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红池坝今年下雪没有会怎样

看看渝洽会项目如何改变重庆 你未来几年生活将受影响
昨日,渝洽会现场,市民参观鱼形无人机。 本版图片由首席记者 钟志兵 摄
航空食品琳琅满目
工作人员演示&穿戴机器人&
川航空乘亮相
渝洽会上,迎来了一大波签约项目,涉及购物、交通、娱乐、旅游等众多领域,待这些项目建成开放后,它们将让你我的生活变得更加舒适、惬意。
 巫溪拟建通航机场 3年后乘飞机游红池坝
今日,渝洽会开幕,重庆通航集团将与巫溪发改委签约,拟在巫溪建设通航机场,计划用时3年建成,届时,乘坐&空中的士&只需1小时,便可从主城飞抵红池坝度假。
&目前,由主城开车去红池坝,需6小时,太远了,周末根本无法成行!&王洪波,自驾游爱好者,早就听说红池坝的美景,但因距离太远至今未能成行。
今天,重庆通航集团将与巫溪发改委签署《通用机场投资建设合作框架协议》,在巫溪选址建一座通用航空机场。
通航机场与一般的民航机场不同,不能起降民航客机,只能供固定翼小飞机、直升机等机型起降、存放,主要针对旅游产业配套。
&机场具体选址地点还正在考察中,但意向布局在红池坝和县城之间,项目工期为3年。&重庆通航集团相关负责人昨日表示,该通用航空机场用于红池坝旅游。
该负责人表示,机场建成后,游客将先从主城乘固定翼飞机飞到巫溪通航机场,再转乘直升机,升到数千米高空,空中鸟瞰红池坝高原草场的瑰丽风貌。
未来,乘坐固定翼飞机,只需要1个小时就能飞抵红池坝,该负责人表示,至于备受市民关注的机票价格问题,&虽然最终价格尚无法确定,但根据两段飞机的机型不同,价格肯定有别&。
从主城到红池坝,乘固定翼飞机需飞行300公里
日 16:57:45〖诗词鉴赏〗现代诗(二二0) 李元胜的诗
  现代诗(二二0)李元胜的诗素材.音乐.图片/网络&& 编辑/雨中笠翁目   录李元胜的诗李元胜,男,汉族,1963年8月出生于四川省武胜县,1983年毕业于重庆大学,1985年由重棉一厂调入重庆日报工作至今。现为重庆日报社文化新闻部主任,主任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第二届副主席。多次应邀参加中国作家协会,四川省作协,云南省作协,《诗刊》,《星星》诗刊社等单位举办的诗会笔会。《李元胜诗选》和长篇小说《城市玩笑》均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其作品曾获首届重庆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共148首:身体里泄露出来的光(组诗23首)、重庆生活(组诗39首)、忧伤的女性、猜测、降落、清晨扫地的人、断裂、有什么值得大海去蓝、海水是有缝隙的、献给一对无名恋人、纸质的时间、一天、谈话、风中的冰块、这么多的人、夜读、玻璃与顽铁、短歌:仿泰戈尔、几乎所有昼夜、玻璃匠斯宾诺莎、怀疑、公园景色、夜晚、如果我不再倾听、失眠者、呼喊、歌:光与影、歌:断裂与返回、致读者、与希门内斯交谈、箴言、疼痛的琴、我、如果这就是落叶的时候、从一首过时的歌中醒来、看不见的奔跑者、迟疑、苹果、有些时候、一个人的二月之夜、会有一些东西来搅动这宁静、马、窗纸上的下午、放下精美的杯子、里面的军队、写字的孩子、上下翻飞的纸条、如此鲜艳的春天里、纸鸽、折多山以西、撕开一场雨直到露出它的茎干、一本书就能使我飞过死亡、六个音乐家跟着我、一本书穿过我、一把刀子、夜语、观蝶、雨、乌鸦、古老的无处安放的心、另一种蕨类 、用一生的时间看天、中国人如何看待诗、草原、炊烟、对话、我在街上看你们走过、逝去的岁月、歌、演奏、夏季的短歌、每首诗都是井口、小诗、小品、解释、闲居、春天的插枝、熟悉的木箱、惊奇、从日子断开的方、走得太快的人、 我总能看见一条分岔的路、 翻书的时候、 不要惊动那发愣的人、 站在清晨的大路边、 必须、 几乎停滞的白天。身体里泄露出来的光(组诗23首)和记忆纠缠不清的一年,相信诗歌是一种回忆的一年。这一年写诗54首。冬天的早晨冬天的早晨如果我坚持我的心就会扩展成整个白天被阳光短暂照着的湖水是我被迫公开的颤抖那些窃窃私语的人是我始终不愈的病灶这么多的人摔倒在我的心里这么多的街道在成为回忆风把大地吹成空空的骨架风已经不能再吹而我还要经历多久日两种生命之间的距离树一直在解释用它粗糙的血管不断分岔的枝丫就像不断分岔的话题絮絮叨叨从这一句跳到另外一句时而由绿变黄时而光秃秃地裸露一切树要把什么打着比方讲给我们听冬天的太阳下它像是一个无人理会的老人袖着手自言自语对着走来走去的聋子树在等着,以它足够的耐心但这又能如何就算我紧紧抱着它我也仍然没能跨过两种生命之间的距离日身体里泄露出来的光我缝上线的皮肤像墙的裂缝刺眼的光从里面泄露出来把四周照亮为什么是这新鲜的伤口为什么是这阵阵袭来的疼痛在帮助我看到更多的东西为什么我喋喋不休却没说出一句话为什么我的眼眶里转动着的始终是一块石头这难愈的创伤像一根点燃的灯草它的那一端浸泡在被我忘却的存在中日回答我是那个悲泣的人是那个等待渡船的人我是那个幸福的人春天的花粉全在他脸上是那个绝望的人乌云的阴影已经快要遮住他我是那个走在街上的人我是那个跳舞的人逃亡的人我在悲泣着,幸福着,逃亡着我是他们中的一个也是他们的总和这么多个我在悲泣着,幸福着,逃亡着在身不由已地包围着什么像桌布四周激动的花边那中间的正是我从未经历的现在快了日致敬或许我们应该为那些被关起来的疯子脱帽致敬他们脆弱的神经就好像是这个时代的保险丝是它们的发红、熔化使我们得以幸存在他们没有回到昔日的生活里之前我们只得继续呆在连成一片的黑暗中日孩子张开的小手臂那摇晃着站起来的孩子跌跌撞撞走过来了阳光照着他几乎透明的脸他张开着小手臂像是想要抱住什么我敢说他张开的小手臂比所有成年手臂加在一起还要有力所有吸引他的东西花朵、楼房和整个人类都被他紧紧地抱住我们必须谦虚地交出暂时管理的天空和大地我们的骄傲要他来认定而我们的恶行也只有寄希望他能宽恕日春天的献诗第一头鹿子是从你的眼睛里蹦出来的第二头鹿子一路嗅着你身上的花丛当你侧过脸来的时候第三头鹿子用头轻轻顶着你“从哪里跑出来这些鹿子?”你的声音在春天里颤抖“亲爱的,是你自己,你亲手为它们打开了夜的栅栏”让我为你长出鹿角吧让我继续这样落后、抒情反正秋天还早而冬天,就更加遥远日选择我选择微弱的看不见火星的爱我选择回忆,而不是眺望像一座谨慎的博物馆只把你的一切一切在新的一天重新擦试、收藏我选择躲避一个人翻看冰雪之书我的曾被春天的蜂群蜇痛的手指呵我选择顺从不是向命运而是向因为回忆而繁茂的心灵它在喃喃自语像风中的树叶簌簌作响日深陷在我的左边,摇晃的海浪是疯狂奔走的肉体拥挤着,却并不知道要奔向哪里在右边,悄然而立的书籍是被榨尽了汁液的记忆像疲倦的鱼网吐出了它们得到的一切只留下淡淡的腥味而我深陷于此刻的空洞中日像异乡人一样生活在故乡像异乡人一样生活在故乡像客人一样居住在自己身体里这甜蜜又空虚的身体这环绕着另一个我的茫茫群山我在黑暗中沉睡我同时也在飞奔和呼喊有时,两个我剧烈地摩擦着像一把刀紧紧逼住另一把刀刀刃溅出幽蓝的火花有时,我们叠在一起就像傍晚的群山挤在一起回忆眼眶里就会有暮色奔涌我们在狡猾地互相试探着在争论着,为每一件事我试图理解,而不是退缩像一座城市,试图爱上他的一个不驯的市民而不是让他疏远,一个人沉默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这一点至关重要我和他之间的沟壑关系着城市的奥秘,生命的奥秘日我曾经问过自己我曾经问过自己一个人需要经历多久需要多少次看着白天被抽走色彩直