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乒乓球搓球和削球为何削过去后很高

在鲁院打乒乓球
在鲁院打乒乓球
■ 刘元举
《报告文学》2006年第1期  纯文学期刊-文化生活
  鲁迅文学院坐落在一条破旧的小街上,“打的”得跟司机破费半天口舌。结果,快到了的时候无法直接拐弯儿,还得兜圈子掉头往回来,才能驶进那条破旧小街。大概那条小街便是十里铺。
  鲁院的院子小得像个私家宅院。据说我们来之前,还有个篮球场,被绿化掉了。现在,亭台门廊、花草树木一应俱全,但观赏意义要远大于实用意义。院墙外边拆迁出大片空地,真希望能成为学院的足球场。
  头一次来到鲁迅文学院,是在正式报到那天。作为第二届高级作家班(主编班)的学员,我是很守规矩的。当然,刚来的时候,大家也都挺守规矩。
  报到在主楼门厅。门厅并不宽大,中间摆放着一个乒乓球台子,还有鲁迅雕塑,沙发茶几花盆什么的,得亏另外几位像郭沫若茅盾等文学大师是浮雕,分挂于两侧墙壁上,不会下来占据活动空间。在这种场地打乒乓球,如果打守球的话,后退距离显得紧紧巴巴,一点不舒服的。
  然而,就这么个场地,成了鲁院最热闹之处。不仅有人在打乒乓球,还有人在这里跳健美舞。这是两拨队伍,同样需要有激情或热爱生命的人参与。但场地太小,打出去的乒乓球要拣回来,却常常与她们跳舞的人发生冲撞。舞者发起人是《西南军事文学》的副主编王曼玲。头一天,她一个人极其大方地舞动着,一副自我陶醉状。后几天,《钟山》副主编傅晓红、《延河》副主编张艳茜还有江西的梁琴等四五个女生像尾巴一样跟随其后,可没过几天,这条尾巴越来越短了,最后尾巴没了,只剩领舞一人在跳。不过,她到五楼的教室去跳了,不再与乒乓球争夺阵地。
  乒乓球的阵容迅速壮大。这里每天同学聚堆,像唱大戏,热闹非凡。尤其非典过后,9月份我们再度报到时,唿喇一家伙冒出一大批人,天天争抢台子。人太多时,单打轮不过来,就双打。男女搭配,混合双打。打球的和看球的叫嚷成一片。我将这些选手们大致分成五个世界(等级)。这是按照球技水平划分的。
  闹腾最欢的应该是第二世界那拨人。《福建文学》副主编施晓宇、《长江文艺》副社长胡翔、《通俗小说报》主编王爱英等,还应该再加上个杨晓敏。不过,杨晓敏每天打球的机会很少,偶尔打一次,也不够恋战。不过,他的基本功不错,尤其反手腕力好。他会用腕力弹击球,发力、击球点俱佳,这种弹球非常突然,令人猝不及防。但是,由于他命中率不高,常常会输给前边几位。晓敏对于输赢完全不在意,顶多哈哈一笑,一副大人不见小人怪的派头。晓敏是标准的中原大汉,他的心思大概都放在了他的《小小说选刊》上。
  而前边那3位弟兄则不同了。他们对于输赢极其看重,似乎与尊严密切相联。他们每天厮打在一起。施晓宇打球像跳舞,柔曼地挥拍,本来一拍可以打死的球,在他的拍下,总是有种缠绵劲儿。在这一点上,王爱英与他正好相反。王爱英名字柔媚打球风格却极其剽悍。他在进攻时,每一板都是下死力气。那乒乓球如果打出台面后,会爆炸般从对方后面的墙上蹦回到自己这边的台子上。只要他打中了,对方必死无疑。但他这种凶猛遇到施晓宇,完全就像掉进了海绵陷阱。施晓宇每一板软绵绵的都是对他的刚性的消解。施晓宇有着南方人的聪明细腻,你王爱英不是正手凶吗?我偏偏将球搓到你的反手位,而王爱英经过几个回合的软磨,便耐不住性子,勉强起板抽杀,命中率就降低多了。因此,每每占得先手的就是施晓宇了。这两个人从形象到打球风格,恰好是南北鲜明对比。而南风的晓宇对于王爱英的胜利是慢软黏战胜快硬爽的结果。这种胜利我认为不应提倡。
  胡翔一副胖与壮兼而有之的体型。他打球时最拿手的绝活儿是发球。球不抛,直接用力磨擦拍子,迅速飞出的球呈急剧侧上旋。而施晓宇也好,王爱英也罢,都会在他的这种发球中吃亏的。按规矩,正式比赛是不允许发这种不抛球的。但是,他们搅和在一起,哪有什么规矩可言?不过,王爱英也会发这种违规球,而对方接过来的球比较高,他就会往死里抽杀。令我惊叹不已的是外型显憨的胡翔在接对方进攻时,会极其灵活地腾挪闪躲,身手居然不可思议地矫健起来。他在中远台处居然可以接住王爱英这种凶狠扣杀。胡翔的灵活是熊的灵活度。而且,胡翔正好是综合了王爱英与施晓宇两个人的特点,他不温不火,不柔也不刚。因此,他们这两个代表不同地域特点的选手,都拿胡翔没有办法。本来,在我看来,胡翔是最不具备打乒乓球的资质的,因为他的动作没有一个够标准的。何况他的体形也不够轻盈,但是他实用,实战性好。而且他越打越好了。
  公平而论,他们3人中球技最好的,还应该是王爱英,但是,王爱英心理素质似乎影响了他的发挥。最典型的是他跟傅晓红的那次比赛。那是我们鲁院最热闹的赛事。
