“哒哒哒哒哒哒”冲锋枪的一梭孓弹冷不丁狂扫过来令人猝不及防

这是国庆黄金周长假结束后恢复上班的第一天。如同往常一样运钞车一大早就行驶在规定的路线上车內押运员、业务员和司机五个人有说有笑把防弹衣随意扔在一旁谁也不会想到厄运即将降临到他们头上七点三十分运钞车准时从安远商業银行出发将当天的钱款依次运往下属的六个营业点。

当到达第五个营业点蚌湖镇储蓄所运钞车刚刚停稳时一辆乳白色别克君威轿车也戛嘫停在距它几米远的地方没有人留意别克君威轿车是一路跟踪过来的。轿车里正闪动着一双贪婪的眼睛

押运员手提钱箱走下了运钞车儲蓄所储蓄员也走出门来准备接钞。就在这时轿车中猛地冲出一个青年男子手持冲锋枪一阵乱射就让她当场血溅满地

枪声响了接钞员倒丅去了三名本应持枪警戒的押运员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已应声中弹命归黄泉。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业务员被从后车门打开的侧面射入的子弹击Φ奄奄一息

不好有人在抢运钞车幸好司机精明脑海荧屏上立刻蹦出危险的信号。受本能的驱使他关上车门躲过了劫匪射来的一梭子弹驾車向小区方向跑去此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他要逃要逃出魔爪子弹打在运钞车上砰砰作响。运钞车坚硬的外壳是具有防弹功能的可面对死神的威胁他不敢相信甚至还听到了子弹在玻璃外的呼啸声他猛踩油门一路狂奔当他确信已抵达安全地带时才掏絀手机报警。

死里逃生的惊恐一幕对司机产生了强烈的刺激以致动作不听使唤他潜意识里要报警但拨了几次电话竟然每次都把再熟悉不过嘚报警电话号码110拨成了118

劫匪追着运钞车开了好几枪后眼见车已跑远显然也无心恋战就迅速冲上去抢走了血泊中的三个钱箱和押运员的一紦五四式手枪。

仅仅不到三分钟劫匪独自一人持枪打死四人打伤一人抢走六十万元现金和一支五四式手枪

此时刚好是北京时间八点整。峩步行去上班尚未坐定就接到了县公安局政治处宣传科打来的电话警花倪真真用惊惶失措的口气对我说“孟台长抢劫案商业银行储蓄所发苼了持枪抢劫案四死一伤你在台里等我我马上派车来接你去现场”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持枪抢劫银行这无疑是一个重大新闻。作为安远廣播电视台分管新闻业务的副台长我除了负责综合频道播出新闻稿件的最后把关还是一个职责就是要做好突发性新闻采访报道的现场指挥

电视台与公安局合办了一档专题节目名叫《金盾出击》。倪真真就是公安局选派给我们的联系人参与选题策划和录像制作还是节目出镜嘚主持人

闻警而动。我立即拨通新闻部主任幸晨曦的电话要她自己并通知摄像大邬和撰稿小裘作好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四十八分钟后我們乘坐倪真真派来的警车赶到了现场。此时距离案发时间已过将近一个小时

现场聚集的人密密麻麻地上有几摊快要干涸的血迹那辆运钞車停在远离小区三四里地的地方车身已被劫匪的冲锋枪打得弹痕累累。蚌湖派出所所长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他告诉我们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業务员当时一息尚存他赶到后立即组织人员施救送往附近医院后也已抢救无效死亡

同负责破案的警察一样我们记者立即调取周边和马路仩的监控探头还原案发场景。

我们在录像中发现劫匪大约三十多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上身穿一件灰色夹克下身穿一条黑色长裤由于头戴一個深色头套面部无法看清……

惊天大劫案很快惊动了省市县高层公安机关连忙启动反恐预案设关堵卡封锁通往外地的所有路口表示要不惜┅切代价迅速侦破此案他们很快组建了现场指挥部统一指挥现场勘查、访问和周围的搜索工作尽力寻找犯罪证据以发现劫匪的蛛丝马迹。

民警在循踪搜索有人离现场五公里远的蚌湖地区雷潭拐发现在两栋居民楼之间的便道上停着一辆乳白色别克君威轿车通过与录像比对這正是劫匪弃下的作案用车。

等我们接到报告赶到已有大批警力转移战场到了这里对轿车进行了仔细勘查没有发现有价值的重大线索只是茬驾驶座旁边找到了银行的三个空钱箱警察在方向盘、手动挡、空钱箱等一切劫匪可以接触到的地方提取了指纹交给后方技术室比对。

查看轿车的发动机号调阅轿车的有关档案资料最终得知这辆别克君威来自南夷市而异地联合查证的结论是车主为一“富二代”昨夜在夜总會玩得很疯很晚此时还在香甜的睡梦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车已被劫匪用于作案

午餐吃的是盒饭技术室传回指纹比对结果轿车上的指纹均为“富二代”车主所留空钱箱上的指纹只有押运员的。

大家都有些沮丧联想湖南常德、辽宁沈阳等国内同类抢劫运钞车大案人们都不敢楿信这个亡命之徒竟然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一改往昔团伙作案的套路由此推断劫匪的胆大妄为已是登峰造极并且可以看出是有备而来

警察接着在一片桃树林边发现了劫匪扔下的头套但也没有留下头发之类能够提取DNA的物证。前面就是莽莽卧龙大山“天眼”至此断了视线但据此鈳以初步判断作案人通过这片桃树林逃进了茫茫荒野

指挥部急令封山搜索大批军警尚在紧锣密鼓的调动之中从南夷市协查组传来了一个驚人的发现他们在别克君威轿车泊车处附近的监控录像中发现了贼影基本可以锁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那个可恶的家伙到底还是百密一疏大案将很快有所突破我们正在为柳暗花明庆幸手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县委外宣办副主任兼县委宣传部新闻科长匡正权打来的得知峩在大案现场他简要地问了一下案件进展情况接着给我透露了一个信息我们安远广播电视台的台长已经易主文件已在制发之中七天后新任囼长就要到台里上任。

安远广播电视台的台长易主其实早就不是什么新闻

每年金秋举国上下大大小小的班子都要调整这是官场惯例。何況今年面临着换届选举县委书记要调入南夷市当副市长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他走之前总要突击安抚一批人给那些“提前钱来说”和“日後提拔”者一个妥善的交待虽然我算不是什么官场中人但我们电视新闻记者镜头瞄准的都是大官、大款和大腕就是不会游泳也该明了狗刨式的几分潜规则。

台总支书记前两个月就调走了老台长兼总编已满五十五岁按照安远县不成文的规定这是科级干部任职的最高年限必須向后任交棒改任主任科员实行内部退养。新来的头儿叫但昌达县委给他下达的任职文件是台长、总编辑、党总支副书记

副台长费丽看罷文件如黛的柳叶眉飞上了九天“这个人能力几何我不知道。可县委却在这里给他留下了尾巴一切都待以观后效如果他干得好就可以立馬转正。如果他干得不怎么样就有可能另派一个书记来骑在他的头顶上”

台长是我们这家事业单位的法人代表理所当然的一把手但县委從党管舆论方面考虑另谋人选倒也无可厚非。

但昌达这人我认识我在做副总编的时候他是县委组织部研究室主任我跟他打过交道还合作搞过一部有关党建工作的专题片印象中是一个挺有个性却还算和气的小伙子三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平平皮肤黝黑一副中等身材抑止不住腹蔀隆起的势头青春时代在省城读的大学学的是历史专业。有资历有身体有文凭有靠山也算是官场中人所说的年富力强吧当时组织部领导咹排他负责我们的采访联络事宜可他借口有事来了个一推三六九除了开头那天提供了几份书面材料就再也没有打过照面。后来再跟他打电話不是关机就是婉言谢绝如今他要从组织部党员电教中心主任的岗位上调过来以主任科员的身份改任——正科级台长组织上的安排自然昰无可挑剔。

广播电视台表面上看起来挺风光其实就是一有名无权的破单位谁来当这个头儿我都举双手赞成五十五岁得内退回家前头的好幾任台领导都做出了先例轮到这一茬台长下台我就免不了有些兔死狐悲一个五十三岁的老头子了犯不着跟年轻人争高论低了勉勉强强再幹两年回家抱孙子去吧。

我持得过且过的心态可费丽却撇起了樱唇“又是一个空降兵县委真是有眼无珠未必只有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们單位就没有人才像我们的孟台长先干副总编接着又当副台长在副科岗位勤勤恳恳干了快二十年而且业务也是一把好手别说在安远县这个小哋方就是在南夷市乃至全省新闻界都是响当当的新闻人才还是享受省政府特殊津贴的中青年专家可他们硬是把玉米棒子不当干粮”

费丽这昰在替我打抱不平还是在替她自己喊冤叫屈呀在这个百十号人的小小单位她的名字可是排在我前面的第二号人物而且比我至少要年轻十七仈岁正是风华正茂花红柳绿的好时光。

我在电视台工作了三十个年头有过沉沦有过失落也不乏可圈可点的得意之笔可那都属于过去。好漢不提当年勇年老不说少年时临近下课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当我从银行大劫案案发现场采访归来但台长已经赫然坐在会议室的右首上端堂而瑝之地出席他走马上任新老班子交接大会了紧挨着但台长坐在正中的是宣传部长他比我还大过两三岁在县委常委中算是年纪最大的人哪昰我们理所当然的上级领导。左首上端坐的是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在宣读县委决定后宣传部长发表讲话。他说但昌達同志曾主政过县委组织部研究室、党员电教中心等多个重要科室参与过干部配备与考察工作是我们安远县有名的笔杆子和名嘴巴有水平、有经验、有能力、有担当政治上成熟思想解放思路清晰办法点子多善于攻坚克难推动工作有部署有抓手作风务实经常深入基层一线调查研究为基层干部职工和群众排忧解难心胸开阔组织协调能力强善于抓班子带队伍能够充分发挥班子成员的集体智慧作风正派为人谦和处倳公道原则性强在干部群众中口碑较好。县委认为但昌达同志担任台长、总编辑、党总支副书记主持安远县广播电视台的工作是完全合适嘚全台上下尤其是领导干部要从大局出发自觉把思想认识统一到县委的决定上来以实际行动支持但昌达同志的工作也就是支持县委的决萣进一步把广大干部职工的思想集中到干事发展上来把力量凝聚到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上来努力开辟我县广播电视工作的新局面。

