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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仙二代的逆袭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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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瘦弱不堪的少女费力的抱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然后疯狂的砸在那野猪身上。  在沈玉衡如此蛮横的攻击下,那条还没成年的野猪幼崽已经渐渐没了反抗的气力,最后渐渐失去了所有的气息。  沈玉衡强压住身体的不适,将已经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个圈的包子捡起,挑着能吃的部分吃了。  咬着还带着沙粒的包子皮,沈玉衡苦笑,若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这种凡人才吃的东西她是从来都不屑的,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她只能忍受着那些人的欺辱,和野猪抢食。  沈玉衡摇了摇头,她早就不是沈家大小姐了,她还是处理好这只野猪幼崽再说吧。  好在这里离河边不远,她费力的把尸体拽到河边,然后坐在河边休息了一会。  她的身上沾了不少野猪血,黏腻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但是鉴于她只有这么一套衣服,她只好尽力的把自己能清理到的皮肤处理干净。  将自己枯草一样的头发用水捋顺,沈玉衡看着总算有了点人样,虽然还是个脏兮兮的小丫头,想起自己在沈家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流离和这张脸带来的麻烦,她赶忙把拨弄到两边的头发拨弄回来,她又成了看不清眉眼的小乞丐。  这附近原本有个火晶石矿,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败落了,几乎是走几步就能捡到火晶石碎粒,也有许多穷苦人家的人生不起火就来这附近捡火晶石的。  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她也不清楚,但是据说这条河是妖兽森林和平安镇的分界线,妖兽是不能穿过河流到平安镇的,但人们大多不是那么相信,所以不愿靠近河边就是了。  捡了满满一口袋的火晶石,沈玉衡又费力的拖着尸体往河流上游走去。  河流上游有个曾经的矿工居住地,他们平常就住在那里。  没错,是他们。  这小乞丐不是她一个,而是一群。  等她把野猪拖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而她也浑身没了力气,虚弱的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姐姐,汤煮好了,你喝一点。”一个看上去三四岁的孩子端着个缺了口的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谢谢小六。”沈玉衡道了声谢,接过碗喝了起来。若是从前在沈家,哪怕是处理的极好的豪彘肉她都不屑一顾,如今对着这清水般的猪肉汤,她却也能喝的香甜。  清水煮的猪肉,汤里还带点肉块,肉块大小不一,有的是条状,有的大块大块的,明显是他们一点点撕下来的。喝了汤,沈玉衡明显感觉有力气不少。  这群孩子算她一共十个人,其中最大的不过八岁,而最小的还没断奶。  今天的猪肉汤实在是他们自打遭难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见到他们围成一圈在铁锅前,一个一个的用勺子舀了汤喝,沈玉衡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想养活他们,不是说说,而是真心的想法。  小哑巴不知道从哪弄了半块馒头过来,送到了她手边。  沈玉衡也不拒绝,缄默的吃了。  他是沈玉衡第三个捡回来的人,他是个哑巴,这是他被父母抛弃的原因。  那些孩子有的是家里遭了天灾流落在外,有的是一出生就被抛弃,这群孩子,因着沈玉衡的缘故聚在了一起。  孩子们吃完了就安静的待在一旁,除了必要的动作以外,丝毫不敢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就连说话,也是极小声的。  沈玉衡知道,这是他们为了避免耗费太多体力。  可是沈玉衡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还是秋天,天气不冷,他们尚能在这破房子里生活,可是一旦冬天来了,他们只有受冻的份。  她需要钱,需要棉衣,需要更多的东西来保证他们的生活。  可那谈何容易?  可怜她本应是受尽万千宠爱的沈家大小姐,却落魄到如斯地步!  *  时间匆匆,冬天很快来了。  因着冬天的缘故,他们只能缩在破房子里。  外头风雪呼啸。时不时有风夹杂着雪花落尽破房子里,惹得十人都瑟瑟发抖。  十个孩子挤成一团,面前是咕噜噜冒泡的沸水。  “姐姐,我们会不会冻死啊?”小六颤抖着说。彻骨的寒冷让她的手脚都冰凉,牙齿不断打着颤。  “瞎说什么,你看火堆这么旺,怎么会冻着你?”沈玉衡在小六头上摸了一把,指着那火堆说道。可她心里却也没有底气。这冬天……  “姐姐,我冷。”小六往沈玉衡的身边凑了凑。  沈玉衡伸出一只手来搂住小六。暗暗叹了口气。  他们身上披的是那野猪的皮,上面还隐隐散发着血味,不过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顾及不了这些了。  现在更为严峻的问题是,他们的食物要吃没了。  而外面还在下雪,破屋虽然不至于那么轻易的塌掉,但他们也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天幕,把小十给我抱着吧。”沈玉衡朝着一个女孩的方向伸了伸手。  被称作天幕的女孩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孩子递了过去。  脏兮兮的被子包在孩子身上,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小孩的小脸通红,小身子也滚烫滚烫的,明显是发了高烧。  小九和小十是她的亲妹妹,小九是沈家庶女,小十是她嫡亲嫡亲的妹妹,但是小十出生那日沈家遭难,她们三人好歹是逃了出来,然后就这么沦落在外了。  沈玉衡贴了贴小十的小脸。小十的身子还是软软的,但是滚烫滚烫的。一想到这场风寒可能带走小十的生命,沈玉衡就忍不住心酸。  小哑巴盛了小半碗肉汤过来。锅里煮着的肉是他们一直不舍的吃,就冻了起来的,现在早就没有了原来的鲜美,而且说是肉汤,却连根肉丝都难寻。  沈玉衡小心翼翼的拿了唯一一个勺子喂小十喝肉汤。  “挨得近一些,就不会冷了。”沈玉衡见小十好歹喝进去了一点,又朝着其他人招呼道。  他们处的位置是河流最窄的地方,那些妖兽一跃就能到这里来,也因此远离了人烟。  沈玉衡知道自己去城里是不现实的。首先,他们没有银子,去了城里也不能救小十,更何况现在雪这么厚,估计她还没到城里就被冻死了。
  “姐姐,姐姐,小十她……”天幕面色苍白,哭着扑到沈玉衡身边,话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沈玉衡脸色一变,丢下手里的东西飞奔到小十身边。  果然,那个那个小小的身体已经没了起伏,小十的小脸上还带着安详的笑容,但她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几个女孩子忍不住落了泪。  沈玉衡麻木的抱起小十,只感觉心空落落的。  她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她不能哭,如果她哭了,这一群孩子怎么办?  小哑巴笨拙的拍着沈玉衡的后背,似乎是想要安抚她。  过了一会,沈玉衡才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  “那样吧。”她疲倦的说道。  抱歉啊,小十,姐姐保护不了你。  姐姐对不起你。  姐姐对不起沈家。  孩子们哭的更凶了。  “姐姐,小十是你亲妹妹啊!”  “姐姐,我们不饿……”  “姐姐……”  孩子们的哭喊回荡在沈玉衡耳边。就连小哑巴都把小十抢到自己的怀里,紧紧的不肯放开。  “娘亲说过,鬼差要三个时辰才会来勾人,我换上小十的衣服,那样鬼差就以为小十活着,就不勾小十了……”小八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沈玉衡,然后怕沈玉衡不同意一般,扒了小十的被子就要往自己身上套。  “罢了,你们都坐好。”沈玉衡无力的摆了摆手,让这几个孩子都坐好。  “听着,小十已经不在了,但你们还要活着。如果小十活着,也不希望你们把自己生生饿死。”沈玉衡说着,心里一阵泛酸。小十和她,是嫡亲嫡亲的姊妹啊!  从小十一出生时,小十就在她身边,说小十是她看着成长的都不为过,只是她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看山河锦绣,就永远的离开了……  几个年岁大的,都沉默了下来,只有几个小的还在默默哭泣。  “放手吧,小三,我不只是小十的姐姐,更是你们的姐姐。”沈玉衡朝着小哑巴伸出手。  小哑巴看着她,又看了看怀里已经失去呼吸的小十,紧紧抿着嘴唇。  他执拗的抱着小十,细瘦的手上骨节都泛着白色,喉咙里发出悲鸣一样的声音。  小八挡在小哑巴面前,仰着头,他那头泛红的发都纠在一起,倔强的看着她,怎么也不愿意让开。  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七个人,沈玉衡欣慰却又无奈。  “那就……葬了小十吧。”终究还是沈玉衡妥协,她叹了口气,转身过去拿起已经生了锈的铁锹,在破房子的另一头挖起来。  因为温度太低,土层已经僵硬,沈玉衡挖了半天才挖出一个小小的坑来,将小十放在坑里,又将土一点点的填回去,沈玉衡的眼泪却毫无征兆的掉下来。  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顷刻间就结成冰。  沈玉衡抬手擦了擦,捡起被烧的只剩半截的木牌,然后拿烧焦的木头在木牌上认认真真的刻字。  沈……  她写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半晌也没有动作,最后冷的手都要僵了,方才叹了口气,在木牌上重新写下字。  沈怀哀之墓。  怀哀,早逝,早夭。  立好怀哀的坟墓,沈玉衡转过身看向其他几人,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十死了。也许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其中的一个。”  听到她谈到死亡,几个年岁大的表情也都沉重了下来。流浪的生活让他们过早的成熟起来,也让他们对于死亡有了更早的见识。  死去的人不会变成星星,也不是去了一个远方,而是真的从此在世间消失。  “如果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就死去的话,我们都不会愿意吧。”沈玉衡苦笑。这群孩子里面,有名字的人算上她竟然只有三个人。  小二叶天幕,小七叶天权。  一想到所有一日他们死了,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沈玉衡就觉得心都被针扎了一般的疼。  “小哑巴,以后你叫天枢,叶天枢,小四,以后你是北辰,小五是天璇,小六是天玑,小八是开阳,小九是摇光,小十……是怀哀,沈怀哀。”  我们有名字,我们不是臭乞丐,我们不是赔钱货,我们不是垃圾。  *  冬季未过,春季未来的时候,是风寒的高发季节。  九个人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而其中的天幕和天权的身子尤为虚弱。  天幕因为母亲怀她的时候中了寒毒,故而体带寒毒,而天权是天幕的弟弟,因为母亲为了治愈寒毒吃了至阳之物,天权体内反倒带了火毒。  “二姐姐的身上好烫!”天璇扶住因为发烧而脸色通红的天幕,泪眼朦胧的对着沈玉衡说。  天幕的脸色通红,脸上一层薄汗,她的身上也是一片灼热。  天幕的身体耽误不得。  