到变成一丝泡沫在黑暗边缘周围颤动我一直试图明白这一天被掏空的意义等待的意义,苍老的意义当我只能无所事事地独自面对落日更多的往事是否会使我感到更充实就像秋天的向曰葵因为密匝的葵花子而饱满如果你试图爱上一个人如果你试图爱上一个人得学会把自已作为礼物谦卑地交出而自已还得完整地站在原处你得学会吹拂和浇水让你交出的部分萌芽,穿过她神秘的躯体上升并从眼睛里长出嫩绿的叶子多数时候你不会如此幸远现实远比电影悲怆如果你试图爱上一个人请随时准备摔落进那一分钟漆黑的停顿别问为什么,别试图了解否则,你会遭遇剥洋葱一样的过程总有东西刺激你的眼睛而且,会发现她有很多层在博物馆遥远时代的遗留物常常使我心存畏惧我几乎无法承受这样的现实──它就在眼前我却无法真正接近它在我和它之间隔着过于浩茫的时光隔着被铲除的幽深小径失去线索的故事,混乱的路标以及我无力走过的众多断裂的楼梯2000.9.9时间即治疗新的一天就像踉跄而来的新的病人窗帘后的我是什么或许,不过是一座医院我付出代价:再衰老一些就会让它不再抽搐不再发抖我接受过数不清的病人它们有的悲伤有的则发着高热手舞足蹈如今,在我的后院它们都已变得安静显影我必须再一次忍受早晨忍受四周的显影药水这是我慢慢感光的开始也是分裂的开始我必须忍受某些部分发亮、消失打成死结的自己越来越透明最终隐身于明亮的晨光中我必须忍受那些无法冲洗的底片失落在某个抽屉也永远不能从身体中抽出它们将永远是黑色的难道从昨天迎面走来的是我自己如此多的无法连接的回忆使我像一叠一人多高的旧照片我必须再一次忍受新一轮困惑的开始——我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曝光、显影越来越清晰但我仍然无法保持完整大巴山上为秋色所动我从未见过如此壮烈的告别在寒风的催促下所有的树愤怒倾倒出积蓄了一生的颜色在通往冬天那白色之国的路上它们就像一支忘记了悲哀的盛装的游行队伍走在它们中间我发现自已的灵魂像一张吸墨纸不得不贪婪地吮吸看周围浓烈的一切我希望与它们有同样的脉管和血液在通往冬天那寒冷、永恒之国的路上我希望也能走得像它们一样热烈﹑坚定扫雪人我在夜里扫雪扫着街道和微弱的台灯扫着那些谈笑的人我在纵横的电话线里扫雪在一个盛大的晚会中扫雪发疼的双手经过之处是否会清晰地露出夜色我在无数个白昼扫雪在一张纸上扫雪扫把下,露出了一行行的荆棘和海浪一本书中堆积的雪有多少书脊是否标出了雪的厚度我在图书馆里扫雪从汉语扫到英语陌生的单词中沉睡的雪被惊醒窜起,又覆盖在熟悉的脸庞上我甚至无法把一首短诗扫干净我在记忆中扫雪扫到第七层扫把下,露出了七年前的黄昏我们的忘却究竟有多厚只要稍稍迟缓雪就会像狂舞的针线把不同年代缝成茫茫一片厌世者我喜爱过的山很难和我真正分开它们暗中跟上了我我行走的脚,常常无意中碰到那些低矮的灌木我敢说,那些能让世故者眼睛潮湿的山决不止是一些空洞的形体我能看到它们的衰老和悲哀在我挥手告别的时候它们也在挣脱自己开始衰老的空壳悄悄随我上路这些自然的幸存者忠诚而又迟钝的兄弟和我一起组成了纪律散漫的队伍从城市的大街小巷穿过我常常忍不住这样想在我包装整齐的外壳中是否有一个挂满花朵与浆果的自我是否会有群鸟纷飞遍地黄叶多数时候,我带着沉默的兄弟们活着像从前一样像一个脆弱而麻木的普通人假装着没有希望假装着忘记了心中拥挤着的美丽山峰一定有......我的猫喜欢仰着头看我它睁圆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尽量想理解眼前这一个能活动的东西而我分不清猫和猫的区别它们有着同样的声带和表情死去的和刚生下来的猫简直像轮流使用着同一个身体它绕着我打旋,却嗅不出我手里《航海记》的浓烈腥味它奔跑着,像一盏跌跌撞撞的灯周围是它无法照亮的黑暗和我们一样古老的猫呵所有比猫更微弱的生命呵我们活下来,轮流使用着各自大致相同的身体我们一定共同构成了某种河流或者乐谱多少年了就像栖息在同一棵树高低不同的枝桠上一定有很多不被理解的黑暗一定有巨大的开始和结束只是,这已超出了我们所能思考的范围风景:红池坝原野上铺满了花的尸体那惟一的树用光秃秃的枝条独自支撑着浑浊的天空农人的小屋太旧了命运的手还不打算放过它微弱地颤动着的窗户是它使劲抠着小屋的指甲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比梦境还要新鲜在草地上奔跑着风把他们的声音扯碎整个下午,整个红池坝没有别的只有这些细小的玻璃丝在飘浮每次经过这条街四个清洁工在扫地三个男的,一个女的他们经过的地方尘土扬起,落叶打旋街道像一棵正被扯去枝叶的树每次经过这条街我都这样训练自己放下杂念,全神贯注研究刚刚看到的细节每次,我都提醒自己要走得迅速而从容就像是一种竞赛不管准备得多么充分经过这条街时我仍然常常是失败者记忆总会突然追上我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风景:西院的下午缓慢的半透明的风像胶质的液体在流动被裹挟着的行人显得沉闷﹑笨拙永远在自己的身体里挣扎光秃秃的枝条发出微弱而尖锐的噪音来不及清扫的水泥路上薄薄地铺着层树叶的骨架它们清晰的破碎声在行人脚下响起长椅上,一个老人像是坐在一面镜子面前他的边缘已开始融化慢一些,让我能估计出人们融化成稀泥的速度风景:阳光下的长亭天空像一块发蓝的玻璃它明亮的裂缝散发着冰糖的气味那个等待已久的年轻人有些晕眩地笑了笑他试图站稳脚跟在一个姑娘形成的波浪面前举着鸟笼的独身老人从他们中间穿过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撞上了一股又甜又腥的东西整整一天他都被卡在那一个瞬间像一个蜷缩多年的纸团被粗暴地展开他必须面对真相他不是一个悠闲的遛鸟人时光已搜刮走了一切他不过是一张忘记了甜味的空糖纸重庆生活(组诗39首)冷静写作的一年,多产的一年,一共写了90多首短诗,对诗而言,什么是重要的,我已经确信无疑。在夜色中行走在夜色中行走有时脚步会渐渐吃力仿佛一张移动的拖网里面的东西越来越沉重这正是我所害怕的到了早晨如果松下肩上的网绳谁肯接受我满载而归的黑暗事物日在纸上走路是危险的像一场大雪之后没有行人,也没有路标一层薄薄的白色你得踩到结实的地方避开看不见的沼泽迷失的人深陷在纸上后来者会踩到他们的骨骼或许正是这些骨骼使纸变得结实日纪念的空别针这个下午没什么值得特别纪念的不过是风的手指使劲地掏着这栋楼的砖缝不过是楼上老人的破口大骂突然中断,两分钟后楼下的年轻人恭敬地送上来他的牙齿不过是一个孩子的哭被风撕成一缕缕细线又拉住所有竖立的耳朵不过是情人牵着的手在人面前,惊慌地松开没什么值得特别纪念的不过是这些司空见惯的手指在下午的黑暗里摸索在使劲地掏着我骨头间的缝不过是我手里紧捏着的这枚名叫纪念的别针格外刺眼地空着它不能别住这个下午的任何东西风正把所有的内容从它弯曲的夹缝里带走日重庆生活我经历了带刺的空气经历了几乎窒息的迷恋从夜晚到夜晚的石梯上我经历了陡峭的白昼我经历了密不透风的生活经历了喘息短暂的热浪般的幸福我经历了夏天,经历了抒情我的皮肤下曾经布满了燃烧的街道我经历了重庆经历了灰烬我终于可以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诗人日桑树在北风中熟睡桑树在北风中熟睡如果紧握它的指节我能感到大地的心跳咚----咚----迟缓而有力就像放大了很多倍的我的心跳它紧闭的绿色的眼睛来年春天将在所有枝条上睁开不只是桑树,还有桉树、榕树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成千上万,成万上亿这个庞大的工作,年复一年在从容不迫地进行泥土的呼吸