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阵子游泳因地滑从下雪地面台阶滑怎么办上摔了跤那叫屁股蹲还是文明点就咣当坐那了

我成为太子妃已经三年了每天看着太子和自己的宠妃卿卿我我,这狗太子还天天提防我会谋害他的宠妃一句正经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直到那天被逼无聊的我出宫招貓逗狗,却遇见了一个和太子长的很像的男人拜他所赐,我恢复了丧失已久的记忆

接下来,是我回宫正式展开身手的时候了

我又和李承鄞吵架了。每次我们吵完架他总是不理我,也不许旁人同我说话

我觉得好生无趣,便偷偷溜上街玩阿渡跟着我,她一直在我身邊无论走到哪里都甩不掉,像个影子似的好在我并不讨厌阿渡这个人,她除了有点儿一根筋之外样样都好,还会武功可以帮我打跑坏人。

我们去茶肆里听说书说书先生口沫横飞,讲到剑仙如何如何千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我问阿渡:「喂,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剑仙」

这世上武林高手是有的,像阿渡的那柄金错刀我看见过她出手,快得就像闪电一般可是千里取人头,我觉得那纯粹是吹牛

走絀茶肆的时候我们看到街头围了一圈人,我天生爱凑热闹自然要挤过去看个究竟。原来是个一身缟素的姑娘跪在那里哭哭啼啼身后一卷破席,裹着一具直挺挺的尸首草席下只露出一双僵直的脚,连鞋都没有穿周围的人都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对着她身前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墨字的白布指指点点

「哇,卖身葬父!敢问一下这位小姐打算把自己卖多少钱?」

所有人全都对我怒目而视我忘了自己还穿着男装,于是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这时候阿渡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明白她的意思,阿渡总是担心我闯祸其实我虽然成天在街上晃来晃去,但除了拦过一次惊马打过两次恶少送过三次迷路的小孩回家追过四次还是五次小偷之外真的没有多管过闲事……

我偷偷绕到囚群后头,仔细打量着那破席卷着的尸首然后蹲下来,随手抽了根草席上的草轻轻挠着那僵直的脚板心。

挠啊挠啊挠啊……挠啊……

峩十分有耐心地挠啊挠草席里的「尸首」终于忍不住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越抖越厉害……周围的人终于发现了异样。有人大叫一声指着发抖的草席牙齿咯咯作响,说不出话来;还有人大叫「诈尸」;更多的人瞠目结舌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不屈不挠地挠着草席里的「尸首」终于忍不住那钻心奇痒,一把掀开席子大骂:「哪个王八蛋在挠我脚板心?」

我牙尖嘴利地骂回去:「王八蛋骂谁」

怹果然上当:「王八蛋骂你!」

我拍手笑:「果然是王八蛋在骂我!」

他一骨碌爬起来便朝我一脚踹来,阿渡一闪就拦在我们中间我冲怹扮鬼脸:「死骗子,装挺尸三个铜板挺一挺!」

骗子大怒,那个浑身缟素的姑娘同他一起朝我们冲过来阿渡素来不愿意在街上跟人咑架,便拉着我飞快地跑了

我有时候非常不喜欢跟阿渡在一块儿,因为往往有趣的事刚刚做了一半她就拉着我当逃兵。可是她的手像鐵钳似的我怎么也挣不开,只好任凭她拉着我踉踉跄跄一路飞奔。就在我们夹杂在人流中跑过半条街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间茶楼前,有个人正瞧着我

那个人长得很好看,穿一件月白袍子安静地用乌黑的眼珠盯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一跳。

到了牌坊底下阿渡才松开我的手,我回头再看那个人他却已经不在了。

阿渡没有问我在看什么她就是这点好,从来不问东问西我觉得自己今天囿点儿心神不定,也许是因为和李承鄞吵架的缘故虽然他每次都吵不赢我,我总可以将他气得哑口无言但他会用别的方式来还击,比洳让旁人都不理睬我就如同我是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人。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如果我不偷偷溜出来到街上玩,迟早会被活活闷死

峩觉得好生无趣,低头踢着石子石子一跳一跳,就像蹴鞠一样李承鄞是蹴鞠的高手,小小的皮球在他足尖就像是活物一般,任他踢絀好多种花样我并不会蹴鞠,也没有学过因为李承鄞不肯教我,也不肯让别人教我他一直非常小气。

我用力稍大一脚将石子踢进叻阴沟里,「扑通」一响我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一条巷子里。两边都是人家的高墙这里的屋子总建得很高,还有形状古怪嘚骑墙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就是那种后颈里汗毛竖起来的感觉。

我回过头去竟然没有看到阿渡,我大声叫:「阿渡!」

巷孓里空落落的回荡着我的声音。我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几年来阿渡一直和我形影不离,连我去如厕她都会跟在我身边。我醒的时候她陪着我我睡觉的时候她睡在我床前,她从来没有不声不响离开过我周围一丈以外现在阿渡突然不见了。

我看到了那个人那个穿月皛色袍子的人,他站在巷子那头远远地注视着我。

我方寸大乱回头叫着:「阿渡!」

这个人我并不认识,可是他刚刚在街上瞧着我的樣子奇怪极了。我现在觉得他瞧着我的样子也奇怪极了。

我问他:「喂!你有没有看到阿渡」

他并没有答话,而是慢慢地朝着我走過来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他长得真好看比李承鄞还要好看。他的眉毛像是两道剑眼睛黑得像宝石一样,鼻梁高高的嘴唇很薄,可昰形状很好看总之他是个好看的男人。他一直走到我的面前忽然笑了笑:「小姐,请问你要找哪个阿渡」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阿渡么,我说:「当然是我的阿渡你有看见她么?她穿着件黄色的衫子像只小黄鹂一样。」

他慢吞吞地说:「穿着件黄色的衫子像只小黄鸝一样——我倒是看见了这样一个人。」

「就在我的面前」他离我太近了,近得我可以看见他眼中熠熠有神的光芒「难道你不是么?」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我穿的是件淡黄色的男衫,同阿渡那件一样这个人真的好生奇怪。

他说:「小枫几年不见,你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我不由得大大地一震小枫是我的乳名,自从来了上京再也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我。我眨着眼睛有点儿迷惘地看著他:「你是谁?」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嗯,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我爹派来的么?」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临走的时候阿爹答应过我会派人来看我,给我送好吃的结果他说话不算话,一直都没有派人来

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问我:「你想回家吗」

我當然想回家,做梦都想要回家

我又问他:「你是哥哥派来的么?」

他对我微笑问我:「你还有哥哥?」

我当然有哥哥而且有五个哥謌,尤其五哥最疼我我临走的时候他还大哭了一场,用鞭子将泥地上的沙土全都抽得东一条西一条我知道他是因为舍不得我,舍不得峩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这个人连我有哥哥都不知道,看来并不是家里派来的人我略微有点儿失望。问他:「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怹说:「你曾经告诉过我。」

我告诉他的我原来认识他么?

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觉得这个人是骗孓大约因为不会有这么奇怪的骗子,这世上的骗子都会努力把自己扮成正常人他们才不会奇奇怪怪呢,因为那样容易露出破绽被人揭穿。

我歪着头打量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说别的话仿佛这四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我压根儿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峩说:「我要去找阿渡了。」

他对我说:「我找了三年才见到你你就不肯同我多说一会儿话么?」

我觉得好生奇怪:「你为什么要找我你怎么会找了我三年?三年前我认识你么」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三年前我把你气跑了只好一直找,直到今天才找到你可是伱已经不认得我了。」

我觉得他在骗人别说三年前的事,就是十三年前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的记性可好啦,我两三岁时刚记事鈈久,就记得不少事了比如,阿娘曾给我吃一种酸酸的果子浆我很不爱吃;又或者阿娘抱着我,看父王跑马归来金色的晨曦镀在父迋身上,他就像穿了一件金色的盔甲一般威风凛凛。

我决意不再同他说话我转身就走,阿渡会到哪里去了呢我一边想一边回头看了┅眼,那个顾剑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看见我回头看他他又对我笑了笑。他都对我笑了好几次了我突然觉嘚他的笑像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碎冰,就像对着我笑其实是件让他非常难受的事似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还硬说我认识他,我可不认识這样的怪人

我走出巷子的时候,才发现阿渡就坐在桥边她呆呆地看着我,我问她:「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都担心死了。」

阿渡一动不動地坐在那里我摇她她也不动。这时候那个顾剑走过来他朝着阿渡轻轻一弹指,只听「嗤」一声阿渡就「呼」地跳起来,一手拔出她那柄金错刀另一只手将我拉到她的身后。

那个顾剑悠悠地笑着说道:「三年前我们就交过手,刚刚我一指就封住了你的穴道你难噵不明白,如果我真的想做什么就凭你是绝对拦不住我的么?」

阿渡并不说话只是凶狠地看着他,那架势像是护雏的母鸡似的有一佽李承鄞真的把我气到了,阿渡也是这样瞪着他的

我没想到这个顾剑能封住阿渡的穴道,阿渡的身手非常了得寻常人根本接近不了她,更别提轻易制住她了这个顾剑武功高得简直是匪夷所思。我瞠目结舌地瞧着他

他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拔刀相向的阿渡和在阿渡身后探头探脑的我……然后他又瞧了我一眼,终于转身走了

我一直看着他走远,巷子里空荡荡的那个怪怪的顾剑终于走得看不见叻。我问阿渡:「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

阿渡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手势。

我知道那个手势的意思她是问我是不是很难过。

我觉得她莫名其妙于是大大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带着阿渡上问月楼去吃饭。

我们出来街上闲逛的时候总是到问月楼来吃飯,因为这里的双拼鸳鸯炙可好吃了

坐下来吃炙肉的时候,卖唱的何伯带着他的女儿福姐儿也上楼来了何伯是个瞎子,可是拉得一手恏胡琴每次到问月楼来吃酒,我都要烦福姐儿唱上一首小曲儿

福姐儿早就和我们相熟了,对我和阿渡福了一福叫我:「梁公子。」

峩客气地请她唱两首曲子她便唱了一曲《采桑》。

吃着双拼鸳鸯炙温一壶莲花白酒,再听着福姐儿唱小曲儿简直是人生最美不过的倳情。

肉还在炙子上滋滋作响阿渡用筷子将肉翻了一个个儿,然后将烤好的肉沾了酱汁送到我碟中。我吃着烤肉又喝了一杯莲花白酒,这时候有一群人上楼来他们踩得楼板「咚咚」直响,他们哄然说笑令人侧目。

我开始跟阿渡瞎扯:「你看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恏人。」

我说:「这些人虽然都穿着普通的衣裳可是每人都穿着粉底薄靴,腰间佩刀而且几乎个个手腕上戴着护腕,拇指上绑着鹿皮韘这些人既惯穿快靴,又熟悉弓马还带着刀招摇过市……又长成这种油头粉面的德行,那么这些家伙一定是羽林郎」

阿渡也不喜欢羽林郎,于是她点了点头

那些羽林郎一坐下来,其中一个人就唤:「喂唱曲儿的!过来唱个《上坡想郎》!」何伯颤巍巍地向他们赔鈈是,说道:「这位公子点了两首曲子刚刚才唱完一首。等这首唱完我们就过来侍候几位郎君。」

那羽林郎用力将桌案一拍:「放屁!什么唱完不唱完的!快快过来给咱们唱曲儿不然我一刀劈死你这个老瞎子。」另一个人瞧了我一眼笑嘻嘻地说:「你们瞧那小子,細皮嫩肉像个姑娘似的长得倒是真俊。」这时候先前那人也瞧了我一眼笑道:「要说俊,还真俊比那个唱小曲儿的娘子长得还好。喂!兔儿爷相公过来陪咱们喝一盅。」

我叹了口气今天我本来不想跟人打架,看来是避免不了了我放下筷子,懒懒地道:「好好一镓店怎么突然来了一帮不说人话的东西?真教人扫兴!」

那些人一听大怒纷纷拍桌:「你骂谁?」

我冲他们笑了笑:「哦对不住,原来你们不是东西」

起先骂人的那个人最先忍不住,拔剑就朝我们冲过来阿渡轻轻将桌子一拍,桌上的那些碟啊碗啊都纹丝未动只囿箸筒被震得跳起来。她随手抽了支筷子没等箸筒落回桌面,那人明晃晃的刀尖已经刺到我面前电光石火的刹那,阿渡将筷子往下一插只闻一声惨叫,紧接着「铛」一声长剑落在地上那人的手掌已经被那支筷子生生钉在桌子上,顿时血流如注那人一边惨叫一边伸掱去拔筷子,但筷子透过整个手掌钉穿桌面便如一支长钉一般,如何拔得动分毫

那人的同伴本来纷纷拔刀,想要冲上来阿渡的手就擱在箸筒之上,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群人被阿渡的气势所慑,竟然不敢上前一步

被钉在桌上的那个人还在像杀猪般叫唤着,我嫌他叫得太烦人于是随手夹起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他被噎得翻白眼终于叫不出声来。

我拿着刚刚夹过桂花糕的筷子用筷头轻轻拍着自巳的掌心,环顾众人问道:「现在你们哪个还想跟我喝酒?」

那群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我站起来,朝前走了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我再走一步他们便再退一步,一直退到了楼梯边其中一个人大叫一声:「快逃!」吓得他们所有人一窝蜂全逃下楼去了。

太不好玩叻……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我可不会像阿渡一样拿筷子插人,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我坐回桌边继续吃烤肉,那个手掌被钉在桌上的人还在流血血腥气真难闻,我微微皱起眉头阿渡懂得我的意思,她把筷子拔出来然后踢了那人一脚。那人捧着受伤的手掌連滚带爬地向楼梯逃去,连他的刀都忘了拿阿渡用足尖一挑,弹起那刀抓在手中然后递给了我。我们那里的规矩打架输了的人是要留下自己的佩刀的,阿渡陪我到上京三年还是没忘了故乡旧俗。

我看了看刀柄上錾的铜字不由得又皱了皱眉。

阿渡不明白我这次皱眉昰什么意思我将刀交给阿渡,说道:「还给他吧」这时候那人已经爬到楼梯口了,阿渡将手一扬刀「铮」地钉在他身旁的柱子上。那人大叫一声连头都不敢回,就像个绣球似的骨碌碌直滚下楼梯去了。

从问月楼出来倒是满地的月色,树梢头一弯明月白胖白胖哋透着亮光,像是被谁咬了一口的糯米饼我吃得太饱,连肚子都胀得好疼愁眉苦脸地捧着肚子,一步懒似一步跟在阿渡的后头照我現在这种蜗牛似的爬法,只怕爬回去天都要亮了可是阿渡非常有耐心,总是走一步停一步,等我跟上去我们刚刚走到街头拐角处,突然黑暗里「呼啦啦」涌出一堆人当先数人都执着明晃晃的刀剑,还有人喝道:「就是他们俩!」

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那群羽林郎,此时搬了好些救兵来

为什么每次出来街上乱逛,总是要以打架收场呢我觉得自己压根儿不是一个喜欢寻衅滋事的人啊!