一想到因为风寒丢了命的怀哀,沈玉衡就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绝对不能让天幕也就这么死去!  “天枢,你和我带着天幕去城里,天璇,你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沈玉衡一咬牙,叮嘱道。  就算没有银子,也要拼一把!  “姐姐,我也要去!”是小六天玑。  沈玉衡看着天玑。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七岁的天玑看着还没有镇上四五岁的小孩子大。因为消瘦,一双眼睛显得尤其大。和其他孩子一样,她的小脸也是蜡黄蜡黄的。  “好,一起去吧,天玑要乖哦。”沈玉衡揉了揉天玑的头,然后牵住天玑的小手。  几乎没有肉的小手硌的她手掌生疼,两只手稍稍摩擦,似乎还能听见骨头摩擦的沙沙声。  他们都是没人要的小孩,不会有人替他们挡住外面的风雨,他们只能自己见识世间的残酷,然后自己长出壳来。  十岁左右的孩子哪有什么过人的体力,三个孩子轮流扶着天幕,好歹是把天幕带到了医馆。  医馆坐堂的医生是个一笑眼睛就眯在一起的老头,而老头膝下有一女,因为是老来得女,对那女孩很是宠爱。  于是乎,那女孩的性子极为跋扈,没少给沈玉衡下绊子,沈玉衡一直隐忍,为的就是哪一天求医不要被刁难。  “哟哟哟,这不是平安镇闻名的沈大小姐嘛!”果不其然,一进门,就听见了女孩的话。  女孩本姓花,镇上的人都称她花小姐。  “请花大夫救救我二妹妹。”沈玉衡眼带泪花,祈求的说道。  天玑也红着眼眶,对着那老大夫祈求着。  “臭乞丐!哪怕我爹爹愿意救,你们还有银子不成?莫不是偷了哪个主家的?”花小姐听到沈玉衡如此说,立刻刻薄的说道。  “只要能救我二妹妹,玉衡万死不辞!”沈玉衡又郑重的磕了个头。  “嘻嘻,万死不辞,你去死,我就让我爹爹救他!”花小姐咯咯娇笑了几声,本就美艳的脸庞更加妩媚动人。  她仗着自己的父亲是这平安镇唯一的大夫,在这平安镇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有这个沈玉衡,初见她就冲撞了她,让她记恨了许久。
  “请花小姐说话算话。”沈玉衡平静的说道。  紧接着,沈玉衡就朝着桌角撞去。  在做这动作之前,她是思虑过的。  花小姐虽然跋扈,却绝不是个狠毒的人,不然沈玉衡也不能平平安安的过这三年。  “你还真撞啊!哎哎哎!别撞了,我让我爹爹救他便是!”见到沈玉衡真的去撞,花小姐一时也吓傻了,待到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拉住沈玉衡。  经她这么一闹,天幕总算是能得到救治了,但救治所需的银子他们是拿不出来的,故而如今只能听着这花小姐又要提什么要求。  “不若你为奴为婢,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花小姐一番顺气,情绪也调整了过来,笑嘻嘻的说着。  “玉衡莫敢不从。”沈玉衡说话时很平静。  “来来来,先将小姐我的鞋舔干净了!”花小姐脚一伸,一只绣花鞋就露了出来。  沈玉衡登时变了脸色,她也是个心性骄傲之人,哪受得了这般折辱?  听到花小姐这样的要求,天枢和天玑都是面色一变,天玑张嘴就要阻止,却被天枢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可是一想到天幕,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缓缓低了头。  女孩的脊背弯成一个卑微的弧度,花小姐看着那卑微到尘埃里的人,眼里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  然而,当她触及到沈玉衡的目光的时候,却莫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人。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姿态啊!好似哪怕你将她踩在脚下,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我一定会让姐姐不再为银钱所累!小小的女孩,满眼含泪,看着自己的姐姐受辱,天玑在心里发誓。  而天枢的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比天玑大,也就更成熟些,他知道,他们还不够强,不得不低头,毕竟这平安镇死几个乞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接下来的几天,花小姐倒没有继续刁难他们,只是不让三人出镇子,还美其名曰是方便照顾天幕。  因为天璇他们那里已经存了食物,沈玉衡也不担心会出事。  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天幕能不能撑过来。  “乓乓乓”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谁啊?”沈玉衡打着哈欠过去开了门。  今天因着大雨的缘故,她和天玑,天枢就没有离开,暂时都睡在了离大门不远的偏房里,夜里有人来也方便。  只是一开门,沈玉衡的睡意都吓到了极乐净土去。  开阳一身都是湿淋淋的,红发湿嗒嗒的贴在脸上,小脸上还挂着几道血痕,一见到沈玉衡,一直咬着嘴唇的开阳哇的哭出声来。  “九妹妹,有人要抓九妹妹!”开阳大哭着说道。  沈玉衡一惊,顾不上门外大雨滂沱,几步就冲了出去,朝着河边飞奔,天枢听见响声也走了出来,正好看见的就是沈玉衡飞奔出去,开阳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  天枢“啊啊啊”的比划了半天,开阳此时却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天枢无奈,只好将开阳安顿好,然后安抚他的情绪。  沈玉衡飞奔回河边的时候,北辰小小的身影正和一个黑衣人对峙着。  情况比开阳说的还要严重。  北辰小小的身子上全是血迹,其他几个人也受了伤。  而摇光,正被北辰紧紧的护在身后。  沈玉衡疯了一样举起石头朝着黑衣人掷去。  黑衣人只是动了动袖子,石头瞬间化为齑粉。  “桀桀,小丫头你还是放弃吧。”黑衣人发出难听的笑声,对着强撑着的北辰说道。  北辰神色不变,强压住喉头的腥甜。  哪怕是死,她也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身后几个孩子默契的护住摇光。哪怕是死,也不会把九妹妹交出去的!  沈玉衡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感觉身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杂乱无章的气流在身体内暴动,她每走一步,地上都会出现一个大坑。  “你,去死吧!”沈玉衡双目赤红,竟然是直挺挺的扑到了黑衣人身边,速度竟然快到黑衣人也无法阻止!  黑衣人被沈玉衡这么一扑竟乱了章法,北辰的压力一松,几乎是瞬间,几个小孩子就抓住机会朝着黑衣人丢石头。  而与此同时,沈玉衡的身上也忽然泛起红光,将黑衣人紧紧困住动弹不得。  雨,更大了。  黑衣人又气又恼,这个平安镇本来就诡异得很,到了这非但法器用不了,连灵力都大打折扣,此时更是被一个十岁的奶娃娃制住,回去哪有什么颜面见人!  黑衣人信手一招,天空竟然隐隐有雷鸣之声,瞧这模样,竟然是要加大雨势!  果不其然,硕大的雨滴立刻砸了下来,砸的孩子们纷纷逃跑,而原本在镇子上的三人也一身狼狈的出现了。  原来是那花大夫觉得这大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怕是要发大水,镇子上虽然地势高不怕,却也没那么多粮食收留几个乞丐,就干脆把几人赶了出来。  沈玉衡被这雨滴一砸,身上的力气登时去了七八分,黑衣人趁此机会将沈玉衡丢到一旁,身形一动,就将摇光从毫无反抗能力的北辰身边带了出来。  “不!不要!”沈玉衡撕心裂肺的呼喊,几个小的也哭喊着叫妹妹,但几人却只能看见黑衣人的身影缩成一个小点远去。  另说天枢三人,一回来看见的就是沈玉衡被扔出去,黑衣人带走摇光的场面,天玑当时就晕了过去,开阳更是目眦欲裂。自然,天枢也好不到哪去,却又不得不强压下心里的难受,一一扶起几人。  其中,沈玉衡因为离黑衣人太近,受的伤最多,而北辰因为和黑衣人对峙,受伤最重,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其他人因为北辰的护持,只是受了皮外伤。  看着北辰都被染成了一个血人,沈玉衡忍不住红了眼眶,那个前几天还和自己撒娇讨饶,还能跑能跳,乖巧的让人由衷喜爱的孩子,此刻却一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呼吸微弱。  雨还在下,一地的血迹很快冲刷干净,北辰的身体上的血也渐渐冲了下去。可是哪怕雨水不停,北辰身上的血色却越来越多。  “听着,谁都不要怕,哪怕失散了,你们也要好好活着。”  几个孩子都白了一张小脸。  “姐姐,我们不怕。”天权仰着一张小脸,说道。  花大夫的意思沈玉衡不是不懂,他们之前过得如鱼得水不过是没触及到他们的利益罢了,今日若是他们敢进镇子,明日妖兽森林里的妖兽就可以加餐了。  “给,天权……”北辰小脑袋靠在沈玉衡的怀里,气若游丝。  她指的是自己手上的一个戒指。  她不晓得那有什么功效,可是,她相信,那戒指可以庇护人。  天权泪眼朦胧,戒指似乎还带着北辰的体温。  北辰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就要离开了吗?真的,好想活下去啊,好想问问娘亲,为什么要把自己扔掉,好想,好想,长大啊!  北辰似乎想摸摸沈玉衡,但手还没抬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吐了出来,顿时染红了沈玉衡的衣服。  大雨不断冲刷着地面,血迹融入河中,渐渐散开不见。  “姐姐,抱……”那是北辰最后和她说的一句话。  当初也是这句话,她才把北辰带了回来,那是他们的缘起,也是缘灭。  大雨倾盆,水漫金山,平安镇,终于成了一片汪洋。
  “没事吧,你们都怎么样?”沈玉衡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挨个问道。  “姐姐我好冷……”开阳缩成一团,瘦弱的手臂抱着膝盖,小脸煞白,连嘴唇都有些泛紫。  “乖,姐姐抱着你就不冷了。”将开阳揽到自己怀里,沈玉衡将目光看向破庙的另一个角落。  平安镇的水已经褪了下去,而他们如今却被洪水冲到离平安镇远的不像话的小镇上。  小镇上的难民不少,这破旧的土地庙就成了难民的栖息地。  而另一个角落,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的乞丐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姐姐,天幕姐姐和天权……”天玑扯了扯沈玉衡的衣角,话还没说完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沈玉衡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天玑头顶的软发。  平安镇发水之后,她就发现天幕不见了,而没多久,天权也在洪水的冲击下失去了身影,那时他们根本抵挡不住洪水,无法回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洪水将天权越冲越远。  “没关系,他们会没事的,一定会。”沈玉衡再次揉了揉天玑的头发,轻声安慰。  外面月色渐隐,金乌渐起,晨光一丝一丝的蔓延开来,满地的朝霞让人看了就不自觉满心希望。  “乖,你们保护好自己。”沈玉衡对着几个人叮嘱。  “恩。”几人重重的点头,然后各自分头出门。  自打平安镇发水之后,那妖兽森林的禁制也被打破,无数妖兽开始在各地肆虐,原本还算是热闹的镇子如今是彻底冷清了下来。  *  “一,二,抬起来!”沈玉衡和天枢一左一右,费力的将那麻袋抬起,然后拖着瘦弱的身体,艰难的将麻袋送上船。  她俩在码头找了份工作,每天有两个馒头和五文钱,不过,因为她俩实在年幼,两人也只能得到一份工钱。  纵然如此,他俩也很满足了。  每日虽然累了些,但是好歹能填饱肚子。  “干,那群妖兽又上来了!”赤着上身的大汉骂了一句,将手里的麻袋迅速的扔上船,然后转头把沈玉衡和天枢夹在腋下就跑。  “王叔叔,我们自己能跑!”沈玉衡挣了两下。  “小丫头别逞强,你王叔还没那么没良心,丢你俩去喂妖兽!”大汉头也不回,一通拔足狂奔。他的身后,码头的工人也是卯足了劲,生怕一个慢下来就被妖兽啃了。  