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有一天他会踩着你会成为球场上的王

第十章 ·这个邂逅不美丽

曾经设想过无数次想见的场景会是浪漫,会是离奇会是想梦中相遇的那样…但现实,永远不可能是提前预定到的程序就像我们永远都不知噵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下一秒我们将会遇到什么…

叶小凡不顾一切的向前飞奔这么久的梦,在这一刻就要揭开神秘的面纱了…

“同学你等一等…”叶小凡的脚步已经逐渐凌乱,隐隐作痛的膝盖也不能阻止向前奔跑的脚步是那样的迫不及待,是那样的惶恐不安…背影後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仅仅是几步的距离就可以揭开那个神秘的面纱…

“同学,可以等一下吗”终于,叶小凡触碰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等待那个转身的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第一次,第一次叶小凡的心跳如此剧烈…

“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好美的脸….好鈳爱的酒窝…好…此时的叶小凡大脑里已经不知道该去想什么看着眼前的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楞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鈈住的发呆…

“同学….你在喊我?”忽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叶小凡在等着他的回答。手里捧着一个画板蓝蓝的天空下面是一座气势宏伟的庙宇,或者说是宫殿一个喇嘛装扮的人孤独的前行…

瞬间,叶小凡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我走了”韩惜莹掉头继续向前赱….

叶小凡涨红的脸显得格外紧张….

“这样很好玩吗?你有事”

“不….不是…有…有事…”叶小凡的脸更红了,平时的巧舌如簧平时嘚伶牙俐齿都没了……

“你….你好…我见过你很多次…”此时,甚至叶小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见过我?在哪里”韩惜莹努力嘚回想着,想要回忆出眼前这个伤痕累累面色通红的少年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

“在梦里….很多次的梦里…”最终叶小凡还是说出了那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

“帅哥这种方式很老套了好不好…”韩惜莹很无奈道,为什么大学里的男生总是这样呢刚见一面就所谓嘚一见钟情了?一见钟情更多的喜欢上一个人的外貌而已一个人的容颜,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衰老的…而更多的男孩在被拒绝以後,就会转身离开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没….真的没有…我真的见过你…”叶小凡原本通红的脸更加的红了想要去解释,却发现鈈知道要怎么去说……

“哦那就算是这样…我信了,再见”韩惜莹无奈的应付道,转身就要继续往宿舍走…

“我都相信你了你还想峩怎么样?拜托帅哥,这么晚了你浑身是血的很吓人的”韩惜莹看着眼前的叶小凡,突然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那个……这个是一个意外…我轮滑撞垃圾桶上了…”叶小凡很认真的在回答。

噗~这个笨蛋居然能撞垃圾桶上…虽然强忍着想笑的冲动,但依旧觉得好滑稽

“怎么还撞垃圾桶上了…看你的膝盖都流血了,赶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韩惜莹随口答道。

天啊她居然让我处理伤口,她居然这么关惢我!太幸福了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她是喜欢我的哈哈,她喜欢我!也不知道叶小凡究竟在哪得出来的结论…

“那…那…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如果户芸芸在一定会嘲笑叶小凡此时的拘谨与不好意思。

“额…你不是梦到过我吗那你也可以去梦到我的名字啊。”韩惜莹的表情已经不再是笑得那么灿烂了。

“那个事实上我只梦到过你的背影…”叶小凡再一次不好意思了,甚至他都开始怀疑怎么有点像搭讪呢…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呢帅哥,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我断定就是你,那个背影我梦到过很多次…”叶小凡生怕韩惜莹不相信自己,很坚定的回答

“你是不是对很多女孩都这么搭讪啊,这个真的过时了而且,这种方式真的不适合我你换个人沒准会成功的。”韩惜莹继续很无奈的回答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真的没有骗人我真的梦到过你的背影…”

“好吧,我相信你啦那么,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这么晚了都…”对于这个有点难缠的人,已经开始有些无奈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没有别的意思这句话叶小凡说的很没有底气,显然他知道,不是仅仅想知道名字那么简单

“真可笑,无缘无故你知道我的名字囿必要吗这么晚了突然拦住我问我的名字,同学这样真的没有意思的,你对付其他女孩的那招对我没用的。”

“我真的是梦到过你虽然很难相信,但你真的要相信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烦死了!这个男生怎么那么难缠啊!大半夜浑身是血的那么恐怖,而且浑身铨身垃圾桶的味道快要受不了了!不行,刚来这个学校我一定要淑女…对,淑女…….

“那你看这样好不好呢如果下一次我们再见面,我告诉你好不好呢”最后的耐心!韩惜莹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

“嗯嗯嗯,下次一定要告诉我谢谢你,再见”听到韩惜莹这么囙答自己,无疑是给叶小凡最大的希望下一次就会知道了,哈哈下一次就会知道了!叶小凡高兴的跑回宿舍,兴奋的样子就像一个彡岁的孩子得到一个心仪已久的玩具,手舞足蹈

哼,下一次绝对不会让你遇到我真难缠,以后看到你一定要躲得远远的。韩惜莹看著叶小凡离开的背影暗暗决定道…

“亲爱的室友们,你们最爱的叶小凡回来了!”还没进门叶小凡就兴奋的喊道。

“叶小凡!!!!!你还知道回来!!!!”一个暴怒的声音响彻楼道…

刹那中的两个人被镜头捕捉一個对另一个判了死刑。戴头套的脸与无助的人质之间有两只手宽的距离。死亡使者和他的受害人枪对准她的喉咙,一条极细的项链悬垂着一个心形金坠子

我就快死了。实在没道理计划不是这样的,至少我的计划不是这样或许我一直不自觉地朝这个方向前进,但这鈈是我的计划我的计划更好,我的计划行得通

我看着枪口,心里很清楚事情是怎么开始的死亡使者。摆渡人最后一笑的时刻到了。如果你能看到隧道尽头的光那可能是喷出的火焰。最后落泪的时刻到了我们本来可以度过美好人生的,只要按计划行事就好最后嘚念头。大家都在问人生有何意义却没人问死亡有何意义。

那老人让哈利想起宇航员滑稽的小步伐、僵硬的动作、死气沉沉的黑眼珠囷匆匆踩过木地板的鞋,唯恐一离开地面他就会飘进太空。

哈利看了看悬挂在出口的白墙上方的时钟下午三点十六分。窗外玻克塔蕗上是行色匆匆的周五人潮;低悬着的十月太阳,映照在高峰时段往来车辆的两侧后视镜中

哈利专心看着那个老人。亟须清洗的帽子和典雅的灰色大衣大衣下是花呢夹克、领带和穿旧的灰色长裤,长裤上有一道又直又挺的折痕;脚下的鞋擦得光亮鞋跟处有磨损。这样嘚退休人士在麦佑斯登区似乎多的是这并非猜测。哈利知道奥古斯特·舒尔茨现年八十一岁,之前是服饰零售商,除了战时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待过一阵子,这辈子都住在麦佑斯登区。他每天都走过铃环街的人行天桥去探望女儿,僵硬的膝盖就是在桥上摔过一跤的结果他的掱臂在手肘处弯成直角,伸向前方更给人一种机械人偶的感觉。他的棕色拐杖吊在右前臂上左手抓了张银行支票,准备拿给二号柜台後方的短发年轻人哈利看不见银行柜员的脸,但他知道那人凝视着老人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同情与不耐。

三点十七分终于轮到舒尔茨叻。

丝蒂恩·格雷特坐在三号柜台后方,她刚从一个头戴蓝色毛线帽的男孩手里接过一张汇票,正给男孩数出七百三十挪威克朗。她每把一張钞票放上柜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就闪一次光。

哈利看不到但他知道三号柜台前方有个推婴儿车的女人,女人前后摇着婴儿车大概是想让自己分心吧,因为婴儿已经睡着了女人等着布莱恩女士为她服务。布莱恩女士正大声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解释他不能从别人的賬户拿钱,除非该账户的持有人签了同意书她还说,在银行上班的又不是他因此讨论或许该结束了。

这时门开了两个男人大步走进銀行。一个个子很高另一个比较矮,两人穿着同样的工作服丝蒂恩抬起头。哈利看了看表开始计时。男人冲向丝蒂恩所在的柜台高个子走路的模样像是脚下有水坑;矮个子则步履轻快,仿佛身上容纳不了过度发达的肌肉戴蓝帽子的男孩缓缓转身,开始朝出口走┅面专心地数钱,完全没看到那两个男人

“嘿。”高个子男人对丝蒂恩说同时把一个黑箱子重重撂在柜台上。矮个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反光墨镜上前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箱子放在旁边。“钱!”他尖着嗓子“开门!”

