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有时尽txt有广播剧吗

沧海有时尽_全文阅读_26-米花在线书库
沧海有时尽_26
课业完成得鬼哭神泣,你为何还要打我儿子?你凭什么打我儿子?呜呜呜……可怜的儿子……臭狐狸……”  那个臭丫头若只是向他哭向他叫向他吵向他闹,他忍一忍,哄一哄也就罢了,事情的关健是,她哭过叫过吵过闹过以后……不理他。  上一次,他也不过只是在这不孝子的屁股上落了五巴掌,臭丫头就自发以十倍计算过后,五十日没和他说一句话!一点也不体谅他是多不容易才攒了半年假期和她亲诚相守……而且,令他驳斥不出的是,臭丫头说得一点无错,不孝子聪明至极,交下去的课业,不管如何繁复,如何艰涩,都能完成得无可挑剔,不愧是他的种……那是另一回事!任他如何,也不能容忍他对老子不敬!  “秋观海,你以为有你娘为你撑腰,为父当真不能把你如何?”  “父亲不也是以为把观海从娘身边带开,娘就疼不着观海了么?”  “你……”不孝子!不孝子!  ……打下去!打一巴掌,只打一巴掌,再设法不让臭丫头知道就好……可是可是,这个不孝子一定会告状,臭丫头早晚还是会知道,早晚还是会闹……  “嗬,两父子四目相对,好感人的父子情深呐。”书门外,闲闲踱来一人,对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见怪不怪,尚有兴插科打诨。  少年捧袖微揖,“侄儿见过阮阳王叔。”  “观海免礼,好懂事的孩子,真是招人喜欢。”秋皓然摸了摸长着一张冰样小脸的脑瓜,违心道。  男人冷问:“你来做什么?”  “我不能来么?”  “能来。”见他一脸闲闲无事,一肚子的闷火倏尔寻到施发处,“既来之,则安之,案上那些奏折是昨天八百里快马送过来的江南急件,有劳了。”  “……呃?”秋皓然忙不迭摇头,“您误会了,误会了,皓然此来,只是为了向您讨个假期,您可记得,您承诺过浩然,您返京那日,就要给浩然三个月长假……”讨假为次,观戏是主。这父子两个为了一个女人,作对了十年,暗流汹涌,好看好看,看一回,笑上半年。  “忘了。”  “……什么?”  小小少年俊美如雕的瓜子脸扬起,替父作答:“父亲说,他忘了。”  “什么意思?”  少年耐心十足,逐字诠解,“忘了的意思,就是想不起来了。或者,压根儿就没有说过,是阮阳王叔您记错了。”  “秋观海!”秋皓然有感嗖嗖火气有自腹内蹿起,再由眼耳鼻唇外延之势,“你这是在替你父亲说话么?”  “是,阮阳王叔。”  “……”这么诚实的孩子是谁家的?“你忘了你爹是如何待你的?把你和你那美丽娘亲分开,远隔千里,一年也就能见一次面,时不时还要经受他严罚厉惩,你忘了?”  “没有忘。”  “那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如此不贴心的老爹,还要他做什么?”  “再不贴心,也是老爹。”  “……”  男人剑眉悠然一动,“阮阳王,那些奏折就交给你了。秋观海,敢不敢与为父赛马比剑?”明面的教训不能动于拳脚,何不另寻机会?授武传艺,磕磕碰碰在所难所,臭丫头总不能说什么了罢?  “愿意奉陪。”  “走!”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昂首阔步。  “哎,哎——”秋皓然拉住大的,扯住小的,“你们父子不能如此不厚道!”  男人轻哼,“你的礼节呢,阮阳王?”  “……皓然失礼。”这个时候,竟想起摆驾子来了?“但,皓然还是要提醒您,您说过的话,可是不能食下去的,您金……”  “阮阳王叔,没有第三人证,父亲可以全盘否认。”和父亲打了恁多年的交道,这一点居然还没有摸透?