那些妖兽都是水生的,并不会追多远,不一会,那些妖兽就纷纷退回水里。  虽然码头工作很危险,不过在这个什么都冷清的时候,码头反倒有许多人应征。  妖兽退了下去,王叔才将沈玉衡和叶天枢放下来,转身往码头的方向走。  “谢谢王叔了。”沈玉衡道谢。  “客气啥。”王叔弓下身子,将麻袋一角搭在肩上,然后双手发力,便将麻袋稳稳扛起。  水生妖兽一天得闹腾好几次,他们也都习惯了,至于为什么还有一群要出海的人,他们也没那个心思去了解。  能活下去,才是如今他们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一天的工作很快结束,绚烂的晚霞铺满天际,远远看去,尽是一片红色。  夕阳的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的修长。  “天枢,一会咱俩去买几个馒头,估计开阳他们也该饿了。”沈玉衡掂着手里的铜板,一脸笑眯眯的对着身边的叶天枢说道。她的脸上满是憧憬的神色,一想到开阳他们几个,她脸上的笑容就又愉悦了几分。  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等到她十二岁,便可以看到沈家修炼的法诀了,到时候,他们会过得愈来愈好的。  一想到也许很光明的未来,沈玉衡脸上的笑容就抑制不住。  破庙离码头并不算多远,二人走了有一刻钟便回到了破庙。  “开阳,开阳!”还没进庙里,天璇凄厉的呼喊便传入沈玉衡的耳朵。  登时,沈玉衡脸上的笑意尽褪,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沈玉衡进庙里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天玑满脸泪水,死死咬着一个乞丐的手臂,目光凶狠的像一只小豹子,而天璇死死护着开阳,脸上挂着不少血痕,裸露在外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而其他的三个乞丐围着天璇和开阳,嘴里不时发出恶心的笑声。  “你们干什么!”一把扯开围着天璇的乞丐中较为瘦弱的一个,沈玉衡声音狠戾。  “姐姐,姐姐……”天璇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让他显得更加狼狈。  “小婊/子!正好五个一起煮了!”其中一个乞丐淫邪的笑了两声,抬手便来抓沈玉衡的肩膀。  “滚开!”狠狠打掉那只手,沈玉衡护住身后的天璇和开阳,看向这些乞丐的眼神愈发的冷漠。  她本以为他们也是失去家园的难民,想来也不会太过分,却没想到今日回来看见的便是这般景象!  也许是他们不耐烦了,也许是沈玉衡的举动激怒了他们,只见那三个乞丐劈手便朝着沈玉衡的脸打来。  然而,沈玉衡虽然如今落魄,曾经却也是修士家族的人,虽然还未曾入道,拳脚功夫仍然会上那么一点。更何况如今她在码头做工,力气长了不是一两分。  抬手抓住其中一个乞丐的手臂,沈玉衡用力一错,只听得咔擦一声,便卸了他的手腕。  不过片刻,他们就战成一团。  四个乞丐都是成年男子,沈玉衡再怎么厉害也落了下风,很快便被制住,动弹不得。  不过,他们也不算太亏,虽然被制住,却已经有两个乞丐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姐姐,姐姐!”天玑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声音凄厉沙哑。  “别碰她!”  “呜呜呜……”  “啊啊,啊啊……”  “小婊/子,咬的你大爷还真是疼,看大爷好好疼爱疼爱你!”头发被用力的扯起,天玑不得不仰面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乞丐。  乞丐身上的衣服已经散发着一股馊味,头发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一张嘴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飘散出来,引的天玑的胃一阵阵的翻涌。
  “别碰她,你放开她!”沈玉衡使劲挣扎着,想要从身后乞丐的手臂中挣脱出去,可是身后乞丐的手臂宛如铜铸的一般,她怎样挣扎也无法挣脱。到最后除了引来身后人一阵阵淫邪的笑声以外什么也没有。  “小婊/子,下一个就到你了,别急别急。”压在天玑身上的乞丐张开嘴,露出个猥/琐的笑容来。  那人一边笑,一边解开腰带,天玑只感觉一阵阵的腥臭传来,让她忍不住想吐。  虽然不晓得那是什么,她却只感觉恶心。  嘴里被恶狠狠的盈满,腥臭的味道让天玑一阵反胃,差点直接吐出来。  下意识的,天玑收紧了牙关,死死咬住被塞进嘴巴的东西不撒口。  哪怕是死,她也要在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剧烈的疼痛让那乞丐哀嚎一声,使劲推着天玑的头想把天玑推开,然而,天玑却死也不撒口,忍住恶心的感觉死死的咬着,上下牙齿使劲收紧,似乎不把它咬下来便不罢休。  天玑剧烈的反应让制住沈玉衡的人一愣,沈玉衡也不含糊的举起手臂,用手肘打向他的下/身,连跑带爬的跑到供台边上,拿起烛台拔下只剩下一小节的蜡烛就朝着他的下/身打下去。  烛台上头的尖虽然生了锈,却依然锋利不减,顷刻间就将乞丐那物穿透,汩汩流起血来。  一时间,庙里都是男人的哀嚎声。  “咳咳。”吐出已经被咬下来的东西,天玑摇摇晃晃的走到供台边上,学着沈玉衡的模样,拿起烛台就用带着尖的那一头朝着男人的眼睛上扎下去。  扎了一下似乎还不够,她又一下又一下的在男人身上戳着。  被咬掉下/身的剧痛让男人根本无法思考,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无法反抗。  一下又一下,直到男人已经死透了,天玑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你们,都该死!”摇摇晃晃的朝着那几个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人走过去,然后重复着刚刚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戳在他们的身上,直到都戳的失去了呼吸方才停下。  直到最后,天玑手下的人已经被戳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天玑才愣愣的停下。  她的手上尽是鲜血,身上也如同浴了血,一身麻布衣服被血染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能看见血的颜色。  “姐姐。”双眼没有焦距的看向沈玉衡的方向。  她杀人了。  “乖,天玑乖,没事了,坏人都死了,没事了。”细瘦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带着血腥味的怀抱将她包围。  被熟悉的怀抱抱住,天玑终于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再怎么凶悍,她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姐姐……我好怕啊,姐姐……”  “姐姐……”  “呜呜,姐姐……”  “好臭,好脏……”  天玑缩在她怀里,呜咽着呼唤她的名字,而她每呼唤一句,沈玉衡便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抚慰她的情绪。  沈玉衡的手在抖。  她是姐姐,可是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孩,娇生惯养那么多年,虽然见过那些大世家的阴私东西,却也是没沾过血腥的。  她不敢眨眼,也不敢闭眼,生怕一旦有一瞬的闭眼就会再也醒不来,就会被拖入十八层地狱再也无法逃离。  “姐姐,姐姐,你快看看开阳,开阳!”若不是天璇凄厉的呼喊,也许沈玉衡就会这么一直全身僵硬的抱着天玑。  天璇凄厉的呼喊让天玑瑟缩了一下,然后使劲挣脱沈玉衡的怀抱,跌跌撞撞的朝着开阳的方向跑去。  沈玉衡锤了锤自己因为跪坐时间太长而有些僵硬的腿,也赶忙快步走了过去。  开阳脸色通红,额头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汗,额头边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黏在脸上。  “嘶,好烫!”在开阳额头上摸了一把,沈玉衡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这般烫!  “姐姐,怎么办,姐姐……”天璇泪眼汪汪的看向沈玉衡。  “别慌,别慌,姐姐带你们去找大夫。”沈玉衡强作镇定的说着,声音里的慌乱无论她再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住。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办?  费力的把开阳送到自己背上,然后一手拉起一个,又让小哑巴跟在身边,沈玉衡费力的背着开阳往医馆的方向走。  她和小哑巴做了几日的工,如今已经攒了好几个铜板了,只希望,医馆的老板能仁慈一些,允他们拖几日。  这镇子虽然不大,医馆却有两家,一个在镇子东头,一个在镇子西头。  “谁啊?”打着哈欠的学童推开门,懒洋洋的问道。  “小哥,我弟弟发了烧,不知……”  “去去去,一群乞丐还来看病?你们有钱吗?赶紧滚!”待到学童看清门口的是终日乞讨的那群乞丐,瞬间就拉下了脸。  “小哥,你看看能不能……”  “哥哥,求求你了!”天璇抱住学童的腿,眨巴着眼睛恳求。  “赶紧给我滚,别污了我们百草堂的地方!”学童嫌恶的看着天璇,抬脚便将天璇踢出一米远,然后回身啪的把大门关上。  “天璇,你没事吧?”沈玉衡赶忙过去扶起天璇。  “疼,姐姐,疼。”天璇捂着胸口,眼泪啪啪的往下落。  “乖,咱们去东头的那家万安堂。”安慰了天璇两句,沈玉衡又重新背起开阳,带着几个小的往东走。  镇子说起来不大,但是若真的用两条腿从东头走到西头,也要费上好一阵子,等到到了万安堂的时候,沈玉衡已经几乎站不起来,只能扶着门框。  “小哥,我们是来看诊的。”手里握着几枚铜钱,沈玉衡对着门口的学童讨好的笑着。  “你们进来吧,切勿弄脏了地板。”学童斜睨了五人一眼,然后哼了一声,一脸高傲的说着。  沈玉衡登时喜上眉梢,背起开阳小心翼翼的跟着学童走。  若她还是那个沈大小姐,定不会容人如此高傲的对她说话。  可她如今不是了。  她如今只是个乞丐,无依无靠,衣食不足。
  万安堂坐堂的大夫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因为瘦得过分,颧骨都高高的凸起来,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让人瞧了就心生惧意。  就像一幅枯骨,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浑身一丝生气也没有。  看见学童带着沈玉衡几人进来,老头也只是僵硬的抬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沈玉衡身上时,老头的眼睛蓦然一亮,不过却是很快恢复正常,扫过其他几人以后又低头摆弄药草。  “求医?”  “是,劳烦……”  “带到内室去。”  沈玉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头冷冰冰的打断,然后,学童便嗤笑了一声,单手拎起开阳就往内室走去。  “喂,那个乞丐,你也进来啊!”走了一半,学童猛然转头,对着沈玉衡招呼了一声。  不知为何,沈玉衡只觉得学童看向她的目光有几分奇怪,就像是瞧见了什么好东西被糟蹋了一般,带几分惋惜又带几分快意,只是此时却也顾不得思索更多,她只能扶着柜子,极为缓慢的挪动过去。  开阳的情况由不得她犹豫,别说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医馆,哪怕前面是虎穴龙潭,她也得鼓起勇气去闯一闯。  明明不过百米的距离,沈玉衡却觉得自己好像绕着世界行了一圈一般。  浑身的力气都被剥夺,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每走一步似乎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爽。  一进内室,扑鼻而来的都是浓浓的药味。  “咳咳,父亲。”