,就这样一小块一小块地聚集在一起同样是活着,我和它被什么隔开我这块睡不着的土地我的孤独的没有回声的心跳来自它,却好像被谁的剪刀彻底剪断了一切联系日我怯懦的手呵我怯懦的手呵你要勇敢些,再勇敢些在这样寒冷的天气摸索到"爱"这个字,并不比在漆黑的剧场摸到灯的开关更容易日雾雾像盲目的人们围拢过来模糊的一群在奔跑含混地抱怨着摇晃着模糊的脸和舌头这是机会,你可以体验一下政治运动中的呼吸--没有敌人,但所有群众都要反反复复地穿过你的肺日守墓人独白翻书时,动作要轻书是死人的墓地别惊动他们你知道,我的理想是做一个礼貌的守墓人据说到了春天所有的墓地都会开花春天实在遥远我怕我此生短暂已经没有机会看到日乡下老戏台我曾经喜欢挤在人群里坐在冰冷的地上仰着脸,看虚假的爱情我最大的满足是可以在恍惚中,忘记每次戏完后都要摸黑走很远的路才能回到自己身边日我的儿子声音嘶哑我的儿子声音嘶哑,双脚使劲朝上面乱蹬他的哭显得如此重要仿佛整个天空都已赶紧围拢过来我坐在旁边,微笑着羡慕地望着他我有比他充足十倍的理由却不敢像他这样全心全意地痛哭一场日阅读我喜欢从书的结尾开始阅读,就像是避开大门从僻静的地方翻墙入院没有主人的盛情接待我的心情反而自在不讲规矩,也无须礼貌有好东西的就朝嘴里塞没有,立即转身溜走我想主人会原谅我的举止多数时候,我不想带走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呼吸呼吸晒晒太阳日春天在薄雾中下降春天在薄雾中下降我听见螺旋桨的声音这灵巧的机械,要在我们中寻找可以降落的地方它旋转的桨叶会搅乱整齐的夜晚让沉重的大地开始变轻,微微发抖仿佛风中一件薄薄的衣裳希望多年之后终于有它可以明白我希望,它能教会我如何把手伸进河水摸到河床上古老的石头把大地的牙齿修理春天在薄雾中下降我必须跑出门去仰着脸倾听,挥手示意我必须让它那起落架安放在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日当一个人还很年轻当一个人还很年轻他写的东西,会奔跑会像豹子一样把藏在黑夜里的人追逐当他已经年老写的东西,变得安静像一面不说话的镜子只用微弱的光照着周围的人的空洞日害怕在夜间行走,无所期待我全神贯注听自己的脚步像一个可靠的朋友不轻不重地说着什么听不懂,却让人感到宽慰相比之下,白天的奔跑多少有点像场赌博我害怕的是,一颗心穿过拥挤的人群却始终没能碰到任何东西日烟雾飘过我的窗前烟雾飘过我的窗前,我意识到写作是危险的我看到他的笔正制造一起飞机失事那些字焦黑,紧紧地收缩着像不再挣扎的残骸从空中滚落到雪地上我看到墨水蔓延成火焰他的明亮的仇恨他的手,在方格稿纸上空扣动了扳机当一切归于平静我看到他的眼泪看到他撕碎的纸片仿佛薄薄的冰块孤独地飘浮在他的血管里日我们相拥在春天的傍晚我们相拥在春天的傍晚而周围的事物在迅速衰老变暗、变得干瘪仿佛有谁,突然抽走了它们明亮的丝线我的手抽搐了一下远处,夜已开始准备它幽暗的波涛"一切多么美好!"当你惊疑地抬起头来我只能微笑,只能这样轻轻地说一切多么美好!日的士向右转的士向右转,从宽阔的干道拐进拥挤的小街人们像浮在水面上的渣滓被迫向两边分开有时还撞击着车窗我们习惯了这样的告别穿过复杂的楼房,打开门生活又像被拉出来的抽屉摊开在面前多数时候,爱情并不能帮助什么不能恢复你的断裂甚至不能改变你心中的空白日垂钓者说每一个日子都是一段值得搜索的河流在城市,我熟悉高楼阴影里的旋涡漫进会场的洪水而沿着公园安静的长椅在头发花白的老者身边水流似乎放慢了脚步我奋力掷出的鱼叉总是在人群中闪动却始终无从知道究竟叉中了些什么如今,我又改变了方式屏住呼吸,把看不见的鱼钩慢慢垂落进你们的身体里在漆黑的水深处,我要对付的是你们自己也不曾知晓的东西日挖掘者说面对众多的诗歌、小说和交谈词汇堆积成的海洋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孤零这并不妨碍我有掘土机一样的勇气伤害这海洋的勇气意味着,要划破它安详稳重的表面把被太多的砖块掩埋的天空一点一点地掘出来我必须掘出被压迫着的大地掘出它的城市和田野还要继续挖下去,不停地把压在上面的东西移走当破旧的楼群,真实、陡峭地从泥土深处被掘出来我会干得更仔细,更谨慎我要从楼群里,掘出沼泽似的生活每一个步骤,都会有可怕的、令人绝望的阻碍但我必须掘下去我要掘出呼吸,哪怕它已经很微弱我要掘出血液,哪怕它已不再鲜红我要掘出被遗忘的翅膀哪怕它已经伤痕累累,沾满污泥我必须掘下去,直到一点一点地露出完整的我自己日酒瓶塞子有人从里面敲击着我的开始生锈的肋骨我翻个身,继续睡去有人在里面敲着锣抬着花篮,像一支游行的队伍在楼群中左冲右突寻找可以出去的地方有人在叫喊,在跺脚我佯装不知忍住,再继续睡去我难道不知道它们的美好吗重要的是,时候还没到必须等待、克制美好的东西再也经不起一点一滴的损失多数时候我只不过起着一只酒瓶塞子的作用日不敢比天空更宽广比大海更幽暗的是我们的心像无边无际的沼泽多数时候我们仅仅活动在它的边上甚至不敢过多地朝里面眺望日并不稳定的飞行我俯下身子,她像一件平放着的瓷器被黑暗的绒布小心地托起被子仿佛凌乱的梦薄薄地盖在她身上这个城市一直在不稳定地飞着隔着玻璃,雨线变得很斜而城市的尾部闪耀着令人心悸的黑烟和红光旧棉被似的浮云在窗框里滚过,仿佛在播放失效的电影胶片从房间的摇晃,可以准确地知道她在梦中的减速和加速一年,三年,还是十年我们一起经受同一个梦的扑打、冲刷她虽然珍贵,却始终只是我无法带回地面的纪念物日走得太快的人走得太快的人有时会走到自己前面去他的脸庞会模糊速度给它掺进了幻觉和未来的颜色同样,走得太慢的人有时会掉到自己身后他不过是自己的阴影有裂缝的过去甚至,是自己一直试图偷偷扔掉的垃圾坐在树下的人也不一定刚好是他自己有时他坐在自己的左边有时坐在自己的右边幸好总的来说他都坐在自己的附近日我总能看见白天试着用各种不同的东西敲打着我的眼睛有时是一个人动坏脑筋时的表情有时是混乱的街道有时是惊慌窜过的学生作为安慰黄昏的暮色则像旧纱布讨好似的缠绕过来我想,疼痛的眼眶中一定被敲打出了另一种眼珠所以我总能看见坐在你心中的另一个遮着脸的人看见白天的裂缝中积蓄着的沉沉夜色日写作时卸下的黑暗写作了一整夜我揉着眼睛,来到后院里所有的窗口都亮着灯看上去,这幢楼就像是纸折成的又轻又透明只有我顶楼的房间漆黑呈现出真实的质感那是我写作时从心中卸下的黑暗来不及消散写作没能挽救我但它防止了我的生活过分戏剧化日空 白我花了太多的时间用来怀疑,用来否定花了太多的时间用来恐惧,用来不知所措我花了太多的时间用来反复试探用来回避,用来忘记用来计算流逝所有庞大的花费都被详细记载在一生的账簿里唯独短暂的爱留下了刺眼的空白是的,不管我回来还是继续离开始终带着那一段永远无法填充的空白日秋天搬来的一对夫妇秋天搬来的一对夫妇穿戴整齐,形影不离在狭窄的楼道我不得不侧身让路因为爱情把他们的手指紧紧粘在一起后来的好些年再也没碰到他们我想多半已经搬走甚至漂洋过海,远走高飞可我还得继续侧着身为更年轻的夫妇们让路有一天阳光真好对面的窗户,破例敞开我惊讶地看见他们多么不幸,时间已经把他们变成一对中年人就在那天,他们厮打起来咒骂对方是草包这让我十分伤感不管是他们衣裳新抓出的破口还是我松开的线缝确实,露出了早已风干的草堆日一条分岔的路从我的十二楼朝下看刚好有一条郊区的路从这里分岔,变成更细的几条这么多年,我从未想过它们分别伸向哪里此刻,我越看越惊暮色中它酷似一支早已变得肮脏的手还在不甘心地向前摸着仿佛我用旧了的右手在生活中犹犹豫豫地摸了三十七年,我怀疑它并没摸到过任何东西日凌晨翻书的时候翻书的时候,我的手总是被夹在里面翻书的时候,我听见了骨折的声音薄薄的书页,会突然变得像倒下来的片片石磨还是手转眼枯萎像整个白昼,迅速退缩成落地的一页日历 