  起先,是傅晓红跟《雨花》主编姜利敏在打。他们俩都属于第三世界。平时,这两个南京人是不怎么打球的。尤其姜利敏那些日子,活得艰难。天天歪着脖子去找医生按摩。他说是20年前,他骑车子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撞倒了。颈椎当时没事儿,现在犯病了。他跟傅晓红打球时,肯定进入了忘我境界。虽然他的技术一般,但是因为他的仔细认真,对于每一个球处理上就像计算好了似的,只求平稳和谐,犹如纺织般缠绵。可是,傅晓红却不跟他缠绵。她大刀阔斧,刚性十足,豪气万丈地一路砍杀下去。杀得同乡一愣一愣的。其基本功好得令人惊叹。她有着良好的暴发力,连贯性好,挥板动作极其规范。她说她小时候在体校打过球的。
  这是她第一次亮相,而第一次就掀起狂热。
  姜利敏对于傅晓红可能太熟悉了,所以,傅晓红的形象魅力什么的,完全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在姜利敏挥拍时,好像对手根本不是女士,更不是风韵犹在的同城女主编。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也将他们平常的打球赋予了许多色彩。大家一个劲儿起哄。等于都是傅晓红的拉拉队。因为她的大刀阔斧,也因为姜利敏的过份小心谨慎。或许因为这种起哄,打乱了有条不紊的姜主编阵脚,他也不得不挥拍抽杀起来。但是,他被看热闹的同学们喝倒彩弄得失去了原有的耐性,所以,在他10∶8领先的前提下,却连丢两分,打成10平。傅晓红抓住时机,在关键时刻有如神助,连挥两板,占住台子,自豪地等待下一个不怕死的选手上阵。姜主编虽然惜败,但脖子却打好了。从那以后,他天天打球,不再去找医生了。
  再说天津壮汉王爱英横刀立马出场了。此时的爱英完全不是与施晓宇大战十二回合不分高低的那个黑面武生了,而是瞬间变成了江南秀才,他比姜利敏更像江南人了。他居然会有种莫名其妙的腼腆。
  傅晓红带着战胜姜利敏的得意,做好迎接新对手的准备。她跟姜利敏还有刘阳属于第三世界,他们跟第二世界这几位交手,水平确实有点差距。因此,傅晓红面对好汉王爱英时,大家起哄让好汉让她两个球。王爱英硬着头皮答应了。如果说这是一次乒乓球技术的交锋,莫不如说这是一次心理的交锋。
  由傅晓红先开球。王爱英在众目睽睽之下,努力表现大男子气概。尽量不起板,让傅晓红起板。他即使起板,也在凶狠中也渗入了怜香惜玉的成份。而傅晓红却不领情,该怎么砍杀就怎么砍杀。每一板打中,就会掀起围观同学们的一片狂呼。王爱英在进入中盘时,其实已经被打败了,他不是被傅晓红打败的,而是被起哄的同学们。他的争强好胜的本能战胜了他后天培养的绅士风度,居然也拿出杀手锏了。他像胡翔那样发违规球了,果然傅晓红吃球了。再发时,傅晓红勉强接过去,球的落点太高了,王爱英使猛劲扣杀,球在对方台上炸开。王爱英追上两分,却还落后两分。
  这时候,轮到傅晓红发球了。她狐媚地看了王爱英一眼,冲对方笑一笑。或许正是这一笑,使爱英先生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锐气大减了。他再起板时,动作有些变形,将球打飞了。于是,同学们将起哄推向楼顶,在五楼的教室里都能听到一阵阵掀起的喧哗浪潮。
  傅晓红很会观察王爱英的心理活动。她在打球时,不仅眼睛盯球,也盯住王爱英的眼睛。而王爱英却没有足够的勇气与傅晓红盯视。所以,旁观者清,每每傅晓红瞅他一眼冲他一笑时,王爱英的大力扣杀就会马上减速。很快他就输掉了一拍。
  比赛采取三战两胜制。互换台子后,王爱英目光更加集中,脸上表情也完全绷紧了。他尽量不去瞅对方的表情。可傅晓红不管你瞅不瞅,每每到了她发球时,便不忘先冲对方莞尔一笑。这一笑,至少让心理素质不那么平稳的男士手软。谢天谢地,爱英同志第二局总算以微弱的优势挽回一点面子。双方战成1∶1平。
  决胜局开始了。我们发现王爱英的违规发球太容易得分,便制止了他的这种发球,让他将球抛起来。开始爱英想耍赖,但是一看众怒难犯,也只好忍气吞声接受了。那种发球一旦抛起来后,就减少了剧烈旋转度,球速也不快了,刚好适应了傅晓红的推挡。傅晓红毕竟基本功好,动作正确,所以,她只要熟悉场地熟悉对手,她会越打越好的。而她越打得好,我们这边就越给她推波助澜。最后,王爱英在一片嘘声中败下阵来。我们日后总结道,爱英主要是被晓红的微笑打败了。这事成了同学们的牙祭,而每每说起来,爱英都会非常难为情的。但是,他会立即抓住一根稻草似地说:刘元举也输给傅晓红了嘛!