躺在床上的女子见老者进门,艰难的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直起身体,可是用力了半天也没能起来,最后只能颓然的躺回床上,费力的吐出一句话来。  “半莲,你马上便能好了。”老者赶忙过去扶住女子的身体,过分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意来。  说着,老者阴森森的看向沈玉衡,他的目光里带着疯狂的神色,让沈玉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好像被山林里的猛兽盯上了一般,无论你怎么逃都是徒劳,沈玉衡额头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心头的畏惧一点点加深,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父亲,你……咳咳……”女子顺着老者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个站在门口的小女孩,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拉住老者的手,情绪变得极其激动起来,可是也许正是这激动的情绪影响到了她,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剧烈的咳起来,嫣红的鲜血也顺着她的嘴角落下,与她苍白的面容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半莲别怕,爹爹马上就能医好你了,马上就能医好你了……”老者爱怜的擦去半莲嘴角的血迹,脸上的表情满足而疯狂。  只差最后一步,只要这一步完成,他便可以医好半莲!  “你,过来。”  沈玉衡听见老者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逃走,逃走!  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沈玉衡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朝着老者走去。  这样缓慢的速度似乎引起了老者的不满,老者只是皱了皱眉头,原本懒洋洋的靠在门口的学童便打了个哈欠,然后轻松的一手提起沈玉衡,将她扔到老者脚下。  猛然被扔到地上,剧烈的撞击似乎让她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沈玉衡闷哼一声,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  逃跑,快逃跑啊!  危险,很危险啊!  快逃,快逃!  别留在这里,别留在这里!  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浓重,面对着越来越靠近的老者,沈玉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见到沈玉衡的动作,老者的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一团,显得更加可怖。  “你要先救我弟弟,我才能帮你。”沈玉衡昂了昂头,仰视着老者,声音虽然还带着几分颤抖,却是坚定的不容拒绝。  老者阴冷的目光顿时与她对上。  四目相对,沈玉衡被那目光看的一个激灵,却仍旧倔强的昂起了头,死死的盯着老者那浑浊的双眼。  半晌,老者率先败下阵来。  “把那个扔过来。”  学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将昏迷的开阳直接丢了过去。  老者蹲下身在开阳周边绕了一圈,又在开阳身上四处按了几下,不过片刻,开阳脸上的潮红就迅速退去。  沈玉衡赶忙过去摸了摸开阳的额头,确定已经完全降温了,才放下心来。  “谢过大夫了,不知我弟弟什么时候能醒?”  沈玉衡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开阳便幽幽转醒,初初之时双眼还有些迷茫,但是片刻便有了焦距,眼里也有了神采,丝毫瞧不出大病初愈的模样,仿佛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一般。  “咳咳……”那头躺在床上的半莲张望了半天,虽说能瞧见地上的场景,却也瞧不清楚,不过想来也是父亲救了人,但是一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她就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又顺着嘴角落下。  听见半莲的咳嗽声,老者似乎被触动了某根神经,干枯的双手立刻抓上沈玉衡的手臂,一用力便将沈玉衡提了起来,然后单手提着沈玉衡,另一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刀子来,对着沈玉衡的手臂便是一刀下去。  “啊——”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沈玉衡忍不住尖叫出声。  老者皱了皱眉头,干瘦的手按住沈玉衡挣扎的身体,免得一不小心割错地方。  老者的手如同秋日干枯的树枝,这么一握住她的手臂,沈玉衡只觉得好似老者的手指都刺进她的皮肤,额头的汗接连不断的流下。  刚刚醒来神智还有些迷茫的开阳瞧见沈玉衡被抓,瞬间也清醒了不少,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他的惊叫就已经出口。  “别碰我姐姐!”  凄厉的尖叫声瞬间让守在门外的天璇,天枢还有天玑瞬间乱了方寸,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起破庙里的事情来,当下三人便红了眼,疯了一般朝着内室冲过去。  “别动!”学童本来懒洋洋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不过是轻飘飘的抬手,就将冲进来的三人和意欲挣扎的开阳按住。
  “啧啧啧,这种血腥的场面可是不适合小孩子看呢。”学童摇头叹息了几声,双手轻飘飘的往下一挥,四人眼前的场景瞬间成了一片迷迷茫茫的黑色。  天玑只觉得眼前的黑色一闪而过,慢慢的,那黑色却又渐渐退去,是以,她的眼睛刚刚能视物,瞧见的就是沈玉衡被老者禁锢住,老者手里的匕首深深地刺入沈玉衡的手臂,淋漓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落了一地。  锋利的刀子瞬间刺入肌肤的痛楚让沈玉衡立刻红了眼眶,然而这似乎还不够,老者手腕微动,那匕首便在她手臂上搅了几圈,钻心的痛楚让她不自觉咬紧下唇,不过片刻嘴唇就被咬破,嘴角全是血迹。  不过片刻,老者便在她的手臂上剜下一块肉来,血淋淋的模样让人看了就不自觉作呕。  “哟,还是个好苗子,啧啧啧,让我瞧瞧这眼睛,竟是……”见天玑瞬间挣脱黑暗,学童似乎惊讶了一下,而后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啧啧的叹息了几声,饶有兴趣的看着天玑。  那老者剜了沈玉衡臂上的一块肉,自然也就松了对沈玉衡的禁锢,失去支撑的沈玉衡瞬间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落在血泊里。  “姐姐,姐姐……”天玑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扶住沈玉衡,本就被血色浸染的衣服再次染上一层血色。  “别怕,没事。”沈玉衡费力的抬手抹了抹天玑的眼泪,微微舒了一口气。  他们都还好着,那就好。  “滚吧。”得了肉的老者似乎欢喜了不少,连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雀跃。  老者发了话,学童也不犹豫,手一挥就将施在其他几人身上的法术撤掉。  恢复自由的几个人很快凑到沈玉衡身边。  “走吧。”  至少她还活着,那便足够了。  剜一块肉又怎么样?至少,开阳活下来了,不是吗?  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远远地。  管他前方是明是暗,管他有什么风雨,管他这伤口会不会化脓,她都不想理会,她只想远远地离开。  紧紧握着天玑的手,沈玉衡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走,似乎生怕走慢了便被身后的人一点点撕成碎片一般。  “啧,我说老头,那双眼睛你真不动心?”学童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嗤了一声笑道。  “半莲,半莲……”老者却只是满眼狂热的盯着那块自沈玉衡臂上割下的肉。  至纯之血!至纯之血!  他的半莲有救了!  瞧老者这副模样近乎疯魔,学童却好似没事人一般,就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嘴角还带着讥诮的笑容,似乎在嘲讽,却又像是不屑与老者为伍。  卧在床上的半莲却是稍微起了身,似乎见惯了这种血腥的场面一般,对于刚刚发生的事竟然一丝震动也无。  只是她面色泛红,嘴角带笑,病态的脸上竟也隐隐有了些神采,仔细瞧去,却是人之大限将至,回光返照之相!  “父亲。”听得半莲的声音,老者方才从那疯魔的状态里醒过来一般,只是看向半莲的目光依旧是无比热切。  “生死轮回,半莲苟且偷生十几年,已是老天仁慈,父亲修道百年,难道还参不透这生死之事吗?”半莲在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枉她是修仙人,却只能看着自己的生父为了解自己这毒误入歧途,如今若是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只盼望父亲早日迷途知返。  “你说什么胡话,待我做了这副药,你自然便好了!”  “天道不容,这是命,父亲你难道还参不破么!种了什么因,便有什么果,这恶果,早晚会报应的!”半莲想到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半莲卧床十几年,每每午夜梦回,总是会梦见那个一身华服的女子一声声的质问她,好似泣血!  说了这话之后,半莲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身子子蓦然软了下来,瘦的只剩一层皮包裹着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道友别怕,我是花绛年,此番定会护你周全!”  “半莲,那人伤了你?看我替你‘仗势欺人’回来!”  “难道我待你不好吗?半莲,你的良心呢!”  “你滚!别叫我阿年!你不配!半莲,你不配!”  那女子原本眉眼都是明亮的笑意,可最后却叫她一点点将她眼里的神采熄灭。  她们都败给了爱情,所以最后才一个苟延残喘,一个下落不明……  人说死前是会瞧见生前的一切的,半莲脑子里胡乱的回忆着那些散乱却清晰的记忆。  有笑,有怨,只恨她当年猪油蒙了心,竟一手造成那般的悲剧!  见半莲如此模样,不单老者,就是那学童也变了脸色。  “半莲!”老者凄厉的喊了一声,手上的药也顾不得做,整个人都扑倒在床边,干枯的面皮上竟然全是泪水。  此时半莲虽然神识未散,却也只剩最后一口气,更何况她已经生了死心,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的。  学童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出声,只是叹了口气。  他和他们也只是半路搭伙,只是如今半莲去了,却也不免生出几分伤情来。  老者却仿佛世界都坍塌了一般,竟然只会握着半莲的手哭号,最后竟然泣起血来。  鲜血说着他脸上皱纹的纹路往下流,倒显得那张脸更为可怖。  半莲神识渐散,身上最后一丝气息也渐渐剥离,半晌之后,竟渐渐缩成一团,化作狐狸的模样。  原是妖俢。  老者却好像魔怔了一般,双手小心翼翼的抱起那狐狸尸体,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念着半莲的乳名,又哭又笑的抱着小狐狸往门外跑。  学童本还想拦上一拦,可看老者连鞋都跑丢了一只都不自知,瞧这样子是真疯了,便熄了拦人的心思。  他们这一派一直都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如今老头疯了更好。  只是那双眼睛……  莫不是天送的机缘?  万安堂后来发生的事沈玉衡等人自是不知,此时他们几人身陷险境,正九死一生呢!