难怪,父亲成了赢家。  “臭小子,你忘了阮阳王叔平日是如何疼你的?”  “观海记得,可是,血浓于水。”谁让爹是自己的。  “……你小小年纪,真是忒不可爱!”  “娘说我可爱就好。”  “……凭什么你们父子快快乐乐的去玩耍,我就要安安分分在此侍候奏折?”  “凭着父亲比您官大。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小海,小海,这是你生的孩子么?会不会抱错了?秋皓然抱头苦吟的当儿,男人和少年已渐行渐远。  “秋观海,上一回教你的那套剑法可学会了?”  “还可以。”  “……用了多少时间?”  “很长时间。”  “这就对了。那套剑法剑路诡谲,凌厉多变,剑中有剑,招中有招,自不可能一踹而就,有些耐心。”  “父亲说得是。”  “嗯。”这还差不多。“当年,与为父同练此剑的师兄,就是你杨烈师伯,花了半个月方有所成。”  “父亲用了多久?”  “三日。”了得罢?佩服罢?崇拜罢?仰望罢?“你花了几日?”  “不到两日。”  “……”  “观海还是高估自己了。初时,以为一日就可练成。”  “……”  “观海太笨了,父亲见笑。”  “……”  “实则,观海不该分心,如果不是太想念娘,或许半日亦可。”“秋观海——”宫墙高深,宫现森严,宫庭寂寞,宫苑灰冷……如果,有了相知相亲人相伴左右一切也许会有不同。64  秋长风要我陪着他远上兆邑,泰半是为隔开我和儿子。  别的为人父者会不会做这种事我不敢确定,但我家儿子的爹爹绝对乐此不疲。可纵算如此,我还是不能放他一个人去涉险,唉,真是欠了他。  “叹什么气?”  我乜了乜他,“娘当时丢下我,是迫不得已。我丢下儿子,是你逼的。”  “你那时被扔在阴冷巫山,海儿有娘和婆婆照顾,比起你,他不知幸福多少。”驰往兆邑的车上,就像我抱儿子般,他把也如一个小娃娃般抱在胸前,我挣了几挣,他便紧了几紧。  “对了,娘和婆婆……”这些时日,有儿子占心,竟忘了问这桩事。“她们怎会是主仆?”  “冯婆婆以前是将娘带大的贴身嬷嬷,娘离开巫界后,她也离开云家成婚嫁人。不是主仆是什么?”  冯婆婆为娘耗去青春,方为人妇,在娘回巫界生了我后,她又把我教养长大,婆婆好辛苦……“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我的婆婆我的娘,他比我了解得还多?  “有心又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你当我是你这个没……  又来了。我捣住他嘴,“你再敢骂,我立时回去陪儿子!”  如此威胁最凑效,百试而不爽,他狠狠咽回那些到薄言辞,嘟喃道:“儿子,儿子,眼下没有比这两个字更重要的了是不是?真该让那些要为你立庙设坛的愚民们看看,他们想以香火供奉的什么仙子娘娘是如何模样?”  似乎,我又听到了新鲜词汇?“什么仙子娘娘?”  “你骑着那只大猫……”  “是恚啦!”  “就是大猫!”他执意不改。  “……随你高兴。”他和恚兽不和的起因,源于我生海儿时。彼时,由云端至地上,寻了一处民宅,娘和婆婆在室内给我接生,他急匆匆赶来,却不得其门而入守在门前的恚不准他越雷池一步。娘说她听见了动静探头一看,正见两双绿眸灼灼对视,各自凶芒乍现,虐气千条,一时间,让人很难断定哪只更能惹人畏惧。  “什么是仙子娘娘?”  “你雪肤花貌,骑着那么大一只的大猫,在云端出现,倏忽来去,还布雷行风,娇叱诸生,那些巫界弟子也就罢了,那些数以万计的兵士呢?虽说众口纷纭,但时下最主流的说辞是,上天怜悯苍生,遣仙子下界,使一场血流成河的残酷大战弥于无形。于是个你成了仙子娘娘,街头巷尾已有百姓谈论着要为你设庙立坛,将你和那只大猫塑在一起,接受供奉。”  “……”我呆住:三人得以成虎,万人得以成仙?  “仙子娘娘焉能有太多世俗的七情六欲?你对海儿不能太疼。”  “我最该对你避而远之!”他才是我一切七情六欲的源头。  “仙子娘娘因我现身云空,拯救众生,你我自当多亲多近,方不负上天美意。”  他厚脸皮的自圆其说,我也乐得和他争绊口舌。他不在乎我是巫是妖,我也大度地不去计较他是一个连儿子的醋也要吃上半日的妒夫,嘿……  前途莫测,祸福不明,但我和他,风雨共迎,同车偕行。  “长风,你做得很好。”  “谢太后褒奖。”  “哀家没有看错你,在关锭时候,能助皇上稳定大局者,非你莫属。”  “长风的本分。”  “当真?你当真是如此想的么?”  “太后不也说没有看错长风?怎即刻又怀疑起来?”  “长凡……”  琼玉轩内,太后居上,秋长风居侧,闲人规避,两相对望。茶香室暖,我坐在秋长风膝上,对着满桌点心暗叹:能看不能吃,残忍。  “长风,其实你心里一直在怨哀家的罢?”  好,总算刺去那些假么假势的虚伪,将至正题了。 
“长风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会。”太后笑得有三分悲凉,“其实,我是真正喜欢你这个孩子的。就算你不是哀家亲妹妹的儿子,如此出色,如此优秀的一个孩子,哀家也会欣赏。可是……”  她微发叹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远鹤聪明,不及你睿,皓然也伶俐,不及你智。你有鸿鹄之志,也有鸿鹄之能,在同辈中,你太出色。我曾试着,让你成为昶儿的左膀右臂,可是,当你站在昶儿身侧,你的光芒盖过了他时……风儿,不管你信与不信,设计你对付你,是哀家最心痛最无奈的事。”  多好。不必再作什么慈善姿态,开诚布公,直剖心扉。  “需要防着太后,应付太后,也是长风很不情愿的一事。”  “我曾想着,若你是哀家的儿子,该有多好。”  “长风在极幼时,也曾妄想太后为生身之母。”  “可是,风儿,你不是我的儿子。而一个女人,只会为她的儿子做一切事。”  “……是么?”秋长风低眸睐我:你也是?  当然。我翕唇回之。  他脸上蓦地一沉。  不禁逗的家伙。我窃笑:让他独独看得到我,真是个好主意呢。  “风儿,我们之间,当真没有回圜余地了么?”太后怅然问。  “若长风愿意交出兵权,离开西卫,隐居田园,太后是否就能相信长风甘于平淡度日呢?”  太后目间异彩顿生,“你若愿如此,哀家会派人保护你一生。”  秋长风掀唇浅哂,“灵泉山下的三年,长风已经形同隐居,又如何呢?”  太后面色一窒。  “那些奉涌而来的刺客,大部是为了那本不存在的名册,还有一部是为了取长风性命。这里面,有远鹤的人,也有……”秋长风语音一顿,墨眸内两簇冷芒直射了出去,“太后您派去的人。”  未颔首,亦未摇头,太后眉平目淡,凤颜恢复端庄凝矜。  “太后不是一直在探秋长风为何会有那三年的隐居生涯么?您一度还曾以为长风是被那场由苗疆引发的酷烈追杀吓怕了。”秋长风手自梨木桌上移下,将我的手握进掌心。“那三年,是长风为了让自己对今后将走之路做一个决断。隐居之前,我始终为是否与太后为敌所困扰。是太后您,您对一个隐居山间甚至以为吓破胆量的人的穷追不舍,让长风再无踟蹰。长风意会到,不管是属国国君,还是平民百姓,您都不会放心,与其使您如此焦虑,长风索性做得彻底,再无顾忌。”  他的手,微颤,我用力回握住。秋长风看似冷酷,实则重情。他对祖父,对我,无不是倾尽一腔心意。太后于他,曾如童年慈母,曾在他心中存起过孺慕之情,与这样一个人走至今天局面,他何尝安乐?  “风儿既想到如此透彻,哀家对你做什么,你想必也不会怨了,是不是?”  “是。