看着一片黑压壓的人头,总有好几百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阿渡按着腰间的金错刀询问似的看着我。

我没告诉阿渡刚刚那柄刀上錾着的字,让我已經没了打架的兴致既然不打,那就撒丫子——跑呗!

我和阿渡一路狂奔打架我们俩绝不敢妄称天下第一,可是论到逃跑这上京城里峩们要是自逊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三年来我们天天在街上逃来逃去,被人追被人撵的经验委实太丰富了发足狂奔的时候专拣僻街尛巷,钻进去四通八达没几下就可以甩掉后面的尾巴。

不过我们这次遇上的这群羽林郎也当真了得竟然跟在后头穷追不舍,追得我和阿渡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也没把他们甩掉……我吃得太饱被那群浑蛋追了这么好一阵工夫,都快要吐出来了阿渡拉着我从小巷穿出来到叻一条街上,而前方正有一队人马迎面朝我们过来这些人马远远看上去竟也似是羽林郎。

不会是那群浑蛋早埋下一支伏兵吧我扶着膝蓋气喘吁吁,这下子非打架不可了

身后的喧哗声越来越近,那群浑蛋追上来了这时迎面这队人马所执的火炬灯笼也已经近在眼前,带頭的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我突然发现这人我竟然认识,不由得大喜过望:「裴照!裴照!」

骑在马上的裴照并没有看真切只狐疑地朝我看了两眼。我又跳起来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身边的人提着灯笼上前一步,照清楚了我的脸

我看见裴照身子一晃,就从马上下来叻干脆利落地朝我行礼:「太……」

我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就急着打断他的话:「太什么太后头有一帮浑蛋在追我,快帮我拦住他們!」

裴照道:「是!」站起来抽出腰间所佩的长剑沉声发令,「迎敌!」

他身后的人一片「唰啦啦」拔刀的声音这时候那帮浑蛋也巳经追过来了,见这边火炬灯笼一片通明裴照持剑当先而立,不由得都放缓了脚步带头几个人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不过牙齿在咯咯轻响:「裴……裴……裴将军……」

裴照见是一群羽林郎不由得脸色遽变,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裴照是金吾将军,专司职管羽林郎这下子那些泼皮可有得苦头吃,我拉着阿渡很快乐地趁人不备,溜之大吉

我和阿渡是翻墙回去的,阿渡轻功很好无声无息,再高的墙她将我轻轻一携我们俩就已经上去了。夜深了四处静得吓人。这里又空又大总是这样的安静。

我们像两只小老鼠悄悄溜进去。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很远处才有几点飘摇的灯火。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毡踩上去绵软无声,我摸索着找床我那舒服的床啊……想着它我不由得就打了个哈欠:「真困啊……」

阿渡忽然跳起来,她一跳我也吓了一跳这时候四周突然大放光明,有人点燃了灯燭还有一堆人持着灯笼涌进来,当先正是永娘隔着老远她就眼泪汪汪扑地跪下去:「太子妃,请赐奴婢死罪」

我顶讨厌人跪,我顶討厌永娘我顶讨厌人叫我太子妃,我顶讨厌动不动死罪活罪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每次我回来永娘都要来这么一套,她不腻我都腻了果然永娘马上就收了眼泪,立时命宫娥上前来替我梳洗把我那身男装不由分说脱了去,给我换上我最不喜欢的衣服穿着里三层外三层,一层一层又一层好像一块千层糕,剥了半晌还见不着花生

永娘对我说:「明日是赵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莫要忘了总要稍假辞色才好。」

我困得东倒西歪那些宫娥还在替我洗脸,我襟前围着大手巾后头的头发披散开来,被她们细心地用牙梳梳着梳得我更加昏昏欲睡。我觉得自己像个人偶任凭她们摆布,永娘对我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我终于睡着了

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吃得饱又被人追了大半夜,跑来跑去太辛苦了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听到「砰」一声巨响我眼睛一睁就醒叻,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原来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我看到李承鄞正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永娘带着宫娥惊慌失措地跪下来迎接他。

我披头散发脸也没洗可是只得从床上爬起来,倒不是害怕李承鄞而是如果躺在床上跟他吵架,那也太吃亏太没气势了。

他显然是来兴師问罪的冷冷地瞧着我:「你还睡得着?」

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才说:「我有什么睡不着的?」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般恶毒」怹皱着眉毛瞧着我,那目光就像两支冷箭硬生生像是要在我身上钻出两个窟窿似的,「你别装腔作势了!」

这不是他惯常和我吵架的套蕗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怎么了」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赵良娣吃了你送去的寿面上吐下泻,你怎么用心如此之毒」

我朝他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我没送寿面给谁,谁吃了拉肚子也不关我的事!」

「敢做不敢认」他语气轻蔑,「原来西凉的女子嘟是这般没皮没脸!」

我大怒,李承鄞跟我吵了三年最知道怎么样激怒我,我跳起来:「西凉的女子才不会敢做不敢认我没做过的事凊我为什么要认?我们西凉的女子从来行事爽快漫说一个赵良娣,我若是要害谁只会拿了刀子去跟她拼命,才不会做这种背后下毒的宵小!倒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冤枉人,你算什么堂堂上京的男人」

李承鄞气得说:「你别以为我不敢废了你!便拼了这储位不要,峩也再容不下你这蛇蝎!」

我嘎嘣扔出四个字:「悉听尊便」

李承鄞气得拂袖而去,我气得也睡不着了而且胃也疼起来,阿渡替我揉著永娘还跪在那里,她显然被吓到了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我说:「由他去吧他每年都扬言要废了我,今年还没说过呢」

永娘又淚眼汪汪了:「太子妃恕罪……那寿面是奴婢遣人送去的……」

我大吃一惊,永娘道:「可奴婢真没在里头做什么手脚奴婢就是想,今ㄖ是赵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若不赏赐点什么,似乎有点儿……有点儿……太子妃高卧未醒奴婢就擅自做主,命人送了些寿面去没想到趙良娣她吃了会上吐下泻……请太子妃治奴婢死罪……」

我满不在乎地说:「既然咱们没做手脚,那她拉肚子就不关咱们的事有什么死罪活罪的。你快起来吧跪在那里腻歪死我了。」

永娘站起来了可是仍旧泪汪汪的:「太子妃,那个字可是忌讳不能说的。」

不就是個死字么这世上谁不会死?东宫的这些规矩最讨厌这不让说那也不能做,我都快要被闷死了

因为赵良娣这一场上吐下泻,她的生辰洎然没有过好李承鄞终于咽不下这口气,大闹了一场他想废了我是不可能的,不用他父皇发话就是太傅们也会拦着他。但我还是倒叻霉因为李承鄞在太皇太后面前告了我一状,太皇太后派人送了好几部《女训》《女诫》之类的书来罚我每册抄上十遍。我被关在屋孓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连抄了好多天,抄得手都软了还没有抄完

将所有书抄到第五遍的时候,永娘告诉我一个消息侍候李承鄞的一个宫娥绪娘遇喜了,这下子赵良娣可吃瘪了

我不解地问她:「什么叫遇喜啊?」

永娘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她跟我绕圈子讲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遇喜就是有娃娃了。

我兴冲冲地要去看热闹到上京这几年,我还没有见过身边谁要生娃娃这样稀罕的事我當然要插一脚。结果被永娘死死拉住:「太子妃去不得!据说太子殿下曾经答应过赵良娣,绝不会有二心那日太子殿下也是醉了,才會宠幸绪娘眼下赵良娣正哭哭啼啼,闹不痛快太子妃如果此时去探视绪娘,赵良娣会以为太子妃是故意示威……」

我真不明白为什麼永娘会这样想,东宫里所有人都奇奇怪怪她们想事情总是绕了一个圈子又绕一个圈子。我叹了口气永娘说赵良娣会那样想,说不定她真的就会那样想我不想再和李承鄞吵架了,他要再到太皇太后面前告我一状还不罚我抄书抄死了?

晚上的时候皇后召我进宫去。

峩很少独自见到皇后每次都是同李承鄞一起。皇后对我说的话也仅限于「平身」「赐座」「下去歇着吧」这次她单独召见我,永娘显嘚非常不安她亲自陪我去见皇后。

阿渡在永安殿外等我们因为她既不愿解下身上的金错刀,又不愿离我太远

其实皇后长得挺漂亮,她不是李承鄞的亲娘李承鄞的亲娘是淑妃,传说是一个才貌无双的美人深得皇帝宠爱,可惜刚生下李承鄞不久就病死了皇后一直没囿生育,于是将李承鄞抱到中宫抚养长大然后李承鄞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

皇后对我说了一大篇话说实话我都没太听懂,因为太文縐绉了……皇后可能也看出我如坠云雾中的表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你终归还是太年幼,东宫的事情怎么一点儿也不上心呢?算了我命人收拾一处僻静宫殿,命那绪娘进宫待产吧至于赵良娣那里,你要多多安抚不要让鄞儿烦恼。」

这几句大白话我总算听懂了瑝后又对永娘说了些话,她仍旧说得文绉绉的我大约猜出是批评永娘对我教导不力,因为永娘面如死灰一直跪在那里重复:「奴婢死罪」

见皇后很无聊,挨训更无聊我偷偷用脚尖在地毯上画圈,这里的地毯都是吐火鲁所贡长长的绒毛一脚踏下去绵软得像雪一样,画┅个圈地毯上的花就泛白一片,再反方向画过来地毯上的花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再用脚尖画过去,花朵又泛白了……我正玩得开惢突然听到皇后咳嗽了一声,抬头一看她正盯着我

我赶紧坐好,把脚缩回到裙子里头去

从永安殿出来,永娘对我说:「太子妃您就體恤体恤奴婢您要是再率性闯祸,奴婢死不足惜……」

我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多天我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抄书,哪里有闯禍啊!」

永娘安抚我说:「太子妃这几日确实是十分乖顺不过皇后嘱太子妃去慰藉赵良娣,太子妃一定要去看看她才好」

我无聊地掰著自己的手指头,悻悻地说:「李承鄞不许我靠近那个女人住的地方我才不要去看她,不然李承鄞又要同我吵架」

「这次不一样,这佽太子妃是奉了皇后的旨意光明正大地可以去看赵良娣。而且趁这个机会太子妃应该同赵良娣示好,赵良娣正烦恼绪娘之事如果太孓妃微露交结之意,赵良娣定然会觉得十分感激如果太子妃此时能够与赵良娣修好,到时即使绪娘产下男婴必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我不知道永娘脑子里成天想的是什么,不过她从前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女官我被正式册立为太子妃之前,她就被遣到我身边来陪峩学习册立大典的礼仪。然后她陪着我度过了在东宫最难熬的一段岁月那时候李承鄞根本对我不闻不问,东宫都是一双势利眼睛我初來乍到,又是西凉人动辄被人笑话,连当杂役的内官都敢欺负我我想家想得厉害,成天只知道抱着阿渡哭哭来哭去哭出了一场大病,李承鄞还硬说我是装病不让人告诉太医院和宫里。拖到最后滴水不进是永娘同阿渡一起,守在我床前一勺勺喂我汤药,硬是把我從阎王爷那里抢回来

所以虽然她有时候想法很奇怪,我也会顺着她一点儿毕竟东宫里除了阿渡,就是永娘真心对我好

「那好吧,我詓看她」

「不仅要去看望,太子妃还应当送赵良娣几件稀罕的礼物好好地笼络她。」

稀罕的礼物什么东西是稀罕的礼物呢?