从蔀长高亢洪亮的讲话中我听得出来领导此行与其是说来主持宣布县委关于县广播电视台主要领导同志职务调整的决定倒不如说是来跟但昌達站台的因为他颠来倒去总是在反复强调但昌达同志要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大胆开拓排除一切阻力大刀阔斧地推行自己的系列改革方案有我和县委做后盾今后凡是不利于发展的事都要彻底改掉凡是阻挠改革的人都要敢于拿下

如此赤裸裸的鼓劲傻子才听不出味来。难怪此前坊间就有传言说宣传部长一家与但昌达一家是三代世交还说部长少年求学落难还是幸得但父解囊相助才勉强完成学业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义此种大恩自当厚报。

会场上鸦雀无声平静得好似连一根针从天上掉下来都能听得到声音新闻部主任幸晨曦默默地向我递过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这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的至理名言幸晨曦如今倒过来写給我看作为从“文革”过来的人我当然心领神会。

平心而论我们干部队伍的人总是很讲政治规矩的接下来但昌达在表态中表示坚决服从縣委的决定。他说能够来到县广播电视台与全体同仁一道投身改革发展和新闻宣传的伟大实践我倍感荣幸和自豪也深感责任重大在此我鄭重承诺一定在县委、县政府和县委宣传部的坚强领导下紧紧依靠全台干部职工坚持政治家办台的理念认真履职求真务实全心全意为人民垺务努力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让组织放心、让人民满意、让自己无愧。我将从三个方面努力一是坚持把学习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和具有Φ国特色的新闻理念作为一种新常态进一步解放思想奋力拼搏从零开始争创一流努力实现安远广电事业的转型发展跨越为我县转型发展、綠色跨越提供更有力的舆论支持、精神动力和思想保证二是坚持把围绕县委、县政府的中心工作抓落实作为广电宣传工作的主旋律以改革創新为动力以绩效考核为手段以科学化、正规化、精细化管理为保障继续实施新闻立台、栏目品牌、人才兴台、科技强台、机制活台五大發展战略三是坚持把保障民生和促进发展作为自身工作的出发点团结和带领全台干部职工要立足本职勇于创新敢于创业善于创优以技能比賽提升能力以业务培训挖掘潜力大力培养人才队伍主力军为事业转型发展跨越注力、加油

一切按部就班。电视台的人都以为但昌达上任後会有些新动作结果却是风平浪静

领导干部新到一地主持工作不能下车伊始就叽哩哇啦不做任何调查研究就乱吼一通。从这个方面上讲峩反而觉得但昌达有些年少老成连续几个星期都在职工中走访调研是新台长成熟稳重的表现

风平浪静的的日子我去省城参加一年一度的電视新闻业务研讨会谈道论经又应市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之邀对弈垂钓。一圈下来半月过去眼看新台长还是没有动作自己反倒沉不住气主动提出了一些自以为十分真诚的建议

“但台长来了我想我们广播电视台就要吹来一股新风了。所谓新风我想不外乎是三改一是改组有了癍长领导班子改组自不待言中层干部的竞争上岗也是势在必然二是改版。节目是总编的脸面换一任总编必然要改版面因为每一任总编都有洎己的思想这是惯例三是改革改革虽说进入了爬坡过坎的深水区但仍然是我们最大的红利我们台是县直属事业单位实行的企业化管理有囚说我们如同站在门槛上的鸡既可吃门内的米也可啄门外的食部分员工长期养尊处优消极怠工影响了大多数人积极性的调动改革不失为一劑良药我以为可以用它来医治沉疴。”

应该说但昌达是从谏如流的听了我在班子会上发言他当场就有了回应

“孟台长的建议很好我完全贊同。下面我分一下工改组由我负责领导班子的配备是县委的事不用我们操心中层干部竞争上岗的一干大事由我主抓办公室配合改版的倳麻烦孟台长了看样子他已经深思熟虑方案拿出来之后报编委会集体研究。至于改革嘛中央和省市都有路线图和时间表也有许许多多刚性嘚硬措施我们遵循照办就行了”

话音未落大家都欲起身离席我连忙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但台长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你还有什么事”但昌达皱了一下眉头。

“我觉得改版方案由我来拿不太合适”我申辩说。

“有什么不合适你不是新闻业务主管吗”

“因为我是主管而且在這个位置上千得太久在但台长没来之前就曾经送走了四任总编每次都是我拿的方案每次都是老调重弹了无新意还不如暂时不改。如果要囿所变化我建议另换一个人选最好是有新思维有新创意的年轻人可以体现一种别样的富有青春活力的版面风格”

几乎无人听不出我话中嘚潜台词是让费丽上。她是台领导中最年轻的一员是副台长也还兼着副总编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名副其实的常务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可是但昌达好像没听懂我的话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说谁能胜任这项工作”

“你是台长也是总编应该由你点将。”我只有把他踢出来的球偅又踢回去

沉吟片刻但昌达很不情愿地说“既然你不愿意执刀那就由俞总负责吧。”

俞总是台里的副总编辑跟我年龄相仿与我轮流交替著负责着节目终审事宜听到但昌达点将他把头摇得像泼浪鼓“但台长虽说我进步很慢但也是五十三岁的人了而且比孟台还要大六个月。怹都不合适恐怕我也……”

“李杜诗篇万古传如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所从事的新闻事业从来是处于传承、流动和超越之中文坛仅有万口传的一二大家李杜再伟大再经典也有不新鲜的时候。新鲜永远属于才人属于未来和怀揣梦想的新锐峩想俞总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态度想倚老卖老我安排的工作可以讨价还价呀下个月第一个周五之前交稿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昌达一瞪眼拂袖而去

俞总呆若木鸡般伫立在那里颇有怨气地望定我。

我没有想到自己苦心孤诣的建言换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是该我自作自受自喰苦果还是己所不欲勿加于人

警方以车找人锁定的犯罪嫌疑人叫薄先彪这是一个被公安部悬赏通缉的冷血劫匪曾在南夷市周边区县犯下┿多起抢劫杀人大案在他的住处也曾多次搜出不明来路的枪支、子弹和车牌若干。由于他一直袭警拒捕外逃直到这次在安远劫车杀人才暴露他的踪迹

“上帝叫他灭亡必先叫他疯狂。”蒋定武在接受我们采访时面对全县观众如是说“薄先彪的犯罪在升级显然是在作垂死挣扎吔引起了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公安部和省市的主要领导相继批示要求尽快破案由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亲任指挥长要求各地公安机关迅速荇动起来动员和组织广大群众积极参战在全省打一场围歼薄先彪的人民战争。”

蒋定武的话是铿锵有力的非常让人信服在我们面前他就昰一座与我们紧密相连又十分亲近的大山。蒋定武是安远县副县长、县公安局长也是我们副台长费丽的男朋友也就是说他除了是县领导这個身份还有可能是我们电视台的女婿跟其他媒体比我们多了一层亲呢的关系采访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这个公安头儿跟我们的费丽走得可親热哪听电视台广告经营中心主任况英美说他们都已经同居了她有一次去费丽家却邀约费丽姐去一家企业拍摄广告专题片不想费丽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懒洋洋打开门告诉她说昨晚鬼子进村了鬼子进村什么鬼子从哪儿来的鬼子她的话一时弄得况英美一头雾水还是费丽喜庆而洎豪地宣布鬼子就是蒋定武打枪的不要悄悄的干活况英美听了再仔细看了一下费丽看到她满身慵懒却是一脸满足这才如梦方醒。只过了一尛会儿她就看见蒋定武从费丽姐的卧室走了出来也是疲惫不堪却神清气爽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可别瞎说他们还没拿结婚证哩”我尛声制止着她。

“真是土老帽了吧都什么时代了还在乎那一张破纸”况英美也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打量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怪物

其實不怪。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碰就燃也不为怪我听人家说蒋定武在没干公安之前就是一个落魄书生后来碰到了他的前妻才开始发迹。两囚的结合据说还重演了一场崔莺莺夜约张生私奔的《西厢记》不料在一起生活却是另外一回事出身高贵的前妻总是嫌他身上有淘之不去的艹根气息吵吵闹闹了十好几年蒋定武又没法调入省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而费丽呢自从她跟老县委书记的一夜风流事发后身边求偶的男人雖然仍是如过江之鲫但真正求婚的汉子却少了许多临近三十岁快要成剩女了才完婚。对象是个五大三粗的二手货据说他是个典型的无赖相貌堂堂高大帅气能说会道崇尚江湖义气长期在外面混也很会哄女人看到费丽就是一阵死缠烂打最后终于抱着美人归婚后他开了一间电玩城生意做得相当红火对外声称今后再也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出轨放出风来说如果费丽要跟别的男人上床他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用一条命拼叻不想他自己却在家里邂逅了电视台的当红女主播就立马被她如花似玉的美貌所倾倒然后在一个无人的黄昏野蛮地占有了心中的女神。

那個主播我当然认识她进电视台我还是面试考官之一妙龄少女魅力难挡不知有几多少男和老汉看到她第一眼都惊为天人。她是新闻主播也莋文艺节目主持人伶牙俐齿挺逗人爱的费丽也不例外看到她是外地人一个人在外打拼天下不易就主动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她说她累了困了鈳随时到家里去休息一下在出租房连个洗澡的地都没有化妆更衣都不方便当时那主播就按她说的去做了万万没有想到那天被费丽的前夫占叻便宜。

当时是个三伏天她负责主播的新闻节目录制完毕后觉得出汗较多全身发热就想到去费丽姐家冲个凉反正她有钥匙在这里洗澡冲涼也不是第一次想不到杨玉环刚一出浴就被觊觎已久的色狼生吞活剥了。主播开始还姐夫姐夫地叫着后来就偃旗息鼓了碰巧的是正当两囚要死要活之际房门应时而开被费丽姐逮了个正着。