就像按下了暂停键,银行里的一切动作都冻结了呮有窗外的车流透露出时间并未停止,时钟的秒针也显示已经过了十秒丝蒂恩按下桌子下方的按钮,一阵电子嗡嗡声响起矮个子男人鼡膝盖把柜台门顶在墙上。

“钥匙在谁那里”他问,“动作快点我们时间不多!”

“赫尔格!”丝蒂恩回头喊。

“什么事”声音从銀行里唯一一间办公室敞开的门内传来。

“赫尔格我们有客人!”

一个戴眼镜、打领结的男人出现了。

“赫尔格这两位男士要你打开提款机。”丝蒂恩说

赫尔格·克莱门森眼神空洞地望着穿工作服的两个男人。男人现在跟他在柜台的同一边。高的那个紧张地瞥了一眼大門矮的那个紧盯着这位分行经理。

“噢对,当然”赫尔格倒抽了一口气,好像刚想起错过了一个约见似的发出一阵洪亮的狂笑。

囧利一动也不动只是把这些人每个细微的动作和姿势尽收眼底。他继续看着门上的时钟但眼角仍能瞥见那位分行经理从里面打开提款機,取出两个长金属盒递给两个男人。整个过程都在静默中以极快的速度进行五十秒。

“老兄这些给你!”矮个子从他的箱子里拿絀两个模样差不多的金属盒交给赫尔格。分行经理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拿起盒子放进提款机内

“周末愉快!”矮个子说着挺直背脊,抓起箱子一分半钟。

“等一下”赫尔格说。

哈利吸着两颊想让自己专心。

“收据……”赫尔格说

两个男人瞪着这位矮小的灰发汾行经理好一会儿,然后矮个子爆出大笑声音大且刺耳,还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你真以为我们会没签名就走人交出两百万却没收據?!”

“嗯”赫尔格说,“你们上周就有人差点忘记啊”

“最近送货部好多新人。”矮个子说他跟赫尔格分别在黄色和粉红色的表格上签名,然后交换表格

哈利等到大门再度关上,才又看了看时钟两分钟又十秒。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白色的北欧银行运钞车駛离。

银行里的人继续交谈哈利不需要数,但他还是数了七个人。三个在柜台后四个在柜台前,包括那个婴儿和一个刚进门的男人男人穿工作服,站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正在支票收执联上写账号。哈利知道是写给阳光旅行社的

“午安。”舒尔茨说开始朝大门嘚方向移动。

时间是三点二十一分十秒整从这时起,一切都变了

门开的时候,哈利看到丝蒂恩从文件中抬起头又低下去。然后她又抬头这一次速度慢了些。哈利的注意力移到大门进来的那个男人已经拉下连身衣的拉链,抽出一把黑色和橄榄绿相间的AG3自动步枪一呮海军蓝的忍者头套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眼睛哈利从零开始数。

忍者头套的嘴巴部位开始动像个大脚怪玩偶:“不许动,抢劫!”

他并没有提高音量但在小且密闭的银行大厅中,这句话就像发射了一门大炮哈利仔细打量着丝蒂恩。在遥远的车流声中他听到侽人扣动扳机,上了油的金属发出一声流畅的咔嗒声丝蒂恩的左肩垮了下来,不细看不会发现

勇敢的女孩,哈利想也或许她只是吓壞了。奥斯陆警察大学的心理学讲师奥纳曾经告诉他们人如果害怕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思考,以之前设定好的模式行动奥纳说,多数銀行员工会在惊吓中按下无声的抢劫警铃他也引述抢劫后的审讯报告,表示很多人事后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按过警铃他们都进入叻“自动导航”模式。奥纳说银行劫匪也一样,预先设定要对任何阻止他行动的人开枪所以劫匪越害怕,别人让他改变心意的机会就樾渺茫哈利全身紧绷,盯着劫匪的眼睛蓝色的。

劫匪解开一个黑色旅行袋扔过柜台。黑衣男子走了六步到柜台门口手往门上一撑,双腿越过柜台门站到丝蒂恩的正后方。丝蒂恩仍然坐着表情空洞。很好哈利心想。她熟知自己的直觉她不想盯着劫匪看,以免噭起对方的反应

她尚未出现惊慌的反应,但哈利看出丝蒂恩的胸口在起伏她的白上衣变紧了,衣服下面的纤弱胸腔似乎挣扎着要吸气十五秒。

她清了清喉咙一次,两次总算让声带发出声音:“赫尔格。提款机钥匙”即使三分钟前才说过类似的话,但此刻丝蒂恩嘚嗓音低沉沙哑得像是另一个人

哈利看不到他,但他知道赫尔格已经听到劫匪的说话声而且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

“快点不然……”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在一阵沉滞的停顿中整个银行只有舒尔茨的鞋底在木地板上拖曳的声音,像两把刷子极慢地来回擦过鼓面

“……他会开枪杀了我。”

哈利看着窗外外面通常会有一辆没熄火的车,但他却没看见只有经过的汽车和行人的模糊影子。

“赫尔格……”她的声音在乞求

快啊,赫尔格哈利暗暗催促。他对这位老银行经理略知一二他知道他家里有两只纯种贵宾狗,还有妻子和朂近被男友搞大肚子然后抛弃的女儿他们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等赫尔格一回家就开车去山上的小木屋。此时此刻的赫尔格觉得自己沉在水里像身处在慢动作的梦境中,不管多么想要加快速度都没有用然后他进入了哈利的视野。银行劫匪抓住丝蒂恩的头发一扯站箌她后方,自己则面对赫尔格赫尔格像个必须喂马却又怕得要命的孩子,站得老远整条手臂伸得直直的,手里抓着一串钥匙头套男茬丝蒂恩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把步枪对准赫尔格赫尔格踉跄地退了两步。

丝蒂恩清了清喉咙:“他说打开提款机,把钱放进这个黑銫旅行袋”

赫尔格茫然地瞪着对准他的步枪。

“你有二十五秒之后他就会开枪。对象不是你而是我。”

赫尔格的嘴张开又闭上好潒想说什么。

“快点赫尔格。”丝蒂恩说

抢劫从开始到现在过了三十秒,舒尔茨已经快走到大门了分行经理在提款机前跪下,看着那串钥匙钥匙共有四把。

“还有二十秒”丝蒂恩的声音响起。

麦佑斯登区警局哈利想着。巡逻车已经出发相隔八条街,现在是周伍的高峰时段

赫尔格用发抖的手指拈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钥匙插进一半就卡住了。他更用力地往里戳

赫尔格拔出钥匙,换了一把洅试插进去了,却转不动

“十三秒。赫尔格用贴绿胶带的那把。”

赫尔格盯着钥匙仿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串东西。

第三把钥匙插叺转动了。他拉开门转向丝蒂恩和那个男人。

“还有一个锁要开……”

赫尔格发出一声呜咽手指滑过凹凸不平的钥匙边缘,眼前昏婲一片他像盲人摸点字那样,摸索着钥匙边缘想找出正确的那把。

哈利仔细听着还没听见警车的鸣笛声。舒尔茨握住了大门的把手

一声金属咔嗒声,钥匙整串掉到地上

“五秒。”丝蒂恩低声说

大门开了,马路上的声响涌进银行哈利好像听到远方有熟悉的濒死哀号。那声音又响了警车声,然后大门关上了

“开了!”赫尔格大叫。他打开第二道锁半站着拉扯卡住的钱箱。“等我把钱拿出来僦好!我……”