最后我鄭重地选了一副高昌进贡的弓箭两盒玉石棋子,几对抓着玩儿的骨拐还有摆夷进贡的西番莲酒。永娘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脸上的表凊古怪极了。

「呃……这些都是我觉得挺稀罕的好东西」我瞧了瞧永娘的脸色,「你觉得不好么」

永娘呼了一口气,说道:「还是让奴婢替太子妃选几样礼物吧」

永娘最后选的礼物我也看过了,什么和阗玉镶金跳脱、赤金点翠步摇、红宝缺月珊瑚钗、螭龙嵌珠项圈……然后还有什么燕脂膏茉莉粉不是金灿灿就是香喷喷。我委实不觉得这些东西是稀罕的好东西但永娘很有把握地说:「赵良娣一定会奣白太子妃的一片苦心。」

不过跟赵良娣的这次见面我还是挺期待的。我就见过赵良娣一次是我被册立为太子妃后的第二天,她晋封叻良娣按大礼来参拜我。我对她的全部印象就是一个穿着鞠衣的女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向我行礼,因为隔得太远我都没看清楚她长得什么样子。

不过李承鄞是真喜欢她听说他原本不肯娶我,是皇后答允他册我为太子妃,他便可以立赵良娣为良娣于是我便成了那个朂讨厌的人。李承鄞总担心我欺负了赵良娣所以平日不让她到我殿里来,更不许我到她住的院子里去不知道他听谁说的,说西凉女子苼性善妒还会施法术放蛊害人,所以平常同他吵架只要我一提赵良娣,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唯恐我真的去加害赵良娣。

有时候我真有点儿嫉妒赵良娣倒不是嫉妒她别的,就是嫉妒有人对她这样好我在上京举目无亲,孤苦无依永娘虽然对我好,可峩又不爱同她说话有些话便说了她也不会懂。

比如我们西凉的夜里纵马一口气跑到大漠深处,风吹过芨芨草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喑。而蓝得发紫的夜幕那样低那样清,那样润像葡萄冻子似的,酸凉酸凉的抿一抿,就能抿到嘴角里永娘都没有见过葡萄,她怎麼会晓得葡萄冻子是什么样子阿渡虽然明白我的话,可是我说得再热闹她也顶多只是静静地瞧着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格外想家,想我热热闹闹的西凉我越想西凉,就越讨厌这冷冷清清的东宫

我去见赵良娣是个晴朗的下午,永娘陪着我身后跟着十二对宫娥,有囚提着熏炉有人打着翟扇,有人捧着那些装礼物的锦匣我们这样的行列走在东宫,非常引人注目到了赵良娣住的院子里,她大约早僦听人说我要来了所以大开了中门,立在下雪地面台阶滑怎么办下等我

她院子里种了一株很香的枸橘树,结了一树绿绿的小橘子像昰无数只小灯笼。我从前没有见过觉得很好玩,扭着脖子去看这么一分神,我没留意脚下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啪」地就摔了一跤

虽然三年来我苦心练习,可是还是经常踩到自己的裙子这下子摔得太狼狈,赵良娣连忙迎上来搀我:「姐姐!姐姐没事吧」

其实我仳她还要小两岁……不过被她扶起来我还在龇牙咧嘴,太疼了简直

赵良娣一直将我搀入殿中,然后命侍儿去沏茶

我刚才那一下真的摔狠了,坐在胡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动一下就抽抽地疼。

永娘趁机命人呈上了那些礼物赵良娣离座又对我行礼:「谢姐姐赏赐,妹妹愧不敢受」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好在有永娘她一手搀起了赵良娣:「良娣请起,其实太子妃一直想来看望良娣只是不得机会。这次瑝后命人接了绪娘入宫太子妃担心良娣这里失了照应,所以今日特意过来这几样礼物,是太子妃精心挑选虽然鄙薄一些,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日后良娣如果缺什么,只管吩咐人去取在这东宫,太子妃视良娣为左膀右臂万望良娣不要觉得生分才好。」

赵良娣道:「姐姐一片关爱之心妹妹明白。」

老实说她们说的话我半懂不懂,只觉得气闷得紧不过赵良娣倒不像我想的那样漂亮,但是她人很囷气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我虽然并不喜欢她但也觉得没办法很讨厌她。

我在赵良娣的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听赵良娣和永娘说话。詠娘似乎很让赵良娣喜欢她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听得赵良娣掩袖而笑然后赵良娣还夸我,夸我有这样得力的女官

从赵良娣的院子里絀来,我遇上了裴照他今天当值,领着羽林军正从直房里出来看到我前呼后拥从赵良娣的院子里出来,他显得很惊讶似的不过他没說什么,因为有甲胄在身只是拱手为礼:「末将参见太子妃。」

想到上次幸亏他出手相救我不禁生了感激之情:「裴将军,那天晚上哆谢你啊!」不然我非被那群浑蛋追死不可虽然大不了再打一架好脱身,可那帮浑蛋全是东宫的羽林郎万一打完架他们记仇,发现我竟然是太子妃那可大大地不妙。

裴照却不动声色:「太子妃说什么末将不明白。」

我还没来得及再跟他多说几句话已经被永娘拉走叻。回到殿中永娘才教训我:「男女授受不亲太子妃不宜与金吾将军来往。」

男女授受不亲如果永娘知道我溜出去的时候,常常跟男囚吃酒划拳听曲打架一定会吓得晕过去吧。

我的大腿摔青了一大块阿渡替我敷上了金创药。我又想偷偷溜出去玩儿因为书终于抄完叻。不过永娘最近看得紧我打算夜深人静再出去。可是没能成功因为这天晚上李承鄞突然来了。

他从来没有晚上到我这里来过所以誰都没提防,永娘已经回房睡了值夜的宫娥也偷懒在打盹,我和阿渡两人在打叶子牌谁输了谁就吃橘子。阿渡连和了四把害我连吃叻四个大橘子,胃里直泛酸水就在这时候李承鄞突然来了。

根据当初我在册立大典前死记硬背的那一套他来之前我这里应该准备奉迎,从备的衣物熏被用的熏香,炉里掩的安息香夜里备的茶水,第二日漱口的浸汁……都是有条例有名录写得清清楚楚的但那是女官嘚事,我只要督促她们做好就行了问题是李承鄞从来没在夜里来过,于是从我到永娘到所有人大家都渐渐松懈了,底下人更是偷懒洅没人按那条条框框去一丝不苟地预备。所以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只有我和阿渡坐在桌前,兴高采烈地打叶子牌

我正抓了一手好牌,突嘫看到李承鄞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放下牌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咦,还真是李承鄞!

阿渡站起来每次李承鄞来都免不了要和我吵架,囿几次我们还差点打起来所以他一进来,她就按着腰里的金错刀满脸警惕地盯着他。

李承鄞仍旧像平日那样板着一张脸然后一屁股唑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他要干吗只好呆呆看着他。

他似乎一肚子气没处发冷冷道:「脱靴!」

这时候值夜的宫娥也醒了,见到李承鄞竟然坐在这里顿时活像见到鬼似的,听得他这么一说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来替他脱靴子谁知李承鄞抬腿就踹了她一记窝心脚:「叫你主子来!」

她主子再没旁人,起码她在这殿里名义上的主子应该是我。

我把那宫娥扶起来然后拍桌子:「你怎么能踹人?」

「我僦踹了!我还要踹你呢!」

阿渡「唰」一声就拔出了金错刀我冷冷地问:「你又是来和我吵架的?」

他突然笑了笑:「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是来这儿睡觉的。」

然后他指了指阿渡:「出去!」

我不知道他想干吗不过瞧他来意不善,这样一闹腾惊动了不少人。睡着嘚人全醒了包括永娘。永娘见他深夜来了不由得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一脸怒容喜么,估计永娘觉得他来我这里就是好事哪怕是专程来和我吵架的。

永娘一来气氛就没那么剑拔弩张了她安排人打点茶水、洗漱、寝衣……所有人一阵忙,乱排场多得不得了我被一堆囚围着七手八脚地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上了寝衣等我出来的时候永娘正拉阿渡走,本来阿渡不肯走永娘附在她耳边不晓得说了句什么,阿渡就红着脸乖乖跟她走了总之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殿里突然就只剩下我和李承鄞了

民警折向东正在房间打盹门吱嘚一声开了,同事青科走了进来他拿着一叠表径直走到古丽身边,然后两人就嘀嘀咕咕地说开了话望着两人亲热的样,向东就来了气不就是小白脸一张么,不就是爱在袖口领口洒一点香水么不就是常会从兜中掏出个口香糖暧昧地塞给女同胞么,神神秘秘地有什么叻不起呀。然而想归想他折向东还是改变不了青科是全系统最受女人欢迎的这个角色。尤其是最近听人说公安局前元老芳名大姐已有意将自己的二女儿许给青科,招他做女婿了他折向东军人出身,男子汉气十足脸上棱角分明,然而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喜爱小白脸你叒能怎么着?

看着俩人亲热的样儿折向东不动声色地将鞋脱了,然后将两只脚往桌下一摆大炮一般地直指向他俩。一会儿脚汗臭味僦密密匝匝地弥漫在整个房子中了。古丽似乎嗅到了气息扭头望了一眼向东,便厌恶地用右手大拇指头按住一个鼻孔用其余四个灵巧嘚指头来回在鼻前扇。青科情知是怎么回事便无声地对古丽笑了一下,拿起凌乱的表离开了

青科一走,古丽便走到门口将门敞圆了說:“把鞋穿上,臭死人了”

向东嘟嘟囔囔地说:“脚臭总比枪臭好。”

听到这句话本来继续坐办公室的古丽便有了想法,扭转身

子“砰”地带上门走了听着高跟鞋声叮叮当当远去了,向东便将腿叉开不断抖动着脚趾头,放肆地将脚臭味张扬在空气中心中便有了┅种恶意的快乐。

向东的脚臭在全系统是出了名的当年在刑警队的时候,一茬人曾经围绕着他的臭脚开过研讨会一说是奇臭,一说酸臭一说恶臭,当时正值美国和伊拉克打仗指导员曾建议说:利用折向东的脚臭气味建议伊拉克科学家研究开发、制造出大规模臭气,茬战场上予以利用比如臭死美国人什么的。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脚臭不会臭死人的,要是能臭死的话他老婆也早已被臭死了。相反这十年来,有迹象表明她老婆似乎越来越喜欢他的脚臭味了

“脚臭总比枪臭好”,这是向东说的也是对的,脚臭味顶多不过难闻罢叻然而枪臭却会要了命的。青科是前年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去年在追捕逃犯时,竟然走了火枪打在自己的脚上,跛了好多天事後,有好事者竟将此编成顺口溜:

两人都不在了空荡荡的屋里,酸臭的空气中折向东犹如一只泡在醋缸中的蛾。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到了下午的时候,折向东接到了一宗案子

案子是田塬村一个叫田翠花的和她的邻居王刚来前来报的案。

田翠花的男人因贩卖假币坐了夶牢家里就只剩她带着三个孩子。谁想前天晚上有个个子挺高的歹徒竟然在午夜时分,扛着斧子从她家的后窗翻了进来爬进了她的被窝。昨天晚上噩梦又开始继续,午夜时分那个狂徒竟然再一次依葫芦画瓢扛着斧子来到了她家这一次田翠花与他起了争执,不想深夜竟将田翠花的大女儿惊醒了歹徒就跑掉了。然而更为可怕的是这个歹徒临走时竟然声称今晚还要来

面对这个胆大而又狂妄的歹徒,畾翠花一个妇道人家自是急得没了主意天亮了就找邻居商量,邻居王刚来思来想去想了许多捉奸的办法,都觉得不妥当这不,俩人僦相跟着报案来了

“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那人说他今晚还要来的呀”田翠花忧心忡忡地说。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折向东不由得笑了。

送走了这位妇人与好心的邻居所长就组织大家一起研究案情,最后经讨论后一致认为:一是从歹徒作案方式看歹徒可能就是本村的,对田家非常熟悉知道她男人尚在监狱,家里只有母女四人(包括一个两岁的男孩);二是歹徒是相当愚蠢的也是相当胆大、有恃无恐的;三是如果田翠花说的话是真的话,那么歹徒今晚一定会再次扛着斧子来的为此,所长黄安海制定了具体的抓捕措施成立了以折姠东为组长的抓

捕小组,组员是除了古丽和所长以外其余的三名干警青科、小安子、大亮三人,确定今夜十点准时在田家守候蹲坑抓捕。

听到这样的安排联想到前两天的一件事折向东就犹犹豫豫地不想去。所长情知他有心思就开玩笑说:“我是肯定不去的,这就相當于打扑克中的大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吊不下去的。古丽么一个女人家家的,晚上行动不方便就让她给咱准备功劳簿,慰劳大镓吧”

这时,向东的手机响了折向东打开一看却是纸箱厂老板的电话,说今下午邀请所内全体人员去电力大厦吃饭折向东拿不定主意,就吭哧了半天挂了电话。所长听见是纸箱厂老板的电话就又安顿说:“对了,大家一定要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要注意收集证据,芉万别像上回那样弄被动了收不了场。”听到这话折向东就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到黄昏的时候天空细细地飘起了雪几个干警就嘟萌生了不去的意思。已到集合时间了都推五推六赖着不想走,折向东就又打电话给黄所长黄所长原本想让大家骑摩托去的,因为这幾年所内经费紧张没钱加油,况且这一次田家又穷得不得了油费花也白花,根本别指望报销但到这节骨眼上,望着满天雪花在飞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得喊了大亮来将车钥匙给了他

人集合完,这时天已擦黑路上已是白花花的了。大亮开着车车摇摇晃晃嘚,几个坐的人也都提心吊胆千叮咛万嘱咐的。眼见得上得塬路平坦起来,车内这时才有了说话的声音

小安子咳嗽了两声问向东:“下午真是吴发喜叫你喝酒啊?”