反之亦然,长风做什么,太后想必都能体谅。”  “唉~~”太后摇首,妍丽凤颜不胜凄凉,“长风啊,风儿……你放心,哀家会善待你的母亲……”  太后要做什么?我尚疑怔揣度,秋长风身形突然一软,头砸上我的肩膀,垂到了身前的黄梨木桌上,杯盘一气跌宕。“长风,你果然让哀家费尽心思,单是这个软筋散,就是哀家花了几年的工夫请高人调制出来的,无味无色,入口既融,专为有朝一日应付你这个心思缜密武艺又高强的孩子,可是,哀家多希望没有这一日……还是派上了用场,长风,你这孩子啊……”我无暇品味太后难名喜悲的复杂形色,蹲下身去,戳了戳秋长风俯在案上的脸皮:当真晕了?  “你们几个人,把大公子请到密宫内,好好地侍候,不得有一丝怠慢,听到了么?”  “奴才谨遵太后吩悖。”  “如若让哀家发现你们把背地里的那点东西用到大公子身上,哀家会剥了你们的皮!”  “奴才不敢。”  “快扶下去罢。”  随着太后在凤椅右边把手下的深按,琼玉轩南墙前的一道多宝格咔声微响,一分为二,其后,一处幽深门洞如恚的血盆大口,虚张以待。  几个太监轻手轻脚架起秋长风,谨小慎微地沿阶而下。  我尾随其上。  待走下去,方知这密室并非幽暗无光,每隔十几步远,总是一盏宫灯相与。行了约至两刻钟后,前面人脚步陡转,推门过槛,豁然开朗:一颗嵌在房顶的夜明珠将室内映如白昼,长屏如画,地砖如玉,桌高椅宽,琴光棋泽,四片宫纱垂绕室央宫榻,四位纱衣美人各立榻之四角……  为了秋长风,太后果如她己所说,煞费苦心了。这厮真是好命哦,纵是做阶下囚,也做得如此高贵光亮。  “你们的主子来了,兹今以后,你们要做的,就是如何让主子高兴,知道么?”  太监们将秋长风置于一方长椅,再对跪倒在地的四美人道。  美人们应应诺诺,太监们又发过一通威风,退身,阖门,堡声行远。  “咱们先扶主子到床上罢……”  休想!我挥手把这些欲染指我家儿子老爹的女人搡到地上睡去,颇不惜力地拍打他的脸颊,“秋长风,你是真的假的?醒醒啦!”  不酷?打了又打,拍了又拍,若臭狐狸是装的,涵养未免变得太好。  ……缠绕他心间的迷思,困扰他神志的雾霭,听我命令……散!  “……秋长风?”我念决甫讫,立见他长睫浮动,“你是真的中了太后的软筋散?”  他不惊不异,在长椅上绅展四肢,“自然是真的。否则以太后的精细,难保不会发现破绽。”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她不是把你软禁,而是立刻就杀了你呢?纵使是软禁,你又如何出得去这里?”  “有小海在,我还怕什么?”  “……若我没有随你来,该如何?”  “但你随来了。”  “秋长风!”睇他嘻皮笑脸,我气恼难耐,挥拳要打。  “嘘——”他抵我唇,倏尔间,墨眸内涌起浓热旖意,“这个地方,你不觉得似曾相识么?”  “……什么?”  “这个地方,有两个出口,一通琼玉轩,一通太后寝宫的偏殿。”  慈静宫偏殿?  “琼玉轩的那条通道,是太后命人修的,而慈静宫偏殿的通道,是我命人修的。只不过,太后出钱,我出力,救工匠们逃得生天而已。”  我恍然,“太后密修此处,你一早得知,命工匠为你额外加了一条通路,代价就是事成太后杀人灭口时,你想法使他们免于一死?”  “近朱者赤,小海越来越聪明了。”  “你上一次……兽性大发,到偏殿……找我,就是走得这条路?”  “不止。”他邪笑,“我还把你从偏殿抱到这里,不然如何能够尽兴?”  ……臭狐狸!我不会傻到再问为何我醒来时是偏殿寝室,只咒他那夜如此折腾,还把人抱上抱下,怎没有累死?  “太后说什么也想不到,她为我准备的这张生香抹艳的大榻,我早早就享用过了。那种事,当然是和自己想要的人做起来才能真正香艳,是不是?”