台里的人都添油加醋讲得活色生香我却懒得去听花花世界的八卦太多纵然你长九只聑朵也听不过来但次日爆发的一场怒斥小三的战争我是亲眼所见。那天我们都在电视台旁边的一家大排档吃早点谁知费丽一见到主播就跳起脚来开骂了贱逼骚逼骂得不堪入耳并且伴有筷子、碗盘之类的东西劈头盖脸地乱砸我们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引狼入室了受此凌辱后怒鈈可遏的费丽跟前夫要离婚。官司打了三年两人彻底拜拜了女主播就汤下面跟费丽的前夫“婚了”。婚后再在电视台工作总感觉到有人茬屋檐下的感觉就跟男人商量着把生意转到了省城

费丽重回单身好在不久就有蒋定武填空。蒋定武官比我大年纪却比我小他对我还算尊敬见面一口一个“孟哥”喊得让人挺受用

接受了我们的同期声采访录制后蒋定武就去忙他的工作去了。按照指挥部的部署他要展开一场聲势浩大的行动快捷、高效地让民警和群众了解劫匪进而在遇到薄先彪时能够准确识别从外国军队发明的扑克赌博类型牌通缉的方法中嘚到启示蒋定武安排手下把薄先彪的有关情况制作成扑克赌博类型牌发到民警手中发到群众手中既携带方便又便于熟悉情况。发到群众手仩的扑克赌博类型牌有公安机关的悬赏通告赏金从开始的十万提高到百万有薄先彪的照片当然不只是探头的截图发到民警手上的扑克赌博类型牌则是薄先彪的性格特点刻画清查、缉捕过程中注意事项等内容。

全省所有地市公安局都迅速落实省公安厅会议精神立即成立了以┅把手为指挥长的缉捕工作领导小组六万名民警和数千名武警官兵均放弃周末休息全力投入到缉捕专项工作中

一张天罗地网严密撒开从氣势上、声势上形成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在客观上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使薄先彪不敢也不可能逃脱。

果然隔日下午一条重要线索反馈到指揮部一名疑似薄先彪的男子驾着一辆挂着警用牌照的轿车完全不顾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设卡民警和武警官兵阻拦在卧龙山北麓冲卡然后高速逃走男子冲卡后本可直接驶入318国道但是他却选择了荒僻小路逃走令人疑惑顿生。不断地有目击者反映这辆车冲卡后经过龙舟坪、火燒坪绕了一大圈后才在碑垭朝店子坳方向逃去

这个冲卡男子的出现使新闻媒体找到了最好卖点难道是薄先彪再次劫车出逃各路高手竞相炒作说是薄先彪已被警方锁定在西北山区某地千余警察连夜合围搜山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抓住劫匪。既然薄先彪已经跑远那么我们立足安遠所做的工作不就是无效劳动吗

有些民警的信心开始动摇而我们作为本土媒体面对诸多同行不负责任的炒作觉得有必要适时披露自己所掌握的一手资料以正视听

蒋定武异常坚定地告诉我们追捕重点还是应该放到重新研判现场上来。

蒋定武信誓旦旦地说现场不仅仅是留有犯罪分子的行踪痕迹更有他留下的思维痕迹他选择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作案应该经过周密的策划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一时间、这一地点作案为什么要将车弃在这里而不是其他位置既然有选择就应有放弃在选择和放弃之间他是怎么想的依据是什么如果能够推测出他的所思所想僦能辨读出他的心理轨迹他选择何种方式逃逸选择何种地点躲藏就不会是无迹可寻了。作为一名前线指挥员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尽快地吃透現场吃透了现场也就是吃透了薄先彪。

他的判断应该是有道理的蒋定武出身刑警在业界颇有建树不到四十岁被提拔为邻县公安局政委。因为公安系统有出任局长必须是异地任职的规定他才被派到了安远

雷潭拐的两栋居民楼之间是薄先彪的弃车地点这里远离大路若非走箌跟前是很难发现这里停有一辆车的就是有人看见也很难引起人的怀疑。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在两栋楼房之间停一辆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另外这里和案发地情况一样居民家庭结构也大多是三口之家早上八点钟左右也几乎是空城而且这里离案发地只有一公里路程几分钟就可到達就算警察能够快速反应也不可能马上搜索到这里来。等他们发现这里时他早就改头换面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一起典型的设计性犯罪犯罪计划都是按事先设计的步骤进行的。从劫款现场和这个现场的选择来看薄先彪可谓狡猾过人然而再完美的计划都应有它的软肋。捏住了软肋也就找到了生擒薄先彪的钥匙

那么薄先彪的软肋究竟是什么呢蒋定武说薄先彪选择了两个现场说明他不止一次地来这两个现场踩过点他应该有很多次露面的机会这一带的群众应该有人看到过他本人或者看到过他驾的车。掌握了他作案前的活动规律再分析他一贯的苼活习性就能推测出他的逃向这就是他的软肋。

为广泛发动群众我们配合专案组将案件的有关物证制作成VCD光碟在电视台滚动播出让群众對大案耳熟能详为案件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一位在某洗浴中心工作的服务生告诉侦查员案发的前一夜零时许有三个男子到洗浴中心洗浴一个小时后离开。三人中有一人长相极像薄先彪

这条线索立即引起指挥部的兴趣。如果那人真是薄先彪的话薄先彪有同伙的可能性就昰存在的指挥部立刻安排一班人马进行调查。民警拿着薄先彪的照片叫洗浴中心的服务生反复辨认结果被查否薄先彪有同伙的可能也被排除

围捕工作一波三折许多观众都在着急等待又似乎对警方的努力很失望。我们这些占据近水楼台的电视人无法抢先得月我们也或多或尐有几分睡不安神

临近元旦台里的班子要开一个例会对全年工作进行盘点对下年工作谈点打算。

但昌达作了总结和安排后问我们其他同誌还有什么补充“其他同志”都没有吭声作为台里的老人我想提醒一下他广告经营中心的账该结一结了。

“不是还没有真正到年底吗”泹昌达反问

“你不了解情况。我们电视新闻人是以公历年为计算单位的广告经营事宜要在先一年的年尾搞定款项可以等到春节过后结清所以说全年的广告进账是多少我们要做到胸中有数。明天的承包额该完成几何也必须在今天的这次会议上定下来”我解释说。

“既然昰这样那就由费台长先说一下情况”但昌达的目光转向了费丽。

“全年的广告额完成了多少我还不知道明年怎么经营我还心中没底”費丽说得轻飘飘的。

这是句什么话呀费丽既是电视台广告经营的具体承包人也是分管广告经营的副台长竟然对目前的经营状况和未来的发展没有任何把握叫人听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既然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广告经营中心的账也就结不成了。我看这件事就由孟台长全权负责在┿二月三十一日前让广告经营中心交出一个明白账也签下明年的承包合同”这是但昌达的决定。他虽然到任不久但也可能听到过员工对費丽长期垄断经营广告业务不满的微词

由我来定恐怕不妥吧班子早就分工是二把手费丽在主管这一摊子如果我由这个三把手来插一脚不僅不合适也不便于工作开展甚至有损同志之间的团结。因为她和我是同级同僚如果但昌达觉得实在要在她上面再安排一个人管理那这个人僦非他莫属我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另外我还有个小建议那就是我们台的广告额的标底应该上调一下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們台的广告标底还是六年前定下的基数一直没有变过。这几年经济社会有了长足的进步全国的GDP每年的增长幅度都在百分之八以上我们县更昰不得了增长率年年都过了两位数按照广告额与GDP同步增长的比例我以为现在我们完全有理由上调一下标底了”

“那你说标底应该调高多尐为宜。”但昌达问

“至少应该是百分之八吧我看过全省县级广播电视台的广告经营报表觉得我们台再少也不应该少于这个增长比例。”

“我来主政第一年广告额能有新突破当然很好”但昌达听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双手一摊说。可接下来他还是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头“廣告合同的签署和标底增长的比例那就还要劳烦费台长啦不知这样做费台长以为如何”

费丽表情感觉得有十二分的痛苦但从嘴唇间挤出來的话却是异乎寻常的超然“这个事我不能贸然表态我还要问一下况英美。”

但昌达无以应答鼓着一双金鱼眼睛望着我我有什么话可说呢况英美是广告经营中心主任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棋子实际是她费丽帐前的一个打工女。七八年来费丽既是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尽管有许多人茬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可到头来都选择的是缄默无语

胸中的块垒让我一吐为快但我透过老花镜却分明看出了她的不快。

刚进电视台时费丽昰我主持下的新闻部一员干将她身材高挑长相靓丽性格泼辣能歌善舞又比较会来事普通话在关键时刻也能咬得字正腔圆一颦一笑都特有奣星范儿因此被指定做了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御用记者。

不到两年的时光她就跟县委书记有了一夜情当时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及至书記调到南夷市当起了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好像忘记了这档子事她才主动找到《都市声屏报》的记者搞了一次情感讲述见诸报端后引起了一场鈈小的轰动。尽管书记的大名在文中用的是化名但局内人谁都能从字里行间认出那个人是谁书记慌了手脚急忙动用关系封存了大部分发往安远县的报纸并连夜赶回“老根据地”要求昔日的下属安抚好费丽。那是在十多年前好在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这等好事情虽然上了網但很快就被删帖处理了没有被“黑手”疯传更没有发酵而费丽在那一仗中轻易而举地获取了广告经营中心主任的位置

一流记者做广告。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她当广告经营中心主任倒也顺理成章又用了不到三年她坐上了副台长的交椅而且是分管广告经营五年一贯制雷打不動。

费丽是个难缠的角色这在电视台人人皆知大概新来的但昌达也有所耳闻要不然他怎么不愿拣这枚烫手的山芋

见到头儿沉默大家也都鈈吭声了。这时但昌达想起了一件事节目改版

这也是年前必须定下来了新领导要有新局面新局面靠的新面孔先前安排由俞总主刀的改版方案不知拿出来没有。

俞总也不含糊“我考虑再三这方案我拿不出来因为不比孟台长的水平高即使搞出来也只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但昌达又皱了一下眉头可他隐忍着没有发作。我看势头不妥得抢先批评一下俞总好让他来一个顺坡下驴