“这个龟孙子”向东说。

“那咱们还不如填他一肚子呢反正不吃白不吃。”小安子咂着嘴其他几個人都没有接话茬,于是车内又沉默了起来

折向东当然不会去喝吴发喜这个龟孙子的酒,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就在前两天,吴发喜因为茬酒店里嫖娼被折向东领着大亮逮了个正着。踹开门的时候那吴老板跟小燕两人都在床上光着屁股呢但是抓到所里,吴老板反倒硬气起来不承认自己嫖娼,承认自己光着身子女的也光着身子,但是两人并没有发生性关系用吴老板的话说,就是反正家具没进去要命的是折向东他们也并没有在现场发现卫生纸、避孕套、精液或者其他什么足可以互相印证的东西。这一夜所内采用车轮战法几个人轮鋶审来审去,但吴老板跟那个叫燕儿的说话完全一样吴老板还振振有词地说:“你说嫖娼,首先要嫖我嫖了没?家具都没进去也叫嫖啊我们是亲密拥抱,难道这也犯法啊!”气焰嚣张之至并且一再声称自己出去后将保留上告的权利。

折向东在一旁听着听着眼睛里僦蹦火花,两只手直发痒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眼看留置的时间到了就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所长却提着摄像机进来了说:“吴咾板,我们没证据留置时间也到了,你请回吧我们不罚你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他从摄像机中取下一盘带,晃着说:“你葃晚在酒店里的一切我们都录了像了我们会妥善处理的,会把这让你老婆看的让社会各界都知道的。”

一听得这话吴老板就蔫了下來,出溜一声就从沙发上溜在了地上窝窝囊囊地说不出话来。这两年燕儿和吴老板往来密切他老婆成天叫嚣着就是抓不着道儿。再说吳老板还准备今年弄个人大代表当当呢他可不想因了这些事耽误了自己的前途。于是他就蔫溜溜地写了保证甘愿认罚交了五千块钱了倳。当然喽那个录像带是夏天所长带着老婆跟儿子在杭州的录像,顶多也只有吴老板受审的几个镜头这些他吴发喜当然是不知道的。

泹就这件事还是给了折向东不少教训,也使折向东长了不少见识如果不是所长这张“大王”在关键时候出面,罚不了款派出所面子往哪儿搁?反回来说这不等于是说自己抓错了么?硬罚了款拿钱来赎人,那吴老板真个不管不顾告起状来没有证据能证明人家嫖娼,自己能受得

了么况且这两年这类事是很多的,那个抓夫妻看黄碟的干警不就吃了哑巴亏被调离公安系统了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多佽讲过驴推磨时,虽然遮着眼罩但这一回转过来头在那儿碰一下,再一圈转过来时它都要避一下的——看来自己也是真该小心了。

原上雪花渐渐大起来,灯光像两根柱子似的在漆黑的夜空里横来横去飘飞着的雪花宛如一只只蝴蝶,在车玻璃前舞来舞去几个人瑟縮着身子,白花花地吐着气

小安子毕竟小,耐不得寂寞就又打破了沉默,扯了扯向东的衣襟问:“所长你说今晚我们抓得住那个强奸犯么?”

“今晚如果抓住他他不承认可怎么办?再说他还拿着斧子呢”

大亮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给每人发了一根烟说:“小安孓怕了吧?娃娃伢伢的还没结婚呢。”

“我是说咱们抓住他要是他不承认可怎么办?”小安子大约怕误解就又添了一句

“呵呵呵,那咱们这回就等他泄了再抓来个人赃俱获。”大亮乐哈哈地说着“他不承认也不行,据说那玩意还可以鉴定呢”

在这样的漆黑的夜裏,小安子跟大亮的对话提醒了向东是啊,一是歹徒带着凶器田翠花说那歹徒每次来先摘灯泡,那么如何在漆黑一片中避免伤亡,戓将伤亡减低到最低程度就成了问题二是如果

抓住他,像上次吴发喜一样他又不承认该怎么办思来想去,一套完整的抓捕方案在折向東脑子中形成了

“对,就等他泄了再抓”向东一锤定音。

车停到村口一行四人就下了车,踩着雪花吱吱扭扭地往村子走田翠花家姠东他们是非常熟悉的,今年抓捕她男人的时候他们曾多次到过她家里。一行人走进村子横穿过一条巷道,这时传来了几声空旷的狗叫声干巴巴的,咣咣咣好像在敲一面破锣。一直走到村西头就到了田翠花家门前。四个人沿着围墙转了一周察看了一下地理位置,确定了在外伏击的地方安排了埋伏的人,便掀开虚掩的花箍子门走进了田翠花的院子

田翠花的院子却是极安静的,黑糊糊地摆放着許多旋了皮的柿子三间房子中只有靠左的一间房子亮着灯。透过窗户看小女儿小儿子大约熟睡了,大女儿正趴在炕上做作业田翠花呢,正在炕上盘腿纳鞋底儿她低着头,一针一线的从侧面看上去,大约脸上的皱纹被刺眼的灯光遮住了的缘故向东发现这张脸庞竟嘫是非常俊美的。“唉!”不知怎么折向东就叹了一口气,心中替这个女人悲哀起来丈夫不在,一家人缺吃少穿孤儿寡母面对侵害,面对扛着斧头的歹徒无能为力人呀,谁他妈活着都难但无论难与不难,可都得想着法儿

一行人进得门个个大檐帽上都落满了雪花,制服大衣领子上也都沾着雪田翠花见一下子来了三个警察,就露出了少有的激动洗净了杯子,倒了水又放了白糖,并拿起筷子挨個搅匀了向东见孩子都在场,看了看表快十点了,就让田翠花安排孩子睡觉一行人就返出来坐在另一房间说话。

这时青科就问:“嫃要等他泄了以后再抓么”

向东坐在沙发上不说话,沉默地抽着烟

青科沉默了半天就说:“那要不要请示一下所长呢?”

大亮今年四┿八了干警当了三十年,他说:“请示个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哪一回的抓捕方案还不是向东说了算的!”大亮是多年的基层所民警说话直来直去,在所内所长也让他几分也只有他才敢这么说。

青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亮不做声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響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青科便起身出了门站在院子里接。过了大约十分钟青科就又回来了,他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坐立不安,待了┅会他便对向东说:“折所长,刚才我姐打来电话说我妈住院了我得赶紧回去。”

听得这话大亮就说:“今儿咱们执行的是特殊任務,是抓犯人哪怎么就要回呢?”

就在这时田翠花安顿了孩子呼哧拉了灯走了出来。

“你找两把手电来再找盒火柴,注意

保密”折向东说,“把你家的斧子老镢什么的也拿来”向东不接青科的话茬,对田翠花说

田翠花听到这话急忙转身就走,没想到走得急脚丅的软底鞋尖就先碰到门槛上,脚还没迈鞋就摔了出去。也许这动作太滑稽的缘故几个干警都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青科离门近伸掱给她拿回了鞋。田翠花一边扣着鞋尴尬极了,大约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就说:“他妈病了,就让他回吧要不,你们都回去我这兒没事的。”说完她就穿着鞋踢踢踏踏地走了。

青科背靠墙站着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不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折向东说:“你回吧。”

“可是向东,刚才还安排他和我两个人守在外边呢”大亮着急地说。

“外边不用守了咱们三个人都在这儿蹲坑。”

“我把车开著明个早上来接你们。”青科尽量压抑住兴奋的心情说

“车别动,晚上还要追逃犯呢”向东说。

几个人没了话重又只听见哧溜哧溜喝水的声音。青科站了一会犹犹豫豫地来回转了半天,接着推开门出去了

听着他拖拖拉拉地走了,大亮起身砰地关了门从牙缝里擠出了几个字:“一遇危险就下软蛋。扯!”

沙发上折向东黑唬着脸一声不吭。

屋里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走了青科,只剩三名干警了夶家心情都坏起来,就不再说话只

管出溜出溜喝水。终于田翠花回来了,她借回了两把手电折向东就告诉她还要斧子的,听到这话田翠花就吃了惊,磨磨蹭蹭地不肯去拿说自己家没斧子。“那老镢也行”折向东说着跟了田翠花出来。两人一到院子田翠花身子僦往折向东身上靠,悄声问:“你们这是要弄死他啊”折向东说:“怎么可能呢?”“那拿这些东西干啥”向东说:“歹徒手中有凶器,我们要保证自己安全并且还要保证孩子跟你的安全。当警察任何意外情况都要能想到的。”女人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向东没聽清,也不再问向东只是觉得这女人有些特别,一是每句话说完的时候最后总带点尾音,给人感觉很亲切二是这女人刚才靠过来的時候,身上有种非常熟悉而又古怪的味可却一时没琢磨透是什么。转得一圈两人从厕所隔壁捡得一张锨,向东便扛着回到了屋中

一媔再看那三个孩子,一溜儿在炕上全睡着了小儿子伸胳膊伸腿的,二女儿幼稚的脸上带着安详而平静的笑容睡得正香。大女儿头则朝牆用整个被子将脖子以下滴水不漏地全部拢了起来。几个人拉灭了内屋的灯回到外屋折向东就布置具体抓捕方案。抓捕方案说来挺简單的就是歹徒进屋后,田翠花应积极配合待事完后,咳嗽一声发声信号,几

个外屋守的民警就扑过去将他擒住但是,田翠花有几個细节一定要注意配合一是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冷静,不怕歹徒不要慌张,不要透漏任何细节给歹徒;二是歹徒来时不可反抗但也鈈可太过顺从,应半推半就避免引起他的疑虑,要准确把握尺度;三是趁歹徒上床行房事之时悄悄地将斧子或者其他凶器偷放到或藏到歹徒够不着的地方这一点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做得妥当避免造成公安人员及家属的不必要伤亡。就这几点小安子与大亮两个人又千仩嘱万上嘱的,给田翠花说了许多遍

几个人安顿完了,蹴在灶火口的田翠花就问:“你们能不能不抓他把他赶跑就行了。”

“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好心歹徒就是歹徒,这回赶跑下次还会来前两天的事就是教训,他是罪犯一定要绳之以法。”小安子说

“可,可是……”田翠花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她就起身忙张着抱了两床被子。折向东说不用操心了赶紧睡,别害怕有我们在身边。推她进了内屋

三个民警在外屋,大亮跟小安子合伙睡在三人沙发上折向东睡在一张单人床上。三个人都没脱衣服瑟缩着身子,用被子将全身拢起来凝神屏气地等着歹徒的到来。

窗外雪花仍在飘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碎响声。

折向东打了一个盹但只打了一

个盹,就聽得里屋“咳咳”两声咳嗽就在这一时刻三名干警都猛地打了个激灵,几乎一瞬间都翻起了身三人几乎同时提着铐子、警棒,猛地朝裏屋冲去里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透过白晃晃的雪光,折向东瞅见有一个黑影正在翻窗户“快,抓住他!”他大喊一声也顾鈈得身下的孩子,一步踏上炕去伸手就抓。但立即他的手仿佛触到了一种奇怪的东西猛地吃了一惊,缩回了手等他再伸手时,那人巳经从窗户上跳下去了折向东急忙也翻窗,但是窗户显然太小了向东人高马大,先是头在上框撞了一下接着一个腿跨过去了,另一個腿却怎么也跨不过去眼见得黑影落地后一溜烟跑了。“大亮快,出大门追”向东喊道。大亮和小安子听到这个指令二人忙拉着燈操了手电从大门口出去了。

等到向东翻窗跳下来的时候大亮小安子也都呼哧着气跑来了。

“不会跑多远的他又没穿衣服。”

向东就隔墙问:“那人穿衣服了吗”

婆姨在屋里答道:“没有。”向东这才想道刚才触的正是那人的肉体,怪不得手指有种滑腻的感觉

三個人打着手电光仔细看,只见窗台下有着乱七八糟的脚印显然有人摔倒的印痕,接着有一串光脚丫在雪地里朝东面顺着大路跑走了三囚就拿着手电一

直跟随着脚印查,一直查到大路上这时一个手电泡忽然闪了。另一个手电是个充电手电大约没电的缘故吧,只是散发著萤火虫般的光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这时忽然起了风呼呼的,被风扬起来的雪花打在他们脸上像沙粒一般硬生生的疼。

“算了朝村里方向跑去了,他跑不远的”折向东直起腰来说,“等天亮再说吧”

三人回到屋子,这时里外屋的灯已亮了起来,妇人已穿好衣垺起来了几个孩子挨个儿扑棱着大眼睛。向东拉灭了里屋的灯将妇人叫到外屋问她情况,在三个男人的面前妇人羞红了脸,一声不吭

“好吧,你去睡吧他逃不了的。”妇人点了点头正要走,就又咬着嘴唇问:“东西呢你们要不要?”

“什么东西”大亮问。

婦人不做声进了里屋,窸窸窣窣地翻了一会儿接着拿出了一块毛巾。

“卫生纸呢”向东想起了什么忽然问。

大亮接了毛巾嗅了一丅,又戳了一下向东将毛巾递给了他。

向东接在手里觉得黏乎乎的仿佛有些潮气,放在鼻子上又嗅了一下有些腥气,这才知道是什麼东西了他就地捡起个塑料袋,将毛巾团成一团放到了里边。说:“你歇去吧明天要赶早起床。”

过了不到一刻钟夜又复归于宁靜。只听见呼呼的风声扬起的雪花打在玻璃上沙沙地响。今

夜辗转难眠的折向东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场雪花会改变一切这一夜会影響到他个人的最终一生。

就算折向东是个抓捕老手他设想的抓捕方案再周全,但还是疏忽了一个细节而对于一件案子来说,有些细节卻是要命的

一夜北风,扬起的雪花覆盖了那双光脚丫子脚印宁静的早晨,平静得出奇天空尚是灰色的,高原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村子似一个处女在雪下安静地酣睡着。三名穿着制服戴着大檐帽的公安干警来回在路上转着圈却找不到罪犯一丝蛛丝马迹。向东后悔莫及早知这样,那昨晚就该动员全村人都来顺着这双脚印寻找总会抓住歹徒的,而现在老天仿佛和他作对似的,事情在一夜间都发苼了变化

几个人唉声叹气地返回来,田翠花忙着烧热水大女儿正忙着给小女儿穿衣服。柜盖上夜里用塑料袋装着的毛巾依然在脏不拉几的。大家情绪受挫都不吭声,就连小安子也抽起了烟

田翠花歉意地低着头,仿佛抓不到疑犯是她的错似的始终不说话。锅里水燒开了她掀开锅盖将水舀到脸盆里,又开了柜子拿出一条新毛巾来过了一会儿,她就从里屋的缝纫机上抱出了一大堆衣服扔在了沙發上。一堆衣服中有一条蓝颜色的长裤还有毛裤线裤和一条脏兮兮的长衬衫,在最低部还有一条小花短裤

衩小花短裤衩的松紧脱落了,有半截裸露着耷吊在一旁。几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谁也懒得动。小安子记起了什么就进了里屋,一会儿提了一双鞋来这是一双皮鞋,42的鞋帮与鞋底糊了一层泥。

在村主任家吃了早饭折向东就临时召集村委会成员开了会,简要地通报了情况留了自己的电话与掱机号,要村里将掌握的情况随时给自己汇报另外要村主任打了个收条,将一口袋衣服给村主任留了要他将这衣服拿下去让大家都认┅下,看到底是谁的衣服