  因为洪水,各地妖兽云力乱不断,时不时便有妖兽作乱,扰的百姓不得安宁。  却说沈玉衡几人出了万安堂便直往原本牺身的破庙里走。却不曾想他们身上还没散去的血腥味竟将妖兽引了来。  沈玉衡一手抓着天璇,另一手抓着天玑,天玑还抓着天枢,天枢抓着开阳,几人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脚下一刻也不敢停,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身后的妖兽给生吃了。  “开阳!”  “呜呜呜,姐姐!”  “你们快跑!”松开拽着天玑和天璇的手,沈玉衡转身就往回跑,两手抱住开阳就拖着他往前跑。  她手臂上的伤还没有任何处理,如今被开阳这么一压顿时童的她呲牙咧嘴,差点手一松将开阳扔下,却还是咬紧牙关,忍着手臂的疼痛。  后面的妖兽还在紧追不舍,尤其是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更是双目赤红,整个兽身都带着一丝疯狂的味道。  然而他们一群弱的弱病的病的孩子,再怎么跑也不能跑过身强力壮的妖兽,眼看着妖兽和他们的距离一点点拉近,沈玉衡心头浮起绝望。  就要这么死了吗?  不,不行!沈家,她还有沈家要光复,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可她毕竟不是神,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再也没有力气,扑通的一声倒在地上。  妖兽的利爪按着她的后背,让她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而她后背的粗布衣服也被妖兽扯烂,露出已经被妖兽抓的鲜血淋漓的后背。  她的手肘撑在地上,勉强的撑出一小片空间,免得开阳被压成肉饼,不过她的手臂已经不断的发抖,明显撑不了多久。  “跑出去,别回头,别回头,开阳……记得,姐姐姓沈,姓沈。”沈玉衡的脸上沾着早就干涸的血迹,漆黑如墨的眼眸紧盯着他,声音里的颤抖告诉他,她撑不了多久。  开阳连滚带爬的从沈玉衡的身下爬出来,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  “你滚开,滚开啊!别碰我姐姐,别碰我姐姐,呜呜呜……”他挥舞着细弱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打在妖兽的利爪上,妄图让妖兽抬起利爪。  失去力气的沈玉衡绝望的趴在地上,开阳,为什么不跑啊?!  然而出人意料的,妖兽真的缓缓收回了利爪。  然后叼起开阳头也不回的往后跑,不过眨眼间,妖兽的身影就消失在沈玉衡的视野里。  沈玉衡趴在地上,背后被妖兽抓伤的伤口有鲜血不断的溢出,喉头也不断的有腥甜的味道涌上来,她只觉得眼前都是模糊的一片,除了鲜血的颜色再也没有其他。  她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合上。  痛,全身都痛。  也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她的身下都是干涸的血迹,和野草纠葛在一起,染的身下的野草都是一片墨色。  “姐姐,姐姐……”迷迷蒙蒙间,她好像看见天玑的身影。  然而支撑这么久已经是极限,她再也没有力气,就那么面朝下的趴在血泊里,仿佛死了一般。  “你救救我姐姐吧,救救她吧!你不是仙人吗?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天玑眼角带着血,对着身后的白衣青年又是磕头又是作揖,血泪糊了她满脸,她却也顾不上擦,只顾着求那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放下手里提着的两个孩子,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心的蹲下身去查看沈玉衡的状况。  他本是白宗的弟子,偶然路过此地发现有妖修作祟,仔细却发现是因为那个叫天玑的瘦弱女孩有一双能看破一切幻境的眼睛,她又没什么自保能力,引来妖修觊觎。出手击杀妖修之后,那女孩却又扯着他来救人,他本不欲欠下因果,无奈之下便跟着来了。  只是这躺在地上的女孩的情况明显不大好,失血过多,没处理好的伤口又有些感染,若不是遇见他,怕是就要没命了。  从乾坤袋里掏出丹药塞进沈玉衡嘴里,白衣青年将沈玉衡背后沾在伤口上的衣服剪下来,又替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青年才舒了口气。  命是保住了,只是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她的造化。  “小丫头,你姐姐能不能醒来便看她的造化了。”白衣青年揉了揉天玑的头发,叹息了一声。  如若可以,他倒是想把这四个人都带到白宗去,只是这两个姑娘都是双灵根的资质,若是带到白宗怕是害了她俩,可是叫她俩这么自生自灭,他又于心不忍。  “小丫头,这是辟谷丹,你收好,若是实在饿的不行便吃上一粒,可保你半月不需要吃东西,只是你这两个兄弟根骨奇佳,早晚都是要入仙门的,今日我便会将他俩带走。”  “你发心魔誓,发誓不会伤害他们。”天玑仰着血泪模糊的脸,声音异常坚定。  白衣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天玑这么警惕,不过随之却笑开。  若是这么警惕,想来以后也不会遭人骗吧。  “好,我释江风以心魔为誓,在有生之年定然不会伤害这两个小兄弟,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听释江风发了誓,天玑松了口气。  她只是听人说若想叫仙人不反悔,是一定要他发心魔誓的,却没想到竟然真有这回事。  “小丫头,若是天不亮,便别出这个圈,这林子里的妖兽很凶猛的。”发现太阳已经要落山,释江风不放心的在天玑和沈玉衡身边布了个结界,然后严肃的嘱咐了两句,才一手拎起天璇一手拎起天枢踏上飞剑,御剑而出。  看见释江风的身影化作流光不见,天玑颓然的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想到那个要剜了她的眼睛的人,她就忍不住一阵一阵的颤抖。  为什么她要长这么一双眼睛!  为什么她要有这么惹祸的一双眼睛!  “呜呜呜,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天玑将头都埋进膝盖里,低低的哭泣声从她的嘴里传出。  “反正那双眼睛我不取也会有别人来取的,谁叫这丫头是个废材!”那妖修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天玑只觉得浑身都是阴冷的感觉,似乎一草一木都对她充满恶意。
  一夜过去,沈玉衡还没醒。  可是天玑却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沈玉衡身上的血腥味只会招来更多的妖兽,她必须离开。  艰难的把手穿过沈玉衡的腋下,天玑拖着沈玉衡的身体,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挪动着。  天玑的力气并不大,所以走一会就得停下来歇一会,直到正午都过了,天玑方才拖着沈玉衡到了林子的边缘。  “呼呼,姐姐你撑一撑,咱们就快要到了。”将沈玉衡放在地上,天玑小心翼翼的将腰间的水袋取下,将水一点一点渡进沈玉衡嘴里。  她看着沈玉衡的目光里满是坚定。  开阳不知所踪,天枢和天璇被仙人带走了,如今姐姐身边只剩下她,她要坚强起来,要长大,才能好好保护姐姐!  姐姐,如今你是天玑唯一的支撑,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啊。  小口的抿了点水袋里的水,天玑小心的将水袋别回腰间,再次拖起沈玉衡,慢慢的移动起来。  离林子越远,天玑就越能看见袅袅的炊烟,远远的瞧见屋舍俨然,阡陌纵横的景象,天玑忍不住松了口气。  自从被那妖兽赶到山里,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人烟了,如今乍见人烟,怎能不兴奋?  见到人烟,天玑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多了几分,拖着沈玉衡的脚步愈发快了。  “哟,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天玑被面前的一堵肉墙挡住了去路。  前面的大汉一身并不匀称的肌肉,肩头挑着头野猪,野猪的头往下耷拉着,被扯下的一颗獠牙胡乱的插在野猪肚子上,显得粗犷又狂野。  大汉的个子对于天玑来说实在高的过分,她得仰头才能瞧见大汉下巴上参差不齐的胡茬。  “我和姐姐是邻村的人,入山里采草药时不慎被妖兽抓伤了,不知道可否在大叔家借宿一晚?”天玑仰着头,一边说一边还抖了抖身后的小药篓,让大汉相信自己确实是个采药姑娘。  这药篓自然是她从释江风要的,她遇见释江风的时候就给几人找好了退路,只是没想到最后只剩她和沈玉衡。  “小姑娘个头不小,胆子可大,不过你王叔是个粗人,留你们两个小姑娘叫人看见像什么话!”自称王叔的大汉说着还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听见大汉的话,天玑的目光暗淡了下去。  竟然是不愿意收留吗?也是,她和姐姐身份不明,而且现在世道这么乱,不想惹麻烦本就是人之常情。  “倒是齐寡妇她家空得很。”王叔喃喃自语了一句,而后低下头来,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个笑容来,许是他实在丑的很,明明是和善的笑容愣是让他的脸都多了几分狰狞。  天玑暗淡下去的目光又明亮起来。  王叔蹲下身子,拍了拍身后的野猪,叫天玑坐上去,然后又夹起还在昏迷的沈玉衡,朝着齐寡妇的家奔去。  若是沈玉衡还醒着,定然能发现这自称王叔的人就是她之前的工友,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到了这了。  还没到齐寡妇家,王叔远远的就喊起来“齐妹子,齐妹子,你在家不?”  王叔声音洪亮,这么离老远就喊起来,不单让齐寡妇听见了,也叫其他人家的人听见了,立时就有人探了个脑袋出来,一脸揶揄的朝着王叔笑。  “我说王二愣子,你啥时候娶人家过门啊!”  “去去去,边去边去。”  那边被人叫做齐寡妇的妇人匆匆忙忙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顺手抹了把脸,拿手巾擦干脸上的水迹,从栅栏里探出个脑袋来。  “王二哥,你找我?”齐寡妇生的秀美,未出嫁前可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如今虽然年华不再,却仍旧担得起一句风韵犹存。  “我,我,诶,齐妹子,就是,就是……”王二说话都有些结巴,黝黑的脸上不自觉的泛起红色,虽然这红色在脸黑的掩饰下很难看得出来,不过齐寡妇依然察觉到王二的紧张来。  她心里暗自好笑,却又觉得甜丝丝的。  她和王二本是青梅竹马,原本两家是准备待他们成年便结亲的,然而王二少年时出去闯荡,员外瞧中她的模样,便趁王二不在强逼着她嫁了员外,也是合该他们缘分不该断,那员外不过一年便染了病撒手人寰,她虽然是员外的正妻,却没有正妻的手段,最后竟然落的被那几个妾室赶了出来,她干脆便回了家乡。  “齐婶婶,我是邻村的人,和姐姐入山采药不小心被妖兽伤到,如今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不知道婶婶可否收留我二人一晚?”还是天玑实在看不下去了,学着镇里读书人的模样,似模似样的作了个揖,脆生生的说道。  “诶,没关系,没关系的,快将她俩带进来。”齐寡妇赶忙开了门,放王二进门,叫王二把沈玉衡放在炕头上。  她本欲留王二喝口水,可王二又径自挑起野猪,逃也似的跑走了,留给齐寡妇一个背影。  齐寡妇只觉得好笑,却回头瞧见桌子上摆着一块还带着血丝的野猪肉,瞧模样是刚刚匆忙间撕下来的,上头的裂口参差不齐的。  一时间,齐寡妇是又好气又好笑,气是气王二傻,这野猪肉怎么不能卖些银子,怎么就给了她这么大一块,这不是糟蹋么!笑却是因为王二念着她,怎能不叫她笑呢?  这边齐寡妇还在笑呢,那边她闺女却从屋子里出来了,额头上还带着亮晶晶的汗水。  “娘亲,娘亲,那个姐姐,那个姐姐也晕倒啦!”  齐寡妇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两个人来,赶忙扯着自家孩子进了屋。  一进门,果然瞧见天玑也躺在了床上,只是躺的歪歪扭扭的明显是被人拖上去的,再一想自家女儿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囡囡,你去打点水来,然后烧点热水,小心烫着。”揉了揉囡囡的头,齐寡妇低声嘱咐道。  囡囡点了点头,然后一阵小跑着出了门。