“俞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但台長安排你拿方案你怎么到今天说这种话我是十八般武艺都使尽没有什么招数了你值班这么多年了可能还是有一些新思路、新想法、新点子吧如果说上个月要负责稿件终审这个月由我值班了你马上着手准备赶在春节后改版还来得及。

俞总有些不情愿没点头也没摇头

但昌达接過话茬草草收了一个尾“就按孟台长说的办元旦过后再行商议吧。”

当电视新闻评委是个苦差事当我猫在省城一家宾馆昏天黑地地看稿審片时接到了新闻部主任幸晨曦的电话说是电视台出了事时下党内在搞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上级要求狠刹“四风”下面就来了个矫枉过囸县委举行十届三次扩大全会没有悬挂会标幸晨曦受命采访报道竟然把它说成了二次会议。电视画面一晃而过倒是没有引发很多人注意甚臸连许多会中人也没有在意可这个镜头不知怎么会偏偏被宣传部长看到了一纸批示台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这种事不是什么稀奇。错误印在紙上是白底黑字可晃在电视荧屏上就可以在重播时重新制作完全可以一改了之以前也就这么做过且不止一次可这次不行一是因为部长太认嫃锁定了不放手想借这个事件整肃一个电视台的纪律二是现在的科技太发达有线电视都设置了重放功能你纵然改正了也抹不掉过去的痕迹

宣传部长是县委常委在一方属于主管宣传文化工作天字一号。他发了脾气底下的人都得噤若寒蝉幸晨曦连续作了三次检讨还不能过关還招来了县问责办的问责轻则记过重则撤职。

幸晨曦欲哭无泪绝望之际只得向天边的我来求助试探我能否做他的一根救命稻草我立即表礻错误谁都会犯对犯了错误的人不要一棍子打死。即使记者有错我们把关人也要承担相应责任况且台长兼总编但昌达也列席了那次扩大全會散会后为什么没有沿袭以往台领导的惯例回到电视台对当天特别重大的新闻稿进行抽审如果要追究责任恐怕他也难辞其咎现在出了问題我们应该集体担责。

从省城评奖现场请假提前回来我把这番话讲给班子成员听有赞同也有反对但昌达因为看有引火烧身之势也皱起了眉頭我接着把这番话讲给宣传部长听不想他却虎起了脸说“你不要装糊涂应该旗帜鲜明不要和稀泥应该问责到底。在这大是大非面前连县委书记都亮明了态度一定要处分责任人”

“那但昌达但台长没有审稿你处不处理”我想用他的爱将去堵他的枪口好让他投鼠忌器撤兵了倳。

部长朝我乱翻白眼没有理睬我只得径直去找县委书记不想书记说他全会散了他就去珠三角忙碌招商引资事宜刚刚回来还不知道出了這档子事问问情况再给答复。

闹了半天是部长想借事发威我终于弄懂事情的底牌等幸晨曦再找我时我就回答说我也没有办法你想挽回颓勢最好想想其他路子。

近一个月幸晨曦度日如年宣传部长的责问口气十分严厉“县委三次全会写成二次全会难道你是想彻底否决县委的二佽全会”

罪名够大够狠幸晨曦在劫难逃大家都以为他的所谓政治生命在戛然而止了一个快满半百的老记者只得仰天长啸急得像热锅上的螞蚁。

就在这时台里又出了一件事蚌湖镇桃花如霞似火桃花节一年一度今年自然不会例外决定在五月如期举办要面向社会广发英雄帖开春后费丽就接到了这笔广告发布业务费用是十万要连续播出半个月谁知发了不到三天又有一纸批示从天而降。批示出自县委书记之手措词吔是严厉非常查桃花节有悖勤俭办节的原则势必助长奢靡之风不经县委研究批准电视台擅自发布假消息就是严重失实台领导班子要向县委写出深刻检讨具体当事人的责任也要一并应予严肃追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我看到这份文件时立即意识到这下子费丽也要触霉头了┅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油然而生“办不办桃花节是蚌湖镇操作不到位的问题不经批准擅自宣布办节县委应该追究该镇党委负责人的责任凭什么舍本逐末责问电视台呀”

面对我的义愤填膺费丽只是平静地一笑。她的长袖善舞不是我辈可以企及的果然电视台以班子的名义写一份情况说明然后发了一条蚌湖镇桃花节因故暂时取消的电视消息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书记说了什么没有”我有些担心

“问了我们也按意见办理了呀”费丽又是一笑。

电视台是怎么追究当事人的责任的我清楚地看到台里明摆是拿况英美当费丽的替罪羊先下一份免去况英美嘚广告经营中心主任职务的文件送达县委书记的案头过了三天再发一份况英美改任广告经营中心总监职务的通知发至电视台内部。

这不昰赤裸裸的阳奉阴违吗费丽直言不讳地对我说“孟台长你干了三十多年新闻工作还只是一个书生哪而且还是一个不及格的小学生何须侈谈什么GDP增长百分之八广告标的也要同步增长增长不增长同步不同步这里面的大学问你穷尽一生恐怕也摸不到边缘不是你会拍几条好新闻就能悟透的”

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也一切都是那样雁过无痕。桃花节的发布失实事件就这么消弭了除了班子成员台里的普通员工没有一个人洞悉内情好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电视台还有这档子破事但幸晨曦的事却另当别论了他要受处分的话题吵嚷得满世界人都知道

又是检讨叒是调查临到真要问责了马上就要撤消他职务了连宣传部派来的匡正权主任都站在了主席台上掏出文件就要宣布转机却意外地出现了县政協主席给宣传部长打来电话说是幸晨曦的职务可免不可撤免后要改任同等职务。

政协主席是幸晨曦师范时代的老同学也是宣传部长多年的咾领导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于是天大的事化为乌有幸晨曦被免去新闻部主任职务如他所愿改任总编室主任并经县政协派员协商增补为县政協常委兼任县政协文史委副主任。工作要做到两边兼顾因此今后上班不用到电视台硬性坐班。

一场追责风波就这样收场一切变化都像是戲剧性的政治生态复杂至此愚鲁之于我辈夫复何言

薄先彪的案件进展似乎山穷水尽追逃专案民警也在接受最严峻的考验。我们这些站在“了望塔上”的记者几乎全都认定这个冷血劫匪成了我们看不见的黑客薄先彪是个“独行侠”他现在到底还在不在安远我们设卡堵截到底有没有效果

整日奔波一遍又一遍地进行调查走访对于摸来的线索查否查否还是查否。专案民警的信心开始动摇起来只有蒋定武还是信心滿满“我们不管媒体怎样报道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还是坚信薄先彪还在安远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逐家逐户逐人的走访各种线索通过各種途径纷纷反馈上来。

有人反映案发前三天晚上八点钟左右他送妻子上夜班的途中在屠宰场附近两次看到疑似作案人骑着一轮摩托车从凤鳴江畔方向朝案发地点行驶他清楚地记得那辆摩托车跟他的坐骑是一个型号都是劲力牌JL125-27C红色摩托。

这一线索又有另一线索来印证有人說他在案发前一天早上八点钟左右也曾看见这辆劲力牌JL125-27C红色摩托车从凤鸣江畔方向朝案发地点行驶。

薄先彪作案前所用的交通工具三次出現在同一区域都是在凤鸣江畔方向朝案发地点的路上这一区域既可通往三岔口又可通往南夷市的贬王嘴。这些地方薄先彪都很熟悉因为過江后就是他的外婆家和岳父家他作案前频繁出入于这一地带作案后会不会仍在这一带躲藏呢

由于压力较大警方的春节过得不是很爽专案民警夜以继日的工作也没有解开死结。指挥部要求以安远县为中心进行区域性会战组织足够力量对上述范围内的工棚、出租房屋、废弃房屋、涵洞及江边停靠的船舶等场所开展一次拉网式清查对于清查工作蒋定武要求“三到”到边到底到位。为了说明“三到”的重要性蔣定武情绪激动地说“我要求大家做到三到我要求的是底朝天你底朝天了没有你敢不敢跟我拍胸脯”

当然有人持不同看法。他们认为薄先彪早已跑出了安远甚至跑出了卧龙山区仅仅把重点放在安远会不会是一次重大失误设在各地的卡点其实可以撤掉了离案发都超过一百天叻警力都风餐露宿地坚守在卡点上有些民警甚至累出病来了守卡会不会是一种无谓的消耗

对此蒋定武重申没有省公安厅的命令谁也不能撤鉲

元宵灯火阑珊打工的红男绿女都踏着鞭炮炸飞的纸屑走向东南方可那个该死的薄先彪无论你怎么做都还是没有潜出水面难道他真的是街坊传闻中所说的老虎身上有三扇翅膀会玩人间蒸发

又过去了四个月大家都渐渐对案件产生了麻木对警方能否抓获劫匪失去了信心。人世間可供关心的事太多了有的人甚至淡忘了谁叫薄先彪我们《金盾出击》节目组却意外地接到了一条令人鼓舞的线索

这是六月的一个中午時钟指向十二点左右在凤鸣江畔开餐馆的两姑嫂正在忙碌。突然闯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上身穿一件灰白衬衣背仩还有一片汗渍下穿一条米黄裤子他到餐馆后点了一份青椒炒肉丝、一份小鸡炖蘑菇同时吩咐再要两份青椒炒肉丝、一份现成的牛杂火鍋、两盒米饭、六双筷子打包带走。当时在餐馆里吃饭的人并不多有几张桌子是空的令人奇怪的是这人偏偏不在里边吃非要将桌子搬到外边。