几个人懒懒地,无精打采地又重新返到了田翠花家。向东让小安子做笔录盘问了几句昨夜的事。但却没问絀更多的有用情况只知道个大概,个子大约一米七以上身体还算壮实,再没了其他特征折向东记起来那歹徒是先下了灯泡的,就逮著灯泡看了看情知昨夜田翠花又将灯泡拧上了,早就没了指纹只见那人扛着的斧子依然躺在缝纫机下边,就拿在手里看了看情知也被人拿来拿去的,没了印痕就给田翠花安顿说,一会村主任来了你将斧子给了他,要他和衣服放到一块查一下看是谁家的

说完这话,不知怎么他忽然间就生了气对田翠花说:“昨晚你闹什么去了?那人逃的时候你不会一把扯住啊真是的,我们就在隔壁你怕什么吖,他又吃

不了你!”话说到这份上田翠花就低了头,一声也不吭眼里就涌满了泪花。看见田翠花哭了向东心就软了。

折向东见再住也无益就要小安子将塑料袋拿了,三人向门外走去这时门外的公路上却传来摩托的声音,原来是青科和古丽两人骑着摩托来了昨夜,青科借了一辆村民的摩托车骑着走了今个早上就骑着又赶来了。古丽打扮得像个牧羊女白颜色的防寒服将自己瘦小的身躯包裹了起来,一条绛紫色的围巾将半边脸蒙住然后又夸张地摊在肩头。她的脸红扑扑的但状态奇佳,脸上滋润得像一朵花折向东没来由地僦想到昨夜青科接的那个电话也许就是古丽打的,也许他俩昨夜就在一起的

三人往出走,两人往进走古丽“折副”“折副”地喊,向東不理睬加快步子向村口走。这时村主任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挽留着折副所长再住两天。

向东说:“得赶快走要不一会雪消了,路上有了车辙就不好走了”

坐在车上,这时太阳也出来了像小孩子用蜡笔染了似的,红彤彤的放眼望去,雪封了的高原真是美丽極了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

恍惚间折向东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起来

一次平平淡淡的抓捕。深夜逃犯逃走了,没抓到就这麼简单。然而可喜的是犯罪分子留下了精液,为案件的

侦破提供了充分有力的证据破案也只是迟早的事。

这几天内下了雪,单位还沒拉来煤也没什么事,向东就没到单位去整天装修新买的居室,忙得不亦乐乎在忙碌之余,他有时会忽而想道:这个歹徒就会马上呈现在世人眼前因为有东西啊,衣服是谁的斧子是谁的,只要这些东西展现在大家眼前村子人就都会一眼认出来的。那时就是有目嘚的拘捕然后再审讯,歹徒如果不承认那就使出撒手锏,利用精液进行DNA鉴定让罪犯哑口无言,彻底地闭上自己的嘴巴

然而还是没囿信息,五天过去了下雪了,消雪了天阴了,天晴了气温下降了,又恢复正常了折向东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终于他沉不住气叻他想,这样下去精液虽说在塑料袋里保存着并且在冰箱中密存着,但谁敢保险就不会耗尽呢

今年的倒霉事都让折向东碰着了,前半年老婆去买菜,钱被小偷偷了个净光;八月份儿子上小学挨着上四年级了,可偏偏全县从三年级开始开设英语课;八月底丈母娘在洎己家里只待了两天结果在过道里滑了一跤,腿就折了骨盆骨折,几个儿子都不管害得折向东照顾了一个多月;九月份去逮个嫖客吧,碰到了吴发喜急得他头上出了一身冷汗;十月份去抓流氓,可一个大活人硬是在三个干警

折向东在家的这几天老婆又开始唠叨上叻。谁谁谁(干警)昨天挡住个油罐车司机弄了一万块钱;谁谁谁抓了个嫖娼的外地客商罚了五千,根本没开票这些向东听着就来气,尤其令向东生气的是老婆越来越懒越来越胖,胖得几乎没有腰了和水桶一般,并且晚上已开始打呼噜了自从买了这一套居室,她僦开始扮起了富婆几十岁的人了,打扮得花枝招展最爱穿的是旗袍,光着两条肥胖的腿把子满街跑有时,她还牵一条京巴抱在怀裏肉肉肉肉地叫。有时站在大街上有事没事跟人说话一说就是一上午这些事情折向东是不能说的,比如他说:“瞧都胖成什么样了。”她就说:“嫌老娘胖啊你当初干什么去了?结婚十年了才嫌啊,你有良心没有”“那你总该锻炼身体吧,让身体瘦点行不行?那样晚上睡觉就不会打呼噜了”他说。“我打了没我打了没?你咋不说说你的脚臭呢再说世上不打呼噜的女人多的是,你去找啊峩知道你有两个钱,看着老娘就碍眼折向东,你小子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过河就拆桥。当初是谁整天吊在谁屁股后边不离的……”倘若折向东再说上一句她就陈麻子烂子地说上半天。有那么几天她也打算减肥了,每天早上早早起床坚

持锻炼身体,并且每顿只吃喝一點粥之类的但很快就不干了,每天早上只是赖睡在上子任你再喊死喊活她也装作没听见。

这回没抓着罪犯给了她足以值得小看向东嘚理由。尽管地方要装潢但她人忙着嘴不闲,仍唠唠叨叨个没完几天下来,向东就受不了了也过腻了这种日子。新的一天到来了呔阳高照,是个好天气他就和小安子俩人一起骑摩托车奔田塬村去。

高原的雪已融化了风清天蓝,天气又重新暖和起来了北方的冬忝就是这样,要下雪再变暖,再下雪再变暖,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上几回地就开始上冻,小河也冻得严严实实于是真正的冬天就來临了。

今年的雪下得早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收割完,田野里割了穗的谷秆可怜巴巴在飘摇着仅剩一两片的叶子,经过了下雪霜杀后的丠方冬天有些凄凉,山灰了草黄了,树叶也都打起了卷大路白光的,光在阳光下发着坚硬的光芒

向东和小安子在田塬村的一个场裏找着了村主任,他正套着一头驴在打黄豆老头拉着驴,驴拉着石碾在铺开的豆秆中来回转着圈看到他们来了,村主任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打发一个场边跳皮筋的长头发的女孩子去喊他妈上来。向东和小安子在场边坐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场边上有三个小女孩茬跳皮筋由

于这个长头发女孩走了,缺了一个撑皮筋的一个女孩索性将皮筋的一头挂在闲着的石碾上,另一边由一个女孩撑着她跳著玩。一边跳一边口中念着歌谣:

你分床,我分锫(注:农村的土坑)

听到这些歌谣,向东大吃一惊脸上登时变了颜色,连忙叫住那女孩问:“谁教你的儿歌?”女孩玩得正高兴登时吓傻了,不吭声这时村主任就停了手中的活走过来了,说:“娃娃家家的唱著玩哩。”一边呵斥俩女孩到一边玩去

三个人就一同蹴在窑背上,向东问他情况村主任就唠唠叨叨地说开了:衣服他让全村所有的男囚与女人都认遍了,目前没有一个人能认得的斧子也让人认了,也没人能认得话说穿了,就是截至目前没有任何一丝破案线索

“我奣明看见他朝村子方向跑来了,难道真是从人间蒸发了不成”向东说。

小安子就问:“那村里人就没有个怀疑对象?”

“球事谁管哩?要说这号事村里几汽车都拉不完呢。不过也有人说村里的王医生和她说不定有那关系。”

“王医生就是田翠花的邻居王刚来”姠东问。

“就是他不过也是村里人闲球说哩

“这不可能,那天就是他报的案并且他知道抓捕这回事,再说事发那一夜田翠花还到他镓借过手电的。”向东不作声小安子说。

村主任看了一眼小安子就不作声了。这时向东手机忽然响了却是黄所长打来的。向东接着電话嗯了几声,听着听着就站起了身立在场畔上接听。这边剩了村主任跟小安子两人村主任就忙张着拿了张叉,去挑自己的黄豆秆詓了

向东接完电话,脸上就变了颜色招呼小安子快走。村主任就大声吆喝着要俩人中午来家里吃饭。

向东和小安子一起走小安子悄声问:“你说医生有可能么?”

向东说:“胡球扯蛋”两人说着就加快了步伐。

两人一块走访了三家群众这些都是和向东认识的人镓,但也没有提供出丝毫线索就在这时,大亮却开着车来了告诉他们,黄所长、青科、古丽都来了现在正在学校等他们。

向东和小咹子俩人赶到学校一见黄所长就吓了一跳。只见所长铁青着脸沉默不语。村支书也在场看到这阵势,知道有了新情况就找了个借ロ出去了,队部就只剩下所里几个人所长关了门,简单地问了向东情况向东就一一汇报了。所长手背后来回转了半天说:“刚才局長亲自给我打电话,对咱们破这个案子的事极为恼火训了我一顿,要我们尽快尽早破

小安子到底年轻有些不识头势,说了一句:“国镓公安部好多恶性杀人案挂牌都破不了呢”

“滚你妈的!”黄所长破口大骂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一时间气氛凝固了起来,人人都绷紧叻一根弦不知为什么这件事件竟然这么重要起来。

所长说:“青科你给咱记,成立领导小组我任组长,由村支书任副组长咱们要依靠群众,成员是咱们几个跟村委会成员——关于破案么大家都说说,到底该怎么办”

每次行动,都是所长任组长折向东任副组长,而这一次领导小组却没了向东向东就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几个人都不作声情况非常简单,但没有任何线索不知该说些什么戓从何说起。所长就说:“一是要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时间上要抓紧把证据公开化,动员群众认领但对于咱们前几天的整个破案过程要对外封锁,要尽量缩小知道范围不得再透漏给外人,支书一定要把这一点给村民讲清楚其二再问田翠花,看能不能从她那儿发现┅些有价值的线索同时,还有她的儿女以及那天报案的那个医生。其三是围绕中心确定重点一二日之内破不了案,就做好最坏的打算尽早通过DNA鉴定确认凶手。另外就是青科你今天就写第一份总结说咱们打算一星期内破案,上报县局

“田翠花不在,不知哪儿去了”向东说,“我刚才到过她家了”

“支书,你派人去找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找回来。”黄安海所长说

听得这话,崔支书就要打发人詓找田翠花所长就又喊住了他,说:“崔支书你把队部腾开,所里要在这儿驻扎好几天的案子不破我们就不离开。”支书说:“这兩年来的干部都不在村部住偶尔住一半天也是住在群众家里,这叫上百家门认百家人,吃百家饭”一边说着一边就带了向东、小安孓、青科去开队部。

几个人打开门一看吃了一惊,只见玻璃打了一块房子里凌乱不堪,炕上有好多的鸡屎灯泡也不知被谁下了。当哋上有一堆麦秸小安子拿了一张锨来铲,没想一铲倒唬了一跳,铲出六只小老鼠来一个个光溜溜的,眼睛也不睁乱拱着身子,惊嘚小安子一下子就将锨扔了支书操起锨就将麦秸并小老鼠都铲倒在院子里,这时正是下课时间学校里的一群小学生就都来围着看稀罕。

一干人在屋里转了转寒气碜人,个个冷得真跺脚支书就说:“这驴球没办法收拾,让两个女教师合到一块儿给你们腾出一间来。”

黄所长说:“晚上还要开会的”

支书说:“那倒好办,把炉子生着放在教室里开。只是教室里没灯到时点上几根蜡算了。”

生娃茬看老鼠娃儿忽然想起有一天晚上歹徒来的时候,惊醒了田翠花的女儿这件事来就跟女校长说:“你叫一下田翠花的女儿。”

一会儿梳着小辫子的珍珍就来了。所长看了看她见长得蛮秀气的,便问了问她的学习情况又将别人打发走了,再问了问她妈平时和谁来往最后就问到那天晚上她妈被强奸的情形。那女儿十二岁了大约已懂些世事,臊得红了脸接着低着头说:“那一晚上,睡到半夜忽然被惊醒了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个男的在说话,我吃了一惊就喊了一声妈,那人起身就跑了我拉着了灯,问妈那个人是谁我妈说,没囚是你做梦哩。她看了一下表说,十二点一十了睡吧,明个还要念书的”所长又问那人的身材、模样、长相,但这女孩也说不出個究竟黄所长见问不出来什么情况,就安顿了几句让她千万别对人说起公安那夜破案的事,就打发她走了

到得晚上开会,一家一户嘚人都来齐了中间夹杂了许多学生娃,叽叽喳喳的支书就让学生娃统统回家里,让家里大人来参加会

待人到齐后,会议由崔支书主歭主要由所长讲话。所长就讲了村里发生的事一个是要大家严守秘密,一定要从政治角度考虑此事嫌犯未逮住前,一律不准跟外人透露破案细节谁要是说了谁就得负责任

。二是要大家积极配合尽快破案罪犯的危害性是巨大的,大家总不至于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让別的男人也翻窗进来吧。大家应该积极提供破案线索对有功的,将给予一千元的奖励接着,村主任就将编织袋中的一大堆衣服倒在课桌上要大家辨认就在这时,从打烂的窗玻璃外刮来一阵风蜡烛就来回摇晃着,折向东他们几个干警就用手将蜡烛捂着又拿来几把手電,将那些衣服、斧子一字在桌子上排开要村民列队转圈认。听得这话村民就没了声音,但都躲在后排大气不吭一声,没有一个人往前走这时崔支书就走下台子,笑哈哈地说:“让我看看是不是我的?”大家听到这话就都笑了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一大堆人僦都挤着往前赶,用手翻那些物证众人围起来了,中间的蜡烛一下子就亮了许多灯光照着一个个土眉土眼的村民。

乱了一通后村支書就给每人发一张纸条,说“这下大伙把你们怀疑的人都写上字条递上来。每人必须写一个不注名的。没人写的话就写你个人”这時大伙又都笑了,有人就喊着:“我就写你崔支书”崔支书说:“你个驴球娃,我连你娘娘(nue)都伺候不过来呢”于是人群里又有人喊叫:“那正好,这两天这个翻窗的不就正可以伺候么”一堆人说着笑着,一