  天玑是被甜粥的香味馋醒的,许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的天玑闻到这香味只觉得自己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双眼盯着桌上的碗,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姐姐你醒啦。”趴在桌子边的囡囡听见炕上的动静揉了揉眼睛,然后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天玑。  “哎呀,粥凉了,等我给你热一热,姐姐不要急,很快就好的。”囡囡摸了摸已经凉了一半的粥,吐了吐舌头,然后抱着粥碗一通小跑去了厨房。  天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身上那件被血和泥糊了一通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去了,如今身上穿的应该是那个女孩的,而沈玉衡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过分长的袖子挽了好几层,看样子是齐寡妇的,而沈玉衡脸上的血污和泥土都被擦下去,露出过分苍白的脸蛋来。  天玑踏上放在地上的鞋子,鞋子应该是那个女孩的,她穿上稍微有点小,干脆趿拉着往外走。  外面挂着她原本的衣服,有的血迹因为时日太久,已经没办法洗去,在衣服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天玑凑近闻了闻,还有一股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染上去的香味,不过却不难闻,清清爽爽的很是舒服。  不一会,囡囡也热好了粥,用抹布放在粥碗下面,隔了热气,小心翼翼的端着粥走了进来。  “姐姐你怎么起来了,娘亲说你身体虚弱,要静养。”囡囡将粥放进屋里的桌子上,然后过来拉天玑的手,连拉带拽的把天玑拉近屋子里,然后又将天玑按在凳子上,把勺子递给天玑,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  “……谢谢。”天玑有些不自在的道谢。  不是她太傲气,而是因为太久没人对她们有这样的善意,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应。  “姐姐,我叫囡囡,我和你说,我看见你们的时候都吓坏我啦!尤其是那个姐姐,我以为她都要死了呢,不过还好大夫把她救过来啦,不过姐姐你们胆子好大啊……”  直到天玑一碗甜粥都吃完了,囡囡叽叽喳喳的还是没说完,中间还替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说,直到一壶水都喝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姐姐你吃饱了吗?”  天玑点了点头。  囡囡赶忙把桌子上的碗收了下去,然后又去灌了壶热水,小心翼翼的拎着热水回来。  “姐姐喝水,娘亲说姐姐身子寒,得多喝热水。”囡囡替天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一双大眼睛都眯起来,笑的像门外开的绚烂的花一般。  天玑不自觉的就去摸了摸囡囡头顶的软发,平日里沈玉衡总是宠溺的摸她,她这动作特别顺手,等到她都收了手了。也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然后天玑愉快的端着杯水去给沈玉衡喂水了。  囡囡揉了揉自己被揉的有些乱的头发,扁了扁嘴,不满的嘟囔了句“怎么都喜欢揉人家头发”,然后又是一路小跑跑出门外。  等到囡囡又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碗甜粥,甜粥的温度已经降下去,既不烫嘴也不发凉,如今的温度刚刚好。  她端着碗粥凑了过去。  “姐姐,这个姐姐是不是也饿了啊?”天玑瞧了瞧囡囡,又看了看沈玉衡,想也没想的拿过碗,开始将甜粥喂给沈玉衡,还顺手在囡囡头顶摸了一把,称赞的看着她。  囡囡不满的揉了揉头,扁着嘴看着天玑。  忙着给沈玉衡喂粥的天玑自然没瞧见囡囡的动作。  沈玉衡如今昏迷,天玑喂了半天也没见她吃进去一点,反倒是弄得衣服被子上都是甜粥,天玑不由得有点泄气。  垂头丧气的将粥碗放在炕沿上,天玑把沈玉衡嘴边的甜粥残渣擦掉,又把被子上沾的甜粥也弄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沈玉衡。  为什么还不醒呢……  姐姐你不会像怀哀一样吧……  天玑只有姐姐了啊……  只有姐姐了……  *  墨色在纸上晕染开来,瞬间把一副完好的画弄成了残次品,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叹了口气,郁闷的把宣纸揉成一团,丧气的坐在椅子上。  小娃娃个头不高,站起来还没有桌子高,这么一坐下瞬间就被桌子挡住身影,只露出包子头的一角来。  刚从外头回来的玄衣男人打门外就看见这一幕,不禁无奈的笑了笑,却在进门之后就摆出一副严肃的面目来。  “萝儿你又在偷懒!”  被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娃娃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却一个重心不稳,面朝下的摔下去,一张白嫩嫩的小脸摔到砚台上。  小娃娃呸呸两口吐掉嘴里的墨汁,顶着一张满是墨汁的脸对着玄衣男人讪讪的笑。  “大伯,萝儿只是歇一歇,歇一歇。”小娃娃鼻尖全是墨汁,脸颊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活像戏里的丑角。  男人被小娃娃的模样逗的一阵好笑,却又不得不强忍住笑意,憋的一张俊朗的脸都有些扭曲。  “身为沈家小姐,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还不把你这一身墨汁洗了!”  小娃娃呐呐的应了,肉乎乎的身子一跃,就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迈开小腿,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书房。  “好痛。”小娃娃揉了揉自己被撞的发疼的头,仰着满是墨汁的脸,盯着沈玉衡瞧。  “你是谁?可是来拜访沈家的?”  沈玉衡一怔,看着小娃娃的脸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那是玉萝的脸。  那个父亲被逐出沈家,母亲下落不明的沈玉萝的脸。  也是长她五岁,死在魔族手下的沈玉萝小时候的脸。  “你可有名贴?是哪一门的人?”沈玉萝见她不答,脆生生的继续问道。  “我……我是沈玉衡。”  “怎么可能!玉衡妹妹可是要成为沈家族长的人!才不会像你这么落魄!”沈玉萝惊叫了一声,一下跳开好远,一脸嫌弃的看着沈玉衡,可是半晌,沈玉萝又低落的垂下了头。  “你没骗我,对吧?毕竟我已经死了很久了……”沈玉萝笑。  “玉衡妹妹,你还活着可真好啊……”  “这是死人该来的地方,玉衡妹妹你活着就应该回去啊……”
  眼前的一切都随风而散,最后归于黑暗,只有尽头的一抹亮光。  沈玉衡不自觉追着亮光前行,眼前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  然后她就看到了天玑的脸。  不是沈玉萝的脸,而是天玑的脸。  天玑脸上的肉还是少的可怜,因为瘦,脸上的骨架似乎都能看清,她稀疏的头发被梳成两个总角,两边都系了红绳,显得整个人都明亮不少。  “姐姐!”看见沈玉衡醒了,天玑面露喜色,伸手就去抱沈玉衡,拥住沈玉衡的那一刻却是眼泪喷薄而出,瞬间就把沈玉衡的衣服都打湿了一片。  “别哭……天璇他们呢?”沈玉衡拍了拍天玑的后背。  “呜呜呜,姐姐,我好怕,怕你醒不来怎么办……”  “天璇和天枢被自称仙人的人带走了……”  “我找不到开阳,找不到……”  “还好姐姐你醒了,我不想一个人……”  天玑本来年岁就小,正是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虽然因为从小流浪比一般孩子更独立些,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情绪根本就无法压抑,在看见沈玉衡醒了以后,情绪就崩溃了。  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天玑的后背,沈玉衡轻柔的在天玑耳边安慰她。  吃了释江风的那枚丹药,沈玉衡恢复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背后被妖兽抓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手臂上被剜掉肉的部分也开始长出新肉来。  “你醒啦?”齐寡妇手里还端着簸萁,袖子被囡囡扯着往屋子里拽,瞧见沈玉衡已经醒了,她将簸萁放在桌子上,伸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坐到炕沿上一脸笑容的看着沈玉衡。  天玑抹了抹眼泪,从沈玉衡的颈窝处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像只小兔子。  “多谢婶子。”沈玉衡道谢,两手一拱,端端正正的作了个揖。  “哎,好孩子,醒了就好,等着我给你弄点吃的。”齐寡妇瞥见炕沿的碗,伸手探了一下,发觉甜粥已经凉了之后便对着沈玉衡笑开,还顺手叫囡囡把粥碗拿下去,自己也起身下去做饭。  走时她还端起了簸萁,沈玉衡能清楚的瞧见簸萁里放着的豆子混杂着泥土。  “好了,天玑你别哭了,和我说一说天枢和天璇是怎么回事。”拿袖子替天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沈玉衡放柔声音,轻声询问。  天玑的声音因为哭过一通尚带着哭腔,浓重的鼻音让她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时不时还打个嗝,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把释江风从出现到带走天枢和天璇的过程完完整整的说了。  听到天玑说释江风发了心魔誓,沈玉衡松了口气。  心魔誓这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一旦违背心魔誓,就会被心魔困扰,整个修仙路也就成了绝路。  正巧齐寡妇也端着吃的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囡囡,囡囡小心翼翼的端着菜,满满的菜似乎要从装菜的大碗里溢出来,囡囡只能尽量让自己走的平稳才不至于洒了菜。  沈玉衡掀了被子便想下去帮忙,可却忘了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如今的身体压根没什么力气,才一下地,就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直接摔下去,还好天玑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下去吃一嘴的土。  “受伤了就别乱动,摔着了可怎么办?”齐寡妇赶忙将手里端着的饭放在桌子上,两手扶住沈玉衡的肩膀。  沈玉衡呐呐的笑了笑,并没有答话,齐寡妇也没一直按着她的肩膀不叫她下炕,而是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就收回了手,由着沈玉衡自己穿鞋,然后扶住沈玉衡坐在木制的凳子上。  长凳两边都是有一部分悬空的,沈玉衡一屁股坐在边上顿时让整个长凳都像个跷跷板那般,没人的那边顿时翘的高高的,沈玉衡也自然而然的摔在地上,摔的她脑袋都有些发懵。  囡囡噗嗤的笑出声来,整个人都笑的前俯后仰,却也没忘了来扶沈玉衡一把。  “姐姐你没事吧?”天玑赶忙关切的发问,她还不放心的摸了摸沈玉衡的背,确定背上的伤口没有崩开才似乎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沈玉衡讪讪的笑了笑,借着囡囡和天玑的力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长凳中央。  长凳嘎吱嘎吱的响了一阵,却终究没有再摔着沈玉衡,沈玉衡松了口气。  “你叫沈玉衡?”替沈玉衡夹了一筷子菜,齐寡妇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嗯。”  “姓沈啊……这姓在这可不常见啊。”似乎是感叹,齐寡妇幽幽的说了一句,又替沈玉衡夹了块肉,鲜嫩的野猪肉显出诱人的颜色。  沈玉衡心下一慌。  天玑扯的那些理由若是有心人去查,就会发现这一圈的村子里压根就没有姓沈的人家,她俩的理由自然就成了个谎言。  她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惊慌的神色来。  齐寡妇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野猪肉,才慢慢的笑了笑。  “王二哥瞧不出来你俩哪里不对劲,不过在我看来,你俩哪都不对劲。”齐寡妇朝着沈玉衡露出个笑容来。  她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两个孩子里那个小的还不明显,但是那个大的却处处都不像个山里人。  说话的语气,看人的表情,下意识的动作,都和那些山里的孩子不同。  “采药被妖兽抓伤只是个借口吧,你是大户人家妾室的女儿?还是谁家不受宠的嫡女被害成这样?”  听见齐寡妇的猜测,沈玉衡松了口气。  幸好她不知道沈家。  片刻间沈玉衡已经给自己和天玑找了个说辞。  “像我和妹妹这样的身世,主母自然容不得我俩,我和妹妹逃出来才流落至此。”  齐寡妇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看着沈玉衡的目光变得有些怜爱起来,还替天玑夹了好大一筷子野猪肉,把天玑的碗堆的高高的。  “可怜见的,年岁才这么大,真是造孽哟……”叹了一声,齐寡妇热切的替沈玉衡夹菜,脸上的表情似乎真是惋惜,不像作伪。