  的确,傅晓红在打败了第二世界的代表人物后,观众情绪掀起高潮。大家纷纷起哄让第一世界的我上阵。我无疑代表鲁院最高水平,但在这种场合,我何不顺其民心?再说了,众怒难犯呀。一个堂堂东北汉子,与江南才女交手,其意义根本不在于输赢。所以,我很识时务地也让傅晓红占得上手。需要说明的是,我不是用我的真正打法与她交手的,我是握的横拍。
  我对付水平不同的选手采取不同的握拍方式。比如,对付第一世界的,当然用直拍,完全的近台快攻型打法。第一世界的只有一人:曹雷。对付第二世界的诸君,我使用横拍。他们几个都希望我能够赏光用直拍跟他们打,我说得他们真正赢了我的横拍,才有资格晋级。而对付第三世界时,我用横拍打削球,只防守而不进攻。这种打法对付刘阳没有便宜可占。这个四川的辣妹子,球风泼辣,进攻意识极强。她动作灵活迅捷,似乎有挥洒不尽的过剩精力。温远辉也属于第三世界吧。他头一次出现在球场就是个赤脚大仙。他光着脚丫子,很卖力气,打到出汗时,衣服一甩赤膊上阵。他打球姿势特别,作虔诚状,居然端着球拍打球。或许他个子矮,端着拍更方便去接高球。我曾矫正过他的进攻姿势,我告诉他攻球姿势如果正确了,那么他的球技就会提高一大截的。于是,他打球兴趣大增。第三世界的还有许晨、盛丹隽等人。其实,石油作家盛丹隽水平不大够第三世界,但是,他打球像领导。穿着西裤革履,系着领带,还套有庄重马甲,腰板挺直,接球时,也迈着方步,如果对方球打到台边上,不好接时,他宁肯不接,也不乱其方步。他对于运动缺乏兴趣,但是,他对于氛围饶有兴味。而他的参与,将良好的文雅斯文球风带进来了,他从不像施晓宇胡翔们大喊大叫,输了有时也赖着不下台。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赢了笑,输了也笑,不过,在我这里没有他赢的记忆。
  至于第四世界嘛,我就用左手直握拍子。第四世界的选手有马青山、程绍武、刘宏伟、方文、王怀宇、贾兴安、红孩等人。马青山平时很少打球,他对于乒乓球的兴趣远逊于他们《飞天》的主编陈德宏。陈德宏那次来北京主要是为了女儿的病。陈主编是个乐天派。前年《小说月报》开会,在贵州,我带刚刚考上大学的女儿去了。记得我们到苗寨去玩时,陈德宏与我女儿他们这批孩子涌进了场内,跟苗寨的青年男女表演游戏。其中有一个游戏是“闹洞房”,结果他们被请进了“洞房”,在一片闹哄中趔趄着出来时,陈主编满脸被涂抹得红一块绿一块的,把大家逗得乐不可支。听说他要到鲁院来打乒乓球,我问马青山他打得怎么样?马青山说他打不过你。我有点不太敢信。那天,他兴致勃勃地过来与我交手。他带着自己的拍,打球前也要换上运动装。瞅他这身行头,我就不敢小觑。我迫使自己集中精力,尽快进入状态。我们打了三局,果然如马青山所言,他以3∶0败北。而且比分并不接近。他似乎应该打得更好些才对。他说改天还要过来打,却一直没来。可能他一直忙于女儿的病情检查。不知查没查出来究竟患了什么病。
  在鲁院第五世界乒乓球员当中,最活跃的是吉林的王怀宇。他一副魁梧高大身架,整个的篮球苗子。他也说自己是打篮球的。而因为没有场地,他也只有屈尊于乒乓球了。他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幽默风趣,特别到了酒席上,不仅可以豪饮还可以豪唱。东北二人转之类,唱得昏天黑地,也将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那首《大姑娘走进苞米地》与鲁顺民的《老汉四十》同列我们的“班歌”。
  鲁顺民与王怀宇差不多是同量级的活宝。年纪也相差无几。鲁顺民与一批女同学像唐涓呀,张壹玲呀,任向春呀,王雁翎、白拉等等,还有只摸过一两次拍的同学,同属于第五世界。他其实打不过女同学的。不过,按他的聪明,即使他能够打过,他也会输给对方的。他在这一点上跟怀宇异曲同工。
  怀宇打乒乓球,颇具滑稽色彩。他左手握拍,手奇大,一把将拍子握小了。他胳膊过长,有时像假肢,伸直了就太直,弯曲时,就太弯,并且弯与直转换得一点不流畅。乒乓球到了他胸前似乎变得格外小,而他像面对子弹,是完全被动地躲闪般去堵。拍子的触球点与时机掌握得均不和谐。我与他打球时,我使用左手握拍打他都很轻松。偶尔让他赢一回,他会信心大增的。不过,他最得意之时,是与唐涓、张艳茜等女士交手。他的快乐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他玩得开心时,会让周围人跟他一块开心的。