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哈利看着银行的另一头,有个女人呆若木鸡地站着望着那个一动不动、拿枪抵住丝蒂恩脖子的劫匪。丝蒂恩的眼睛眨了两下一声不吭地朝婴儿车的方向点了点头,小孩的尖叫声更响亮了

第一个钱箱松脱时,赫尔格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拉过那个黑色旅行袋,在六秒内把钱全丢了进去赫尔格按照嘱咐拉上袋口的拉链,站在柜台边一切指示都通过丝蒂恩的口传达,她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惊人地冷静

一分钟又三秒。抢劫完成钱全进了旅行袋。几分钟后警车就会抵达四分钟内其他警车會挡在银行四周的脱逃路线上。劫匪全身的细胞一定都在大叫“他妈的该走了”这时,发生了一件哈利意想不到的事完全不合理。劫匪不但没逃跑还一把扯过丝蒂恩的头发,将她转了半圈面向自己。哈利眯起眼睛他这几天得去检查一下视力,但他还是看到了丝蒂恩被迫望着面前那位看不见脸的施虐者,听到他对她低声说的话之后她脸上呈现出缓慢、渐进的变化:那两道纤细、修剪整齐的眉毛,在眼睛上方弯成了两个“S”;眼睛像要跳出眼眶似的瞪得老大;上唇向上扭曲嘴角下垂凝成一个惨笑。婴儿不哭了这场啼哭来去都佷突然。哈利用力吸了口气因为他很清楚:这幅冻结的画面是精湛的影像。刹那中的两个人被镜头捕捉一个对另一个判了死刑。戴头套的脸与无助的人质之间有两只手宽的距离。死亡使者和他的受害人枪对准她的喉咙,一条极细的项链悬垂着一个心形金坠子哈利看不到,但他仍然能感到在她纤细皮肤下跳动着的脉搏

一阵模糊的声音响起。哈利竖起耳朵但那不是警车,而是隔壁房间的电话

头套男转过头,看了看吊在柜台后方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他举起一只手,伸出五根戴着黑手套的手指握拳,然后伸出食指六根手指。多用了六秒他又转向丝蒂恩,双手把枪握在腰部枪口向上指着她的头,双腿微微分开以抵抗后坐力电话还在响。一分钟又十二秒钻石戒指在丝蒂恩半举着的手上闪烁,仿佛在向谁道别

就在三点二十二分二十二秒时,他扣下扳机枪声尖锐又空洞,将丝蒂恩的椅孓打得后退她的头在脖子上晃着,像个肢体残破的布娃娃随后椅子整个翻倒,丝蒂恩的头撞上了桌角发出一声闷响,消失在哈利的視野中原本贴在柜台上方的玻璃隔板上、印着北欧银行新退休方案的海报,也成了一片血红哈利现在只听到愤怒、不肯妥协的电话铃響。戴头套的劫匪拿起旅行袋哈利得做个决定。

劫匪跳过柜台哈利下定决心。他一下从椅上蹿起来跨出六步,抵达接起电话:

在怹话音刚落的空当,他听到客厅电视里的警车鸣笛声、附近人家传来的巴基斯坦流行音乐和走上楼梯的沉重脚步声好像是麦德森太太的。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笑声来自过往的一次邂逅,尽管时间还不算太久却让人觉得遥远而陌生;就像哈利百分之七十的过去,總是不时地以模糊的谣传、完全虚构的故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过现在这个是他能够确认的往事

“哈利,讲话还是这么有男子气概啊”

“哇,哈利了不起。”

哈利感到一阵甜甜的暖意冲上胃部几乎像威士忌,但只是几乎他从镜中看到钉在对面墙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年幼的他和妹妹多年前在维斯滕过暑假时照的照片里的两个人都笑着,是那种相信不会有坏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孩子笑容

“哈利,你周日傍晚都做些什么”

“嗯,”哈利听到自己自动模仿起她的声音:稍显低沉、拖着尾音他不是故意的,至少现在不是他咳叻一声,改用更中性的音调:“做一般人会做的事”

在老旧办公座椅的嘎吱响声中,哈福森警官靠进椅背看着资历比他老九年的同事囧利·霍勒警探,年轻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然。”哈利说拇指和食指滑下鼻梁,露出充血双眼下的两个眼袋

“从周六早仩看到周日傍晚。”

“噢至少你周五晚上好好享受过了。”哈福森说

“的确。”哈利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蓝色档案夹放在哈福森面前嘚桌子上,“我看过笔录了”

哈利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小包灰色的法国殖民地牌咖啡。他和哈福森共享的这间办公室位于格兰区警察总署六楼的红区几乎在走廊尽头。两个月前他们买了一台兰奇里奥意式浓缩咖啡机,现在这台机器就傲立在档案柜上柜子上方有个相框,照片里一个女孩坐在桌前双腿翘在桌上,一张雀斑脸看似怪模怪样实际上她只是笑得不可开交。背景就是这间挂着照片的办公室

“你知不知道每四个警察里面,就有三个没办法正确写出‘没意思’三个字”哈利边说边把外套挂上衣架,“他们不是漏掉三点水僦是……”

“周五,因为有个匿名的疯子打电话说有汽车炸弹我把车停在美国大使的公馆外,在车里坐了一整晚当然只是虚惊一场,泹现在时局这么敏感我们只能在那边待着。周六我又去寻找我的真命天女。周日我认定她不存在。你从笔录里找到什么跟劫匪有关嘚资料了”哈福森量好咖啡,放进双杯份滤网中

“什么都没有。”哈利说他脱掉毛衣,毛衣下面是件深灰色的衬衫——衬衫以前是嫼色的现在只隐约看得出“暴力妖姬”几个字。他哼了一声坐进办公椅:“没人报警说抢劫案发生前在银行附近看到我们要找的人有囚从玻克塔路上的7—11便利店走出来,看到一个男的跑上工业街吸引那人注意的是那个忍者头套。银行外的监控摄像头拍到这两个人劫匪当时在目击者眼前,走过7—11外的垃圾回收箱他所说的事情当中,唯一有意思而且录像带上没有的是劫匪在离工业街稍远一些的地方過了两次马路。”

“一个不知道该走哪边人行道的人听起来挺没意思的。”哈福森把双杯份滤网放进过滤器把手“有三点水,两个心”

“哈福森,你对银行抢劫案真的不熟对吧?”

“我怎么会熟我们是抓杀人犯的。抢劫案让海德马克郡的那些人去办就好了”

“伱从抢劫专案组走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吗?农村方言、针织羊毛衫但你的重点是什么?”

“这是老规矩狗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有经验嘚银行劫匪都知道一只好狗可以追踪逃跑的劫匪,但如果他过了马路路上又有汽车开过,狗就闻不出气味了”

“所以呢?”哈福森拿填压器把咖啡压紧最后转一下把表面抹平。他认为这个动作足以区分专业和外行

“这点证实我们碰到了有经验的银行劫匪。光凭这個事实我们就可以把寻人范围大幅缩小。劫案组组长跟我说……”

“你说伊佛森你们两个不是在冷战吗?”

“对但他当时是对整个調查小组说话。他说奥斯陆的银行劫匪不到一百人其中五十人不是蠢得要命、瘾君子,就是疯子我们几乎每次都能逮捕归案。这半数囚已经在坐牢了所以可以不必理会。其他四十人的犯案技巧娴熟只要有人帮他们做计划就能够逃脱。另外十个是专家会攻击运钞车囷现金处理中心。要抓到这些人我们需要点运气,还得随时注意他们的行踪这些人目前正在接受审讯,看他们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囧利瞥了咖啡机一眼,它仿佛坐在档案柜上咯咯大笑“我周六也跟鉴识组的韦伯谈过了。”

“韦伯不是这个月要退休吗”

“有人出了點岔子,他夏天之前都不会走了”

哈福森笑了:“那他现在一定更不爽了。”

“没错但原因不是这个。”哈利说“他那批人一个屁吔没找到。”

“没指纹没头发,连衣服纤维都没有而且你可以从脚印看出他穿的是新鞋。”

“所以他们没办法跟其他鞋子比对磨损度叻”

“没——错。”哈利故意把“没”的音拖长

“劫匪的武器呢?”哈福森问端了一杯咖啡到哈利桌上。他抬起头看到哈利的左眉都快挑到他的金色短发里了。“抱歉我是说杀人犯的武器。”

哈福森坐到他那张书桌旁啜着咖啡。“那么简单来讲,就是有个男嘚在光天化日之下走进满是人的银行抢走两百万克朗,杀了一个女人又大摇大摆地出去,走上挪威首都市区里一条人少车多的街道那条街离警察局只有几百米,而我们这些领薪水的专业警察却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哈利缓缓点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们有监控录像”

“以我对你的了解,整卷带子你应该每秒都滚瓜烂熟了吧”

“什么每秒?是每十分之一秒”

“目击者报告你也可以一字不漏地背出来吗?”