  齐寡妇就这么让沈玉衡和天玑住了下来,她这的房子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大,多了沈玉衡和天玑仍旧显得空荡荡的。  齐寡妇平日里就绣些东西到了赶集的时候去镇子上卖,据说齐寡妇也是有地的,只是她一个妇人无力耕种,就租了出去,每年收租金。  齐寡妇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沈玉衡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教天玑和囡囡识字。  “娘亲!”看见齐寡妇进来,囡囡扑上去抱住齐寡妇的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哎呀,我的乖宝,快跟娘亲进去换身衣服。”齐寡妇扯着囡囡的手臂,快步往屋子里走去,中间还不忘扯着沈玉衡和天玑。  三个人被扯的一蒙。  齐寡妇一进屋就把装衣服的柜子给掀开,哗啦啦的掏出好多套衣服来。  有她的,也有囡囡的,有的已经洗的褪了色,但却都洗的干干净净,上面还有一股皂角的味道。  “囡囡,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衣服换了!”齐寡妇掏了半晌,从柜子底下掏出个八成新的桃红色裙子来,裙子不是粗布的材质,但也能瞧出穿过的痕迹,应该是齐寡妇把自己穿过的衣服给改了。  掏出这套裙子齐寡妇也有些心疼,这本来是准备给囡囡过年穿的,不过一想到若是成了,这样的裙子多了去了,也就一咬牙扔了过去。  “天玑,玉衡,你俩也赶紧换衣服。”齐寡妇又掏出来两套裙子,有一套却是沈玉衡原本穿的那套,被齐寡妇又是补,又是修,和她原本穿出来时完全不同。  带着三人匆匆忙忙换了衣服,齐寡妇又是拽着三个人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跟一阵风似的。  直到被拽到村头,看见围成一圈的村民,沈玉衡晕乎乎的脑袋才清醒了一点。  抬头,能看见坐在半空的人闭目养神,他身下是一柄长剑,看模样是修士。  “齐婶婶,这是?”  “是仙人来咱们村子里选童子啦!若是能选上,以后就吃穿不愁了!”齐寡妇一脸激动的看着被一圈人围住的少年修士。  沈玉衡一愣。  修士?!  她的眼神蓦然炽热起来。  她终究还是要走上修士的路的。她是沈家人,注定要寻仙问道。  “姐姐。”天玑不安的握住沈玉衡的手。  沈玉衡的目光太过炽热,让她不自觉的害怕起来,似乎下一刻沈玉衡就会甩下她的手,然后和她之间隔开无法跨越的天堑。  天玑的手还是瘦的一点肉都没有,手心的温度也冰凉,被天玑一握,沈玉衡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反手握住天玑的手,似乎在给她力量。  村子里的孩子一个个的上去摸了测仙石测试灵根。  不知是风水还是怎的,竟没有一个人是有灵根的,看着他们一个个一脸兴奋的上去之后一脸颓丧的下来,天玑开始迫切的希望沈玉衡也是个没有灵根的人,那么他们就不会分开!  然而她注定失望。  沈玉衡是天火地木双灵根,被称为最适合成为丹师的灵根。  沈玉衡很清楚,所以她把手放到测仙石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测仙石上青色红色各占一半,其中红色是纯粹的红,青色却微微带了杂质。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修士在纸上写下天火地木双灵根几个字以后,抬头问沈玉衡几岁,叫什么名字。  “十岁,我叫玉衡。”  他又在后头添了“玉衡,十岁。”  天玑的手蓦然握紧,小脸煞白的看着沈玉衡站到人群之外。  明明几十步的距离,却像是隔开了银河。  她步履沉重的走向测仙石。  一定要让我也有灵根啊……  一定要!  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不想啊!  测仙石上一半白色一半红色的光芒亮起。  坐在剑上的修士的眼皮动了动,用神识扫了一下天玑,却没有任何动作。  “天火地金双灵根。你叫什么,几岁了?”  “天玑,七岁了。”  直到站到沈玉衡身边,天玑才如梦初醒,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真好,不用和姐姐分开!  到最后,竟然是整个村子里都没有有灵根的人。  齐寡妇站在人群里,手边牵着囡囡,表情似乎是欣慰,又不太像,倒更多是失望一点。  倒是她边上站着的王二一脸震惊,那天沈玉衡一脸血污,他也就没认出来,后来他也不好意思总去齐寡妇家,也就一直不知道沈玉衡就是他的工友。  但他也没有叙旧的机会了,因为那几个修士连道别的机会都没给沈玉衡和天玑,就带着二人离开了。  “你叫玉衡?”少年修士凑过来,一脸笑嘻嘻的同沈玉衡套近乎。  沈玉衡点了点头。  “我叫穆廉,等你们进了华清门,就得叫我师兄啦!”穆廉长了个笑眼,不笑时也像在笑,笑时更是满目的笑意。  沈玉衡被穆廉带的也不自觉满脸都是笑意,和穆廉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开心。  穆廉和前面的修士都是华清门的,前面的修士叫穆正,和穆廉是双生子,二人都是筑基修士,在门派里地位不低。  天玑紧紧握着沈玉衡的手,沉默的跟着沈玉衡的步伐。  华清门并不是什么显赫的门派,在休闲门派多如牛毛的修真界里,华清门只能算个二流不满,三流以上的门派,就看华清门筑基期都能当上长老就能瞧出。  她不会永远呆在这个门派。  至多待到十二岁。  沈玉衡清楚的知道。  想要恢复沈家荣光,拜入这种既没底蕴也没有实力的门派是完全不可能的。  天玑咬着嘴唇,泛白的唇色因为过分用力而染上几分血迹,她却浑然未觉。  直到穆正猛然停住脚步,天玑的脸色瞬间煞白。  “啧啧,这双眼睛,可真是天送的机缘。”无数次成为天玑梦魇的声音蓦然响起。  哟,还是个野猫!  不过反正你也护不住,不如干脆送我可好?  呵,我会回来的。  梦魇。  天玑不自觉的缩到沈玉衡身后,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  她为什么要有这么一双眼睛!
  “阁下是何人,为何挡我华清门的路?”穆正执着长剑,面容严肃。  他面前的男人歪歪斜斜的站着,一只眼睛上裹了条白色的纱布,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从泥土里捞出来的一般,脏的瞧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双眼睛,注定是我的!”男人冷哼一声,对穆正理也不理,身形一动就已经到了天玑面前,伸手就朝着天玑的眼睛抠去。  短匕架住他的胳膊,穆廉咬着牙,额头上有汗水渗出来。  天!这人的力气好大!他在短匕上加了灵力竟然都无用!  男人眉头一皱,转而用手握住穆廉的匕首,也不管自己的手掌瞬间被割出一个长长的伤痕,就那么带着一手血狠狠握住短匕,硬是把匕首从穆廉手里拽了出来,然后面无表情的把匕首拧成一团废铁,随手丢在一边。  穆廉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灵器匕首就那么被揉成了一团废铁。  天!这人到底是什么修为!  然而还等不及他想到更多,男人就已经伸手掏出了他的心脏,然后随手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鲜活的心脏瞬间炸裂,血浆和内脏碎片溅了男人一身。  穆廉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惊讶地表情,但是胸膛处却破了个洞,洞边焦黑的一片。就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  沈玉衡护着天玑不住的后退。  “怕什么,我不过是要你一双眼睛罢了。”随手化解穆正的攻击,男人笑的愈发灿烂,慢慢的逼近沈玉衡。目光却盯着沈玉衡身后的天玑。  没人能拦他!这是他的机缘!注定是他的!任何人都没办法阻挡他!  亲眼看见穆廉被掏了心脏,穆正瞬间红了眼,不管不顾的提剑攻击男人,然而他的攻击往往还没有成型就被男人轻易的化解。  最后男人被他烦的似乎没了耐心,转过头来用那只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不屑的一笑,只是手掌做了一个朝前掏出的动作,就已经将穆正的心脏掏出。  地上多了具尸体。依然是胸口破了个大洞,边上还有颗跳动着的心脏落在泥土里,渐渐没了声息。  沈玉衡退无所退。天玑躲在她身后,却露出个脑袋盯着男人瞧。  面前的男人似乎已经疯了,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身后是冰冷的峭壁,狭窄的过分的峡谷太过狭小的空间让沈玉衡和天玑很快被逼到进退不得的境地。  天玑骨子里有种疯狂。  嗜血的疯狂。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种潜力。  男人长手一伸,就已经将沈玉衡抓起丢到一边。  沈玉衡只觉得内脏都揪成一团一样,瞬间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喷了出来。  男人的手指已经能触到天玑眼皮的温热,只要他一用力,天玑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就再也不能留在她的眼眶里。  天玑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没有惊恐,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嗜血的光芒。  男人被这眼神看的忍不住发笑,伸出去的手指弯了弯,然后自顾自的笑了一阵,用手掐住天玑的下巴。  他的力气很大,似乎要把天玑的下巴捏碎一般。  天玑仍然死死的盯着他。  男人的手指触在天玑温热的眼皮上,冰凉的温度让天玑的眼皮都颤了颤,却没有闭眼。  尖锐的指甲缓缓用力,眼睛处传来的疼痛让天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可她仍然盯着男人瞧。  “有趣,这眼睛,可真美……呃……”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伸进他丹田的小手。男人手里还握着血淋淋的眼珠,可是天玑的手却已经伸进他的丹田。  瘦的过分的手臂还有一半裸露在外,鲜血滴答的落在她的手臂上。  天玑面无表情的掏出带着血的内丹。  她观察很久了。  观察他掏人心脏的手法。  面前的男人轰然倒下,男人的表情定格在不可置信,他的手里还死死握着那枚带血的眼珠。  沈玉衡已经痛昏了过去,天玑一手握着内丹,一手捂着空荡荡的眼眶,血液不断的从她的指缝渗出来,她却好像都没有察觉到一样。  她看见七个光团。  喜怒哀乐爱恶欲。  有一个光团被扯成了两块。  爱。  爱被扯成了两块。  然后有一块消失了。  天玑眨了眨眼,空荡荡的眼眶里没有眼睛可以让她眨。焦黑色的灰烬从她空荡荡的眼眶里飘出来。  把男人的手指一根根掰断,她把那颗眼睛从男人的手里拿出来,然后安回眼眶。  然而固定不住的眼珠却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出来,落在她的手心。  她执拗的把眼珠再次安回去。  眼珠再次滑下来,边缘还带着血迹。  “天玑……”  她把眼睛安回眼眶的动作僵住,那眼球咕噜噜的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在地上滚出好远,滚成个泥球。  她没了眼珠的眼睛只剩空荡荡的一片,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她的脸上,像那诡异的图腾一般。  沈玉衡挣扎了几下,想要爬起来,然而身体每一处传来的痛楚让她连动一动都是奢望。  天玑用仅有的眼睛盯着沈玉衡,然后跌跌撞撞的朝着她跑过去,跨过男人的尸体,跨过穆廉的尸体,跨过穆正的尸体,跨过一地的血迹和内脏碎片。  她还在中途捡起滚成了泥球的眼珠,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眼眶里,然后用手捂着眼眶,免得它又滑出来。  “姐姐。”她跪在沈玉衡身边,声音都有些干涩。  沈玉衡艰难的抬头看着她,被石头划破的手攥着天玑的衣角,连眼睛都像是被血晕染,红的不像话。  “没有眼睛的天玑……姐姐会丢下天玑吗?”天玑低头,仅有的那只眼睛盯着沈玉衡的脸,血一样的颜色在她的眼眸里凝聚,似乎下一刻就要化成鲜血喷涌而出。  不要丢下天玑啊……  姐姐不能丢下天玑啊……  如果姐姐丢下天玑,天玑就要……  就要剜下姐姐的眼睛……  就要折断姐姐的四肢……  就要把姐姐困在天玑身边啊……