薄薄的书页遮住已经变小的故乡埋藏了朋友,又把眼前最后一点黄昏的颜色无情地卷起翻书的时候,天空在弯曲树木在不由自主地旋转翻书的时候,只要我屏住呼吸就会再次听到很多东西折断的声音日不要惊动那发愣的人不要惊动那发愣的人让他深深陷在自己之中不要惊动那带着洞穴到处行走的人不管他是失足跌下还是顺着某根绳子小心地把自己放到洞穴里不要惊动那陷在自己洞穴里的人让他捂住头的两侧在那里哭泣吧嚎叫吧疼痛吧咒骂吧没有洞穴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上帝他早已苍老一个是凡高为了倾听他割掉了我们所有人的耳朵日凌晨上帝是寂寞的我在电脑里折磨一张照片让它发黄,风景转眼苍老街道僵硬成木刻又让它苏醒,变绿变成彩色细小的斑点还原成朋友送别我时茫然而发亮的眼珠可以随意控制一张照片里的时光让它倒退,或迅疾地奔跑越过坐着的我的头顶跑到我都活不到的世纪里去我感到自己像上帝但又能如何所有人的能力加在一起就是上帝的力量所有人的空虚加在一起也就是上帝的空虚我用这种方式感到了上帝深深的空虚日几乎停滞的白天白天会用它几乎停滞的速度来折磨企图做白日梦的人无法闭上眼--喧哗的城市会把它的全部重量死死压在我的耳朵之上我可以翻身坐起来重新呼吸司空见惯的东西却无法说服自己--一生如此短促而一天又是如此漫长日对婚姻的判断所谓理想的婚姻就是把心上的地方腾空好让另一个人搬进来住问题在于我们能腾出多大的空间搬进来的人个子有多大又会带着多少笨重的行李那人站在婚姻的门口犹豫他手中握着的东西引起我的浓厚兴趣是一把锄头--他准备自己动手在对方的心上挖出一个足够大的窑洞?还是撑竿--为了在快要窒息前越栏而走?日遗 址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要忍耐着,家的逼近再多的家具也不能填满一个家的空虚那已不再是家它仅仅是家的遗址他要面对,另一个同样忍耐着的人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在他们中间,花桌布早已褪色就像是爱情的遗址他要写信,写给一位不再写诗的朋友那人已经发胖,不过是一位诗人的遗址在中途,他停下桌上的相片吸引住了他他得意洋洋站在朋友中多么美好,但仍只是青春的遗址他回忆着,坐在往昔带来的黑暗中他就像是自己的遗址没有了生活他只是在活在生活的遗址里日井底人语-- 一位老年朋友的警告人生有时候是陡坡有时候是缓坡有时候干脆是--一次自由落体运动从明亮的青年我就像一只失足落下的水桶"咚"的一声就落到了井底般的晚年所以,人生有时候是停滞是仰着脸吃力地辩认头顶上方远远的那一圈早年的亮光日新的一天我对生活从来没有过于乐观的想法从我住的12楼向下走顺着漆黑的楼梯我看见了新的一天尤其是--它张着的深不见底的喉咙日阅读的时候阅读的时候我会逐渐变成另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就着灯光另一个我已悄悄出发趟着夜里的河水瞧,我已经在异国上岸在那里,我失足摔落进别人的一生中在那里,我的肺装满另一个时代的浓雾我读到的水在冲刷我读到的树林在围拢过来我目睹了心的燃烧摸到了看不见的翅膀我逐渐变成另一个无所顾忌的人一个赶路的人但是这一切总会中止在天亮前,我必须回到用旧了的身体回到那熟悉的空虚中日遗忘的速度那被打碎的花瓶我看见了它的另一种存在有什么代替它立在原处那里有着花瓶一样大小的空白花瓶一样安静的空虚在贴近桌面的空气中留着一个原封不动的花瓶形状的空洞其它的空气急速地围着这空洞旋转像无数支手想要清理这空洞的疼痛还要多久它们才能将其填充日信封从每个黑夜都可以抽出一个早晨刚露出的白天像是从信封里抽出来半截的信从每个浑浊的童年可以抽出明亮的青春但事情不都是这样从美好的爱情中抽出了发黑的信纸从喧闹的白天抽出了十倍于黑夜的罪恶从生活的信封里抽出了某人的一生是不曾写下一个字的空白日忧伤的女性她有时面色苍白但在夜里,也不把忧伤夸张不让它像染料一样把眼睛抚摸过的一切都染上它的颜色也没有试图将它忘记她的脸上,我看到葡萄架下的阴影以一种柔弱的美在呼喊她在喧闹的人群后面悄然走着像一片移动着的树林出现在昼夜交际的边缘在她的眼神,在她转身的霎那在她安静的交谈中忧伤中的过去变得更透明更完整像一块经得起时间冲刷的琥珀不像我们,没有被心灵浸透的昔日只有一些被风吹散的发黄的碎片进入写下的每一个字并在那里淤积只有一些不稳定的夜晚从窗外移到我们心上1998年1月改定猜& 测有人在翻动着我的梦他无法控制的手翻着春天的耀眼和午夜发亮的刀刃翻过我经过的流水翻过无边的鸦群翻到了绷带以及绷带下的绿芽这个受伤的人还在翻着有这么多的相同我们难道是由同一片树叶构成?我看着他翻开的街道看着被他惊动的大海在他颤栗的手指下若有若无的猜疑突然像海水包围过来难道翻到了我不愿屈从的愤怒?难道他感到同样份量的惊恐?我和他不过活动在另一个人的梦中?这无法翻完的梦后面的梦仿佛一张永无宁静的棋盘无休无止的棋局在落下覆盖着我们的棋局无边无际的时间也在落下同样覆盖着我们共有的时间日降& 落飞机开始下降像是经过了一次幻想大地上的斑点正在变大,包围过来重新成为我的栖息之地在一次幻想中有多少层空气被尖叫着划破?整个的我在下降仿佛不是朝着机场而是朝着你的心灵俯冲过来你是否有足够的准备是否能够容忍一个幻想过的灵魂以及他呼啸的速度日清晨扫地的人清晨扫地的人扫把的末梢透过层层砖墙,扫到我的身上像是被什么拂中我总是从梦上面跌下来有些发愣地睁开眼睛从未谋面的扫地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劲在扫?天完全亮开后他扫过的道路一些又细又深的缝里甚至露出了发白的骨头至少这一次在体面的衣服下面我和道路有着同样深的划伤日断& 裂大地是飞累了想要静止下来的天空天空是变得越来越轻不断散开的土地鸟儿呵你飞过了天空也飞过了大地为什么就飞不过我心中的那一处断裂日有什么值得大海去蓝有什么值得大海去蓝有什么值得大海苍老太多的过眼烟云包括你包括我有什么值得大海心痛太多的知识使大海充满了苦涩也使它变得像一个巨大的筛子有什么值得它去蓝有什么值得它汹涌海水松开手指只有遗忘,只有经过有什么值得大海挽留日海水是有缝隙的海水是有缝隙的缝隙里折叠着层层空气我也是有缝隙的在我行走的身体里始终有鱼群在谨慎地游动白昼在我们说出的话语间那些又窄又黑的背脊一闪即过我想它们既不关心也不知道我正如我们既不关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生存在谁的缝隙里日献给一对无名恋人在他们安息的地方人们并排种下两棵小树这活着的碑文绿得让人刻骨铭心我猜想那纤长的根须正在泥土中摸索着对方就像昔日,他们的小指头秘密而快乐地勾在一起日纸质的时间在望不到边的书架上排列着我的记忆看不清是书脊,还是没被黑暗完全埋住的旋梯这些苍老的纸质建筑中汹涌着的只有时间那些威严的年代,仿佛凌乱的船队,被越冲越远伫立在一本书边缘悬崖边的遥望,我看见斑驳的身世,又薄又脆的人群我看见的辽阔比大海更宽广一页纸,遮住的是一座空山打开书便有风雪扑来从一个灵魂开始的漫长冬季至今仍未结束日一 & 天他写下看见过的阳光尽管在信笺周围乌云翻滚他向经过窗前的街道点头致意他遥望晚霞惊奇于它和爱情有着如此相同的色彩他抽出信撕掉想要寄出的白昼最后,他只剩下一个需要重新推敲的夜晚日谈 & 