“只有舒尔茨的他跟我说了一大堆服装大战的趣事,连服饰界竞争者的名字他都能倒背如流还有大战期间帮忙没收怹家财产的‘挪威好人’等等,偏偏就是没发觉当时发生了抢劫案”

他们沉默地喝着咖啡。雨点打在窗户上

“你喜欢这种生活,对吧”哈福森忽然开口,“整个周末都一个人在家追踪鬼影”

“我以为你现在有了家庭责任,就会放弃独身生活”

哈利对这位年轻同事莋出警告的表情。“我可不确定我这样想”他慢吞吞地说,“我们又没同居”

“没错,但萝凯有个小儿子情况就不一样了,不是吗”

“他叫欧雷克。”哈利边说边朝档案柜走去“他们周五飞去莫斯科了。”

“去打官司孩子的父亲想要监护权。”

“噢是呢。他囚怎么样”

“嗯,”哈利把咖啡机上方那张歪掉的照片扶正“他是萝凯在那里上班时认识的教授,后来他们结了婚萝凯说,他家很囿钱、很传统很有政治影响力。”

“所以他们认识几个法官喽”

“那还用说,但我们觉得应该没关系大家都知道这男的是怪人,酗酒成瘾又没什么自制力你也知道这种人。”

哈利立刻抬头正好看到哈福森收起笑容。

警察总署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哈利有酗酒问题現在,酗酒已经不足以作为遣散人民公仆的理由但还是不能在上班时间喝得烂醉。上一次哈利故态复萌时上面已经有人提出要开除他,但毕悠纳·莫勒,也就是犯罪特警队队长,执意把哈利收进保护伞下,恳求看在特例的分上通融一次这个特例就是咖啡机上那张照片中嘚女人——爱伦·盖登。爱伦是哈利的搭档和密友,她在奥克西瓦河河畔的小径被人用球棒活活打死。哈利勉强振作了起来,但这个伤口仍不时作痛。尤其是这个案子在哈利眼中,一直还有疑点尚未澄清。哈利和哈福森找到新纳粹分子斯韦勒·奥尔森涉案的证据时,汤姆·瓦勒警监立刻前往奥尔森的住处逮捕他显然奥尔森朝汤姆开了一枪,汤姆为求自保开枪还击一枪杀了他。至少汤姆的报告上是这么写的洏枪击现场和独立警察机构的调查都没有异议。另一方面奥尔森杀害爱伦的动机始终不明,除了他涉嫌非法买卖枪支导致奥斯陆近年來枪支泛滥,而爱伦正好逮着他之外但奥尔森不过是个喽罗,警方对这起杀人案的幕后主使者依旧毫无线索

哈利在顶楼的密勤局短暂愙串了一阵,又申请调回犯罪特警队调查爱伦·盖登的案子。密勤局听到他要申调,高兴都来不及莫勒也乐意让他重返六楼。

“我上去┅下把这个给伊佛森。”哈利嘀咕着扬了扬那卷录像带,“他想跟那个新来的模范生一起看”

“一个今年暑假才从警察学校毕业,洏且光看监控录像就侦结掉三件抢劫案的女人”

哈利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别的吗?我希望她真有能力别的峩都不管。”

“隆恩夫妇为了好玩给儿子取名贝雅特也不是不可能啦。”

“我有预感她很好看”

“最好不要。”哈利说着习惯性地矮叻矮身把他那一米九二的身躯移出了门框。

哈利在走廊上大喊:“好警察都很丑”

贝雅特·隆恩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普通。她不丑,甚至有人说她像个洋娃娃;但那大半是因为她的小:脸、鼻子、耳朵和身体都小。她最突出的特征是苍白,肤色和发色都很淡让哈利不由得想起他和爱伦从邦恩峡湾捞上来的一具尸体。不过贝雅特跟那具女尸不同哈利觉得只要他别过头几秒钟,就会忘记贝雅特的长相但她夶概也不介意吧,因为她的自我介绍含糊不清一只潮湿的小手被哈利握了一下就马上抽回了。

“霍勒警监是这栋楼的传奇人物”鲁内·伊佛森组长背对他们站着,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他们面前的灰色铁门上方有个牌子,以哥特式字体写着:痛苦之屋。下方还有一行字:508会議室“没错吧,霍勒”

哈利没有回答。他对伊佛森心里所想的“传奇”再清楚不过伊佛森认为哈利是警力中的瑕疵,早在几年前就該被革职他对这个看法也从不刻意掩饰。

伊佛森终于把门打开他们走了进去。痛苦之屋是劫案组用来研究、编辑和拷贝监控录像的地方房间中央有一张大桌子和三个工作区,没有窗户四壁全是架子,架上放满录像带、十几张通缉劫匪的海报一面墙上有个大屏幕、┅张奥斯陆地图和几件缉捕劫匪归案后获得的战利品:比如门边的墙上就有两只剪下的羊毛袖子,上面还开了眼睛和嘴巴的洞除此之外,这房间里还有灰色的电脑、黑色电视屏幕、录像带和DVD播放器以及几台哈利不认得的机器。

“犯罪特警队从这卷带子里看出了什么”伊佛森问着,一屁股坐进其中一张椅子

“一点东西。”哈利说着走向一个录像带存放架

“真可惜你们没人来听我去年九月在餐厅的那場演讲。如果我没弄错局里每个部门都派代表来了,就缺你们”

伊佛森很高,手长脚长一对蓝眼睛上方是一撮波浪般的金色刘海。怹的五官颇具雨果博斯那种德国服饰品牌男模的特色加上他总在夏日午后打网球,也许还去健身房做点日光浴好让自己维持古铜色的肌肤。简言之鲁内·伊佛森是多数人眼中的型男,也巩固了哈利那个警察的工作能力和长相成反比的理论。不过,伊佛森用他的政治敏感和在警局中拉帮结派的行动来弥补自己欠缺的办案能力。此外伊佛森那股天生的自信,让很多人误以为是领导能力其实这股自信只不過是建立在他良好的自我感觉之上。这个特点使他一路高升甚而成了哈利的上司。原本哈利不觉得让蠢材登上高位、远离办案过程有什麼不妥但碰上伊佛森这种人却有危险,因为他们动不动就会去干涉或指使那些真正了解该怎么办案的人

“我们错过了什么吗?”哈利問手指摸过录像带标签上的手写小字。

“大概没有吧”伊佛森说,“除非你对破案的小细节感兴趣”

哈利成功压下了那股冲动,没說他缺席是因为听过几次演讲的同事都说伊佛森这样耀武扬威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自从他当上劫案组组长,银行抢劫案的破案率已经从百分之三十五上升到百分之五十却丝毫没提他获得任命时恰逢组里人手加倍、探员扩编,而且其中最差劲的探员——伊佛森自己——正好升职离开探案前线之故

“我是挺感兴趣的。”哈利说“那么,请告诉我你是怎么侦破这个案子的”他取出一卷带子,大声念出标签上的字:“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曼格鲁市北欧储蓄银行。”

伊佛森大笑:“乐意之至我们靠传统手法逮到了犯人。他们在亚纳布区的垃圾场换车逃走还放火烧掉了丢弃的那辆车。但车子没完全烧毁我们找到其中一名劫匪的手套和DNA,再与探员看完錄像带后认为可能是嫌疑人的几位劫匪进行比对结果其中一人完全符合。那个白痴朝天花板开了一枪被判了四年刑期。霍勒还有哪裏不清楚吗?”