他话说着,手已经卸了我腰间系带,“你生下海儿已过了一月,我们来做一些香艳事可好?”  “臭狐狸!”我打掉他不老实的毛手,叱道,“那夜,她们在哪里?”  “我当然没有兴趣让别人赏我们的春宫,她们有一人睡在偏殿扮你,其余人睡在隔间。”他瞥了瞥地上四位美人,道,“她们是太后打民间贫苦人家精挑细选来要在此陪我终生的。虽然价钱出得公道,但有谁会甘心在地底下呆一辈子呢?”  “于是,你以自由相惑,让人家乖乖从命?”  “自由的诱惑有多大,小海最清楚。”  我百般阻扰,他还是如愿,煞是熟练地将我衣带襟扣卸下解除,“夜半无人时,太后宫中的密令,就是她们听来的。她们很乖,很听话。”  呿!“她们听话,不止是自由所惑,还有男色。”  “也许。”他细吻落我颈上,“知道你家夫君宝贵,还不好好珍惜?”  “你……你……她们还在这里……”  “巫界首领的催睡决恁样强大,她们岂轻易醒得过来?”他抱着我来到了那张宽大榻上,垂纱拂来,正是那夜触感。“夫君求欢,做人家娘子的当会力配合……”  “这个时候,你还有这……个心思,不该及早去……”“莫急,夫君自有安排,听话……”唉。这只狐狸。65  “主子,主子,您……”  “吵什么?”  “奴婢是想问您要不要用膳?”  “用膳用得着大呼小叫?”  被这些声响惊动,我不得不与周公爷爷恋恋作别。见我醒来,秋长风神色更厉,“把膳食放下,都出去候着!”  “……是。”  隔着床幔,望着四道妙影诺诺退出。的确很乖很听话呢,一双对秋水也是盈盈欲滴,暗藏依恋。臭狐狸的男色啊,着实害人不浅。但这男色,只能归我独享。  “还要睡么?”  我摇头,迎着他覆低的魁惑俊眸,亲了亲那个优美下颌,“你真好看。”  他倏尔起笑,一张脸光彩更盛,越发祸国殃民,“小丫头也会说甜言蜜语了么?”  “你喜欢听,我还有一箩筐可以说哦……”  “主子,主子!”  来人的急步急语,提醒了我当下处境,旖思绮想哗啦啦飞到九天云外,戛然不语。  秋长却瞬间又冷又恼,“什么事?”  “主子……”美人花颜惶恐,娇喘不已,“杜总管有信来,说要即刻提您过去,请您准备。”  秋长风被“提”了出去。  琼玉轩内,依旧只有太后一人。身着栖凤百花袍,脚蹬嵌珠江河履,凤冠高束,凤颜凝肃,雍容高贵,一朝太后当如是。  未礼未言,秋长风径自撩衣下座。  这个反应,太后似有预料,不以为忤,“长风,哀家宣你上来,是想让你见见你的娘亲。她很想你。”  她话落,门外禀声传来,“启太后,大苑公夫人到了。”  “速请。”  秋夫人走进来时,秋长风那厮的表情,还没有我来得欢欣。若非怕吓着仪态万方的美人夫人,我会上前抱住。我喜欢她。  “雁儿,风儿在此,你们好好说话罢。”  “谢太后。”秋夫人缓移莲步,立到爱子身前,星眸漾满慈爱,“风儿,你怎么如此不听话呢?怎么就惹了太后生气?”  “风儿也让娘担心了罢?”秋夫人甫进,秋长风便立身相迎,垂视着未及自己肩部的母亲,嘴角上扬淡笑,“长风真是不孝,今日方发现,娘居然比长风矮了这么多,方想到娘也需要长风的保护。”  “风儿……”秋夫人眸际顿生泪意,“娘很疼你,娘一定会很疼你。”  秋长风抬指,轻柔揩去她眼角湿润,“是啊,娘一定是疼长风的,长风早该明白。”  太后脸上发,过一丝愧意,但也只有一丝,且转瞬即逝。“雁儿,你不必如此。今后你随时可来探望长风。”  秋夫人回转螓首,“姐姐,您当真不能放过风儿么?”  太后无奈长吁,“雁儿,我和你已经说得很透彻了不是么?”  “是,是雁儿唐突了。”秋夫人柔顺一笑,“太后如此待长风,已是开恩。”  “何止开恩。”秋长风唇勾讥讽,“先皇有九子,有好美色,有好美酒,有好敛财,有好玩物,惟独我们的皇帝,文治武功堪称一流,勿庸置疑地脱颖而出,成为太子,接任皇位。比及那些从小就被腐蚀了的皇子,长风该感谢懿恩浩荡。”  “长风,你想说什么?”太后眉间阴沉蹙拢。  “长风是想说,长风感谢太后网开一面,没在长风幼小时着手,长风更想对太后不落俗套的手法示以钦佩。想自古至今,后宫内的算计再如何推尘出新,也逃不掉暗杀、暗毒、嫁祸、陷害诸多范畴,而太后却不屑纳之。您对非是亲生的诸位皇子,可说疼爱备至。美人佳酿,珠宝古玩,您任皇子们予取予求,在他们幼小得没有任何反击之力时,就将一干皇家骨肉的志向雄心腐蚀在酒池肉林中,成功培养出了一群令朝野嗤之的纨绔子弟。不得不说,您实在是高明。”  被后辈如此数落该是头回,太后凤颜几转阴睛,眸光掠出利锋,“你……”  “长风!”秋夫人蛾眉紧颦,“不得对太后无礼。”  “长风的话还没有完呢。”秋长风兀自展然而笑,“太后必定认为自己做得无声无迹罢?实则不然,有察于此的不止长风一人。满朝文武中有无眼光独到者姑且不管,至少先皇不无觉察。”  “先皇?”太后倏然白了红润饱满的脸颊。  “先皇曾执长风之手道,既然吾儿的江山无法指望兄弟帮承,就请风儿鼎力相助了,皇后总能信得过你罢。”  “皇上……先皇他当真如此说过?”  “先皇明知太后动作,却按而不发,无非是因先皇爱太后。其实,在先皇心中,原本就只有与太后所生的为真正儿女。只不过,太后的做法,多多少少还是伤了先皇心的。”  “你……你为何与哀家说这些?”  秋长风耸肩,“无聊而已。”  ……这厮纯粹是为了消遣而已。他在密室里按捺不动,必定是在等着一个机会,在机会到临前,也不想放让他难过的人好过就是。臭狐狸是谁啊?天下第一的小心眼,本首领早有领教。  “长风,不要再说了!”秋夫人面呈怫色,“那些与你无关,太后过住如何对你,为娘比谁都清楚,为娘不须你对太后不敬。坐下。”  嗯?秋夫人……想做什么?。  “姐姐,风儿,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去管你们如何争斗,但至少在我眼前,请别让我看见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反目成仇。“秋夫人步到桌前,执壶斟得三杯茶满,她先递太后,再递亲子,最后一杯留于己手,“这杯茶,与朝堂无关,与权势无关,只有一家骨肉血亲,你们只为我饮,至少让我相信,你们仍是我的姐姐和儿子。”  “雁儿,我说过我不会伤害风儿,这话永远作数。”太后一饮而尽。  “谢姐姐。”秋夫人语中合泣,“风儿,你呢?”  “不管何时何势,长风都会保太后平安。”秋长风亦喝尽盏中物。  “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秋夫人将手中茶盏置回桌上,美丽颜容上的凄意一扫不见,一双盈盈星眸亦不复方才软淡,娇柔语音陡转坚定,“姐姐,你一直告诉雁儿,你不会伤害雁儿。可是,您可知道,从您没有任何顾虑地在将长风推上风口浪尘那时起,您就在伤害雁儿了。”  “……雁儿?”太后眉掀诧异。  “姐姐为了皇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因他是您的儿子。但您怎就没有想过,长风是雁儿的儿子,您伤了他,胜过伤我十倍?您为了保护我,差武功高强的丫头们伺候左右,可是万一长风有任何差池,您认为我这个当娘的还何活得下去?”  “雁儿,你……”太后有惊有疑,更多的,却是愠怒,“哀家的苦心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么?长风若安分守己,哀家哪会错待?哀家做所有事,不止是为了皇上,还为了江山稳固!先皇既然将皇上和江山托付于我,拼出性命,我也要保住。”  “……姐姐啊,到这个节骨眼上,你何必再骗雁儿呢?