话很抱歉,先生们你们不是沙漠但有着漏水的管道请原谅我把工具带到了你们的会场上河水会经过每一个灵魂我只是一个想要修理河流的人日风中的冰块吹过来的冷风也是掀在空中的冰河我的脸,代替所有人的脸承受冰块的狠狠撞击像愤怒的赶路人我们共同的旅行如何才能终止冰块是常有的海上的冰块,划破了“泰坦尼克号”由此知道航行着的生活下面有着脆弱的舷舱更多的时候,我看到的冰块要小些夜里树林中会传来“咔嚓”的声响一些孱弱的诗句被压断而且,所有被压断的东西都会陆续落在我的心上冰块沉睡在薄薄的纸张下面也飘浮在黑暗的海面上假如没有阅读,假如没有风掀倒大海这巨大的仓库我们的生活与它们也许永远无关有风的时候可不同冰块奔跑着,一些半透明的拳头揍着我们这些自以为幸福的人它们使风变得有力吹得城市生活,仿佛巨轮微微倾斜这样的风里,有多少心灵就有多少被冰块撞翻的容器要么继续去爱要么被迫倾倒出里面的黑暗来日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针在黑暗中闪烁这么多的人坐在阳台或者家中把大海挽在自己的手臂上天空啊我一定要向你微微敞开这么多的人坐在云朵上这么多的人坐在我心中沉默地缝着破旧的大海日夜 & 读好比是一次危险的旅行他们安排了太多的日出日落太多的断裂怎么判断,我是早已返回还是继续穿行在诡秘的山谷里从一页到另一页就算我拚命奔跑仍像是时而在城市时而在谁无边的稿笺上日玻璃与顽铁“心碎了,他们的心碎了”难道这样的心是由玻璃或陶瓷构成天哪,到处是心的碎片谁还敢赤脚行走?深夜里,是否有人用胶水小心地把自己的心粘合?我的心可不同仿佛一块顽铁有东西撞来的时候只不过发出“当”的一声它需要的不是胶水是挫刀,是最粗糙的砂纸我愿意时刻将它打磨只要世界上有另一颗心同样坚硬而且月亮一样发光日短歌:仿泰戈尔在这块虚伪的大地上我只需要一小块坦诚之地我为我酿造的东西所累看着这低垂的枝条请允许我把身上的果实落下来日几乎所有昼夜几乎所有的昼夜我都在忙于奔赴下山又过河在地名之间辗转有多少像我这样扛着铁镐赶路的人在野外的铁路也在你的键盘上走着从一个灵魂到另一个这样的旅程竟是意外的漫长1998年6月玻璃匠斯宾诺莎我们最好关上所有的电灯最好忘记所有的比喻因为有一个人正在为我们磨着眼睛让我们所浪费的激情让我们的怨恨留在黑暗里为了明天让我们上路有人在准备着星星他的肺里堆积着越来越多的玻璃他却说看吧,用哲学的眼睛看吧人间的幸福世界的香料就在那里日怀疑我一直怀疑在我急着赶路的时候有人把我的家乡偷偷搬到了另一个地方我一直怀疑有人在偷偷搬动着我曾经深爱着的事物我的记忆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山丘一个人究竟应该走多远在这个遥远的城市我开始怀疑盲目奔赴的价值在许多的一生中人们不过是满怀希望的司机急匆匆跑完全程却不知不觉仅仅载着一车夜色回家日公园景色陌生的姑娘静静绣花在公园的长廊下隔着藤蔓我看到她的长裙和周围的景色渐渐缝在一起春天的事情竟会这样美丽像阳光下的蝴蝶她的手穿针引线隔着开满野花的池塘不知不觉中也同时缝好了我陈旧的伤口日夜晚夜晚从来不说话夜晚只是一些装满了梦的大花篮在大花篮和大花篮之间有一些缝隙是的白天只是一些缝隙我在缝隙里紧张地上班下班是因为下一个大花篮需要更多的颜色和氧气日如果我不再倾听如果我不再倾听如果所有的窗户都糊上窗纸我热爱的列车永远不再穿行在黑夜中如果不再有爱情为我们决定天空的颜色如果不再有可以擦痛眼睛的河流我们或许会生活得无比轻松但我宁愿接受更苛刻的前程宁愿继续窒息般的漫长等待甚至宁愿为春天里的死亡而哭泣只要我能听到野草升起的声音只要我能睁眼看到世界上的光怎样穿过生命这狭小针眼投射到我们无边无际的灵魂上失眠者白天其实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在我们四周徐徐落下我们无法把它们过滤也无法把它们阻止在黄昏总有突然落下的东西遮住我们仰望的脸像一层层的薄纸它们渐渐连成一片所以才有如此众多的失眠者蚕一样蠕动艰难地啃食着夜这张巨大的桑叶呼喊我在等着更强烈的风吹过等着自己像纸糊的房子一样被掀翻在地我就会发现我的家乡不过是一本薄薄的书在我身体的黑暗中被惊醒的鸟群就会不顾一切地迅速穿过我的房间我不知道它们能否飞过乌云翻卷般的生活以及比生活更宽广的恶梦我的呼喊总该比盲目幸福着的我要幸运些歌:光与影白天收容的一切夜晚仍在我的身边发光像看不见的河水也像伸展着的旋梯那些忽略了的路口,重新出现更加幽深而神秘在另一种生活中是否存在完全不同的怀念和悔意我怀疑一本书是否足以描述世界假如另一本彻底相反,却仍然适合我们的情感纸的背面,怎样的城市怎样的人们在劳动的间隙把这边猜想无论多么遥远肯定有什么把我们相连如果是两面对视的镜子我手里事物的裂缝中就会有同样苍白的手指尖碰着指尖一只苹果的光与影断裂与返回,天堂与地狱我们在这个世界翅膀却留在另一个世界里1992年1月25日歌:断裂与返回音乐不会停下来它像一些运动着的楼房变化的螺旋体果实分离成颜色颜色又聚集成新的花朵就连风琴毁坏的时候声音的队伍仍在我们身体中行进同样,是谁的手在演奏使我们奔跑在各自的城市和乡村像一口口钟为欢乐和忧伤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我们的呼吸使所有祖先的歌声在这个春天得以继续如同颜色涌向枝头被花朵展开的旋梯又收折在渐渐形成的果实里1992年1月25日致读者光阴教会我的东西对于纸张来说,永远不会太轻但这仍然只是一种习惯或者私下的幸福而不是什么精心准备我怀疑阅读能否使一场雨从纸上起身重新发出声音我留下的死结是否会有一双无限温柔的手在多年后的傍晚把它解开也许是一缕阳光照进了阴暗已久的房间遥远时代的余烬又变得耀眼和新鲜那么,这就成为可能我在秋天无意的落叶正好可以用来解释你们的春天1992年1月26日与希门内斯交谈太快了,春天我还没来得及抓住自己太快了,我还没能看清这属于西班牙的纯净的小翅膀过时的诗歌裂开另一个时代的心脏在那里,火焰是否已经熄灭但是无论多么远,多么快一切在春天埋入内心的最后都将落进月亮看呵,它们正在我的仰望中出现"大海、爱情是的,是你们两个治愈了我的疯狂"多年之后又一个迅速的春天里我听到了这来自塞维利亚的声音也许不止我一个人类的笑声都相互隔得太远而哭泣却又都靠得太近1992年4月4日箴 言白天我伏案写作风吹得面前的纸张乱飞另一个城市的人看见了我的翅膀夜晚却睡得小心不敢轻易翻身我怕惊动了梦下面庞大的鸦群1992年4月15日疼痛的琴值得用疼痛来记住的只有春天当我试图重新穿上故乡值得说出就只有撕裂是什么使它们如倒下的马匹又是什么使它们成为烈火中幸存的琴锋利的琴声慢慢削着窗内的一切因此我写出的都有着看不见的伤和缝合最大的风也无法把这些汉字吹空冬天我枕着它们瘦小的骨头感到了在心里遥远的深处花朵复活冰块在坠落和坍塌好比从一口生病的井中鸟儿在相继飞出我在一点一点变轻虽然已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鸣叫1992年我我知道自己的狭窄像一条深深的裂缝而且又有太多的词和石块把它塞满但愿偶尔也有些时候更高的天空仅仅透过这条裂缝向你们洒下光亮我用平静的小诗把自己的怀疑遮掩却不能阻止周围的夜色把它的颜色越染越深在内心积累已久的东西一经说出便面目全非那些漆黑的小眼睛在我的沉默中却眨个不停白天忽略的夜晚必定和我同床而眠就像记忆中失落的亲人变得很小仍然围坐在我梦的瓷瓶的壁上我的寂寞无处托付我的幸福总像过错我把世故反复演习自己所有的窗子又全部安装在一只蝴蝶的翅膀上1992年如果这就是落叶的时候秋天,好像整个世界都奔涌在窗前但比起所有的熄灭来有一个场面更令我着迷----那是你伏在黑夜上,把梦写得好看又具体我也曾有过如此芬芳的时刻事物温柔的阴影像苹果树枝拂到脸上那是最初的春天只有惊奇,还没有爱和怒的春天经过众多的来临和消逝仰望多年的天空如今,以什么样