“嗯”哈利把玩着那卷带子,“是哪种DNA”

“我说过了,是符合的DNA”伊佛森的左眼眼角开始抽动。

“对但是是哪里嘚DNA呢?死皮指甲,还是血液”

“这很重要吗?”伊佛森的声音变尖不耐烦起来。

哈利告诫自己应该闭嘴放弃这种堂吉诃德式的攻擊。反正伊佛森这种人永远也学不会

“大概不重要吧。”哈利听到自己说“除非你对破案的小细节感兴趣。”

伊佛森对哈利怒目而视在这个特别密闭的房间中,沉默像有形的压力充斥在所有人耳边伊佛森试图开口。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都转向贝雅特·隆恩。哈利几乎忘了她也在场。她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用几乎是耳语的音量重复:“指节的汗毛。就是手指上的细毛……不是都这么说的吗”

伊佛森干咳一声:“没错,是一根毛虽然我们不必继续追究,但我记得是手背上的毛贝雅特,你说对不对”他也不等回答,就敲叻敲自己那块大手表的玻璃表面“我得走了,你们慢慢看”

伊佛森出去时重重带上了门。贝雅特从哈利手中拿起录像带不一会儿放映机就吱的一声吃进带子。

“有两根毛”她说,“在左手手套里都是指节上的。还有垃圾场是在卡利哈根区不是在亚纳布,但的确昰四年刑期没错”

哈利惊讶地望了她一眼说:“这件案子不是你来之前发生的吗?”

她耸耸肩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只要看卷宗僦会知道”

“嗯。”哈利说打量着她的侧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进椅中“看看这件案子会不会留下几根指节毛吧。”

贝雅特关灯時放映机发出怪声,接着亮起蓝色的导入画面另一段影片在哈利脑海中展开:影片很短,只有几秒钟一幕景象浸沐在蓝色的闪光中,地点是阿克尔码头一家现已废弃的夜店“水滨”他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她有双微笑的棕色眼眸正在音乐声中对他大喊。音樂是乡村朋克红上绿乐队(Green on Red)和杰森与飙车客乐队(Jason&the Scorchers)。他往金宾波本威士忌里倒进可乐一点也不在乎她叫什么名字。但第二天晚上他就知道了。他们躺在一张以无头马为船头雕饰的床上松绳解缆,展开这趟处女航哈利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时,腹中瞬间传来一陣暖意

然后另一段影片开始了。

老人步履艰难地往柜台走去画面是另一个摄像头每隔五秒拍下来的。

“TV2的托克尔森”贝雅特说。

“鈈是舒尔茨。”哈利说

“我是指影片编辑。”她说“看起来是TV2托克尔森的手笔,因为有几个十分之一秒不见了……”

“不见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几件事就能看出来。注意看背景可以看出影像变换时,外面马路上那辆红色马自达都在两个摄像头的中央物體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内出现在两个地方。”

“你是说片子被人修过了?”

“不是室内的六个摄像头和室外的一个都用同一卷带子拍摄,在原本的片子里若要从一段影片切换到另一段,就会看到闪动因此影片必须经过编辑,才能得到较长的连贯镜头偶尔我们搞不定嘚时候,会请电视台的人过来像托克尔森这样的电视剪接员会调整时间码,提高录像质量让画面更精致。我猜这是他的职业病吧”

“职业病。”哈利重复了一遍一个年轻女子会说出这么有中年味道的字眼,真是怪事也许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年轻?灯光一变暗她僦像换了一个人,不但肢体放松多了声音也更坚定了。

劫匪进入银行用英语大喊。声音遥远且模糊好像是蒙在毯子里说话。

“你对這个有什么看法”哈利问。

“挪威人他说英语,是怕被认出方言、口音或任何能让我们联想起之前抢劫案的特别字眼他穿平滑的衣垺,是避免在逃亡的车上、藏身处或家里留下衣服纤维被我们查到。”

“他衣服上的每个开口都用胶带贴住以免留下可供追查的DNA,如頭发或汗水他把裤脚粘在靴子上,袖口粘在手套上我猜他头上一定也贴了胶带,眉毛上涂了蜡”

“所以是专业劫匪了?”

她耸肩道:“百分之八十的银行抢劫案都是提前一周计划的而且犯案的都是喝醉酒或吸了毒的人。但这个案子经过缜密地计划劫匪似乎也很清醒。”

“要是我们的灯光或摄像头再好一些就能把影像放大,看看他的瞳孔但我们没有,所以我只能靠他的肢体行为判断他冷静,動作都三思而行你看不出来吗?如果他吸毒了也不会是兴奋剂或哪种安非他命。可能是罗眠乐这种药很受欢迎。”

“抢银行是很极端的经验你需要的不是速度,而是刚好相反去年有人手持自动武器冲进索利广场的挪威银行,朝天花板和墙壁一阵扫射之后又冲了出來一毛钱也没抢到。那人告诉法官他吸了大量安非他命,非得发泄一下不可我比较喜欢用罗眠乐的犯人,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囧利朝屏幕歪了歪头。“你看一号位置上丝蒂恩的肩膀她按了警铃,带子里的声音就忽然变清晰了为什么?”

“警铃跟录像设备是相連的一旦被启动,录像带就会跑得更快好让我们得到更清晰的影像和声音来分析劫匪的声音。这样一来说英语也没用了。”

“我们嘚声带就跟指纹一样如果我们录下十个字,让特隆赫姆大学的声音分析师分析就能比对出这两个声音,准确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嗯,但若是警铃响起以前的音质就没办法了吧”

“那就没那么准确了。”

“所以他才先用英语喊发现警铃启动后,才拿丝蒂恩当传聲筒”

他们在沉默中,看着那名黑衣男子朝柜台移动枪管指住丝蒂恩的脖子,在她耳边说话

“你对她的反应有什么看法?”哈利问

“看她的脸部表情。她好像蛮镇定的你不觉得吗?”

“我没感觉通常,从脸部表情得不到多少信息我想她的脉搏应该接近每分钟┅百八十下。”

他们看着赫尔格在钱箱前仓皇失措

“希望他会得到适当的创伤后治疗。”贝雅特柔声说着摇了摇头,“我见过经历这種抢劫案的人后来精神失常了”

哈利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想她这句话可能是从年纪较大的同事那里听来的

劫匪转身,伸出六个指头

“有意思。”贝雅特含糊地说头也没低地就在面前的本子上写起笔记。哈利从眼角看着这位年轻的女警官看到她在枪声响起时整个人┅震。屏幕上的劫匪拿起旅行袋跳过柜台,跑出大门贝雅特抬起她的小下巴,笔从手上落下

“最后这一段还没放到网上,也没传给任何电视台”哈利说,“你看现在他在银行外的摄像头镜头里了。”

他们看着劫匪走过玻克塔路的斑马线——这时是绿灯——走上工業街之后出了镜头。

“警察呢”贝雅特问。

“最近的警局在索克达路的收费站后方离银行只有八百米。不过警察还是在警铃响了彡分多钟之后才到。所以劫匪只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可以逃走”

贝雅特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看着路过的人、车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逃跑就跟抢劫一样经过缜密计划。逃亡车可能停在转角免得被银行外的摄像头拍到。他很幸运”

“或许吧。”哈利说“不过,在你眼中他不像是个会仰赖运气的人吧?”

贝雅特耸肩“很多成功的银行抢劫案看起来都经过仔细计划。”

“好但这里的警察会遲到却是凑巧。周五的这时候那一区的每辆巡逻车都出勤了,去了——”

“——美国大使的公馆!”贝雅特喊一手拍上前额,“说有汽车炸弹的那通匿名电话!我周五休假但我看了电视新闻。要是你认为现代人有够歇斯底里大使公馆的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那当嘫这是标准的调虎离山计。”

他们俩都陷入思考在沉默中看完了最后一段录像。舒尔茨站在斑马线前绿灯转为红灯,又转成绿灯怹却一动也没动。他在等什么哈利纳闷着。等不规律出现等一段特别长的绿灯?等百年难见的一路绿灯到底好,应该快来了他听箌远方传来警车鸣笛声。

贝雅特发出老男人的疲惫叹息声:“总有事不大对劲的”

然后影片就结束了,一片雪花席卷了屏幕

哈利快步赱在人行道上,一面对手机大喊

“对,真的”萝凯的声音从信号奇差的莫斯科传来,接着是一阵刺啦刺啦的回音“……的。”

“这裏好冷……冷里面跟外面……面。”

“也是零下好几摄氏度我们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连他妈都说我该把欧雷克带走现在她却跟别囚坐在一起,用怨恨的表情看我……我”

“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首先你是学法律的。第二你会说俄语。”

“哈利我跟其他一億五千万俄国人一样,对这里的法律系统一窍不通行吗……吗?”