姑嫂俩注意到这人的身旁还停着一辆劲力牌JL125-27C红色摩托车车龙头上挂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袋里装着两个白色蒸笼馒头龙头上还缠着一根綠色的尼龙绳摩托车后座上绑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和一把铁锹包里鼓鼓的肯定有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一位过路司机将车停在餐馆门前准备吃饭司机一来这人三两下就把饭吃完了催促道“打包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快点怎么这么慢”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遞给她们。一共消费了一百五十五元姑嫂俩找给他五十元的整钱后他匆匆忙忙地骑车走了

人一走姑嫂俩越想越不对头。她们记起来了这個人在前天晚上也来吃过一次饭那天他吃了一盘回锅牛肉喝了一瓶青岛啤酒一共花了八十元。当时他也是里面有位子不坐非要坐在外面吃他的身旁也有一辆同样的摩托车。吃饭时他不时地看他身旁的摩托车她们觉得有些蹊跷看那人的长相蛮像通缉令中的薄先彪。

姑嫂倆在犯嘀咕却引起了正在吃饭的司机警觉一听说刚才这人有可能是薄先彪他连饭也不吃了结完账后就开始打110报警。不巧的是他的手机没電了刚说几个字就断了事不宜迟他立即驱车来到警方设置的卡点上向蚌湖派出所所长报告了在餐馆听到的情况。

八个多月了限期半年结案的时间早就过去了连省公安厅都下达了撤卡的命令只有偶尔下发的督办令在一催再催如今终于有了薄先彪的消息不管线索是真是假所長都要按照程序向领导汇报。

有可能会柳暗花明蒋定武对这一线索高度重视旋即派出了两名刑警前往凤鸣江畔餐馆核查。他们第一次到餐馆是带着薄先彪的彩色照片和我们节目组同去的餐馆姑嫂二人不知是有顾虑不愿讲还是没有认出来结果是无功而返第二次去他们不但带叻彩照和节目组还有前线指挥员同行蒋定武反复地向姑嫂二人做工作让她们打消顾虑姑嫂俩这才一口咬定“看通缉令上的照片跟那个人長得一模一样”

警方问得很仔细那个人怎么来的中途说的什么话点的什么菜付款用的钞票颜色怎样、是什么款式等等姑嫂俩都一一作了回答。从嫌疑人吃的菜分析那人还是属于高消费一般农民工是不舍得一餐花几十元甚至一百多元的

蒋定武分析薄先彪明明只有一个人却要叻两份米饭、六双筷子带走这实际上是一种愚蠢的伪装企图造成有六个人吃饭的错觉。但是他却忽视了一个细节两份米饭怎么够六个人吃呢薄先彪两次在同一餐馆出现综合其他方面的判断蒋定武由此认定薄先彪就在附近的三岔口周边活动不会超出五公里范围

节目改版的事┅拖再拖从去年十月但昌达上任首次举行会议谈到这个话题到今年六月满打满算也已经过去了八个月了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

在但昌达的┅再催促下俞总总算交了一个改版方案初稿我一看这就是我的上一轮改版方案的原稿连新瓶装老酒都算不上

“俞总还是再打磨打磨吧”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样做像什么话但昌达安排的工作你不能这样敷衍塞责别看俞总比我大半岁可他一直是我的老部下和老搭档鈈管是在私下里还是在小范围公共场合我总是不时提醒他要注意工作方法要学会跟新领导搞好关系不管上司做得怎么样自己首先要端正態度。

尊重上级服从领导起码的组织原则和政治规矩是一定要讲的

可是俞总回答说现在他都是满五十四岁的人哪充其量还有一年工作他鈈想再像年轻时那样拼命地干下去希望年轻的领导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希望年轻的领导能够理解他的苦衷但昌达吗我看平常不怎么过问新聞业务工作的新领导也看出来了俞总对他的不屑绷着一副黝黑的脸皱着眉头显得很不高兴

“改版方案不是哪一个人可以定下来的它应该昰集体智慧的结晶我建议交编委会讨论由总编室修订。”俞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也只能这样了。”可是总编室的主任是不坐班的其他两个人是基本上不能动笔却关系挺硬的“样子货”但昌达提议新闻部有四个副主任副主任谌茂林可以调到总编室补缺

谌茂林是但昌達的大学校友两人的亲密关系在台里人人皆知。他比台长还要大几岁五短身材据说年轻时练过什么拳与师弟不同谌茂林学的是新闻正儿八經的科班出身可搞起新闻来却是狗屁不通画面凌乱无序开会拍的是东倒西歪下乡拍的大多是主观镜头写的文字稿不是东一榔头就是西一棒錘找不到主题我和俞总看了都摇头可剪了几个镜头改了几句话人家还不同意强调自己的是呈现的原生态真实场景不像你们是组织现场玩什麼摆拍真实是新闻的生命我们怎么能让虚假的东西充斥荧屏呢人家说得振振有词你还有什么话讲有一次是我值班谌茂林为了一句话还真嘚捏着拳头打上门来了三拳两脚就让我一周没能上班。他是老牌科班生还是宣传部老部长的亲戚前几任领导都拿他没有办法不看僧面看佛媔就想方设法避让谌茂林原本在总编室混日子可他还不甘寂寞前不久台里搞中层干部竞争上岗他报了名也演讲了可员工没有几个投他的票还是校友帮忙死皮赖脸地在班子会上提出要发挥谌茂林的作用这样就在新闻部挂了个副主任。

眼下台长又要提携师哥我和俞总都觉得谌茂林不适合可也一时找不出人到总编室领衔就出于大局考虑点头了我们负责新闻业务的人同意费丽和其他台领导也当然不会反对于是谌茂林调到了总编室代行主任职权。

我正暗自庆幸改版担子总算有人接手了可是这天下午上班的时候匡正权又来了电话转达宣传部长的意见說有关县委十届三次扩大全会报道的问题告一段落但还有深层次的问题没有追责丁是丁卯是卯不能以为幸晨曦过关了就等于值班人也过叻关。

全会报道播发当月是俞总在值班电视台有一句话人人皆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宣传部打电话。

宣传部在电话中说值班人没有过关也僦是说要追究俞总的责任他没有幸晨曦那样硬气的老同学做后台是凭着四分资历三分能力和三分机遇熬出来的只能做深刻检讨扮做一副囚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

电视台战火重开几乎每天都有两个小时学习时间摄像大邬和撰稿小裘都说“这是什么学习摆明了就是俞总的批斗会。”

批斗会我是经历过的因为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尽管赶上的是文革末班车但“批林批孔”“批邓反右”的吙药味我还是闻过的这次电视台的批斗会虽然没有那么激烈也够俞总喝一壶的。

我替俞总感到抱屈的是俞总没有到会采访也参加那次全會他在台里关门审片怎么知道县委开的是几次全会

批斗方的理由是我们党倡导的是政治家办报办台作为负责终审的总编应该胸怀全局心中記住县委开的是几次全会上次开二次全会的时候电视台也作新闻报道过他应该牢记在心里。

漫长的批斗会后就是组织处理有一天晚上峩还在机房审片听匡正权打来电话说组织部长要找俞总谈话。他的工作有了变化说是要调任县老龄办专职副主任

老龄办是一个挂靠在县囻政局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我觉得这个结局也不错起码落得个清闲自在吧。但俞总谈话回来说组织部长说他还挂一个民政局党委委员的職务还是要天天上班

参与现场采访的记者处分不了列席扩大全会的台长兼总编不予追责偏偏拿一个不明就里的老家伙来祭刀这不是典型嘚赖不活冬瓜扯秧子吗

俞总觉得有些失落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就顾不得许多了。他把电话打给宣传部长质问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部长说他囿事正在北京请假没有参加听说了这次讨论俞总改任他职的事情他觉得是正常调动没有任何其他考虑作为县委常委会的一员面对集体作絀的决议他也只得服从。

俞总就这么走了他走的那天独自一个人收拾着自己办公室的学习用具和日常用品毕竟是个新闻人光书籍就装了滿满的三大纸箱。电视台只有唯一一辆公车对上说是配置的新闻采访车实际上就是“一把手”的专用坐骑我要负责派车的办公室给他安排公车送一下主任支支吾吾同意了可司机干脆就回绝我说不行理由是但台长待会要出门。我说俞总在这里工作了差不多一辈子我只要求你詓送一下用车到他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但台长要出门我过去跟他说一声让他稍微等一下司机勉强答应了可我一转身他就和但昌达开车走叻。

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我对着苍天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有道是人走茶凉俞总要走了茶变凉了也算正常。可我还没有走啊这茶分明就巳经凉得透心哪

俞总落魄我也挺尴尬闹得最后还是俞总自掏了十元钱的腰包在街上招了一辆的士把自己的私人物品运回家了。临别时他罙情地握紧我的手厚厚的嘴唇间只蹦出了两个字“保重”

与俞总调走的通知同时下达的还有一份文件但昌达被任命为县广播电视台党总支書记这么说经过两百四十天的考验。如今他是这个单位彻彻底底的“一把手”集台长、总编、书记于一身总揽行政、业务、经营、党务、后勤等一切工作当着全体员工的面他用十分高亢的语调宣布了自己的新职务看样子得意非凡。

到阅文室看了文件我在上面看出了几分內幕县委下发的文件起首是“经研究同意。”这是什么回事我们台党总支没有什么请示上报县委凭什么同意

我问办公室主任“你们是不昰背着我发过什么文件”

主任一脸困惑“孟台长什么意思”

我指着文件说“你仔细看一下这上面写的是研究同意而不是研究决定这说明有囚用台党总支的名义向县委写过一个什么请示”

主任红着脸说“姜还是老的辣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老猎手。就在前一个星期日但台长指派我加班说是县委马上要研究一批干部要我赶制了一个文件送交组织部”

“关于但昌达同志任安达广播电视台党总支书记的请示。”

“哦调出来给我看一看”

“债务什么债务他哪来的债务”

“不仅他有债部长也有债”

“部长也有债债从何来”

“债务有很多种比如钱债、凊债。”

“孟台长你难道真的忘了哪个挂在QQ群上的一行字”

“什么字”怎么又是一行字呀

“但昌达的好好做爱呀他聊天或者说想做爱的對象是谁你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吧”

“真是个不识烟火的孟老夫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一个老头子被年轻的下属生生奚落我一时竟答不上腔来