  第五世界的选手中,代表性人物是张艳茜和唐涓。非典后,绝大多数同学都重新回到鲁院,而也有几位没回来。像董兆林、任真、刘燕、曲近等。张艳茜头一番入校时,加入王曼玲的舞者队列,这一回,她声称要打乒乓球了,并且还专门从西安带来了拍子。可见决心之大。她头一次打球时,亢奋得满面红光。站在台前,腰不太会弯。她死盯着对方,还没等人家将球发过来,她的两只脚就一会儿一挪动,等球发到她的台面时,她却移偏了,仓皇去接球时,却将球打偏。她摆出一副田径起跑架式,虽然不能将球打中对方的台面,却仍然挥拍瞎打一阵。这种进攻意识十分强烈,好像她是带着什么深仇大恨练兵。她是属于近台快攻型。
  唐涓也是从青海带来的拍子,她可能怕打球好的同学不肯陪她打吧,竟然带来两个拍子,还都是新的。每次下来打球,她便找一位女同学陪练。她们哪里是在打球呀,彼此温和得一点攻击性没有,球落在台面上软得像要化了。即使这样,球也不听话,不时会掉到台下。她的风格与张艳茜正好相反,她过于斯文,步伐和腰肢都有些舞蹈感觉,表演性质远大于比赛性质。球拍常常打不到球,但打不到球,她的挥拍动作也算表演得到位。而她击出的球也是无精打彩。跟她打球,我只需使用左手横握拍,而且,只打守球。当她得知我是以最差的打法勉强陪她练时,她也不急不躁,不知她是不是很想赢我。对她这种水平,我即便想故意输,都输不掉的。
  那些日子,与她们一同涌入乒坛的是一批女同学:梁琴、杨莹、张新芝、张春燕、唐韵等。这下子可把曹雷美坏了。因为,女生们纷纷要拜我们为师了。面对这些个踊跃打球的女球手, 如果说是我们一次公平瓜分,不如说是她们自动站队。
  张艳茜、唐韵等站到了曹雷门下,杨莹、唐涓成了我的徒弟。张春燕起初是跟我学打球,可是后来,她却稀里糊涂地管曹雷叫起了师傅,而且当着我的面叫得极甜。我说你叫错了。她说没错。她说她有两次等我,我没来教她,曹雷便乘隙而入了呀。她说从此换师傅了。而曹雷说她是自动转会。
  曹雷最得意的时候就是女士们管他叫师傅。在鲁院的同学中,曹雷是惟一可以跟我真正交手的人。刚到鲁院头一天,我就在楼梯上碰到他。我问他谁会打乒乓球。他马上说我呀!呵呵,我们相对一笑,就成了球友。球友,肯定具有“后现代”意义。它是继同志、战友、同学之后,最有意味的称呼。王歌老师出书,给我跟曹雷题写赠言时,就亲昵地冠以“球友”。
  球友曹雷有时很好玩。他剪着平头,戴着深度近视镜。常挂笑容。班级出节目时,他背着黄书包的两手交错地“闪金光”,很逗人发笑。他在说话时,可能为了强调内容的重要性,时常会将眉头蹙得很紧,这种时候,他进入了十分认真的状态。他也是带来了自己的专用拍子。非典时,他还赢了学校教工老王的一个新拍子,为此,他常常乐不可支。
  他推挡抽杀很规范,起动快,暴发力好。他说小时候在体校接受过专门训练。我们先是练球,接着交手,我赢了他,而且赢得不是很费劲。但是,非典之后,他打得非常好了,而且发誓要向我挑战。据说,他是带着一定要战胜我的强大动力,回到南充后找到国手邱怡和的教练,认真学打乒乓球。非典过后我们是9月初开学的,我因为有其它事情,晚来了十几天。我在给班主任高深打电话时,他还说到打乒乓球。他说曹雷打得如何如何好。并问我能否打过曹雷。我说那根本不成问题。他说我吹。
  离开鲁院数月,再度回来,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打乒乓球。鲁院的一切都显得亲切,但最亲切的还是这乒乓球台子。我不在时,这里简直就是曹雷的天下。没有任何同学是他的对手。据说食堂的高师傅也输给他了,还有王歌老师也输了,这让我非常吃惊。会不会是曹雷虚张声势?!原先,曹雷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呀!我曾问过高师傅,他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不过,他承认曹雷确实进步太快。
  有一次陈建功来讲课,我们希望能够与这位作协领导交手。听说他的乒乓球打得非常之好,便更想与他一决高低了。可能是因为他的工作忙,讲课的时间本来定在这周,却串到了下周,而本来定在周三,他却周二来了。
  他来的时候,简简单单一个人就这么进了楼。我们当时正在打乒乓球,见他来了,便将拍子让给他。王歌老师在热情迎接他。离上课还有个把小时,他就推辞片刻,接过球拍,站好了。他连风衣也没脱,就与刘阳交手。刘阳大大咧咧地说,你要是输了,就请客呀。说完,狠狠一拍抽过去。建功笑笑,很轻松地将刘阳的球送回,说:在鲁院打球还能输?要请客怕也轮不到我吧?