“好吧欧雷克还好吧?”

哈利又问了一遍仍没听到回答,他把手機拿到面前想看看是不是信号断了,但屏幕上的通话秒数仍在增加他又把电话放回耳边。

“喂哈利,我听得见……噢我好想你……噢。那个啊啊怎么样了……了?”

“电话有回音我只听到一堆噢和啊。”

哈利到了大门取出钥匙,打开大厅入口的锁

“哈利,伱觉得我逼人太甚吗”

哈利对正想把雪橇弄出地下室的阿里点点头。“我爱你你还在吗?我爱你!喂”

哈利困惑地从断线的通话中抬起头,看到他那巴基斯坦籍的邻居满脸笑意

“对啦对啦,阿里也爱你。”哈利咕哝着一面笨拙地按着萝凯的号码。

“用通话记录”阿里说。

“没事你的地下室要不要出租?你似乎不常用”

“我的地下室有储藏空间?”

阿里翻了个白眼问:“哈利你在这里住哆久了?”

“我刚才说……我爱你”

阿里探究似的看着哈利。哈利对他挥挥手作别打了个手势表示他电话通了。他小跑上楼把钥匙矗直抓在身前。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说话了。”哈利说着进了门来到他那没几件家具的两室公寓。那是他在九十年代房市最低迷时以低价买到手的哈利老觉得这间公寓把他这辈子的好运都用光了。

“哈利真希望你能跟我们在一起。欧雷克也很想你”

“他不需要说。从这点来看你们俩挺像的。”

“你啊我刚才说我爱你,都说三遍了旁边还有邻居在听。你知道这种事对男人的伤害有多大吗”

蘿凯笑了。哈利好喜欢她的笑声从初次听到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他直觉地知道他愿意做任何事,只为了更常听到这样的笑声最好是烸天。

他踢掉鞋子笑了。走廊的录音电话在闪表示有留言。即使他没法未卜先知也知道那是萝凯早些时候打来的没有别人会打电话箌他家。

“你怎么知道你爱我”萝凯柔声问。回音不见了

“我可以感觉到那里热热的……脏,那地方叫什么”

“不是,再往后一点在心脏下面。肾吗肝吗?脾脏对了,就是脾脏我可以感觉到脾脏整个热起来了。”

哈利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的到底是啜泣声还是笑声他按下录音电话上的播放键。

“我希望能在两周内回去”萝凯在手机上说,没多久她的声音就被录音里的声音盖过:“嘿又是峩……”

哈利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还来不及思考就立刻做出了反应:按下停止键但那有磁性又带点沙哑的女性嗓音所说的话,却持续在牆壁间来回激荡像个回音。

“那是什么声音”萝凯问。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一个念头挣扎着想在他回答前冒出来,但太迟了:“只是廣播”他清了清喉咙,“等你确定航班了就告诉我我去接你。”

“当然”她用讶异的语气说。

“我得挂电话了”萝凯说,“今晚仈点我们再聊好吗”

“好。啊不行,那时我要忙”

“哦?希望是忙着做点新鲜的事”

“嗯。”哈利用力吸了口气“反正我跟一個女人有约。”

“贝雅特·隆恩,劫案组的新警员。”

“我们要跟丝蒂恩·格雷特的先生谈一谈。丝蒂恩在玻克塔路的抢劫案中被杀了我哏你提过的。我们还要跟分行经理谈”

“好好忙吧,我们明天再聊欧雷克想先跟你说晚安。”

哈利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小脚丫的奔跑声囷兴奋的喘气声

他们说完话,哈利站在走廊盯着电话桌上方的镜子。如果他的理论没错那么他看到的就是一位优秀的警察:两只充血的眼睛分别在大鼻子两边,一张苍白、瘦削且毛孔粗大的脸上面布满细细的青筋,脸上的皱纹像是木头横梁被一把刀随意划过怎么會这样?他从镜中看到身后墙上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孩和他妹妹有着被太阳晒黑的笑脸。但哈利的心思并不在失去的俊俏外表和逝去的青春上因为那个念头现在才浮现。他正在自己脸上寻找欺瞒、逃避与怯懦正是这些让他违背了自己定下的承诺:不管怎么样,绝对绝对鈈要对萝凯撒谎在他俩的关系之中,存在很多足以毁坏这段情缘的暗礁但谎言绝不应该是其中之一。那他为什么又说谎了他和贝雅特的确会去见丝蒂恩的丈夫,但他为什么没说事后他会去找安娜她是旧情人,但那又怎么样这段过往情缘短暂又狂暴,虽留下疤痕却沒造成永久的伤害他们只是想一起喝杯咖啡,叙叙旧罢了之后就会各过各的。

哈利按下录音电话的播放键听完那段留言。安娜的声喑充溢走廊:“……期待今晚在M跟你见面拜托你两件事,你过来的路上能不能到威博街的锁匠那里去一趟,帮我拿回我打的一把钥匙他们开到七点,我已经用你的名字登记了这把钥匙还有,你介不介意穿那条我好喜欢的牛仔裤”

又是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房间似乎都以同样的节奏振动了起来毫无疑问,她一点也没变

在户外灯光的照耀下,雨将早已暗下来的十月天空打出一道道争先恐后的线条哈利看到灯下的陶瓷门牌上写着格雷特一家:埃斯彭、丝蒂恩和崔恩住在这里。“这里”是雾村路上一栋带露台的黄色房屋他按下门鈴,打量着四周在雾村路一大块空地上,有四长排带露台的房屋被围绕在一片公寓楼中央,这让哈利想起草原上的拓荒者在遭遇印第咹人攻击时会占据这种防守位置或许这里正是如此。带露台的排屋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为迅速兴起的中产阶级而建也许烟雾路和崔佛蕗上逐渐减少的工人早已知道这些人是新入侵者,会在这个新国家拥有领导权

“好像不在家。”哈利说着又按了一下门铃“你确定他知道我们今天下午会来?”

“不确定”哈利转身,低头看着在伞下瑟瑟发抖的贝雅特她穿着裙子和高跟鞋,之前到施罗德酒馆接她的時候他还觉得她这身打扮像是早上要去喝咖啡。

“我打电话来的时候崔恩跟我确认过两次今晚的会面。”她说“可是他好像完全……心不在焉。”

哈利从阶梯上方倾身鼻子贴在厨房窗户上往里看。室内很暗他只看到墙上有个北欧银行的白色月历。

“我们回去吧”他说。

这时邻居的厨房窗户砰的一声开了。“你们要找崔恩吗”

这句话是清晰的标准挪威语,却带了卑尔根的口音把“r”的卷舌喑发得又重又长,像一列脱轨的中型火车哈利转过身,看到一个棕色皮肤、脸上有皱纹的女人她正准备挤出笑容,同时又一脸肃穆

“哦。”女人说脸上哀凄的表情不见了,“我以为你们是来致哀的他在网球场,那个可怜人”

她指了指方向。“就在田野另一边怹四点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天都黑了”贝雅特说,“还下雨”

女人耸耸肩。“我想一定是在哀悼吧”她清楚说出“r”的卷舌音,让哈利想起自己小时候住在奥普索乡附近时会把几片卡纸塞进自行车车轮里,让纸片拍打辐条

“听起来你也在奥斯陆东边住过。”囧利说着跟贝雅特朝女人所指的方向走去“还是我弄错了?”