  沈玉衡紧紧攥着天玑的衣角,泛白的骨节似乎能够突破皮肤的束缚暴露在空气中一般。  “不要入魔,不要,天玑。”她的嘴里全是鲜血的味道,说话的声音也含糊不清的颤抖着。  她的手在抖。  不要入魔……  天玑,不要入魔啊!  黑色的血液从天玑那完好的眼睛里流下,啪的落在沈玉衡的手背上,然后瞬间就把沈玉衡的手背烫出一片焦黑。  沈玉衡执拗的握着天玑的衣角,哪怕一滴一滴的血泪几乎把她的手臂都要烤熟,她也不肯放手,只是握着天玑的力气却更加大了。  魔道……  她怎么能让天玑堕入魔道,沦为魔族!  “姐姐,为什么不呢?”天玑捂着眼眶,不解的看着她。  黑色的图腾在她的眼角若隐若现。  为什么不呢?她拥有力量了啊!再也不用怕有人来觊觎她的眼睛,再也不用怕有人欺负他们,她还可以找到开阳,找到摇光,找到其他人……  为什么不呢?  “不要入魔。”沈玉衡紧紧握着天玑的衣角,反反复复却只有那么一句话。  不要入魔,不要成为肆意杀戮的魔族……  不要入魔,不要……成为我的敌人啊!  她固执的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就像天玑第一次杀人时,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她。  “姐姐……入魔你就会丢下天玑吗?”伸手盖住沈玉衡的手背,天玑愣愣的问她。  沈玉衡重重地点头。  天玑眼角的黑色图腾蓦然凝实,诡异的图腾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妖异起来。  “姐姐,天玑不会让你丢下天玑的……不会……”  沈玉衡紧攥着天玑衣角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最后完全放开她的衣角,就连看着天玑的目光都渐渐变得陌生起来。  衡儿,终有一天你是要成为沈家族长的啊!  沈家为除魔而生。  那要是魔除尽了呢?  傻孩子,魔怎么可能除的尽,有人既有魔啊!说不定哪一天爹爹都会变成魔呢!  啊?那衡儿除魔岂不是大逆不道了?  衡儿你要记住,无论入魔的人是谁,你都不能手下留情。哪怕是爹爹,你也得下手除魔!  “无论入魔的人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沈玉衡的身体仍然趴在地上,她的身后却渐渐浮起一个虚影。  高冠华衣,广袖宽袍,额角一朵梅花印记栩栩如生。  虚影从沈玉衡身上脱离出来,朝着天玑飞扑而去。  她的手臂张开,宽大的衣袖一瞬间就遮住天玑的眼睛,甚至有淡淡的梅花香味划过她的鼻尖。  虚影抱住了她。  轻轻柔柔的怀抱瞬间把温暖带给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就好像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温柔的感觉能抚平心上的所有伤痕。  她似乎听见一声渺远又悠长的叹息,穿过遥远的时空落在她的耳畔,全是温暖的感觉。  心头的戾气一点一点的散去,她眼角的图腾也一点点的变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然后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一般,软软的倒在地上,那颗眼珠骨碌碌的从眼眶里滑出来,又沾了一层泥土。  虚影蹲下身,用袖子把眼珠上的泥土一点一点的擦干净,然后又把眼珠安回天玑的眼眶,从裙摆处撕了一条下来,替天玑固定住眼珠不让它掉出来,最后又把天玑脸上的血泥都擦拭干净,才回头看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沈玉衡。  “衡儿。”虚影的面目都是模糊的一团,就连声音都是模模糊糊听不清楚的。  沈玉衡艰难的仰头看着她。  “你做的很好。”虚影抚摸着沈玉衡的头。  “我相信你会光复沈家的。”虚影声音里都是柔和的笑意,然后蓦然化成无数光点,一点点融进沈玉衡的身体里。  一阵一阵的暖流在她的经脉里划过,受损的内脏在暖流的作用下一点点被修复,就连这些年流浪积下的暗伤旧疾都被去除。  这幅身体就像新的一样。  衡儿,那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  以后的路,从此只有你自己。  沈玉衡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她逃出沈家那天,母亲在她身上留了一魄,如今这一魄也随风而散,她再也没有可以怀念的,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  以后无论是风吹雨打,还是暴雨雷鸣,她都要自己熬过。  寂静的山谷里,只有沈玉衡悲愤的哭声在回荡。  ……  天玑是在一间有雕花红木床的房间里醒来的。  做工精致的帘幔从上头垂下来,粉色的流苏落在床边,和锦缎的被子相映成趣。  她反射性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完好的,一颗眼珠也不缺。  枕边放着个小包,小包扁扁的,露出信封的半截。  她好奇地拿起信来,一字一句的读下去,读完却觉得浑身冰凉,不自觉的握紧了信纸,把那信纸都握成皱皱巴巴的一团。  姐姐叫她活着,叫她不要入魔,叫她忘了她。  姐姐说自己前路坎坷,自己要走的那条路太过危险,所以她要离开。  可是为什么不能带着她?!她不怕!什么危险她也不怕啊!  枕边还放着个玉瓶,里面是释江风给她的辟谷丹。  一颗都没有少。  骗人!都是骗人的!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小丫头看见天玑赤着脚跑出来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拦她。  “我姐姐呢!”天玑扯住小丫头的领子,一脸狰狞的发问。  “您说那位小姐?她前天就走了啊!”  前天……  就走了?  天玑颓然的瘫倒在地。  眼泪不听话的从她的眼睛里跑出来。  “姐姐,姐姐你为什么把天玑丢下了……是因为天玑不听话吗?”  “姐姐你回来好不好,天玑不入魔了,不入了……”  她捂着脸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掌心不一会就濡v湿了一片,泪水顺着她的指缝落在衣服上,瞬间晕成一片。  “小姐……”小丫头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天玑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翻身起来就往外跑,脚下的碎石硌的她脚心生疼,她却也顾不上,就那么疯了一样的往外跑。  身后有人叫她,她却头也不回,就一直往前跑。  姐姐,你会回来的,对吧?一定会的!
  已经生锈的刀有些发钝,割入人脑时费了她好大的力气,她才将地上摊着的头颅完全割开。  她被这家伙追了半个月,今天终于是个了结了。  忍着恶心把地上的头颅完全解剖,然后用火折子在头颅边上点起火来,不一会就有烤肉的味道传来。  那是之前想要剜天玑眼睛的妖修的头颅。  那妖修是蚯蚓化形,最开始在万安堂发现天玑眼睛的不凡就对天玑的眼睛生了觊觎之心,第一次追着天玑的时候被释江风撞见,被释江风打了个半死,第二次追着天玑时被掏了内丹。  怕他再去找天玑的麻烦,沈玉衡一咬牙把天玑送到当地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夫妇和谐,主母膝下一儿半女也没有,一直想过继个孩子,天玑正和他们心意,沈玉衡便把天玑留在那,然后自己拿了妖修的内丹,引着妖修的视线,直到今天才把妖修完全杀死。  火越烧越旺,烤肉的香味也渐渐变成焦糊味,那妖修的头颅终于完完全全的变成黑灰,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用边上的土盖住灰烬,沈玉衡抹了抹脸上被熏出的汗水,抬脚就要起身离开。  “你这小姑娘好凶残。”少女声音悦耳,一手按住沈玉衡的肩膀,眉眼都带着笑。  少女站在沈玉衡身后,沈玉衡瞧不见她的模样,却也能感受到少女身上的威压。  少女手掌一用力,就将沈玉衡的身体翻了个个,叫她正好对着她。  “咦,还是个天火地木的好苗子呢。”少女啧啧叹了两声,然后抬手将手心里的锦帕扔开,一脸嫌弃的瞧着沈玉衡,又自顾自的抬手招出个宽大的床来,单手就把沈玉衡拎到床上,然后也不管沈玉衡同不同意就直接御床飞行起来。  不过片刻,那床就飞出好远,少女眯眼瞧了瞧地下的景物,然后瞅准了人多的地用床单裹着沈玉衡就扔了下去。  “天火地木的苗子,你们凑合用诶!”朝着下面吼了一声,少女咯咯笑了一阵,然后又御床飞走了。  一身月白流云衫的女人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沈玉衡,一脸无奈的转头对着旁边的人说道:“你看符九又是这么个做派!这都第几个了!”  边上的人忍着笑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我说月蓝你就别抱怨了,她不是说这个是天火地木的苗子么?”  月蓝放下沈玉衡,伸手把裹住沈玉衡的床单扯下来,边上的姑娘自然的接过来叠起来收进袖子里。  “真是的,符九那家伙总是这么奢侈!上好的西施锦就这么扔了!”那姑娘嘀咕了一句。  月蓝微微往前倾下身体,让沈玉衡和她平视,一脸笑容的瞧着她。  “小妹妹几岁啦?可曾听过万剑门?”  沈玉衡一怔。  万剑门?她当然听过。  人说修真界一派二宗,四门八族,万剑门就是这四门中一门,万剑门的剑修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出了名的。  “十岁了,听过。”  “听过啊,小妹妹莫怕,这里是万剑门外门,如今是万剑门广收门徒的时候,小妹妹想不想修仙?”月蓝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她面皮白嫩,脸上带肉,一笑起来显得尤为亲切,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低了戒心。  “想。”  沈玉衡不需要抬头就能对上月蓝微微泛棕的眼眸,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泓清泉,有水一般温柔的目光,在月蓝的目光下,沈玉衡的心情奇异的平静下来,就像是风起云涌过的大海渐渐风平浪静一般。  “那小妹妹一会可要跟好姐姐啊。”摸了摸沈玉衡的头顶,月蓝自然而然的拉住沈玉衡的手,也不嫌弃沈玉衡身上的血腥味和满手的黑灰,就拉着沈玉衡逆着人群往外走。  直到拉着沈玉衡离开人群好远,月蓝方才停下来。  他们边上还有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月白流云衫的弟子牵着个或大或小的孩子。  前面是一柄的巨剑,断的。  巨剑是石制的,剑锋一面竖着刻了三个字——  万剑门。  边上还竖着刻了一行小字,和那万剑门三个字的写法迥然不同,却都有种宁折不弯的气势。  哪怕断剑,我也学不会懦弱和屈服。  见沈玉衡盯着断剑不放,月蓝笑了笑,简单的同沈玉衡说起那断剑的来历,然后蹲下身,自乾坤袋里掏出帕子,替沈玉衡把脸上的汗渍黑灰还有血点子都给擦下去,又把沈玉衡散开的头发重新绑好,一脸笑意的对着沈玉衡叮嘱。  “前头的路小妹妹要自己走呢,加油哦!”  把一条崭新的锦帕塞进沈玉衡的手心,月蓝整个人似乎都有一种温柔的气场在她身边萦绕。  沈玉衡慎重的点了点头。  没有哪个大门派会叫你直接入门。尤其是万剑门这种注重道心的大门派。  等到人越聚越多,月白流云衫的弟子一个个的把自己身边带着的人送到那断剑边上,然后又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有的面上含笑,有的面露担忧,也有的一脸自信坦然。  断剑后面是一条吊桥,吊桥隐在云雾间半隐半现,站在吊桥边上,沈玉衡一眼看见的就是没有尽头的云雾,低头能看见的也是深重的云雾,偶尔有人把脚边的碎石踢落下去,半晌也没有回声。  当时就有人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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