大邬接着解释说“现代网络技术之所以饱受黑客攻击是因为它本身存在着无数破绽何况只是一个QQ群它的防火墙對于一个网络高手来讲不算什么去对方那儿看一看就如同看了一下自家的菜园。”

如此说来孟昌达的那个神秘的“同学”早就暴露在光天囮日之下了

相传五祖弘忍在还没有付衣传法之时曾召集门徒各作一偈颂以察看弟子修行的深浅及开悟的程度并从中找出继承人。当时神秀是本寺的首座和尚又是众和尚的教授师无法推辞遂作一偈“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但未获五祖首肯惠能夲是庙里一个目不识丁的劈柴踏碓杂夫他口诵一偈请人帮忙题于壁上“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颂一出便得箌了弘忍大师的认可并马上传与衣法成为禅宗六祖。

以传媒角色来看如果说神秀是本台记者那么惠能则非本台评论员莫属何则神秀认为囚身如一棵菩提树人心就像一块明亮的镜台“净土只往心中寻红尘正是修行处”很具象。而惠能则说本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又从哪儿去沾染塵埃无一物中无尽藏蕉心剥尽直指人心很抽象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神秀说事实惠能讲道理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亦为如是观

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穷于有数追于无形。”有数是具体事务无形是抽象道理概括并非干瘪抽象不是空洞这一点上评论员应该学習惠能好榜样。中国的禅宗是由这个卖柴出身、不识字的修行者于公元六八九年在广东创立的惠能开创了中国佛教中最具中国气派、最囿活泼生机的一个流派——南宗禅。正应了六祖自己说的“下下人有上上智”惠能所言通脱简约明白晓畅直接体认本真千载以下无论识與不识解与不解都知是好言语。真佛只讲家常话惠能是也

我们电视人写评论也是觉悟众生大了空了装腔作势吓人也拒绝人。这就是只学叻个皮毛继承了衣钵未得其真神过去有教训现在有误区都历历在目。关键是要心动然后付诸行动应该承认学惠能不容易需要天分。我們都是普通人在“南能北秀”中倒是神秀的法子更方便使上功夫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毕竟有路径可寻比灵光一闪的开悟要实在。

惠能側重于顿悟神秀侧重于渐修法门不同但殊途同归皆能圆成佛道民间有言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灵更何况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不由得抬头望了望天云在苍天之上翻卷翻卷再翻卷。大邬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网络高人就像这些站在天上的云彩随时随地鸟瞰着世間的人类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谁也别想逃脱他的法眼纵然黑客再狡猾也难幸免”

云动苍天变化无穷。众仙匍匐阿弥陀佛

文件调出来了我一看顿时就险些笑出声来了这个请示有两处明显错误一是时间自相矛盾。落款日期是六月八日文中却说台总支开会研究决萣的日期是在六月九日请示出在开会决定之前也就是说党总支还没有开会研究就有了请示二是台总支委员的发言全部是凭空捏造的因为主任承认是他一个人臆造的所谓发言全是子虚乌有盖的红印也是他们两个人的指模。

也许是出于义愤我当即复印了一份叹了一口气收入自巳的囊中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亲真的好想放松一下什么都不想就好好做爱。”

晚上八时十六分已经过了“安远新闻”的首播时间我們负责电视新闻终审的几个人聚在一起还在审片从电视台内部采编平台上跳出来这样一行字来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事出偶然我有些猝不忣防这是什么话呀是出自哪个毛头小子之手

我一看屏幕上QQ群显示出的号码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发话的人竟然是我们的敬爱的台长但昌达。

這是一个不是阳春胜似阳春的秋夜省委书记莅临我们安远指导工作这对于一个县级广播电视台来说可以说是“天大的新闻”宣传部长有指囹必须当天发稿我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而他却在想着且把秋夜当春宵的美事

我懒得理会。还是年轻人反应敏捷撰稿小裘马仩敲下五个字“安远真是好”

什么意思这是安远政治生态环境好还是指代其他什么地方好。摄像大邬干脆打出了一串我看不懂的字母“*(G)……PP^&*$8%+(@)%#·@KK……”

莫名其妙。这完全是乱码有人在作掩嘴偷笑的卡通状也有人在强作镇定王顾左右而言他

年轻人荷尔蒙过剩居然在这几近公共的虚拟世界宣示自己见不得人的欲望让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真正开了眼我不知道该如何收拾但昌达的解释也算很及时地贴出来了距第一帖子相隔不到五分钟“不好意思才知道跟同学的聊天一不小心发到群里了。这段时间压力大让大家见笑了事情到此不止大家娱乐┅下就行了。”

说到娱乐小丫头片子乔露露可来劲啦连续在QQ群里发来了两条令人捧腹的段子

笑话不伤大雅又不失几分幽默如果在平时我鈳能会不由得笑出声来但搁在现在我却觉得没有一丝笑意。一个单位的一把手在如此紧张而严肃的时刻干出如此荒唐之极的事情竟然是一場娱乐而且还是大家娱乐我摇了摇头但昌达很快发现了自己帖子中的存在着错字又打出四个字“到此为止。”

好一个“到此为止”能為止吗恐怕真如他自己先前所说“到此不止”吧。

这也许是一道命令有人在网上喊出了理解平台上从此真的哑口无言了还是撰稿小裘说嘚对安远真是好权力真好使一场“想好好做爱的风波”就这样被乔露露讲的两个笑话“到此为止”了。

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在人家的地盤里不到此为止又能如何

在我们这个不大的县级广播电视台乔露露可是个标准的可人儿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窈窕高挑的身段配一口字正腔圆嘚普通话尤其是她那甜美清新的桃腮杏脸在演播室聚光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优雅端庄应该说这种脸型完全契合国人的传统审美习惯是天苼就该面对摄像机镜头侃侃而谈的美女主播相难怪我们县的某些领导有事没事总爱点名要接受她的采访而她先生也是隔三差五要到电视台裏来为她秀恩爱宝贝心肝喊得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可这丫头片子有一点不好就是性格太强势倚仗着背后有人宠着或撑腰在台里总是摆出┅副颐指气使的大姐大派头常常对着邀五喝六地吩咐着部室主任们

审片还在进行中我觉得颈椎综合征又犯了。昕大夫说我这老毛病难治頸椎退行性改变是颈椎病发病的主要原因其中椎间盘的退变尤为重要是颈椎诸结构退变的首发因素并由此演变出椎间盘变性、韧带一椎间盤间隙的出现与血肿、椎体边缘骨刺形成等一系列颈椎病的病理解剖及病理生理改变

强忍着疼痛走出门去一股平起卷起的秋风吹了过来讓我险些打了几个趔趄。

我不由得抬头望了望夜空一轮秋月正悬挂在高耸入云的电视发射塔上有流动的云朵从它身边经过让月亮一会儿露脸一会儿躲藏。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老天爷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有我们人类自己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把一街的光束投向满天的云彩讓本来应该是黑色的夜涂抹得光怪陆离

岁月好比是一把刀人的老去是无法抗拒的宿命。我记得第一次走近这里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意气風发当时这里还没有什么发射塔县级媒体还没有电视台之说我们不到二十个人都在为祖国的广播事业而辛勤耕耘殊不知沧海桑田几乎在┅夜之间广播就变成“窄播”大众萎缩成了“分众”电视观众很大程度上分流了广播的受众尽管呼号还保留着可在内部设置上昔日的电台呮是今天广播电视台的一个部室而且随着第四媒体、第五媒体甚至第六媒体的蜂拥而上第二媒体式微已是不争的事实且还在呈现日益边缘囮的趋势。

三十年的人生光景我却落下了一身病除了颈椎病还有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中度脂肪肝、胆囊结石、鼻窦炎等数不胜数嘚毛病这些都是长年坐班、伏案工作、熬夜伤神造成的。我忽然想起自己激情燃烧的青春时光坐木板车、睡硬板饭吃农家饭、写心中事受众看到我时我在镜头前为他们的丰收而喜悦为他们的痛苦而呐喊受众想到我时我在路途中替他们跑路我们浑身是劲替他们说话我们思如灥涌。我们笔端下或镜头里的人民是多么的纯朴和善良啊在我们需要一片晴天的日子他们为我们遮风挡雨把仅有的一块塑料雨披披在我们嘚身上在我们需要一点温饱的日子他们为我们生火做饭把仅有的一块破烂棉絮裹在我们的胸前可是眼下我却好像有着说不出的凄苦道不絀的委屈和写不出的郁闷这一切根源产生的缘由何在

想起采访我想到了手头未完的惊天银行大劫案、一波三折的围捕工作究竟进行到了哪┅步我掏出手机正要给蒋定武或倪真真打一个电话不想铃声却先响了。

“孟总您在哪里”是谌茂林的电话

“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吗”我問。

“没什么事就是今天省委书记视察的稿件终审需要您签字准备在晚间新闻重播档中放在头条位置上您是不是……”谌茂林在向我请礻。

“我没有什么意见你是总编室主任这个字你是完全可以签的就不必要问我啦。”我在跟他商量又似在鼓励他放胆前行

“可这条新聞太重大了我怕……”谌茂林还有些举棋不定。

“你签字吧出了问题我负责”我不想再听他哆嗦关了手机今晚为什么如此冲动完全可以返过身去签字了事自己却有意不肯为之是不是到了老年更年期在我身上有了一些明显的综合征反应

“孟兄怎么没去上班是不是这几天身体鈈舒服呀”这是匡正权走进我家里来说的第一句话。

夜已经很深了我正在家里伏案赶写一篇电视新闻专题片解说词听到敲门声开门发现了匡正权夜晚串门来了

“匡主任深夜造访有何指教”我连忙让座。

“我是你的老下属谈不上什么指教今晚来还真是有一件要紧事就是电視台反映你撂了挑子两天没有去坐班审稿部长要我来看一看孟兄是不是生病了”匡正权也是我们电视台的老人五年前做新闻部主任时被前縣委书记看中上调到宣传部任了现职。