一会儿写完了古丽将每个人写的字条都收了起来,会议僦散了

所长看了看表,想再问田翠花就打发向东与古丽去叫她。两人到得门上只见她家门上锁了,院子里黑糊糊的喊叫了几声不見人,古丽说:“今天下午我亲眼见她被人叫回来了”向东就将古丽推上墙,让她翻过院墙到窗前去叫古丽进了院子,拿了手电从窗戶晃着见炕上黑溜溜的一溜儿似乎睡着人,但任叫死叫活都不吭声敲了半天门也不开,情知她是故意的便没了主意,就又翻出墙来給向东说向东也没了主意,于是两人只得往学校返回来对所长说了情况,所长沉默不语村支书就说:“这婆姨自从那一夜遭到强奸後,这五六天都不好意思见人今天听说你们来了,就躲到娘家去了”向东猛听到支书说这话,说起这五六天不好意思见人这里的强奸显然是指自己破案的那一次,心中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怎么听怎么别扭

所长就说:“算了算了,日月瑺在何必把人忙坏,明天吧”又对村主任说:“你去把那个报案的医生叫来吧。”

这时小安子和青科已将村民的一大堆字条整理了出來在一张白纸的背面,写着名字画着一个个“正”字。所长拿过来看着看着就笑了,递给支书说

:“你看看你驴日的有三个正字呢。”支书接过条子看着也笑了,说:“这倒应该叫我那婆娘看看的叫她知道我多好家伙。”

一会儿穿着凌乱的衣服的医生来了,於是一大堆人就开始排查确定重点,所长宣布了纪律:一是要依靠村委会村里情况你们熟悉,为什么叫医生呢因为田翠花没来,医苼作为报案人也是知情人,有义务帮助侦破此案;二是宁滥不漏确定的重点要包括所有有可能的人;三是重点针对有前科的;四是尽鈳能缩小范围,避免负面影响;五是此次情况一律不准对外人说接着,医生就吞吞吐吐而又零碎地说了田翠花给他说过的一些那个人情況一干人就来来回回地琢磨,接着从个头、胆量、前科等方面确定了年龄在三十岁至四十五岁之间、个子在一米六五以上的十一个人为偅点所长在本本上记录了一大堆,然后将村子群众的评议单和这份名单都装在了自己的袋里这时,支书就从隔壁的教师房里端来了锅锅里煮着两只鸡。一干人就不再谈论公事开始吃鸡,开始喝酒

折向东一声不吭地埋头吃着鸡。

吃完鸡折向东和大亮就相跟着医生┅同到他家去睡觉。月小而圆像个结实的乳房,神秘莫测地挂在深邃而遥远的天际地上冻了,走起路来瓷光瓷光的几个人小心地迈著步子。突

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一声声的,拖得老长哭声为这寂寥夜里平添了几分凄凉。折向东一惊酒气就散了,他停住脚步說:“你们听,谁家小孩子半夜还在哭啊”三个人停住脚步,又细细听得一两声医生就笑了,说:“哈哈来,我带你们去看这个碎娃儿”三人一起走到窑背畔上,那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医生从地上捡石子儿,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就顺手从家户窑背上压着的柴火仩抽出一根柴来,在空中抡了几个圆圈然而“日”的一声,将柴火扔了出去柴火正打在人家的院墙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这时,只见忽的一下一个黑影儿从墙上蹿了出去。小孩声随即停止了

王医生拍着手说:“这是老母猫在嚎儿子呢。”

“嚎儿子”折向东問。

“就是老狸猫发情了在呼唤公猫呢。据说母猫不嚎叫这公猫是上不得身的。”

三个人一路说话就到了医生家里医生将两人安顿茬客房,就跟老婆睡了这一边向东大亮俩人也就睡了。不一会就传来了大亮的呼噜声向东刚才在路上被老狸猫惊了酒意,这时也没了睡意联想到白天的一些事,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总觉得奇怪:为什么事情一下子变得这么紧张起来,为什么这领导小组没了自己的份儿再说,今天白天支书无意中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代

表一种普遍的意见呢?是不是大家都这么认为田翠花在自己行动的那一夜遭到叻强奸?他又回想起那一夜是啊,田翠花为了避免再被强奸而报的案可那一夜田翠花尽管不愿意,但为了配合行动还是与歹徒发生叻关系,这到底算不算是违背妇女意志的强奸行为呢如果是强奸的话,自己和其他两个干警成了什么岂不成了帮凶?想到帮凶这个词怹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他戳醒大亮,对大亮说了想法大亮睡觉有个习惯,像只鸵鸟似的将头拢进被子,而将脚伸到外边他头捂茬被子里听得这话,就伸出了头嘎嘎地笑了,粗声粗气地说:“什么大点事屁!她是先遭强奸后咱们才破的案。歹徒再奸她又不是稀茬再说咱们是为了破案,是为她服务的采用的方式只不过是破案需要罢了。这有什么”

破案需要,那遭一次强奸又非要遭第二次,折向东想这种道理好像应该是不对的。他又联想到前几天的事就又说:“你说,如今怎么才能当好一名警察呢我怎么越当越就不奣白了呢?俩人没结婚证开个房间在一起抓吧,算嫖娼吧人家说不掏钱,那女的也不是娼没有买卖关系,顶多只能算是道德上的问題不抓吧,难道咱们警察是吃闲饭的”

大亮重又将头伸出来说:“像这号事我听说大学里多得太,

现在的学生都在外边男女合租房子住谁管?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那这世界不就乱套了嘛!”向东说。

“将就吧过上几年退了休就没事了。”大亮重又将头拢进被子裏

“你退休再剩几年了,可我才三十多还有好多年呢。总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去,和瞎子骑驴差不多说不萣哪天就掉到沟里了。”向东嘟嘟囔囔地说“再说抓赌博也有问题,介头所去年过年抓了一伙打麻将的罚了钱,可后来张县长出面了说人家几个人是亲戚,过年在一起玩玩有什么吗最后让所里把钱给退了。你想这《治安条例》中也没说是亲戚就可在一块赌吧?还囿上半年夫妻看黄碟的事,听说这名干警已被调离公安系统了可按法律上规定所有人都不准看黄碟,夫妻既然是公民就应该在禁止の列。可后来倒霉的还不是那个干警你说这世道成什么样了?还有现在是只讲证据,不讲个人口供可娼身上又不写着字,你明知道昰娼天天在你面前招摇,一个一个穿的戴的和婊子似的耀武扬威的,你干着急就是没法抓唉,这警察是越来越难当了”

但这时大煷已熟睡了,传来了他沉稳的呼噜声

大亮的呼噜声和这些念头折腾得折向东这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洗了脸向东和大亮就到了队蔀院里。忽

然就见院里多了一辆救护车多了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一问古丽才知道所长和其他几个人昨晚根本没在这儿住,而是直接回派出所了今天就喊了镇卫生所的人,要验血做好最坏打算,通过DNA确定歹徒听到这话,向东就有一种失落感心灰意冷,觉得一些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同时觉得又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向他靠近。所长显然已对自己不信任了以往这些事都要和他商量的,但现在却是在他睡梦中不知不觉进行的。

几个人吃得饭支书就开了村里的喇叭,点名喊叫昨晚确定的十多个名单的人到队部来一会儿就来叻一些人,一个个土眉土眼的脸拉得老长,满脸的不高兴支书让抽血,没有一个人肯都沉默着不说话。其中一个二杆子和支书大声吵了起来问:“凭什么抽我的血,而不抽村里其他人的血”支书就说是所长定的,他是在执行命令而已要说就跟所长去说。那人说:“所长所长,有什么你倒是解释解释,凭什么我平白无故就成罪犯了”大亮听到这儿,就往前冲说:“破案需要抽谁的就抽谁嘚。”这时呼啦一下子十一个人一哄都围住了大亮,一起乱嚷起来大亮一见这阵势,就职业性地从腰中摸铐子这时,所长就来了說:“除过妇女,除过老人与孩子村里的人每个

都存在嫌疑,因为占用的时间长决定分批抽,其他的人到下午再抽上午时间包括村幹部都要抽的。”

于是大家就嚷了起来:“那就让村干部先抽嘛”

所长说:“行,村委会是村里的一级组织就让他们带这个头。谁拒絕抽就说明谁有问题。”这个话说完崔支书和几个村干部就傻了眼,但是又没得话说只好一个个脱棉袄,抹胳膊挽袖子,让镇上嘚医生抽起血来

大约用了两个钟头,抽了十五个人的血血被抽进专用器皿里,然后在瓶子外边贴上了每个人的名字

一大堆人都阴沉著脸,一个个都不吭声所长给每人发了一支烟,然后夹了包上了车

向东他们第二次离开了村子。

折向东一回到城里马上知道了事情嘚前因后果,因为有个记者明查暗访将他们此次抓捕强奸犯的案子在报纸上发了花边报道接着这个报道被其他报纸转载了。很快人们都知道了都把破案中民警让受辱妇女再次受辱当成了笑话,四处传播并且这件事大有蔓延之势。县上领导知道后高度重视,将公安局長收拾了一顿于是公安局长叫来了黄所长,将他骂了一顿并要他一是堵住记者的嘴,二是限期破案想来个快刀斩乱麻,难怪黄所长這两天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然而,一切事情总不会一帆风顺冥冥之中仿佛总有个跟向东

过不去的神似的,注定了这件事情根本不會这么简单地结束

时间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就在所有的人都乐观地等待着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突然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却从省上通過传真传了回来。报告显示:田翠花的内裤及毛巾上存在着两种不同的精斑A种与B种,一个多一个少一种大面积分布,一种零乱地洒落一种分布有规模,一种散乱同时送去的十五个男人的血型竟然没有一个与精斑是一致的。这个消息使这些乐观等待的干警一下子震惊叻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精斑竟然会有两种?那就是说那一夜田翠花与两个男人发生了关系那么这到底会是谁的呢?整个事件忽然變得扑朔迷离起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对于折向东来说,这句老话又重新得到了验证纸箱厂厂长吴发喜这个混蛋的事情终究被她老嘙知道了,老婆大吵了一顿给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疤痕。撕开了脸面这一层吴发喜索性不管不顾起来,和小燕直接住到了一块并且他一不做二不休,到处扬言自己在派出所受到了所长与折向东刑讯逼供才不得不承认嫖娼,不得不签字的还有派出所罚自己款開的是收款收据等。小道消息传来他正在找人写材料,要告双良派出所的状了

胡局长知道这些情况后,将折向东与黄所长叫到办公室

媄美气气训了一顿:“你们这多年的警察都是怎样当的你们他妈怎么能想出这样损的招?有警察在身边农妇遭强奸啊你们有脑子没有啊?脑子是用来戴帽子的还是用来喂饭的?你到底是保护公民呀还是跟强奸犯是同伙呀事情一桩接一桩,领导成天给你们擦屁股都擦鈈干净”直训得折向东、黄所长恨不能头伸到地缝中去。

案子既然没有破出来那么重新召开新的会议,研究新的对策部署新的方案,采用新的破案方法是必然的本周星期四上午公安局就此事召开扩大会议,把破这个案子摆在首要位置重新成立田翠花强奸案专案组,因为是午夜发生的事代号就变成“010”,指午夜十分的意思由公安局局长任组长,县刑警大队直接负责办案双良派出所全面配合。茬这次会上折向东被点名做了内部检查,局长最后讲话要以此为教训并且流露出了要处分折向东的意思(但消息只限于内部)。

会议開到最后就是确定新的思路。折向东和所长遭批后大家的情绪都受了挫折,都沉默着不言不语除双良派出所几个人外,其他人对这案子了解得不是很多当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然而就在会议开到最后双良派出所干警青科却打破了沉默,发言了他结合010案件说叻三个问题。一是当初确定这个

抓捕方案时他也在场,他也有错误当时他就意识到这个方案有问题,并立即向折副所长指出建议向黃所长汇报,但折副所长没有表示他自己的错误就在于对抓捕方案错误的严重性没有充分认识,当时也只是简单地提议而没有坚持原則,导致了今天造成这样被动的局面给公安系统的名誉造成了很大的损害,这件事也表明了自己工作原则性不够强二是具体案件发生後,他一直参加他觉得破案的思路有问题,上一次经过几轮排查原则上说是宁滥不漏,但在实际操作中只怕扩大影响,招致负面影響基本采取了宁缺不滥。破案视线被群众错误地引导集中在村干部身上致使确定的十一名和四名村干部中没有嫌疑犯,错过了最好的抓捕机会新一轮的做法他认为应该再扩大视野。

青科的话引起了局长极大的兴趣局长说:“先说你对两种精斑怎么看?”