  他肯定以为刘阳的水平或许能够代表鲁院了。打了一会儿,刘阳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刘阳就下去了。王歌老师让我上。对于陈建功的小说我是非常熟悉的。早些年发在《北京文学》上的《京西有个骚达子》、《盖棺》等,那种幽默的语言风格,一下子就使他在中国文坛站立起来了。好像他当时是在煤矿工作。又过了些年,突然又在《小说选刊》上看到了他的新作《飘逝的花头巾》。这篇小说与他以前写煤矿生活的小说完全不像一个人写的。而语言也不是一个风格。花头巾的女人,爱情的诗化与浪漫,小资情调的时浓时淡,以及飘逝的无奈与感伤,都深深烙印在那个时代读者的心中。现在,这个写出那么好小说的人当了作协的领导,这些跨时空的印象搅和在一起,使我不能像刘阳那样可以随便跟他开玩笑,也不好意思像对别的对手那么随意挥拍抽杀。何况,人家只是来讲课的,而不是来跟你打乒乓球的,人家接拍都有些勉强,根本就没有要跟你打比赛的念头。这么一想,我也就不好意思像平时练球那么随便抽杀了。
  记得当时王歌老师在旁边一劲儿让我们打一拍。建功不失风度地迎合了。他是打横拍的,他使用曹雷的拍。那是直握的拍,把柄短,握起来显然不得劲儿。他还没脱外衣,这样的比赛也只能是象征性的。在这种象征性的比赛中,我占了上风,头一局赢了他。第二局我又领先。可没等打完,到了上课时间了,于是,我们最希望他讲完课,再好好打球。可是,遗憾的是讲完课,他连饭也没吃,就匆匆走了。
  如果说我与建功的比赛,完全是象征性的话,那么与雷达老师的比赛,倒是动真格的了。
  那天他讲完课的时候,正好离午饭还有四十多分钟吧,我们簇拥着他来到一楼的乒乓球台前。因为我跟雷达老师很熟,所以,打起球来也不必客气。
  雷达说,他从来没有在鲁院输过球的。那意思是跨时间段的呀,包括历届学员及鲁院的教职员工。我心里暗暗吃惊。
  那天看热闹的同学很多。尤其女同学居多。在谁先发球的问题上,我们互相推让了半天。我们打法非常接近,头一局,我以三分的优势取胜。第二局,他扳回一局。他打球的特点是进攻意识极强,而且,往往起拍突然,动作很有隐蔽性,主要靠小臂发力。他的腕力也好,反应奇快,防守时几乎不往台后退。他也采取发球抢攻战术。球发得极低,接过去正落在他的正手位上,但那么低的球,我以为他不会起板,却不想他猝然起板,看似力量不大,但球速极快,而且落点好,一个非常大的角度让我根本无法接到。他的球路很鬼。我只能以力量和速度抢先起板,压住他。
  我们那天打了4局,战成2平。吃饭时间已到,决胜局就没有打。而且,我在大比分2∶1领先的前提下,第4局也是7∶9领先的,这时候,我应该能够赢下比赛的,但是我却没有。如果我赢下了这局,肯定他就不会去吃饭的。打成平手,正好彼此可以接受。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到军艺去跟朱向前他们打球时,在那里又碰到雷达老师。不过,这一次他是与我一伙的,共同与部队作家交手。我们说起那次在鲁院的比赛时,他说,那次我赢你了吧?我说,不对吧?他敏感地说怎么不对?那我输你了?这不可能。他又强调一遍:我从来没在鲁院输过球的。我本来想说你那天差点输给我了,但想想,我没那么说,我只说那天我们打成平手:2∶2。他说,也许你的记忆是对的。
  雷达思维敏捷,说话语速快打球速度也快。他在电视上还侃过足球。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踢,是否上过场。他性格中有着鲜明的好胜成分。不知道这与评论家身份是否有关。不过,好胜好进攻的特点在评论家朱向前身上也体现得十分鲜明。我曾问过雷达他跟朱向前交手谁赢谁输,雷达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我赢嘛!
  等到了军艺我问朱向前时,朱向前也是一副很自信的样子说他赢了,雷达输了。而且,向前还具体说出了哪一次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清清楚楚。这让我感觉很有意思:是不是评论家能记住的都是赢球的感觉呢?