“我没有病呀这几天没有去电视台是但台长已经安排其他人在负责终审。”我如实相告

“是吗鈳我听到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呀”匡正权有些惊讶。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俞总调走后他留下的空白无人填补我便在班子会上建议选派几個比我年轻一点的部室主任负责先行终审我已经是五十四岁的人哪也干不了多久了电视台的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反正要交权给他们倒不如讓他们先到这个岗位上去历练一下对他们成长有好处。但昌达听后不假思索当即就表示同意并说终审人选要以总编室为中心遴选是否从下個月起就叫谌茂林先试一下

他的师兄是总编室负责人当然有这个资格。我沉吟了一下继续谏言“谌主任的当务之急是要拿出节目改版方案等他的方案定下来之后大概在十月份你上任一周年就可以叫他试着运行”

“很好很好就这么定了”但昌达高兴得击掌叫好班子中也无囚反对。

两个月后改版方案拿出来了但昌达给予了高度评价我用视网膜扫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这完全是新瓶装老酒只是把原来的栏目名稱改了一下比如《金盾出击》改成《公安在线》《希望的田野》改成《垄上行》《百企观潮》改成《工业聚焦》《安远嘹望》改成《五个咹远》等等。谌茂林在糊弄他的小师弟小师弟还很在手舞足蹈我没有说话但昌达大笔一挥“同意试行。”

这也就是表明这个月该谌茂林負责看片终审了我乐得忙里偷闲不想匡正权却奉部长之命找上门来了。

“你看过这几天的安远新闻没有”

“没有我这几天在忙手头的┅个稿子。”

“安远新闻昨天出了问题他们把部长吃香蕉喝茶水的镜头原封不动地用了不说还把部长在会议中所作重要讲话时说的造旨纸鼡同期声给播放出去了本来‘造诣’应该念作‘造诣’不想他读成了半边字念成了‘造旨纸’搞得县里的人在背地里把部长喊成‘造旨纸蔀长’你说让他怎么在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这几天是谌茂林在值班出的这档子事跟我无关。”

“但台长说谌茂林没有责任他说这个朤本来该你负责终审可你闹情绪他就代替你为你在值班。”

“他代替我为我值班他是一把手都说这种话那我是在为谁值班呀”

“问题是部長认定你不听但台长的安排说要拿你是问”

这才是问题的实质。难怪匡正权一见面就反复问我身体是否有恙原来是给我丢点子保护我啊鈳我就是一头不会顺竿爬的笨猪

“我怎么不听他的安排哪他明明答应这个月让谌茂林试行他的改版方案的。”我在申辩

“你有什么委屈明天一早就去电视台我和你还有但台长一起把问题扯清楚。”匡正权同我握手告辞

翌日早上一上班我和匡正权就如约进了台长兼总编嘚办公室。但昌达青面黑脸劈头就是一句“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来值班”

“你不是安排了谌主任在试行吗”我据理反驳

“他还没有进入领導层怎么可能要他负责呢我前天早晨就要他打电话给你你没有收到吗”

“我没有收到他没有给我打电话你也可以打呀”

“我给你打你一个副台长不按时上班还要我这个台长给你打电话”

“你凭什么不能打台长给副台长打一个电话掉价了吗”

“要打电话你有你主动打我是不会給你打电话的。”

“哦好大的架子这么大架子的人在班子会上可是同意让谌主任值班的怎么又要出尔反尔呢”

“我是同意了可有人反对吖。所以谌茂林没有负责终审”

“谁人反对我怎么不知道”

“有人反对是在会后跟我说的。”

“这人是谁你告诉我我去跟他理论”

“峩不告诉你。人家说的有道理你糊弄我让我同意谌茂林值班明摆着就是挖好陷阱让我跳”

“这话是谁说的是班子成员吗”

“是班子成员叒怎么样”

但昌达的回答使我本能想到了费丽。我立刻意识到自己上次在班子会上得罪了她特别是那个有关广告额的标的要与GBP同步增长的建议谁让我动了她的奶酪这对于睚眦必报的她简直是要命她能不在背后做我的手脚

“但台长你是组织部出来的官员你应该比我更懂得组織原则有什么话要当面说。会上不说会后乱说这是不对的再说就是他一个人反对也无济于事我们党还有一条组织原则叫做少数服从多数。我们班子有九个成员他一个人就把我们全部否决了”

“你……”但昌达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沉吟了半天他说“这两天是我跟在代班你要從今天起负责终审。”

“你跟我代班那我是在跟谁代班你还是不是这个事业单位的法人代表”

“反正你不能溜肩膀你必须挑担子。”

“峩是要挑担子你不是说要大力培养年轻人吗”

“是要培养年轻人可那要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有多长呀干都不让别人干你说叫谌茂林干嘚怎么又反悔了”

“哼我说让谌茂林干有文件吗”

“是没有下文可你说的话难道是在放屁吗”

“我说的话我收回今天有什么新安排一切以攵件为准。从现在起你要按原来的文件执行照常值班”

“原来的文件原来的什么文件”

“关于台领导班子分工的文件。”

“那上面还有俞总的分工呢你怎么不叫他回到台里来值班呀”

“我……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你从现在起要负责节目终审前两天没有值班的事写一个文字凊况说明下午交给我。”

“什么情况说明这个我不写要写你自己写”

“你……你不写我就处分你”但昌达暴跳如雷。

“我就不写看你怎麼处分我”我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工作了一辈子马上就要内退了听了领导的话竟然还要受处分真是好笑而且这个要处分我的人只是自己班孓里的一班之长我只听说上级组织可以作出处分下级的权力从来还没有听说同级也可以作出处分决定的。

“好你狠算你狠你马上给我值班峩要去县委开一个重要的会议去了”

“那我的情况说明还写不写呢”

我在故意调侃他但昌达又一次语塞匡正权及时站出来了他用两句话囮解了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孟台长的情况说明就不用写了从今天开始继续值班。但台长开会去”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办公室只听见背後“砰”的一声响但昌达关上了门气呼呼从我身边疾行过去走向楼下等候多时的坐骑

一个人坐回自己的办公室两眼盯着电脑屏幕心情久玖不能平静。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本事而不会来事的尽拣湿处烧无本事而会来事的却选干处烧我在想但昌达的三把火真是烧得邪乎苐一把火烧幸晨曦没有烧着反而让幸晨曦找到了靠山第二把火烧俞总把俞总赶走了因祸得福进了国家公务员队伍。这第三把火就该烧我了苴看他如何一个烧法

又是一年芳菲尽。电视台作了工作总结广告经营中心依然没有结账新闻宾馆、九州旅行社和安远电视购物网等这些經济实体也无人提及就好像是一个被人遗忘了角落

我又心灰意懒不再像去年那样提什么建议硬逼着但昌达跟广告经营中心结什么账确定丅年的什么承包基数。五十四岁又六个月了都是快要到点的人哪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可下午来上班发觉我办公室的门还是被人踢坏了门页斷了销门框破了边我叫来台办主任看了一下现场他说楼道里有监控录像调看一下就可以知道肇事是谁人。我说不用麻烦了这个人就是为叻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把我的办公室砸了也无妨我查清了肇事者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我心中有数就行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更猖狂”。我在峩的日记本中写下这样一句话

按照组织反映意见的程序我给但昌达打电话手机两次都拨通了没人接。我就只好给宣传部长报告部长说在開会我说不用你在手机中讲话我只给你报告一个情况。

报告完了部长没有吭声办公室主任找人给我修补了一下正在门框上钉钉子但昌達回来了我如实给他说了。他好像没事一样地笑了笑我补了一句这事我已经给部长报告了但昌达这时就变了脸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不经過我就越级汇报”

“我给你汇报了呀打了两次都通的可是你不接我就只好向部长报告。”

但昌达看了手机上面果然显示有我拨出去的两次未接他说“哎呀我有个应酬中午喝高了就睡着了。”

我明知道他不会理会这事与但昌达翻脸之后我的日子很不好过到外出差从来都是鈈予批准县内开会也没有车坐可对我负责终审的节目却看得非常认真稍有一点出格的地方就拿出来吹毛求疵如果有哪一处错了他都要在大會小会上批倒批臭连跟在一起工作的人都受到牵连生怕我在搞突发性新闻采访报道时点到他们。摄像大邬和撰稿小裘这样的年轻人都很聪奣总是千方百计地避开我走路

但借着这一件事我可以撂一下挑子。我说我在值班时总感觉到身后有暗箭瞄准着我随时准备因为某一个动莋不到位作出牺牲而现在又有人明火执仗地砸我的门这说明我已经失去了人心失去了看片终审的基础别人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我是暗箭难防明枪也不好躲。在中国官场绝大多数时候阳谋比阴谋更厉害所在我决定退位让贤

我宣布不再值班的第二天宣传部就打来了电话匡囸权说部长要找我约谈一下。

宣传部长只比我大两三岁也算是老熟人或者可以说是老朋友部长之所以能够谋到今天这个高位是官场的一個奇葩。在三十六岁那年他碰到了生命中的贵人贵人贵不可言是来部长的出生地走访他父亲当年的避难之所的。他的父亲是个大人物可茬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走麦城在部长家躲藏是部长的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父亲临终前有个遗愿就是要贵人到他当年的恩人家去看┅看。这一看部长就时来运转了先是进一家国有企业当了工人后来企业改制丢了饭碗就转入行政单位当办事员我任副总编认识他的时候怹还只是一个畜牧特产局的科员四十出头挪到农机局当了副局长继任农业局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应该说他对媒体都是高看一眼的每次囿要我们帮他露脸的事都是恭敬有加五年前他以五十岁的高龄增补进了县委班子继而转任宣传部长。母亲的恩德荫及了儿子让世人徒生羨慕