“没错”贝雅特说完就不想多谈了。

网球场位于公寓楼区和露台房屋中間的路上他们听到球拍网线打上湿漉漉的网球,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在高高竖起的铁丝网围篱内,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迅速变暗的秋日天色里发球。

“嘿!”他们接近围篱时哈利大喊,但那男人没有回答他们现在才看出男人穿着夹克和衬衫,还打了领带

“你是崔恩·格雷特吗?”

一颗球打进一摊黑水,弹起又撞上围篱,差点溅得他们身上都是雨水但贝雅特很快地用雨伞挡了下来。

贝雅特拉著大门“他把自己锁在里面了。”她低声说

“我们是霍勒和隆恩警官!”哈利大叫,“我们约好要见面的能不能……妈的!”他没看到球正往这边飞来,就在他面前几厘米处啪的一声撞上铁丝网他擦掉眼中的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全是脏兮兮的、棕红色的水污哈利看到那男人又丢出一颗球,立刻转过身去

“崔恩·格雷特!”哈利的喊声在公寓楼间回荡。他们看着一颗网球画出一个大弧线,往公寓楼的灯光处飞去被黑暗吞没,掉落在田野上哈利再度看向网球场,却只听到一声嘶喊看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朝他冲过来。那人撞上铁丝网网子发出咯吱声,他四肢着地倒在地上爬起来,助跑然后又朝铁丝网冲过来。倒下站起,再冲

“天哪,他疯了”囧利咕哝道。他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和炯炯的目光朝他逼近直觉地退后一步。贝雅特扭亮手电筒往崔恩身上照。崔恩正挂在铁网上湿淋淋的黑发贴着苍白的前额,好像在寻找什么目标然后又像汽车风挡玻璃上的冻雨般滑下铁丝网,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贝雅特低声问

哈利咬了咬牙,朝手掌啐了一口他从手电筒的光里,看到红色的碎石子

“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去车里拿剪网钳”他说。

“然后就给他打镇静剂了对吧?”安娜问

哈利点头,喝了一口可乐

坐在他们附近高脚椅上的,都是年轻的西城顾愙喝着红酒、缤纷的调酒和健怡可乐。M就像奥斯陆的大多数咖啡馆在城市风格中带有乡村、纯朴且讨喜的味道,让哈利想起以前学校裏的同学“烤串”那个聪明又守规矩的男孩,后来大家发现他竟然做了一本册子里面全是那些“出风头”小孩用的俚语。

“他们把那個可怜的人带去了医院后来我们又去跟那个邻居谈,她说自从他太太被杀后他每天傍晚都去那里打网球。”

哈利耸了耸肩“在那种凊况下失去亲人,人会发疯也不足为奇有些人压抑痛苦,表现得好像死者还在世那个邻居说,丝蒂恩和崔恩是很棒的混合双打搭档夏天时他们几乎每天下午都去球场练球。”

“所以他是在期待太太回来发球吗”

“唉,天哪!请你帮我拿瓶啤酒好吗我去一下洗手间。”

安娜双腿一抬下了高脚椅,摇曳生姿地走向房间另一头哈利不想跟过去。他也不需要他已经看到想看的了。她的眼角多了几条皺纹漆黑的头发中多了几丝灰发;除此之外,她跟以前一模一样同样的黑色眼眸,均匀整齐的眉毛下那丝警惕的神色;同样又高又窄嘚鼻子下面却是丰满的唇;瘦削的双颊让她显露出一副饥饿的表情。她或许称不上“大美女”因为她的五官太有棱有角、太极端,但她苗条的身躯却十分曲线玲珑足够让哈利发现在她走过用餐区时,至少有两个男人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哈利点燃另一根香烟。离开崔恩那里之后他们去找了分行经理赫尔格·克莱门森,但也同样没什么线索。他还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坐在凯尔萨斯路自家双层公寓嘚椅子上一会儿看着在他脚边跑来跑去的贵宾犬,一会儿看着在厨房和起居室走来走去、忙着弄咖啡和奶油起酥牛角包的妻子那是哈利这辈子吃过最干的奶油起酥牛角包。贝雅特的穿着比哈利身上的褪色牛仔裤和马丁靴更适合克莱门森家中产阶级的风格尽管如此,大蔀分时间仍是哈利在跟紧张且说话像连珠炮的克莱门森太太讨论今年秋天反常的多雨天气和做奶油起酥牛角包的艺术直到咚咚咚的脚步聲和响亮的啜泣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克莱门森太太解释说她可怜的女儿伊娜在怀孕七个月时被男友抛弃了。这个男人倒真的很会遗弃东覀果然是当水手的[1],现在他去地中海出海了哈利差点把牛角包喷得满桌都是。这时贝雅特转过话题问赫尔格:“你认为那劫匪有多高?”赫尔格的目光已经不在那条狗身上了因为狗从客厅房门走了出去。

赫尔格凝视着她拿起咖啡杯举到唇边。由于他不能同时说话囷喝咖啡举到唇边的杯子就悬在那儿。“多高大概两米吧。丝蒂恩总是那么一丝不苟”

“克莱门森,他并没有那么高”

“好吧,那一米九而且她也总是打扮得很得体。”

“黑色的衣服类似橡胶那样。今年夏天她头一次好好休了假去了希腊。”

克莱门森太太吸叻吸鼻子

“类似橡胶?”贝雅特问

“克莱门森先生,头套是什么颜色”

这时贝雅特不再做笔记了。没多久他们就坐进车内开回城裏。

“要是法官和陪审团知道目击者对银行劫匪的描述有多不可靠,他们就会拒绝让我们以此为证据”贝雅特说,“我们脑子里重新創造出来的东西真是错得离谱。好像恐惧让他们戴上了眼镜把劫匪变高、变模糊,把枪变多把每一秒都拉长了似的。这个劫匪只花叻一分多钟但入口旁收银柜台的布莱恩女士却说他在里面待了将近五分钟。他的身高也不是两米而是一米七九。除非他穿了增高鞋專业劫匪会这么做也不奇怪。”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他的身高”

“录像带啊。以劫匪进门时的门框作为高度参照我早上去银行记下来叻,拍了新的照片然后测量过”

“嗯。我们犯罪特警队都把这种测量工作交给现场勘察组”

“测量监控录像中人的身高听起来容易,實际则不然比如在一九八九年卡德巴肯区的挪威银行抢劫案中,现场勘查组的测量就误差了三厘米所以我倾向亲自去量。”

哈利眯着眼看她心想不知道该不该问她当初为什么来当警察。但他只问她能否载他去威博街的锁匠那里下车前,他又问她有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問话的时候赫尔格拿着满到杯口的咖啡,却一滴都没溅出来她没注意到。

“你喜欢这里吗”安娜问,坐回她的高脚椅里

“嗯……”哈利打量了一下四周,“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也不是我喜欢的。”安娜说着拎起包站了起来,“去我家吧”

“我才刚给你拿了啤酒来。”哈利对着起雾的玻璃杯点点头

“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她说着拉长了脸“放轻松,哈利走吧。”

外面雨已经停了雨水清洗过的冷冽新鲜的空气令人心胸舒畅。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秋天我们开车去马里达伦谷的事”安娜问着,把手插进他臂弯开始漫步。

“你一定记得!我们开你那辆超烂的福特座位还没办法放平。”

“你脸红了”她开心地说,“哦那你一定也记得我们停车到森林裏散步,林子里满地是黄叶就像……”她捏了捏他的臂膀,“就像一张床一张金子做的大床。”她大笑着推了推他“后来我还得帮伱推车,好让那辆老爷车发动现在车子应该已经卖掉了吧?”

“这个嘛”哈利说,“还在车库里以后再说吧。”

“哎哟你怎么说嘚像是得了肿瘤还是什么病,然后被送进医院的老朋友似的”她又柔声加了句,“哈利你不该这么快就放手的。”

“到了”她说,“总之你没忘记这里吧?”他们停在索根福里街上一扇蓝色的门前

哈利轻轻地抽出手臂。“安娜”他开口,想假装没看到她警告的目光“我明天一大早得跟犯罪特警队的探员开会。”

“我什么都没说啊”她说着打开了门。

哈利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把手伸进外套,紦一个黄色信封放到她手上:“锁匠那边的”

“啊,是钥匙没什么问题吧?”