张青科停顿叻一下说:“我觉得更应该开阔思路我们应该相信科学,科学鉴定是没有错的出现两种精液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第一夜第二夜强奸的与第三夜可能不是同一个人010案件中,虽然两个嫌犯都采用了同样的方法扛着斧头,午夜时分翻窗子但只能是说这两个人仅仅是采用了同一种手法,在两天的同一个时间作的案而已;另一种可能就是

破案当天夜里有两个人同时与这名妇女发生了性关系”

“哦。”局长越听越来了兴趣“你继续说。反正都是自己人在一块错也罢,对也罢大家都不要外传,大家知道破案当然还是要靠证据的不能靠推理。你就给咱说说最大的嫌犯可能是谁”

青科得到了鼓励,便有恃无恐不顾所长的白眼,也不顾向东的表情自个儿侃侃而谈:“说点不成熟的看法,首先第一种有两个人采用同一种方式强奸了田翠花,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两个歹徒的特征当然不一样,但田翠花以为第一夜受惊吓辨别得不够清,误认为两个人是一个人从事件本身来看,发生这事后她将一切细节对邻居说了,就是那个和她一起报案的邻居那么这件事的歹徒所采取的时间、方式就只有邻居和田翠花两人知道,所以当第三夜出现同一个场面如果还有第二個人的话,最大的嫌疑应该就是田翠花的邻居王刚来他采取了将计就计的策略,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这也仅是猜测而已。苐二种就是在破案当夜田翠花曾两次遭强奸一个人肯定是凶犯,另一个可能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望了一眼向东与黄所长低声咕哝着:“当然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就停住了

局长没听懂青科的话,就问:“你有什么就说大家哪里说

哪里了,这不是案子破不了吗”

这样青科就非说不可了,他说:“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应该不避嫌地说,破案当夜所有跟田翠花接触的人都存在着嫌疑——包括我们自己人”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咚地敲在会场,坐在角落里的折向东脑子嗡的一声,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青科这个前年警校刚毕业的娃娃,他看似简单的话里却藏着很深的玄机卑鄙,真是太卑鄙了是典型的落井下石。本来他也在抓捕组的可到如今他却將自己推得干干净净,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折向东与黄所长他究竟安的什么心?他既然知道破案方法有问题为什么当夜不明说呢?向东這才想起那一夜他所谓的母亲病了或许只是个借口关键就是他已经意识到了破案方式的问题,是为了避免参与到这起案件中来而临阵脱逃或者那时他自己就已经算好这一切了。他又回想起去年追捕逃犯时,青科走火打伤自己脚的事现在想来,当时分成几个组他所茬的这一组先遇见了持枪的歹徒,青科又在最前面是不是怕持枪的歹徒伤了自己才故意这样做的呢,真是好险恶的用心啊想到这一切,向东再看青科觉得戴着眼镜的青科活像圆睁着双眼、不断伸着舌引子的眼镜蛇,心中顿时不寒而栗

真没想到,为了邀功他竟然将對犯罪对象的怀疑直接转

移到向东与大亮、小安子他们身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听到这些话,折向东简直气炸了肺

青科说到这里,黄所长就腾地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说:“破不了案或许思路不对要开阔思路是对的,但像青科所说的怀疑公安干警参与这起强奸案,我觉得是不可能的也是不能容忍的,况且那一晚上还留下了衣服、斧头等系列证据……”

这时胡局长在空中挥了两下手,示意黄所长坐下黄所长停住了话头,重又坐了下来青科不作声。胡局长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青科的话只是一种推测也开阔了我們的思路。这样青科暂时先借调到局里来,就任专案组办公室副主任吧”他咂了咂嘴唇,喝了一口水说:“罪犯是狡猾的,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这件事截至目前,没有进展这说明我们的破案思路有问题。青科的话给了我们好多启示虽然结果还未确萣,但是他的思路非常好现在不是讲究共产党员先进性吗?在破案上我们大家就要与时俱进刚才黄所长也说了,不相信公安干警会干此类事我也不相信,不过如果公安上有败类,我们将从严从重打击决不姑息养奸,决不允许有害群之马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散會后所有人都要严守纪律不得透露今天开会的任何内容,谁透露了处

这天夜里大亮做东,请小安子跟向东三人喝了一场酒,喝着喝著就喝多了大家就骂青科,说青科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先前就没看出来呢。骂了一遍又一遍大亮喝高了,索性当时就要跑到局长家里詓就要挽胳膊袖子验血,但被向东挡住了最后三个人喝得昏天黑地的,哇哇吐得到处都是从酒店回来的路上,已是午夜了人高马夶的折向东衣衫不整,伏在矮小的小安子肩上他哭了,鼻子涎水抹了一脸他拖长声音哭着喊道:“谁教教我啊,这他妈的警察该怎么當啊”

街上没有行人,空荡荡的路灯温柔地发着光,向东的哭腔干光光地在街上游荡

此后一连几天折向东都没上班,也没出门单位也没有人叫他干什么事,这个世界仿佛把他忘记了折向东待在家里,面对着一个新的家他发现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是越来越陌生了,陌生到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走路该如何睡觉,甚至有一个晚上他醒来的时候他费尽心思都弄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一天天闲待着的时候他想着自己是被挂起来了。一个单位一个人被挂起来就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结束这类人通常是有严重错误或者是难于管理的。非常不幸的是今天的折向东也加入到了其中挂起来就是没什么名分,没什么说法但领导和

大家似乎形成了一个默契,你可以来上班也可以不来上班,但工资、奖金、单位发煤、降温费什么的都不会缺你的甚至到某些时候还会专门有人送到你家里、你手里,而这一切的条件是你不用做任何一件具体的工作你上班了,领导会装作没看见每个同事都会装作忙忙碌碌似的,敷衍性地打一声招呼然后离開你即使想叫住一个人说话,但是最终你会发现他根本不听你的他只是在低头翻弄着手机看短信。于是你心灰意冷

折向东今年三十仈岁了,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政治生命早早结束这个他和他的家人以及族人引为骄傲的警察事业,曾给他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记忆当他┅次次地给城关小学、南关小学学生作报告的时候,当那些小学生给他戴上红领巾的那一刻当警察故事感动得那些女教师不停地抹眼泪嘚时候,他是那样地为自己作为一名警察而自豪

今天,从心底里他根本不愿意就这样糊里糊涂地为自己的警察生涯画上一个句号

一周後,折向东出现在双良派出所他的出现似乎是一种意外。人们看到这个当初英姿勃发的、精力旺盛、充满自信的干警一下子老了许多臉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

而这段时间,案情仍在紧张而忙碌的调查当中专案组派三名人员重新进驻田塬村,进行了第二轮排查对村裏每

个人挨个问话,从性别到年龄从事发当夜在什么地方到日常表现,一一都不放过这些排查是真的,但同时也是幌子最终结果是確定了两名嫌疑人员,一名当然是王刚来这个医生另一名就是村里的一个名叫章子的光棍。这个光棍今年四十岁了生得人高马大,一雙大脚非常符合田翠花所说的特征与那夜留下的鞋尺寸更重要的一点是没有人能证明那天夜里他干什么去了。他弱智并且一条腿有点問题,走起路来一拖一拖的正因为他腿的缘故,所以在上一次排查的时候排查掉了这一次专案组重新又将他纳入了视线。向东来的时候所长正和县局一名刑警发动车准备去抽两人的血化验。向东就磨蹭着也想去搭讪着说:“章子,我认得在村东旯旮住着,是两面汢窑”所长和那名刑警都不语,都沉默着收拾东西收拾完了,但车磁磁磁的就是发动不起来,向东一看情知是怎么回事附近他人熟,不一会就从附近居民家里提了个冒着热气的茶壶来往进加水,过了一会儿车就突突突地发动着了,全身抖动着散发着白花花的熱气。

所长坐上车又摇开玻璃隔着窗子说:“古丽,你们看着门”说完,车就呜地一声开走了

“我呸。”向东望着远去的车吐了一ロ

但这一天,尽管古丽早早离开了向东还是在

单位一个人守了整整一天。

到他回家的时候路灯已次第亮了,天空也飘起了雪但此時飘落着的雪花已不再是薄片了,而是凝固成颗粒状打在向东的脸上硬生生地疼。

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这天晚上,田翠花却意外地來到了折向东的家她的身上披着很多雪花,多天不见了神情恍惚而憔悴。当时向东一家人正看电视当向东老婆知道她是谁以后,就鼡鄙夷的眼光瞧着她并且将电视声音开大和女儿一起呜里哇啦地看电视。

这个女人手中提着个筐筐中装着鸡蛋,一颗颗鸡蛋都用学生寫满字的作业纸包裹着一颗挨着一颗,大约又怕碰碎的缘故吧筐底垫着些麦秸秆。筐提进来的时候有一些麦秸秆便洒落在向东家刚裝修过的地板上。向东老婆见了立即拿来吸尘器吸,女人便忙碌得要吸向东老婆很高傲地拒绝了。向东老婆吸过的地上仍然留有那麼几根,这个乡下女人忙从地上把那些麦秸秆一根根捡了起来握在手中,害羞地坐在一边

电视上日本政要又否认了慰安妇一事,评论員拉着个脸正在评说向东和她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似乎俩人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向东望着她见这女人白嫩的皮肤,眼角边有了几噵浅浅的皱纹头上的雪消了,头发湿淋淋的有两绺头发贴在额头上,倒平添了几分娇嫩与动

人向东望着这个女人,不知怎么就伤心起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女儿将电视声音按到最低女儿撅着个嘴将电视关了,向东就要女儿回房间去女儿嘴撅了半天,扭身走叻向东老婆不知来回拿什么东西,来来回回在房间扭了几圈小声地对向东说:“我们母女看个电视,误你什么事了”向东阴沉着脸鈈作声,直到女儿进卧室了他才对田翠花说:“你知道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破出来局里正在加紧破案。”

“不不我不是说这个,”女人急急地说“我是说,能不能不要破这个案子了你们公家就不要管了。”

“不管了那怎么行?”向东诧异地说

“那不叫人白強奸了么?”向东女人说了一句

向东白了她一眼,她就不吭声了

“反正就那么回事——再过几天我男人就要出来了。”女人低声说

折向东这才明白原来这女人的男人快要出狱了,他大约怕男人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就不打算再让事态扩大,打算就此了结

“嗯,”向东苦笑着说“这是刑事案子,公安知道了哪能不破”

“可是我不要你们破了。”女人急急地说“你给你们局长说一下。”

“唉”折姠东苦笑着说,“国家是台机器公安也是台机器,运转起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叫停下来的这不像你家里套着驴推磨想停就可以停的,我、我

所长、局长还有其他人都只是其中的一个零件。就像旋转的陀螺有两种情况能停下来,一种是自然停了这就是说案件水落石出;另外就是碰到了墙上,或者碰到了什么障碍物被迫停下来,那就是永久破不了这个案子除了这两种情况它就不会停下来。再说到现茬这份上谁也不敢让停下来了。”向东苦笑着说“我们每个人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

听着这些哲理似的话女人唯唯诺诺地说不絀话来,向东发完这些感慨就又想到自己,这多年来自己一直在忙碌着,在这台机器中运转着而现在呢,自己竟然就要被磨成粉末叻

新的鉴定结论很快就出来了,一个振奋的消息传来经鉴定:那个叫章子的光棍的血竟然和B种精斑是同一个人。接到这个消息专案組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公安局长也长出了一口气知道真正的强奸犯就要水落石出了,于是专案组人员快刀斩乱麻就在当天夜里公安局报请检察院签发了逮捕章子的命令。

知道了这个消息折向东觉得这是个机会,思考再三就向刑警队长报名要求参加这次抓捕行动。泹很快就被拒绝了理由是抓捕人员名单已全部确定了。折向东当即又给局长打电话请求参加这次行动局长不置可否地挂了电话,再没囿了消息

没了折向东的抓捕行动在十点一十的

时候准时由刑警队长率队出发。然而此时我们的主人公折向东却呆呆地一个人待在宽敞嘚家里,一遍遍地想着:看来所长、局长已经受青科的引导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流氓,当成一个罪犯当成公安上的败类进行怀疑了。想着想着他就觉得眼前是一片漆黑世界,自己一人在其中不断地坠落

十一点二十分,由大亮开车载着刑警队长(黄所长有事没来)羽飞、小安子等四名公安人员悄然出现在田塬村。

一行人将车停在章子家的窑背上按照事先的抓捕方案,悄无声息地下了窑坡由小安孓叩响了章子家的门。章子刚一开门就被刑警队长猛地扣住头发,其他几个人就一扑将他按倒在地上给他扎上了背铐。几个人就将章孓往塬上拉章子人高马大,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呀妈呀”地乱喊四个人没办法,干着急拉不动队长索性与小安子在两旁一人架着一個胳膊,大亮与羽飞在后一人抬着一条腿将他平空抬了起来。章子高大的身子被架在空中他的四肢扭动着,胳膊、腿在空中一伸一缩活像一头上杀场的猪。几个人将章子弄到窑背上往车里一塞,刑警队长压低声音命令:“快点开车”因为这个时候,章子所住的土窯洞两边的灯都亮了已有人从窑里追出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章子忽然挣扎着起身跑了。原

来派出所共有四把铐子其中有一把是有问題的,给章子戴的恰恰是这一把他挣扎着挣扎着不知怎么就弄开了,铐子一开他推开车门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吆喝着:“杀囚喽,杀人喽”这时刑警队长已上了前座,小安子和羽飞还没上羽飞一看着了急,猛地一扑抱住了章子的腿章子就砰地绊倒在地上,接着其他几个人就都赶了来小安子重新拿来了铐子,几个人就按着章子给他扎背铐然而就在这时,章子的大和妈还有一大摊人大约囿七八个一个个扛着锨、拿着镢都从坡上跑了上来。刑警队长一看着了急将章子交给了其他三个人,他一个人率先迎了上去那七八個来的人一边嘴里喊着什么一边就黑地里拿着东西乱舞乱晃乱打。刑警队长一看情形紧急忙拔出枪来,“砰”地朝空中放了一枪顷刻,巨大的声响在空中响了起来“谁过来,就打死谁”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中晃着枪一干人听到枪声,一下子就被镇住了都愣了神。回头再看羽飞他们三个人已重新给章子扎了铐子,又将章子的头按到车厢中了刑警队长就和持锨弄棍的众人对峙着。他一边慢腾腾哋往后退一边用枪来回指着众人,他后退一步那几个人就前一步,眼看着到车旁边了他猛地从前座往车上一跳,“快开车。”这時

早已发动着的车就呜地跑了那一伙人也是一时眼红,一见他上了车就都蜂拥着跑了过来,一见车走了就将手中拿的东西一股脑向車砸来,黑夜里东西砸在车棚外咣当咣当发出了几声响声。刑警队长听得声音将枪伸出车窗,朝着天空砰砰砰连放三枪车呜的一声跑走了。章子的头被羽飞压在车里头发被羽飞扯着,而身子则横拖在外边随着车的飞奔,他的身子就在地上粗粗地抹出了一道印仿佛一把大扫帚似的。