的方式擦着我的眼睛好像我从来就没能把自己的轻与重以及加入到我中间的河流和道路一一数清如果这就是落叶的时候一切逐渐暗下来,从内心直到指尖我是多么幸运看到你用全部的年轻点亮的一支烛火这过程就像有位孩子突然张开通红的手指把我的眼睛捂住好吧,在秋天,也让我接受这礼物1992年8月8日从一首过时的歌中醒来从一首过时的歌中醒来我的心里有一点荒凉像一个水塘,送别了所有飞鸟曾经鼓励过我的一切东西都在内心逐渐下沉但是,至少还有焚烧不尽的文字把火光映到我的脸上是的,那是一支在黑暗中闪耀着的车队穿过寂寥的人间,运载着从那些做梦的身子上采摘下来的花朵车队走上山岗比秋天的雨更轻悄,更持久车轮碰着我的骨头我喜欢这声音有一点尖锐、一点疼痛把众多朴实的耳朵吸到它们的周围从一首过时的歌中醒来心里有一点荒凉但是仍然听得见告别和进军在我的喃喃独语中声音的车队正在渡河运载花朵的车队也把我的心跳带向了更加遥远的地方1992年8月11日看不见的奔跑者马群奔跑在城市的缝隙里看不见的马群穿过了工厂和会场奔跑着,有时在我们头顶有时在灯下刚铺开的纸上虽然不断增加的机器使它们栖身之处越来越窄但在怀疑中倦怠的我仍然时常被什么狠狠踢中使我又疼痛又清醒古老的奔跑者夜晚,并不仅仅安睡在我们黑暗的身上它们也在沙发和电视机之间散着步啃食着我们这些编织篱笆的人白昼未能彻底清除掉的青草1992年8月12日迟 疑整个冬天,我时断时续的工作不过是把一首歌的全部重量移到纸上流经我们上空的声音和嘴唇哪些被选择 积累成为我们某个时期的本性快乐和无奈都已薄如纸片像风干的草堆我们痛惜的是无法返回的汁液和颜色对于歌唱,我们怎样才能证明接受的是那些倾听已久的秘密而不是它们的外表从青年到中年,一场多美的疯狂或者林子深处的含泪行呤其实青春从来都是这样席卷手无法分开的夜晚和雨,难以幸免的树枝多么含蓄地指着我们的心灵好比把一盏丰富而冷清多年的灯恭敬地交到你们的手中这一切,我需要某个迟到的黄昏来向你表达如今我只能这样喃喃自语莫非未来的方向早已确定莫非人们到春天也不会相信诗歌1991年1月23日苹 果让我怀着巨大的惊奇接近一只苹果, 这座花园有什么将被久久朗诵至深夜适合女孩子居住的小房间是谁怀着苦心把它准备出现在不同时代的枝头迫使善良的人倾听如同饱含汁液的汉字物质之外的光芒把它笼罩被一个秋天失落又被下一个秋天表达得更美孱弱的抒情歌手历经的天空和景色, 怎样旋转着形成你光洁的额头早晨和阳光怎样进入你你全部的苦涩怎样从容倾入今日之杯切开它, 我看见自己的核即使在最细小的场所昔日的生活仍在继续像不知疲倦的远足从苹果到苹果抚慰和采摘自古一再重复我只不过习惯了默默领受1991年2月4日有些时候这恰好是一次梦的过渡像谁提起裙角从楼道走过有些段落往往出乎意料让人迟疑, 来不及端详更多的苦心成为秘密我不断看到这个时候多好的时候, 仿佛乐队演奏到最美妙的部分尚未损坏的手指, 从时间后面带来多么急切而珍贵的礼物生活仅仅在一朵短暂的花中我们始终面对巨大的寂静寻常的错误, 被反复歌唱我们在哪里失落了这一切太多的东西可以被称为夜太多的夜进入我们的书写和歌声过份安详的人们必定有某种隐瞒你敢说, 你坚持的正是这些而不是其他需要这样的时候来含泪穿上洗净的容颜和心情在鸟群中徘徊不定1991年2月8日一个人的二月之夜从桥上经过的人有谁比我见过更坏的生活布条缠紧心脏我的歌声迟滞如雨天的马车这样的平静多么异常挽着旧情的书写者很薄的纸必定深入到骨这时谁明白了我的微笑他也就明白了最深的夜晚关于这些有许多东西可以一再怀想像一排蜡烛吹灭又点燃只是我已爱上了惜别毕竟前面还有很好的春天足以安放我的又一场痛哭1991年2月9日会有一些东西来搅动这宁静会有一些东西来搅动这宁静仿佛眼睛经过纸上不同的春天相互吹拂文字中的金属彻夜长鸣我独自摸到这些隐形的乐器日子折叠又展开韵律的绸带上, 美景轻移坐着的人们谈论着的古国一场从空中越飘越远的大火我有时在绸带上,有时在遥远的人群中有时在安静的灯下看着自己的名字在窗外飞行而心里已铺满一层薄冰倘若你是我深爱的人你的走动能否轻若阳光的移动当另一场小雨开始催促让我来得及镇定自己在迅速袭来的季节面前把剩下的纸鸢陆续放飞1991年2月12日初稿1992年2月2 日改马马跑着, 从一些熟悉的名字上踩碎二月和杯子脸色苍白的情人伫立一旁,这样的痛心有谁倾听黑暗的马,风暴的马穿过花心的光阴的马在它们后面, 生活不绝如缕缠进旋转的轴心这是眼睛后面的夜还是马起伏的背擦破所有的窗我们的对话中它们的影子在移动, 一闪而过像马无法把它经过的纸张全部带到终点只有悔恨和怀念陪着我们一起到达年龄增加而爱情已经不多在自己的灯下摸到缰绳只不过把另一些人心底的东西拉得更紧1991年2月19日窗纸上的下午多好的下午隔着木栏, 好看的樱桃叶子毫不费力地靠近我的心脏也是一群纤美女子在发白的窗纸上久久舞蹈好比是一次偶然路过在左边在右边无人采摘的睡眠如花盛开这样的情景, 某本书中曾经看见樱桃叶子遮住的时刻就像某些秘密的路口可以依稀看见一生的事情一群野鸟在年份中急速飞行白昼正在移换颜色每个字上, 都有一些花丛变暗很多东西被酿成了酒独自含甜的人, 日复一日伸手把诗写在水流之上就像把最好的东西铺开风琴声载着我们来回飘荡这是我爱惜的晴朗虽然心中,正有着另一场大雨1991年2月20日放下精美的杯子把诗歌埋在树下如释重负地把这发光的东西埋在粗大的根须之间放下精美的杯子把光荣交还给语言一个呤唱多年的人只不过用自己的声音反复模仿着河流和家乡一个民间的汲水人全部的景色压着的一根最纤细的枝条只不过迷上了倾听并用眼睛的颜色说话一个采风者摸着最黑暗的事物手指上却沾满了甜蜜的花粉一个天籁的应和者只不过在万物巨大的寂静中习惯了独自搬动心灵周围的箱子1991年3月6日里面的军队我熟悉他里面的钢琴也是折叠起来的纸条这一阵风恰好吹动它们整个下午他不能自禁剧烈的雨从不在外面像一支只能被听见的军队古老的歌曲和脚步在看不见的地方行进你是否倾听过这样的落叶和哭泣整个下午在所有被打击着的事物中他的手在内心稳住花朵每天我都看见了这个侧影每天我都看见了同样的努力我熟悉他里面的军队这个诗人也是另一个诗人甚至所有诗人1991年3月8日写字的孩子孩子还在守着方格一个陌生的字像即将到来的遭遇落到他的头上一个字是风还是你的手把它里面的叶子翻动藏好了黑夜温柔地把微小的撕裂中止它也许是大道也许是其他的事情我们走在上面把周围的一切倾听是谁在它后面制造着雾又是谁在上面终生汲水一个字我抚摸你的时候无意中把它里面的积雪触动多年之后孩子在空格边守着它看天的孩子在一张美好的糖纸下面这个字是一所学校耐心地把他完成1991年3月31日上下翻飞的纸条我见过的时刻是已经褪色的纸条上面有我的青春和抽泣以及一些地点在我眼前的心思里上下翻飞这是诗歌的过程把纸条和纸条贴在一起更多的身世形成更大的纸条就像在自己心思里上下翻飞的我只有一小部分被夜晚压着别让我停下来更多时候我们一起上下翻飞由名叫爱情的胶水贴成更大的幸福的纸条其实生存中飘动着的还有死亡这最好的纸条在我们的身体中变化 飞翔形成了人们所说的生活的内容1991年4月15日如此鲜艳的春天里我是否还配得上一个如此鲜艳的春天我是否还能相信这又是一次普通的返回虽然一切永远刚刚开始我带回的唯一礼物却是沉默月亮的碎片在握紧的手心留下细密的伤口可我仍然无法把夜晚停下那些匆匆赶路的叶子谁又能使它们稍作歇息在路上的还有我钟爱的牛群母亲以及一些雨天只是我再也不能和这壮烈的行列走在一起春天呵过早疲倦的春天那挽着悲愤痛饮的是谁像一盏灯那样坐在屋中的是谁河上寂寞的旅行者是否还有一个声音对你说船下起伏的不是河水而是巨大的真实和诗歌1991年6月3日纸 