  军艺的作家们打乒乓球也挺多,据说邢军纪也打得好。不过,我们那次去他不在,因此,从未与他交过手。只是有一次开会,他没有带专用拍,也没有带运动鞋,所以,我们一起站到了健身馆的乒乓球台子前,他只是观看别人打,自己却不打,无论人们怎样让他,他也不肯。除了他之外,不知道军队作家还有什么人打得更好。
  相比之下,作协出名的高手林立:高洪波、陈建功、杨匡满、雷达、孙德全、伊汉胤等。他们当中的排座次有不同版本。有人说陈建功比高洪波打得好,也有人说高洪波比陈建功打得好。也有人说还有两个更厉害的,相当于专业水平,平时不露的。这使我们非常希望有朝一日领教一下。上一届青年作家班就曾与他们打过比赛。当时有一名来自黑龙江的叫葛俊义的学员参加,加上王歌老师和高师傅3人组成鲁院代表队。我曾问过高师傅:他们的水平跟我们比怎么样?高师傅说,高洪波打得最好。不过,他与高洪波比赛时,采取五战三胜制。打到2∶2时,决胜局他是以10∶8领先进入赛点的。结果,他后来输掉了比赛。说到输的原因时,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人家毕竟是领导呀。”
  经高师傅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水平应该与他们差距不大的,于是,我们便鼓动王歌老师与他们作协联系,商定具体比赛时间。
  这期间有一次我去作协办事,见到了高伟。他当时正在打乒乓球。他或许也风闻了要与我们比赛乒乓球,便邀我比试比试。因为我没有任何准备,半推半就接过拍子。真不敢相信他们每天就在这个屋子打乒乓球。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呀,房子举架低不说,屋子太小,台子两端离墙的距离太近,一板打过去,对方是不可能后退防守的呀。或许因此,使得作协的选手们差不多都是打近台快攻,而鲜见打防守的。地面是瓷砖,都裂纹了,像我这样穿皮鞋的踩上去直打滑。就这条件?中国作协的廉政都浓缩到乒乓球上了呀。
  天气闷热,屋子通风设备也不好,没打上几个球就已经挥汗如雨了。刚到校时并没有感觉鲁院的乒乓球场地好,可自从领教了中国作协的那个打乒乓球的屋子,我就对鲁院的场地有了深深的满足感。为了打好跟中国作协的比赛,我跟曹雷加强了练球,每天定点开始,每次都要练上两个小时左右。
  这期间,曹雷比我更辛苦,因为我们练完球之后,他的徒弟张艳茜就会立马从楼上下来,而曹雷就接下来耐心地教她。张艳茜是这些打球的女弟子当中,最认真投入练球的人,因而她也是进步最快的。其他几位女生打球多少都有些临时性或装饰性的。比如杨莹和唐韵等人。她们有时候是在下午时分,从楼上款款而下,迈着碎步,看上去梳妆打扮一新。见到我们打球,便莞尔一笑,我们谦让时,她们就会接过拍子,非常斯文地击球。她们穿的鞋不适宜打球,地砖很滑,她们挪动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她们也不能用力挥拍,因为不能出汗,那会弄坏了装束的。这时候,我们会尽量喂给她们好球的。尤其曹雷先生很会体贴。
  她们打球时,将手机和门钥匙放到身后墙壁的那个台面上,打球时,注意身后手机是否响动。等到手机一响,她们就会放下拍子,然后,笑眯眯地与我们这种师傅摆摆手,风摇杨柳般飘然而去。
  比赛时间终于定在周二。原本定在周三下午的,但是,临时提前了一天,这使王歌无法参加了。他在电话中谦逊地说,我们3个人比他打得好,他不用来了。其实,他周二不坐班,要是周三下午,那他就会参加了。我们上课的时间是每周的一三五上午。其他时间,都由自己支配。周二嘛,全天时间都是自由的。尽管我与曹雷为了比赛每天练球,但是,我们的准备还是不充分。就说食堂的高师傅吧,那些天,他几乎不过来练球了。找他,他磨蹭着过来,也心不在焉的样子,而且,眼神一直朝外边瞥。他说,他们领导不让他打球了。我们为他愤愤不平,我提议让校方找他们食堂领导给他请假,这也是为鲁院争光嘛!但是,他说那样不好,于是只有苦笑。同是打乒乓球,但由于所处的位置和角度不同,便会有着完全不同的状态。比赛那天,他发挥得很失常,除了他没有与高洪波交手之外,他接连败给孙德全、伊汉胤、高伟。直到过后好多天,曹雷还在为此困惑不解:你说,高师傅怎么会输给高伟呢?!
  高伟应该算作协代表队的编外队员了。因为他们那天来了4个人:高洪波、孙德全、伊汉胤、高伟。打团体赛只需3人参赛,这样便多出来一个高伟。
  那天下午正下着雨,孙德全驾驶着刚买不久的白颜色的爱丽舍轿车缓缓驶进来。车门开处,他们几个人从车里钻出来。身材高大的高洪波一马当先,跃上我们的台阶,兴致勃勃进入大厅,一副大驾光临感。他笑声朗朗地与他熟悉的同学们打着招呼。他肩上背着一个挺大的体育器材包,那里面也能装进网球拍的。他寒喧一番对我说:走,到你屋去换衣服。
  一边上楼梯,他一边对我说你那天到作协打球我没在,听说你打得不错。我说不好,输了。是跟伊汉胤打了2∶1吧?那不能算数。你没带专用拍子,也没换鞋。再说,我们那场地你也不适应。我说,听说你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呀!他笑笑,既没谦虚也没得意。
  换好衣服后,他问我你们这里谁打得最好?我说都差不多吧,没有太好的也没有太差的。他说你和曹雷,还有一个呢?我说是食堂的高师傅。他问我使用的是什么拍子,我说反胶。他说他用生胶。我接过球拍一摸,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打生胶的。之前,我只知道胶分正胶和反胶,光滑面的贴面,就是反胶,而带胶粒的就是正胶,再就是有一种长胶的,胶粒很细很长,那叫长胶。可是生胶?没见识过。
  比赛前,高洪波强调是组联部与鲁迅文学院比赛,而不是中国作家协会跟鲁院比赛。他这样强调不仅是出于他的精明。
  我没有再推让,按着我的一贯打法,发球抢攻。我发了个下旋球,他接过来时,球正好落在我的正手位,我起板就杀。这种球通常是我最拿手的,可这一板却将球打出界外。洪波高兴地说:喔,好凶!