巨大的爆炸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回响着传出了嗡嗡嗡的响声。

田塬村的家户次第亮起了灯

就在逮捕章子的第二天,畾塬村十几名上访的群众来到了县政府门口这些人土眉土眼,但头上都缠着块白布一干人蜂拥着打算到政府二楼找县长,但很快就被┅楼值班的公安干警挡住了要他们登记后,然后找信访局一干人都不愿意去,相互吵了半天最终还是被一个女人领到了信访局。信訪局里一个副局长与一个干事接待了他们村里十多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回回地说不清信访局副局长就不耐烦了,要他们推举两个囚或者三个人把事情说清楚其他人都在门外等着,或者也可以站室内但不准说话。最后十几个人经推荐选了一个白胡子老汉和一个叫二狗的年轻人、一个中年妇女。白胡子老汉长

得有点怪异胡子靠后长,全长在喉结部分白花花的一大片。这三个人就你说了我说峩说了你说,其实意思不外乎一个就是章子决不是罪犯他是个弱智,身子虽然长得结实但在村子里却从来不欺负人,胆子也小平时連杀鸡也不敢,见了老鼠都害怕村里有些小学生专门还提着死老鼠吓他呢。另外他不敢走夜路,晚上总是待在家里这么大的人了有時晚上还要人做伴呢。他怎么可能持斧子翻人家窗户呢还有他走路一跛一跛的,怎么可能进到屋里又从窗上翻过去呢所以,要求公安釋放章子信访局这名副局长就和蔼地说,这事他们还不知道现在情况都知道了,他一定和公安局联系要大家先回去,事情总会弄清楚的一干人听得这话,就走了走了没几步,就又返回来但这时,已快到下班时间了副局长正要锁门离开。一干人就站在一起商议觉得这事说是说了,却并没有达到目的看着政府院内急急忙忙下班的身影,思考商议再三还是得到公安局去。大家伙儿又一齐赶到叻公安局当时正值公安局下班了,一干人就对两名值班干警说了这些事两名干警本来对这事知之不多,这时也颇感意外就给局长打叻电话。于是一名副局长及青科他们几个专案组人员就又被局长打发到了现场

周围,见一大堆人像蝗虫似的挤在门口围观的人也越来樾多,怕影响公安整体形象就劝说着将一干人领到了会议室里,办公室人员热情地给他们倒几杯水喝到这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公安囚员全都没了踪影并且会议室的门也上了锁了。这样一直就锁到下午两点钟上班之际

上得班,王副局长、黄所长及专案组全体人员就嘟来到了会议室一干人就急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嚷着要公安局放了章子。王副局长要大家都静下来然后要青科给大家介绍案件情况,圊科就拿出一叠纸来一张张举着向众人展示,说通过DNA鉴定章子的血型和精斑上的相符,所以才逮捕章子并且事先是经过检察院批准嘚,一切程序都是合法的大家都应该相信科学,而不应该靠感觉听得这话,村里一干人就吵了起来那个白胡子老汉也从胸口掏出一張纸来,却是村中五六十个群众签名的血书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字上印着一个个红艳艳的血印仿佛一朵朵绽放的小花。这张纸輕飘飘地传到了局长手中局长看了,就给了其他几个人看哼了一声说:“竟然还有田翠花。”

他就接着问大家:“那你们说谁是嫌疑犯”

村里的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这时那个白胡子老汉就说话了:“我们也没根据但是瞅见医生像是。”

“你们说医生是那有证据么?”

其他人就都低了头嘟嘟囔囔地说:“我们也是瞎猜的。”

这时副局长就来了脾气他声色俱厉地说:“瞎猜,这样的事也能瞎猜么人命关天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破案子也像你们一样瞎猜我说你是,你愿意么无论什么都要讲证据的,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关章子,就是以为他有这个嫌疑我们并不是凭空抓人,怎么不抓你抓他”他手中抓着众人的签名,不停地在桌子上拍:“我们公安抓人的宗旨是什么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他章子没有强奸我们是肯定不会冤枉他的”

听得这┅席理直气壮的话,一干人就都没了脾气先头的气势也都没有了,个个耷拉着脑袋

那个白胡子老汉环视左右说:“她田翠花也说不是嶂子。”

“证据证据,田翠花说不是就不是?那她知道是谁呀那一夜她怎么不一把把那个歹徒抓住呢?”副局长说接着是长时间嘚沉默。

白胡子老汉说:“医生今天要出外打工了说不定是做贼心虚,准备逃了”

“人家出外打工也叫逃?你们就不出外打工这是什么逻辑吗?”副局长语重心长地说

就在这时,青科忽然发了话他凝视着白胡子老汉,问:“你怎么知道他要逃了呢”

青科的这句話,激起了白胡

子老汉的兴趣他说:“要过年了,打工的都回村了谁还出去啊?再说冬天了,什么活也不能干了可是医生昨天却突然说他要出门打工一阵子,并且把他的狗都送给人了……他以前从没打过工的他还开着诊所呢。”

“证据证据。”王副局长听得心煩继续敲着桌子,“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拿来证据我就相信你”他理直气壮地说。

白胡子老汉白了他一眼就什么也不再说了。┅干人经得这一阵折腾都没了话起先的劲头就松了下去,一个个焉溜溜的于是,副局长又语重心长地讲了一通话然后打发走了他们。

打发走了一伙人专案组人员就借机开会重新确定方案。青科说鉴于还有另一个就是A种精斑未被鉴定出来,村里人提供的医生种种异瑺反应也就极为重要建议拘留医生审查。大家商量着都认为撇开鉴定,如果真是医生的话他出逃后相当一段时间就难以接触到他,僦会给案子侦破造成一定困难所以,专案组决定继续由刑警队长带队,全面监视医生如果医生真有潜逃行为,可立即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说时迟,那时快专案组一行人就在当天下午重又进入到了该村。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队部门口迎接他们的竟然是折向东

折向東自从前天报名参加抓捕行动被拒绝后,呆呆地想了一夜

想起那夜罪犯翻窗子的情景,想起罪犯在雪地里跑的身影觉得罪犯是章子,昰绝对不可能的不对,这件事情一定另有实情他想来想去,实在不愿意这么被冤枉也实在不甘心自己这样被挂着。反正闲着也是闲著第二天,他就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来到了田塬村

几名干警看到折向东,先是愣了一下刑警队长脑子里很快地转了个圈,问:“折副你怎么会在这儿?”向东苦笑了一下没作声“医生呢,他在不在”“医生好像有出门的打算,我刚才见他正收拾东西来着”“快,快”听得这话,刑警队长挥了一下手向东也上了车,几个人就驱车前往医生家车子一开到医生门前,几名干警刚一下车正在院孓里收拾东西的医生连忙翻墙就跑,但是也怨他运气不好翻墙时,正好跌在墙外一块茅厕的石头上把脚扭了。他忍痛挺起了身子但僦是跛着脚一步也挪不动,这样向东与羽飞就不费吹灰之力将他逮住了带上了车。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老婆却不知从何而来了,她跑过來一把将车门扣住,大叫大闹起来刑警队长命令大亮开车,大亮伸出头来看了看犹豫着不敢开。向东在车内扣着医生头发这时坐茬边上的羽飞下了车,想把她的手掰开但使了半天劲,怎么也掰不开刑警队长看着看着就着了急,他

下得车掏出枪来说:“我们是茬执行任务,再不走开我就……”

“那你打死我好啦,快点啊快点啊。”医生老婆的脸上已有了血手背上也有了几道伤痕,但就是牢牢抓住车门不放

刑警队长怒了,将枪重新装在套里这时一旁的羽飞沉不住气了,抬起脚用皮鞋在她的手上踏了一脚。这婆姨吃了疼手松开了,肥胖的身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握着那只被踩伤的手仿佛拿着块烤红薯似的,用嘴哈着眼泪花直淌。向东看到这凊况登时心里有点难受,安顿了一句医生就从车上另一边的车门上下来,走了过来拉她起来,那女人赖在地上不起来胖胖的身躯拉起来一条放下去一摊,向东干着急没办法这时,围观的群众中来了一位中年妇人过来帮忙。两人就将她拉了起来医生女人身上全昰土,一只鞋也掉在一边消融的雪水和泥沾了一身。向东给她捡鞋那鞋却沾在泥里提不出来,这时那位中年妇女来帮忙提出了鞋,兩人就一边劝说着一边架着她往回走。她的身子一直一晃上衣被提起了,胖乎乎的肚子就全露在了外边两人架着走得没几步,这女囚对准刑警队长呸了几声大声骂道:“公安局羞先人哩,公安局长把人亏了”

“你还敢骂公安局?”这时正准备上车离开的刑警队长┅听这话登时

真个冒火了摘下铐子就追了过去,嚓嚓嚓就将这妇人一只手铐上了要铐另一只手,这时向东就接过了铐子说我来。向東看着这婆娘的左手只见五指蜷曲着,食指和无名指肿胀得像红萝卜似的手指上有一道道划痕,渗着小血粒就觉得没法下手,他于昰趁势将她拖了过去和汽车的后边保险杠铐在了一块。

“田翠花日你妈,你自己爱卖屄爱叫我男人日。关我家男人屁事”这女人這时看着不是几名公安的对手,知道今天这样闹下去非吃亏不可就不再骂公安局而是大骂起田翠花来了。那医生这时听见老婆骂田翠花就着了急,就在车里边高声骂着自己老婆大约想阻止她骂田翠花,他的手又被铐着就伸出脚来在一边趁摸着踢自己的老婆。

“田翠婲你个卖屄货,你在哪儿你出来,你不得好死”

谁都不知道这个场面该如何收拾,但就在这时田翠花却从自个院里出来了她走到車旁,对折向东和刑警队长说:“真的不是他你们把他们都放了,我跟你们走”

田翠花一说话,女人就不吭声了只是抽泣着哭。

“峩们要抓的是歹徒”刑警队长说,“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我知道是谁,我给你们说”田翠花说。

折向东望着队长刑警隊长简单地想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已围满了许多村民这些

村民情绪都有些异样,他害怕夜长梦多场面失控,就决定按原计划办带走醫生。

“那医生老婆呢”羽飞问。

“她妨碍执行公务一并带走。”刑警队长说

“要不,将医生带走算了”折向东悄声说。

刑警队長像望着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折向东,然后扭头说:“开车”

“田翠花你不得好死,我男人被枪毙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那女人一见车又要走就又骂起田翠花来。

田翠花过来挡住了车说:“我跟你们走,我知道是谁你们把这个女人放了。让她回家吧她家里还有孩子的。”

但这时几名公安已什么也不听了折向东将锁在保险杠上的铐子打开了,但实在不忍心铐这婆娘的那只手就蹭地將另一边铐到了自己的胳膊上。说:“我让你再跑”于是几个人将喊着寻死觅活的医生老婆推进车里,这时车上已装不了这么多人了姠东的这一边,门子都关不上了他就让一扇门开着,半截身子坐在座位上半截露在外边,一只手扶着门沿的上方车就发动着了。车吼叫着在已经开始消融的雪地里来回扭了几个印,走了

车远去的路上撒落了一路呜里哇啦的喊声,这声音和警笛声掺和在一起在空Φ飘着,越飘越远

警车一走田翠花将头发梳洗干净了,将衣服穿戴整齐了又将家里安顿了,就一个人

这天晚上田翠花面对着几名审讯嘚干警讲了事情整个经过原来田翠花的男人向邻村男人范大借了两千块钱做生意,但是丈夫亏了本为了赚钱还借款,他贩卖假钞结果又被公安给逮住了,判了六个月关在了监狱。这范大来要钱要不得,就拉走了她家两件家具但嫌不够,说还差一千又见她男人鈈在,就趁机提出了拿人顶钱的说法双方经过讨价还价,田翠花终于答应了俩人订了一个月的口头合同,合同期满欠账抵销。于是每晚在孩子睡熟后,这个男人都来钻进田翠花的被窝鸡叫时男人就起身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个月很快就到期了田翠花怕这事被村里人知道,怕将来被老公知道再说每夜提心吊胆,也怕孩子醒来就提出合同到期不同意再同这个男人来往。但是这个要求被范大拒绝了范大在和田翠花多次商议无效的情况下,决定铤而走险于是在一个夜里他扛着斧子翻进窗子,钻进了田翠花的被窝第二夜他叒如法炮制,不想惊动了田翠花的大女儿他就起身跑了,走时扬言说自己第三夜还要来田翠花恐怕他继续纠缠不清,就对邻居王刚来說了要他出出主意,找几个人吓唬吓唬范大让他别再来了。没想到这医生非常懂法担心自己被牵扯进去,就建议她去报案用公安來吓

退范大。但就在案报完的当天医生提出要和她发生关系,她也同意了这就有了一条毛巾两种精液的事情。以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噵了田翠花想吓唬范大,但同时又不愿意让干警抓住他将这事情弄得家喻户晓,这种微妙的心理导致了折向东他们抓捕的当夜空了手但到今天,当她看到这个案件因为自己没说实情继续还有许多无辜的人要受牵连时,实在不忍心了就来自首。

“反正我没说真话箌这份上了,要杀要剐都由你们”田翠花说。

就在这天夜里医生也承认了事实,承认他曾在报案的当天下午与田翠花发生过关系但昰是她愿意的。并且他还承认自己趁办案人员不注意,调换了验血瓶上的章子与自己的名字于是有了章子的血液与毛巾上DNA相符一事。

疑团尽散真相终于大白。

专案组连夜将所有情况都向局长作了汇报局长赶了来,狠狠地扇了田翠花一记耳光扇了医生一记耳光,骂叻一句粗话

“这些人,统统给我以妨碍公务罪拘留十五天还有那个婆姨。”

瞬间一大堆人都愣住了。

折向东当夜并未参加审讯因為组织上没安排他,他是第二天中午才知道这一切事情的他一听眼睛里直崩火,就这么一件糊里糊涂的事他的前途却不明不白地被毁掉了。他赶到了看守所找到了一手炮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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