鸽没法折出那种简单好看的纸鸽我总是把自己的犹豫和周围的夜色一起折进去把它放在孩子床边就像留下一封兴之所致的短信里面有被琴声慢慢举到空中的牧场折痕很深的日子以及坐在春天面前的一个美好的疯子我没法折出那种简单好看的纸鸽即使在堆满纸条的桌前这安静的车间里劳动仍然拖着极其微妙的阴影微笑的孩子是否能接受这其中的秘密可爱的小小玻璃房子当秋天挟带的石块滚过屋顶每一块玻璃是否能完好无损1991年7月4日折多山以西放下马鞭的时候我看见河水刚刚把最好的季节运到折多山以西僧侣们在巨大的春天面前喃喃地转动着陈旧的贴满经文的木轮寺庙的影子遮着草原但是只要骑在马上像我这样贴着草叶飞驰死亡也就追赶不上草原收集着白云和羊群折多山以西始终在鹰的翅上闪光在草原和鹰之间坐着我的最好的骨头和诗歌但我仍有着小小的阴暗就像石块下面仍然有着尚未融化的积雪我低头从雪峰下面走过无法领走属于自己的东西1991年7月27日撕开一场雨直到露出它的茎干撕开一场雨直到露出它的茎干裂纹扩展至众多的时刻和地点如果我喜欢的东西还没出现那只不过说明其实我自己也只能在一些过时的歌曲里容身我的疑问比畏惧更强烈我的习惯是抽出事物的全部神经握在手里, 让它们冷却成语言温柔和花色雨水一样退下我要撕开它们直到露出最里面的夜1991年7月29日一本书就能使我飞过死亡一本书就能使我飞过死亡看云的人此刻看见了蜜蜂的翅膀那是因为朗诵时我比乐曲更轻比河水的反光更容易飞过自己的身体这难道还不算奇迹一次遥远而偶然的书写使不同的春天像一排轻轻碰击的杯子美妙的连环把银质的颤动递到我的手心生活会以多快的速度穿过身上的裂缝假如从未有过述说我们将如何肯定自己很多时候, 好像我仅仅等着一句话它一经说出就会比车船更迅速地带我去远方1991年8月7日六个音乐家跟着我六个音乐家跟着我在一根发亮的弦上走着六个音乐家跟着我在我身体的某一处走着,越来越近活着有六种忧患走在它们前面的却只有苍老我戴上耳机听见的只有这感人的苍老它从里面使秋天和月亮发光事物从来都只在路上脚步声令人无法平息自己你是否已经知道你是否仍然把这些叫做音乐1991年8月7日一本书穿过我一本书穿过我像风穿过树林, 在暗处那些人物和歌受到些许阻碍是平时不能看清的东西使它们的速度变慢一只鸟穿过我, 引起同样轻微的摩擦并把它的影子留在我的身体里1991年8月28日一把刀子一把刀子细细地刮着夜晚让天边逐渐发亮但直到正午那些黑色粉末仍未运走它们淤积在我们关于阳光的交谈之中1991年9月3日夜 语我无法把握黑夜的本质这毫无光泽的事实分开了什么又让什么逼近我们眼前手懒懒地掠过一些渡口灯火仿佛早年美好的翅膀已十分微弱一点小念头就可以把它们扑灭另一些细小的脚走动在周围时常有忽视已久的过失被准确地塞回我们手里我们的血液在黑暗中滞留从这些不曾理解的东西后面失落的字正慢慢聚集1990年2月12日观 蝶一些微弱的易被忽略的事物慢慢回到我的四周它们便春天得以继续加深爱和伤害我试图说出这些永恒的事情当枝条上的一个乐队用演奏把更多的东西搬离黑夜当一场小雨全部落进某个伤口缓缓松动的花正打开天堂百年沧桑擦着我们心中的那只银杯而我只能留在自己的小小的生命里面对庞大的春天发呆这样的一生难以置信如同蝴蝶展翅的一刹那1990年3月9日雨雨更像渐渐熄灭的爱人从未降临的爱人她细致的衣裙声多年来时时响在我的耳边只有雨能代替我们的手指把终生不能相见的人抚摸就是这样一场雨洗去某个名字上的泥另一场雨毁掉一次人生而保存完好的一场雨坚硬如麦粒一只不再睁开的眼睛雨落在那边后来被称为鸟和树叶雨落在这边我们叫它血液夜晚,雨后面木质的车轮碾过我的枕边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不过是斟满雨水的杯子但没有人知道这些雨水曾经盛在什么样的杯中又将在什么时候从我的内心溢出1990年4月4日乌 鸦哭泣的孩子穿过田野想着一个名字一只乌鸦在他的前面飞着这是夏季最简单的伤口特别在这样安静的事物中牵牛的孩子怀念着的东西纯净有如闪闪发光的白银在夏季飞着的乌鸦仅仅是一件旧事的影子风,不要把他吹散这样的孩子应该小心地握在手中被某个名字打破的孩子应该有人收留像捡起散落一地的坚果并教会他辩认爱情会躲闪的黑翅膀1990年4月12日古老的无处安放的心我带着自己的心走着它稳重、 微微发光但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放朴实、然而时时不安的心难道对我已经是过于奢侈的东西也不像明净的灯盏可以举在手上把身体中的阴暗照亮或许,它只是一根细细的火柴梗上移动着的微弱的火焰呵,这无可挽留的火焰是谁,把它交到我的手里古老的无处安放的心就像正在冲洗的这只盘子难道我所能作的仅仅是揩干它的每一个缺口年复一年把它上面的落叶拂走1990年4月16日另一种蕨类它们在比牙缝更狭小的角落扎下根来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在我的身后我即使突然转身也无法把它们看见我从哪里继承了它们它们又来自我的哪一些过失在夜深人静时它们开满四周丑陋的叶已把我的许多部分覆盖并通过秘密的路径蔓延在所有的生活和梦境也许该用刀对付这些茎叶但我又怎能挖到它的根1990年4月25日用一生的时间看天用一生的时间看云它们聚散不定像飘浮在身边的世事那光晕里沉默的人群那经过纸上的隆重的春天我全部暗记在心用一生的时间看天看它一年年展开无边的明亮又有什么可以在其中留下我满腔的爱与恨都小如芥子也许今后许多年里我都不再歌唱就这样看着等着那些破碎已久的东西怎样在平静的傍晚到来1990年6月27日中国人如何看待诗在不同时代 不同国家用不同的语言所有的诗人其实写着同一首诗它是同一群鸟聚集在善良的心里像事物短暂的光亮在我开始回忆的刹那出现在我的脸上唉,这古老的精致的马车越过了时间车轮总碾着人类的痛处它带着比断头刀还要锋利的美像情人的目光也像冷静的铁器我那喜欢对月作歌的祖先是否就埋在这里这曾经被粉碎被遗忘又凭借零落的词句悄悄回来的声音后面重叠的嘴唇已难以辩清它是同一首歌谁还在唱着谁就逐渐消失,成为歌本身1990年9月21日草 原草原 你的广阔就像我难以收复的那一切风吹草低处放牧的人细小如砂石每年有多少青草在抵达天空的过程中腐烂草原没因此变重每年有多少名字和白云被大风吹散草原也并未因此变轻雨水顺着草根泥土深处摸到歌者的骨头但他剩下的声音和鹰一起构成天空最高之处土杯把酒笨拙地倒进我们的血液陷在草原深处的不仅仅是河流谁面对草原的空旷谁也就面对着他所有的悔恨和怀念在第一个秋天遇见的词至今还深埋在我的伤口里想起草原那些多年前奔跑着的马匹又呼啸着擦着我的手背掠过1990年10月4日炊 烟越飘越远的是残损的从前其中的琐碎和悲欢偶尔在心底微微发光那些不能再次参与的故事我的怀念已不能把它们全部裹住从古到今,有多少炊烟飘出人类的身体这些令人愉悦的上升像宁静的祝福每年有多少无邪的比喻这样在无风的黄昏到达天空越飘越远的是祖先的手指无数眼睛和流转不息的时光一越穿过窗子但春天还像零星的雨点和花瓣洒向我们这就是我们每天都格外不同的生活我们的锄头向下挖着事物的根而炊烟却自由自在向上飘着我们文化中无比轻盈的部分就这梓飘离痛苦和酸楚仿佛脱下了过多的衣衫1990年10月22日对 