  我第二个球是发了个不转的,他接过来之后,我用力扣杀,结果应声落网。2∶0。我的发球局竟然一分没得,这让我多少有些心虚,何况,他回来的球我一个打飞,一个下网,说明我对他的生胶完全不适应。
  他发球时,我不敢轻易起板,看似下旋球,其实是上旋,我回球很高,等于吃球。他将球一板打死。我的特长是近台快攻,而防守是我的弱项。由于头一次跟他的生胶打,等于分不清南北了,所以,头一局以悬殊比分落败。
  交换场地后进入第二局,由他先开球。我打算采取推挡接球,但是,用力推时,球下网了。面对他的生胶我就像遇到了刺猬,重打不行,轻抹也不行,只能被动不堪。围观的同学们渐渐多起来。当傅晓红、王曼玲等一批女同学站成拉拉队为我叫喊时,高洪波得意极了。他已是2∶0领先了。第三局我尽量让自己稳下来,别打得太毛。乒乓球改为11分制后,一局会很快落幕的,双方比分一定要咬住,怕就怕丢分太快。可是,跟高洪波交手你快了不行,因为他接回来的球你很难击中,而你击中了,他防守极好,三板两板都打不死他。他身高臂长,左右照顾,他戴着眼镜,视力也好,在输掉两局后,我仍然找不到他的弱点,而他倒是对我的弱点看得很清。所以,女同学们再怎么加油,他也不慌不忙,倒是开玩笑说,女同学在给他加油,他表示感谢。结果,第三局打成6∶10,他领先进入赛点,此时,我已回天无力,3∶0败下阵来。曹雷挥拍上阵。
  高洪波连休息片刻都没有,就接续了第二场比赛。
  高洪波带着首场胜利的亢奋与曹雷谈笑风生,夸曹雷的衣服刺激。而曹雷却双目圆睁,不笑也不应答。他认真的状态丝毫不受对方干扰。头一局,高洪波打得很顺,很快拿下。进入第二拍时,曹雷打得沉稳耐心,比分交错上升。
  由于曹雷防守比我好,所以,他虽然也不很适应生胶打法,却在吃亏之后,及时调整战术,不轻易起板。而高洪波起板时,他退到台后能将球接起来。这样你来我往,比分一直咬住了。而比分一咬紧,我们的女同学拉拉队就起作用了。她们狂喊着曹雷加油,严重干扰了高书记的思路。该起板时,他居然不起板,而不该起板时勉强起板,反倒将球打丢。他一打丢,女同学们更是撒欢狂叫,直到把高书记笑懵。结果,这一局他竟然输掉了。
  他输得很不情愿,也感觉很没面子,所以,第三局他显得有些吃紧了,而绝不像开始时那么一副“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架式。地利人和完全倾倒在曹雷这一边,但是,高洪波确实比赛经验丰富。他及时调整好心态,把握节奏。稳中求狠。他轻易不起板,起板尽量加力,令曹雷不能防起。而曹雷的失误也在增多。第三局拿下后,高洪波心里有底了,第四局他又控制了场上主动权,终于以3∶1赢得比赛。
  连斩两将的高书记按程序应该跟高师傅交手。但是,他说他们已经打过了,这次不打了。他带着连胜者的宽容微笑,退到台边,心满意足地当起了场外指导。
  我与尹汉胤开战了。或许我还没有从生胶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使跟尹汉胤打,也极不顺手,怎么打都感觉别扭。进攻失误太多,我就尽量搓球,搓到对方的反手位,可这正好适应了他的直拍横打,而且一打一个准。尤其是我搓得越低,越下旋,他就越打得准。结果,我仍然以3∶0落败。两场球下来,我特沮丧。鲁院的一号球星就在同学们一片期盼声中如此落败,连一局小分都没拿到。
  比赛最精彩的是曹雷跟尹汉胤。尹汉胤的横打突然失灵了,而曹雷的发球居然也让他吃。曹雷先发一个下旋的,跟着就是一板。再发球时,有个假动作,也让你感觉像是下旋,结果是不转的球,尹汉胤屡屡上当。打球就是这样一物降一物。他们每人胜了两局后,进入决胜局。高洪波替尹汉胤大喊着助威。但是,他的声音再高,也立刻被我们那么多同学声音潮水般地淹没。我突然发现一贯挥拍洒脱的尹汉胤像是中了咒语似的,莫名其妙地变得缩手缩脚,结果曹雷大刀阔斧,锐不可当,以10∶8领先进入赛点。这时候我们都以为曹雷稳胜了。
  乒乓球的魅力就在这种时候出现了。轮到尹汉胤发球了。尹汉胤没有立刻发,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时,高洪波突现顽皮状。他说,曹雷的噩梦开始了!