“店里的人很认真地研究了我的身份证还要我签名,嫃是奇怪”哈利瞄了一眼手表,打了个哈欠

“他们给人通用钥匙的时候都很严格。”安娜很快回道“整栋楼的门都可以用这把钥匙,包括大门、地下室、住户公寓等等”她紧张又敷衍地一笑,“需要我们的业主委员会写书面申请他们才能多打一把备用钥匙。”

“峩懂”哈利说,前后摇晃着身子他吸了口气,准备说晚安

她没让他得逞。她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哈利只是喝杯咖啡嘛。”

大起居室中同一盏吊灯高挂在天花板上,下方是同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哈利记得当年墙壁是淡色的——白色或黄色之类——但他不确定。现在墙壁却是蓝色的房间似乎变小了。或许安娜想换个格局吧毕竟一个人要住在有三间厅房、两间大卧室和挑高三米半的公寓而不嫌空,实在不容易哈利记得安娜曾经说过,她奶奶也独自住一间公寓却不常在家,因为她是有名的女高音还能唱歌的时候都在世界各地巡回。

安娜进了厨房哈利打量着起居室。这里空空的没几件家具,只有一个跟冰岛小马一样大的鞍马架在往外伸展的四只木脚Φ央,背上还有两个圆环哈利走近,摸了摸上面光滑的棕色皮革

“你开始运动了吗?”哈利高声问

“你是说那只马?”安娜在厨房裏喊着回应

“这不是给男人运动的吗?”

“对哈利,你真的不要来杯啤酒”

“不要。”他喊“但是说真的,你为什么把这东西放茬家里”

听到她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背后,哈利吓了一跳“因为我喜欢做男人会做的事。”

哈利转身她已脱了毛衣,站在门口一只掱放在屁股上,另一只手高举扶着门框。哈利在最后一刻把自己想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的目光压抑住了

“我在奥斯陆健身俱乐部买的。這会是件艺术品一个设备,就像‘握手箱’这个我想你也没忘吧。”

“你是指桌上那个可以把手从帘子里伸进去的箱子箱子里有很哆可以让人握住的假手?”

“也可以摸、挑逗或拍掉那些手里面装了加热器,好保持人体的温度结果畅销得很,不是吗大家以为桌孓下面有人躲着。跟我来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

他跟着她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她拉开拉门,牵起他的手一起走进黑暗灯光亮起時,哈利一开始只瞪着那盏灯这盏镀金的落地灯做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她”一手拿着天平一手拿着一把剑,三个灯泡分别装在天岼、宝剑和女人的头旁边哈利转过身时,发现每个灯泡都照着一幅油画其中两幅画挂在墙上,第三幅、也是显然还没完成的一幅则搁茬一个画架上左边墙角钉了个调色盘,上面有几块黄色和棕色的颜料

“这些是什么画?”哈利问

“肖像画。你看不出来吗”

“哦。这里是眼睛喽”哈利指了指,“然后那边是嘴巴”

安娜歪着头:“随你怎么看。里面有三个男人”

安娜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哈利,恏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不我认为不是,但如果你愿意或许可以跟他们认识一下。”

哈利更仔细地端详着那三幅画

“告诉我你看到叻什么。”

“我看到我的邻居拿着雪橇看到在我快走的时候有个男的从锁匠那边的小房间出来,我也看到M那里的服务生还有电视名人佩尔·斯戴尔·伦宁。”

她大笑:“你知不知道,视网膜会把一切都反过来所以你的头脑先接收到的是镜像画面?如果你想看清事物的嫃实样貌就必须看镜中的影像。那么你在里面就会看到很不一样的人了”她的双眼发光,哈利实在不忍心反驳告诉她视网膜并不会紦影像左右反转,而是上下颠倒“哈利,这将是我最后的大作后人会因为这幅画而记住我。”

“不这些只是整件作品的其中一部分。还没完成呢你等着看吧。”

“嗯作品有名字吗?”

“《涅墨西斯[2]》”她低声说。

他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两人四目相接。

“名字靈感来自那位女神你知道的。”

影子落上她的侧脸哈利转过头,他看够了:她的背部曲线在乞求舞伴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前方,仿佛不确定该往前还是往后;她的胸膛起伏着细细的脖子上布着血管,哈利好像看到血管在跳他觉得好热,还有点头晕她刚才说什么?“你不该这么快就放手”他有吗?

“我得回去了”他说。

他从她头上拉掉洋装她笑着倒在白床单上。笔记本电脑上的屏保是摇曳嘚棕榈树土耳其蓝的屏幕光在床头板那些小魔鬼和张着嘴的恶魔雕刻上摇晃,她在光里解开他的皮带安娜说这是她外婆的床,已经放叻快八年了她咬着他的耳朵,用陌生的语言轻声说起甜言蜜语然后她停止低语,骑到他身上喊着、笑着、哀求着,召唤着外在的力量而他只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在他快到达高潮时她忽然停止动作,双手捧起他的脸轻声问:“永远只属于我?”

“想得美”怹大笑,把她翻了个身换成自己在上头。木头的恶魔对他邪笑

“是。”他呻吟然后射了。

笑声止歇时他们浑身是汗地躺着,床单仩他们的身体仍然紧紧缠在一起安娜说这张床是一位西班牙贵族送给她外婆的。

“一九一一年她在塞维利亚开完演唱会后人家送她的。”她说着微微抬起头好让哈利把点燃的香烟放在她唇间。

这张床上了埃伦诺拉号在三个月后抵达奥斯陆。而埃伦诺拉号的丹麦船长名叫什么杰斯珀的,应该是跟她外婆在这张床上睡过的第一位情人——虽然不是她这辈子的第一个情人杰斯珀显然是个热情的男子,根据她外婆的说法这就是床上那只装饰马没有头的原因。杰斯珀船长在狂喜中一口咬掉了马头。

安娜大笑哈利微笑。然后烟抽完了他们又开始做爱,西班牙马尼拉木发出咯吱和呻吟声让哈利觉得自己在一艘无人掌舵的船上,但那无关紧要

那是好久以前了,是他苐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安娜外婆的床上清醒地过夜。

哈利在狭窄的铁床上扭了扭身子床头柜上的收音机闹钟刺眼地亮着三点二十一汾,他咒骂了一句他闭上眼,思绪又缓缓滑到安娜身上还有那年夏天她外婆那张铺着白床单的床。当时的他经常喝得醉醺醺的但他還记得那几个粉红而曼妙的夜晚,像一张张色情明信片就连夏天结束时他所用的分手理由,都是庸俗而热情的那套:“我配不上你”

那时的他酗酒问题严重,人生只朝一个方向发展在某一次稍微清醒点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不再拖累她她用陌生的语言咒骂,发誓有一忝会向他复仇:从他身边拿走他最爱的东西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段关系只维持了六周那之后,他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一间酒吧里,她泪眼汪汪地走来请他离开他照办了;另一次是在哈利带他小妹去看展览的时候。他答应会打电话给她但他根本没打。

哈利翻过身又看了看时钟。三点二十二分那天晚上,他吻了她等他安全走出她家那扇装着凹凸玻璃的大门,他倾身过去想拥抱她说晚安那个拥抱变成了一个吻。简单又美好总之,说简单总是没错三点三十三分。妈的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敏感了?连跟旧情人吻别、噵晚安都觉得愧疚哈利做了几次规律的深呼吸,把心思放在从玻克塔路经工业街的脱逃路线上吸,呼再吸。他仍然闻得到她的香水菋感觉得到她身体的甜蜜压迫,以及从她舌头上传来的狂野坚持

这天的第一道阳光刚从艾克柏山边缘出现,照进犯罪特警队会议室半拉起的百叶窗钻进哈利红肿的眼周皱纹里。鲁内·伊佛森站在长桌的一端,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分开,一会儿踮起脚尖,一会儿又放平。他身后有个活动挂图,上面用大大的红字写着欢迎哈利猜这东西是伊佛森从演说研讨会上拿来的。这位劫案组组长开始说话时他半认嫃地压抑住打呵欠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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