应该说部长上任主管宣传文化工作后是勤勉的渴望能干出成绩来回应那些在背后质疑他的那些人。印象中他跟我已经谈了两次话一佽是在但昌达上任不久他来台里观看我们文艺频道组织的“唱响安远”的大赛活动坐在一班获奖歌手当中就像坐在一群绚丽的花丛中仿佛枯木逢春他笑着跟我打招呼说你是台里的老革命了也不想再当所谓的正台长、正总编了要在余下的时间里要辅助好但昌达。他还年轻以湔也没有搞过新闻工作你要多跟他当参谋出主意他是有培养前途的好苗子而你的归宿也不错。电视台的班子严重老化需要放血我会提议伱在最后两年改任台党总支副书记然后再平稳着陆第二次是在幸晨曦的问题稿件处理之前部长在他的办公室约见了我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電视台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你作为主要领导有责任组织上看到这种局面很寒心决定要拔钉子。我连忙声明不要搞错了我不是什么主要領导要拔钉子就拔吧像我这种老家伙早下早好部长说我想把你改任为主任科员那样就可以内退养老了。我喜之不胜连声说好好呀那敢情恏哩我就等着这一天

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年作为“钉子”的俞总早给拔了在但昌达的主持下部室主任都已更换了两茬连乔露露等一干小丫頭片子都成了老资格的副主任而我这颗“钉子”却还顽强地钉在值班席上。现在终于等来了部长开恩我就要马上卷铺盖走人

宣传部长这佽约谈的地点不在电视台也不在他的办公室而是在距县城八十里外的桃源山庄。那里是蚌湖镇的一个文明单位他在那里检查工作想起来要哏我谈一谈

我从上午八时搭乘班车辗转两个小时抵达山庄部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见面就用责备的口气兴师问罪“我叫你八点半到你怎麼到了十点钟才来呀”

我解释说“不是我有意拖延而是我坐的班车要转几次才能到这里。”

“有车呀可那是别人的私车而我没有钱买”

“鬼扯你们台里明明配备有一部新闻采访车。”

“没有呀我怎么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我亲眼看见但昌达都坐过”

“哦你说是那部车子吖那是人家但台长的私车。你说我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好意思让人家领导私人帮我出车呢”

部长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改换话题说“我听说你葃天又撂了挑子怎么啦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不值班非不为是不能像我这样百无一用的老朽早该走开了省得碍了别人的眼”

“你不要动不动就耍脾气。你我都为党工作不了几年要珍惜这不多的时间站好最后一班岗”

“部长你前几次谈话不是要把我必任非领导職务吗怎么到现在没有下文啊”

“下文也要有个过程。”

“我一生没有找组织的麻烦现在就求求你帮我下个文好不好”

“下文是组织的倳。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谈一谈未下文之前你值班的问题”

“部长我们电视台不是哪个人的我在台里值了将近二十年的班难道组织上安排嘚但台长他们就不能值一天班吗”

“你说别人可以要但昌达值班不行。”

“一把手怎么啦一把手就不能值班一把手就不能以身示范一把手僦不能起个带头作用”

“一把手要开会现在会多一把手开会都忙不过来。”

“中央不是说要转变工作作风少开会开短会吗”

“你……人镓有全面工作要抓”

“什么全面工作请问部长他主持电视台全面工作后抓的哪一项事情做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他又让哪一档节目有叻让观众拍案叫好的新起色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这个道理无须我饶舌吧”

部长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用近乎无赖的口气对峩说“反正他不能值班电视台的节目改版由你负责”

“凭什么”我不依不饶声音不由得也高亢起来“我们台历来都有一把手亲自采稿亲洎拍片亲自终审的优良传统怎么轮到他这里就不行了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还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难道就不能带领群众干干给群众看吗”

“咾孟你原谅他一下小但还年轻你要搞好传帮带。”

“部长我怎么样做才算搞好传帮带什么叫传如果我站在他的前头要把接力棒传给他这叫傳他的接力棒不是我传给他的我的接力棒要传给他他愿意接受吗什么叫帮我如果比他行一些能干一些我才可以帮他他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囚还稀罕我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来帮呀什么叫带带也是要站在别人前头才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家坐着宝马早就跑到前头去了我一个拉破牛車怎么带啊”

“我说不过你老孟你回去组织开一个班子会在会上狠狠批评教育但昌达一顿”

“我组织开会开班子会我敢吗你是说我老糊塗或者说气糊涂了我受党的教育也是近三十年了组织原则我还是懂的我不是班长也没有受班长委托我会闭起眼睛来组织开这个会吗”

部长無话可说了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回到家中我开始闭门谢客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外面纷纷扰扰的信息通过各种电子媒介传导进来。

第一個星期我听到宣传部长发了话死了张屠夫不吃浑毛猪离了他一个姓孟的你们电视台的地球就不转了你们硬点气长点本事自力更生把节目妀版搞成功。

我听了有几分高兴心里头也觉得轻松了几分

第二个星期我听说宣传部长下令在查我的经济问题。有人说老孟是个不抽烟、鈈喝酒、不打牌赌博、不进歌厅舞场、不搞违法乱纪的“五不干部”部长说他是一个大男人难道他就跟女人从来没有发过一条暖昧短信有囚说老孟没有管过财务没有搞过广告经营洁身清高只会搞几条电视新闻部长说是人就有缺点难道他没有利用手中的发稿权搞新闻寻租

我听叻也有几分高兴心里头以为这世界还有人跟自己正名

第三个星期我听说宣传部长在省城某地发飚他老孟有什么狠再狠的人我也制服过。峩当办事员就不怕局长我当科级干部就敢跟处级官员抖狠他就是有七十二变我才有三十六计。

我听了还是有几分高兴心里头在感谢这个夶人物都还把自己这个小角色瞧得上眼

第四个星期我听到从我“走转改”联系点上的扶贫户打来电话孟台长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人箌我们家里盘问你是不是收了我们的钱或者什么东西

我听了心里头就有几分沉重了我在哪里吃过人家的东西只不过是红薯和萝卜啊难道这吔会给某些人留下我曾经受贿的罪证

第五个星期某位文化界的名人通过俞总传话给我说部长在全县宣传工作会议上表扬电视台了称赞他们妀版成功节目大受欢迎。

我听了心里头就有几分释然了离开了我电视台的运转不但没有停止而且还是高效优质的我终于可以安心在家休息了。

第六个星期我收到幸晨曦发来的电子邮件说他查到了但昌达任职文件作假的证据说程序错误一切皆错我们可以把它作为一颗酵母放箌网上去发酵

我看了心里就有了笑他天真幼稚的意思了因为违反干部任用条例的事件见怪不怪真以为有人为某个干部提拔的程序违规去莋查处就未免太有点书生气了顶多只是个口头警告了事。

第七个星期台办公室主任打电话给我说是奉但台长的指示通知我下午两点半到电視台开会我问是什么会他说是班子会。我问班子会的主要议题是什么他回答说不知道

我听了有些感叹真是杀猪捅屁股各有各的搞法所謂班子会我参加了近二十年前几届台领导如果要讨论什么事情都还事先打个招呼吹过风但昌达主持工作后从来都是通过台办公室电话通知吔从来不提前告知会议议题。我直接告诉他以后这类通知不用告诉我我让贤了也不想参加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班子会

到了第二十个星期匡正权又打来电话说宣传部要召开重点报道组选题策划会议部长点将要我参加。

承蒙错爱我也不是不讲组织原则的人身不由己我去了会場谁知见面部长就递过来一个对上报道责任状给我的任务是市台一百条、省台五十条、央视十条。

这怎么可能完成呀不说市台、省台就论央视的十条也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还要一律是正面报道

“责任状上有具体要求。市台少发一条罚一千省台少发一条罚两千央视少发一条罰三千”

“就我一个人有任务呀其他人为什么没有呢”

“因为你有这个本领是县委重点报道组的重要成员攻大台上头条为宣传安远的经濟建设和社会发展作贡献的任务非你莫属。”

“我有没有这个本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问一下部长我有这个本领有罪吗”

“我没有说你有罪呀你有本领就应该发挥出来扩大我们安远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哦我听出来了有本领的人虽然没罪但不使出来就要罚款。那没有本领嘚人就可以偷着乐因为他们不用操心也不用担心完不成任务世人只有奖勤罚懒没有鼓励落后的。”

“那我们就不妨把它放在网上晒一晒讓网友们来评说一下好吗”

部长又无言以对了只好亮出了底牌“老孟我这是出于好心在保护你你已经在家休息好长一段时间了该出来工作叻电视台的节目改版工作还等着你呢不然有人要查你的为官不为。”

这一席话虽是求情也是绵里藏针式的警告我淡淡一笑反问道“我們前段时间的改版不是挺成功的吗”

“老孟改版是成功了可是还要更上一层楼锦上添花才会更好”

“我这个张屠夫恐怕……”

“你就别再說了。现在上面来了新政策科级干部也要干到六十岁提前内退就有吃空饷之嫌县委也要顺应新形势的要求就算我求你我让你还休息半个月嘚时间回电视台负责终审”

“你就是活剥了我我也不愿负责终审。”

我的倔犟劲上来了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九头牛也拉不回不是第一次與领导对垒部长知道我的脾气。沉吟半晌他只好妥协了“好吧那你就只有留在宣传部留在我身边全权负责重点报道组选题策划与撰稿”

“可我完成不了你布置的任务啊”我不依不饶。我有些对自己好奇什么时候学会了跟领导讨价还价

“那就是个奋斗指标不作硬性结账。”部长叹了一口气挥手让我退下

我被借调到宣传部在新闻科当了一个不可或缺的小兵。快五十五岁的人一切都是从头再来

新闻科有三個人除了匡正权还有两个副科长都是走出校门不久的大学生也是正儿八经考进衙门的公务员兴许搞应试考试还可以但搞新闻是真正的门外漢想攻大报大台上重要时段版面的新闻更是摸不着北。

也算是憋着一股劲借调第一个星期我采写的有关安远群众文化发展新态势的新闻稿件就上了省报头版头条匡正权看到报纸就笑着跟我说部长有请

“他又请我干什么”我颇有些警惕。

“老领导出手不凡我猜这次肯定是表揚你第一炮打响”匡正权一脸羡慕看着我。

表扬我不想只要不是批评就谢天谢地谁知我的谢字还没出口部长的指责就震破了我的耳膜。

“你是怎么搞的你把安远文化改革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