  施晓宇立马回击:闭上你的乌鸦嘴!
  我想,曹雷肯定受到这句咒语的影响,他心理发生了奇妙变化。尹汉胤发过来球,他接过去,再打回来,他突然起板,球打飞了,比分变成9∶10。高洪波更加粗声大嗓地喊:曹雷噩梦开始了,曹雷完啦!曹雷完了!他真成了预言家。尹汉胤发了一个下旋球,曹雷回球稍高一点儿,正落在他的反手位上,他果断地横打一板,曹雷准备不足,球迅速从左侧飞逝而去,比分变成10平。高洪波为此得意无比,而尹汉胤的士气也因转危为安而高涨起来。最后,他终于以3∶2胜出,为作协又取一分。
  轮到孙德全上场了。跟德全打球不紧张。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即使面对我们那么多同学的喊叫,他也不慌不忙。他打横拍,一面反胶另一面生胶。反正我已经败得够丢人了,索性放开打了。结果一开局,我的猛攻连连奏效了,以8∶1领先。等到德全慢慢适应我的速度,我已经占得先手。第二局,我又胜了。2∶0领先。第三局,他扳回一分。第四局,又扳回一分,我们打成了2∶2平。决胜局我没有顶住,比分也没有咬住。一心想赢,却连连失误。可惜了一旁那么投入地为我喊叫助阵的傅晓红王曼玲刘阳们。
  高洪波看完了这一场比赛,心满意足地说,我们走了,把高伟给你们留下,你们有气就拿他出吧!我们平时就是拿他出气的。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我们输得一塌糊涂。
  高伟一身美式军服上场,短裤和短衫也是军绿色。好像鞋子也是军用的。他额头扎了一条黑发带子,犹如敢死队那种。加上一脸络腮胡子,我感觉他特像越战片《野战排》中的那个老兵。但不管他如何装束得咄咄逼人,却并不是一个进攻型的战士,开球后,他就摆出了一副挨打的架式。他打防守球。
  他脚步灵活自如,充满快乐感。在我们这样宽敞的场地上,他如鱼得水。或许由于他在作协那鸽笼般的乒乓球室憋屈惯了,突然来到这里,有着被释放的亢奋状。他很快进入状态。
  进入状态的高伟像块胶皮糖,粘着你,使你甩不掉,打不烂。他球风飘软,节奏缓慢,跟他交手总像是有种练球的感觉。他倒是注意力非常集中地盯着你,看你起板后打哪个角度,而你却因他的球太软,无法紧凑发力。你打过去的球,他都能给你接回来。你加死力打,你就容易失误。而你一长一短地调动他,他就会更加快乐地前后蹦跳,步履轻松中还富有弹性。我们打成2∶2平。
  决胜局时,我一路领先,只想尽快结束。但是,他发挥得超水平,你怎么凶狠地砍杀,他都给你接回来,简直是打不死砸不烂了。高洪波说他被作协高手们打出来了,所以,他特别抗打。9∶10,我领先进入赛点。
  这时,我发了个蹲式球,高伟准备不足,终于吃球了。我以微弱优势好不容易赢得这场不算正式的比赛,赢了这位非正式的选手。之后,曹雷披挂上阵,如果按着曹雷今天的状态,他是完全可以打败高伟的,但是,他却3∶1败在高伟拍下。高师傅又上来了,仍然被高伟斩于马下。高伟神采飞扬,他不是在接受我们的渲泄,他是轮番在继续打击我们,简直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了。后来,高伟遗憾地说:真不应该输给刘元举。要是他不吃我的那个发球,他就会统统将我们全部赢下来的。要是那样的话,高洪波不知该有多么自豪了。高伟为仅输给我而遗憾着。
  我们是在与作协组联部比赛之后,到解放军艺术学院跟朱向前他们打比赛的。曹雷仍然发挥得比我好。这让曹雷又增加了许多快乐。而我呢?又一次印证着施晓宇等人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评语。
  曹雷是个比我容易快乐的人,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当我们就要离开鲁院时,我与曹雷还有王歌老师进行了最后一次比赛。我们3人谁输谁下台。我们彼此非常珍惜着。我与王歌老师仍然互有胜负,曹雷也与王歌老师互有胜负。但是,曹雷仍然没有打赢我。而我这时候是希望曹雷能够赢我一场的。
  天,完全冷下来了,曹雷打球时不再穿那件具有标志性意义的红色骷髅短袖衫了。但是,他的激情依然旺盛。他说,回去一定要找专业教练,一定好好练打球。他还希望我能够到他们南充去打乒乓球。
  我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离开鲁院的。而且,是在晚上。无人相送。我拖着比来时更沉的箱子,从电梯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深蓝色的乒乓球台子,安静极了,尽管灯光在台面上折射出一个斑驳的光点,台面依然黯无生气。灯光照不到走廊,越到深处就越黑。风从那两扇对开的玻璃门缝中刮进来,将周围欢乐消失后的残存的气息彻底吹散。我走出门,感到非常冷。从台阶上下来,我回头又看了一眼乒乓球台子。它在玻璃门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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