话当一个日子离开我们我的抽屉里总会少点什么在一个梦与另一个梦的连接处有一块小小的石头而你还未出现我身上已有了被你划伤的痕迹就像我的全部生活是你在这世界上的一种投影1987年2月我在街上看你们走过我在街上看你们走过阳光如尘一张张陌生的脸在空中飘来飘去使人想起一部合唱我知道人人都会衰老都会死去可生活还是让我久久着迷仿佛身边开满看不见的花朵我在街是看你们走过就像看见一只只斟满生命的杯子这么多杯子在阳光下摇摇晃晃是多么容易令人感动的奇迹我忘记了回家的路忘记了这是在哪一个城市里就像一个孩子因为突然得到意外的糖果而停止了哭泣1987年7月6日逝去的岁月逝去的岁月是一座越来越远的城没人知道那里是否仍有夹竹桃开放我们永远无法拜访但在夜深时分在雪落之前的寂静里逝去的亲人在那里走来走去我们听见这脚步安详一如生前时光是一群看不见的鸟它们躲躲闪闪飞着一点一点啄食我们每天都有死亡悄悄发生在我们体内逝去的岁月总是恍恍惚惚如同一幅渐渐消失的木刻我们甚至来不及欣赏唯有我们的诗句留了下来像脱离流水的卵石沉静地留在沙岸上这生命的花朵大地暗处的伤口记录着我们内心的一次次波动比一个个城市更永恒1987年7月17日歌我想通过秋水触摸你柔软的手我想通过岩石触摸你坚硬的手我想通过季节触摸你流动的手我想通过声音触摸你闪烁不定的手在静止的天空在起伏不定的木纹里在每件事物的内部有你的手留下的痕迹因此才有歌声因此才有眼泪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静静流着许多事情意外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又意外地被匆匆带走像一本很久以前读过的小说我感到你的手在它们后面远远地闪动1987年9月13日演 奏手指落下触及体内的弦这是一种交谈流水一样抚弄生命一片树叶在窗外倾听着这哑剧中的一个细节忘记了自己也是逃离死亡的一次短暂而勇敢的飞翔1987年9月13日夏季的短歌许多翅膀停在空中扇在手中一开一合做飞翔的姿势这样的傍晚往事常常杂乱无章地席卷而来令人心碎的细节像风挟带的断枝击打着我我若是钟一定钪锵而鸣了而且这钟声一定是这世界最温柔的一部分那些带着我们体温的日子早已渐渐飞远而在夏季在扇子的一开一合之间它们又会悄悄回来夏季里生命像远远近近的山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我心里充满了感激1987年10月6日每首诗都是井口每首诗都是井口表情攀援其上向下 可以看见我年轻时的面容如枯叶缓缓下落每首诗都是井口我抚摸文字感到你身体中有相同的火焰我们不约而同远离一些人而和另一些人亲近相隔无数朝代无数山水而在更深的地方仿佛同一水系我们脉脉相通1988年1月19日小 诗相处过的一切:梯子、朋友和气候都已成为我的某一部分或某一井口接下来的秋天不过是体内外菊花的又一次相逢是的,我没有什么会真正失去包括已经松动的牙齿和爱情1988年小 品夜晚,有人在我身边修剪花枝脚步轻巧不曾把我惊醒而早晨我已经忘了他们的名字熟悉的生活仿佛一些遮蔽我肯定忽略过更为重要的东西比如他们是谁比如他们以何种方式影响到我的幸福1988年11月1日解 释我喜爱下午的阳光它明亮 温暖像一支手搭在我的肩头我感到快乐理由却无从知晓每件小事都有一个可疑的去处正如通过某根看不见的绳索我们同另一些梦幻紧紧相连白天的缝隙里有一群沉默的观众看我们走动在他们摸过的村庄里我感到快乐就在此时在我身体的某一处有人起身推开窗子1988年11月22日闲 居傍晚更加闲远过去的事物弥漫在风中和酒杯周围但我什么也没说隔着门槛山色和我互相浸润低头捉笔之时多年不见的朋友几乎碰到我的手指我闭门不出一点忧伤把我压住如同镇纸压住了就要被风吹走的稿笺1989年1月23日春天的插枝是一些很细的东西连接了过去 现在和即将出现的我无论在现实中插得多么深我还是感到残缺的自己带着所有纤巧正从此刻的大地和天空面前向上飘走在接近着另一个有相同伤口的我1989年3月10日熟悉的木箱我允许兄弟把空木箱搬到阳光下但要小心不要碰伤了母亲木板做成的身体它们装过的东西很远松散着在房前屋后飘浮这个夏天她变得更轻在一朵茶花上徘徊良久脸几乎融进空气她变得更轻但这不是真正的贫穷所以我允许兄弟趁着好天气把空木箱搬到阳光下让她看着我们也会把身上松动的钉子仔细钉好1989年3月14日惊 奇一些小事情构成了活着的我而从前的房屋和人群已经在某种玻璃中间现实正向那儿流去我向所有活着的生物致敬我停留之处花朵 太阳被河水冲歪的小船都在平静地表达自己我们深处有一种欢乐向上的东西它使包围着生命的一切永远令人惊奇没有多余的日子夜里我听见河上传来的歌声不需要解释我和妻子都是月亮的一部分1989年7月11日从日子断开的地方从日子断开的地方,从渡口从随手翻到的某一页我还将悄然回来碰翻的木桶苹果带着香气滚落一地秋天这突然出现的场面令人终生回味像一阵风,从屋顶下吹过经历地的陈旧 亲切不可能再次靠近但哪一件不与我暗暗相连我将打量那些遥远的窗仿佛隔着一道土墙蟋蟀在身后锯着草叶声音和多年前一模一样好像这些年什么也没发生不曾有人歌唱也不曾有人哭泣1989年9月11日走得太快的人走得太快的人有时会走到自己前面去他的脸庞会模糊速度给它掺进了幻觉和未来的颜色同样,走得太慢的人有时会掉到自己身后他不过是自己的阴影有裂缝的过去甚至,是自己一直试图偷偷扔掉的垃圾坐在树下的人也不一定刚好是他自己有时他坐在自己的左边有时坐在自己的右边幸好总的来说他都坐在自己的附近我总能看见白天试着用各种不同的东西敲打着我的眼睛有时是一个人动坏脑筋时的表情有时是混乱的街道有时是惊慌窜过的学生作为安慰黄昏的暮色则像旧纱布讨好似的缠绕过来我想,疼痛的眼眶中一定被敲打出了另一种眼珠所以我总能看见坐在你心中的另一个遮着脸的人看见白天的裂缝中积蓄着的沉沉夜色一条分岔的路从我的十二楼朝下看刚好有一条郊区的路从这里分岔,变成更细的几条这么多年,我从未想过它们分别伸向哪里此刻,我越看越惊暮色中它酷似一支早已变得肮脏的手还在不甘心地向前摸着仿佛我用旧了的右手在生活中犹犹豫豫地摸了三十七年,我怀疑它并没摸到过任何东西翻书的时候翻书的时候,我的手总是被夹在里面翻书的时候,我听见了骨折的声音薄薄的书页,会突然变得像倒下来的片片石磨还是手转眼枯萎像整个白昼,迅速退缩成落地的一页日历薄薄的书页遮住已经变小的故乡埋藏了朋友,又把眼前最后一点黄昏的颜色无情地卷起翻书的时候,天空在弯曲树木在不由自主地旋转翻书的时候,只要我屏住呼吸就会再次听到很多东西折断的声音不要惊动那发愣的人不要惊动那发愣的人让他深深陷在自己之中不要惊动那带着洞穴到处行走的人不管他是失足跌下还是顺着某根绳子小心地把自己放到洞穴里不要惊动那陷在自己洞穴里的人让他捂住头的两侧在那里哭泣吧嚎叫吧疼痛吧咒骂吧没有洞穴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上帝他早已苍老一个是凡高为了倾听他割掉了我们所有人的耳朵站在清晨的大路边站在清晨的大路边我感到生命像会飞的云团像无法安静的溪水更像这条冬天里的大路不管刮风下雨它永远会穿过泥泞向前,再向前它经过了鱼,经过了猿猴经过了所有的帝王和奴隶现在又来经过我们它有着我们无法探求的方向我算得了什么那些伟人又算得了什么生命只是穿过我们向前,再向前像这条一声不吭的大路我们不过是大路上转眼就要消融的点点白霜必 须我靠展开发黄的稿笺来展开边角有些磨破的大地坚硬的枯树,窜起毫不留情地划痛我的眼睛但我必须——我靠缓慢渗出血液,涌出泪来流出颤抖的湖泊我靠摸索笔来摸索你的手指熟悉的衣裙悲愤地扑打着我的脸必须——我靠紧紧咬住牙来咬住正在擦着脸颊滑走的一切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秋天我们最后的大地几乎停滞的白天白天会用它几乎停滞的速度来折磨企图做白日梦的人无法闭上眼——喧哗的城市会把它的全部重量死死压在我的耳朵之上我可以翻身坐起来重新呼吸司空见惯的东西却无法说服自己——一生如此短促而一天又是如此漫长雨中笠翁欢迎您莅临鄙馆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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