我是您的孪生妹妹,您聪明,雁儿也不会太差,是不是?”  “你……”突尔,太后面色一紧,“你……雁儿你做……”  “姐姐,雁儿也在此向你承诺,我不会容人伤你一丝一毫。任何人若想伤姐姐,必要踏过雁儿的尸体。”  “你……做了什么?”  “雁儿不若姐姐伟大,雁儿此举,不为江山,不为权势,只为了自己的儿子。我怎么能让我的儿子暗无天日的度过一生呢?”“你到底……来……”人!太后双眸闭阖,身形虚晃,就要一头栽落。秋夫人及时出手相扶。  “娘?”秋长风长眉微凝,“您这是……您要做什么?”  难得地,秋长风也会茫然迷惘。反而是我,隐隐欲悉。  “风儿,娘要……”  “太后,太后,您有事吩咐奴才么?(game.mihua.net)”门外,来影幢幢,垂声来唤。许是听见了室内隐有异响,特来查看。不待我设法使之退去,但闻——“哀家何时宣你们来着?”  “奴才听见……”  “给哀家滚得远些!这里面的话声,也是你们能听的么?”  “是是是,奴才滚远些。奴才适才什么也未听到,只是怕太后凤体有哪里不适……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奴才是不是当真用滚的,我没有透物而视的本事,无从断定,但门前的确清静了。  “娘,您……”秋长风先是恍然,但很快地,身摇休晃,神志全无。  这臭狐狸,当真是恃着我在旁边随着,半点也懒得防备了。  秋夫人举起笋样指尖,挲过儿子面上英俊轮廓,“风儿,娘太无能,不能助你建功立业,娘只能为你做娘能做的。”  话毕,她没让自己过久感伤沉吟,行至晕瘫的太后跟前,先是宽衣解带,卸钗披发,尔后是易衣换履,绾发着冠……贵族妇人们的衣饰太繁琐,秋夫人平日自己打理的机会更不会多,近半个时辰过去,方一一穿戴整齐。我越看越觉得有趣,在她出手将太后扶下凤座时,出手助了一臂之力。否则,以秋夫人的弱不禁风,哪能轻松如愿?  打点停当,再细细扫过四周,秋夫人正身委座,眸利颜肃,仪态端矜,沉冷扬声:  “杜福安,进来。”  “奴才在。”门开,老太监叩伏听命。  “将大公子请进密宫。另,大苑公夫人伤心过度晕了过去,也扶她到里面小事休养,手脚放轻了。”  “奴才遵命。”  说这遵命,太监仍伏地未行,“太后”凤眸倏眯,“手脚还不快点!”  “可是,太后……您还未将密室门打开,奴才……”  “唉,哀家被这个妹子扰乱心思了,她怎如此不能休察哀家的苦心?”她一边摇首轻叹,一边暗暗在椅间移触两手。  嘻,原来秋夫人并不知机关何处。我拉着她的袍袖,让里面那只素手抚过凤椅右把手下的暗扭。多宝格咔声中开,秋夫人暗舒气息,“扶进去罢,让他们精心伺候。”  这时的秋夫人……很像太后。平日的她,虽有一张和太后毫无二致的脸,但眉目舒缓,形容洒脱,和太后并身一起时,就算不去看衣物装饰,也与精厉的姐姐找得到不同。而此时,若非适才易装换妆的过程我一一在目,极难分辨真伪。可时而知,为救爱子脱难,秋夫人倾尽了全副心思。  所以,她将要做的事,引起了我浓浓好奇。在密室为秋长风恢复神志后,不顾那厮缠问,匆匆返回,只为看秋夫人如何翻云覆雨。66  “母后,您特地宣儿臣来,所为何事?”  “前廷的事,解决的如何了?”  “那些老顽固,还不是老生常弹。”昭景帝轻嗤,“儿臣闻长风昨日抵京,母后已经见过他了罢?”  “皇帝准备如何发落长风?”  “如何发落长风,母后心中早有主张,儿臣再说什么,也只是徒惹母后不快而已。”  “皇帝此话差矣。”“太后”凤眸合嗔,“你是一国之君,如此大事当然该由你做主,母后何尝干你政事来着?”  “母后既然已经把人扣下了,又能如何呢?”  “以皇上之见,是赞成将他扣押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把他放了,不啻纵虎归山,战乱绵延无期,情势更将不堪收拾。为万民考虑,只得先扣着他了。”  “太后”覆下眸睑,低语如喃,“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我顾不了万民。我能顾的,只有自己的儿子而已……”  “呃?”皇帝剑眉微蹙,“母后,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太后”举眸一笑,“只是在感叹世事无奈,昶儿。”  昭景帝一怔,“……母后有好久没有如此称呼儿臣了。”  “喝茶罢,茶喝完了,还有许多事要做。”  “好。”皇帝在微忡间,勾盏啜饮。  “有刺客!”  叹为观止啊,叹为观止。  秋夫人先后向太后、皇帝打探口声,亦先后获知两人万不能还爱子自由,不惜铤而走险,施以***,一个置入密宫,一个……  在我心中,秋夫人一直如一株华堂丽厦前的牡丹,娇艳精致,名花倾国,虽贵不可欺,毕竟弱不禁风。但一个母亲可以为儿子爆发出怎样的能量,做到怎样的地步?  我见识了。  如此演出,可谓搏命,直让小海叹为观止,想来,这段事若直载史书,必是惊世骇俗,毁誉难明。  “皇上在里面生死未明,尔等朝廷重臣,国之股脑,值此非常时刻,只知争权夺势的么?”“太后”面挂怒涛滚滚,眸含诡云万千,对一干连夜进宫的重臣,声色俱厉,凝声喝叱。  “朝堂上有文武百员,哀家何以只宣尔等?尔等中,有三朝老臣,有皇亲国戚,有皇上倚重的后起之秀,饱读诗书,深知廉耻,可看看,适才间你们都成了何等摸样?既如此急不可待,何不干脆将御医从皇上病榻前拉走,再将哀家扯下这把凤椅,直接换了国号朝廷?”  “太后……”纵横朝堂的重臣们惊跪一地”惶恐之至,“太后息怒,臣等失仪,太后恕罪,太后,臣等忠心可昭日月,可昭日月呐……”  “哀家只说了皇上遇刺,尔等不设法缉凶,居然先争竟起谁来监国谁来顾命,尔等可昭日月的忠心在哪里?哀家看不到!”  “太后,您暂且息怒,容老臣细禀。”一位发须灰白,朱袍玉带者,跪身拱手道,“微臣等当然会缉拿凶犯,此贼百死难赎!但时下最当紧的,是稳定朝局,以防大乱呐。”  “王相所言甚是,太后。秋远鹤叛乱未除,皇上又遭行刺,可谓内忧外患。微臣虽不敢危言耸听,但时下我大陇皇朝委实已到了生死关口,步步不能措。”  “太后”颜色稍霁,“那以诸卿之见,当下如何做,方能杜绝大乱,稳定朝局?”  “严密封锁皇上遇刺之讯,立威望德仪俱佳之人监国,为第一步。”  “第二步又当如何?”  “第二步……”  群臣各献己见,三言两语过后,初闻天子遇刺时争权谋势之景再现。  “太后”沉颜聆听稍久,起袖挥止,“诸卿所言,哀家都听了进去,不无道理。就以各位之见,这监固之位,须威望、德仪、才干俱佳之人,非王相当属。”  “臣谢太后懿恩。”  “更有,为护京畿安稳,哀家会调西卫国国君秋长风进京。”  “西卫国国君?太后,仙……  “他如何?”  “这……臣等听闻,西卫国国君已然进京……”  “的确到了,但因战事吃紧,坐了不到半天,又走了。”  “臣等以为,此时调西卫国国君进京,并不妥当。”有臣道,“之前在朝之时,其人便有专权之迹,若此时进京,祸福难料。”  “臣也有此以为。西卫国国君先前在朝中之时,便与秋远鹤各自培植党羽……”  这种时候,不该任秋夫人在此一人支撑了罢?我移形出门,听着那些大臣又为谁来任监国的副差起了争执,刻不容缓,拔身要走……“呀……唔!”  “臭丫头,是我。”搂我腰掩我嘴者沉低声道。  “秋长风!”我回手抱住他,“你娘她为了你,为了你……”  “我在房顶呆了多时,差不多已经知道大概。”秋长风眸色炯亮,“娘这一着虽让人始料未及,倒与她的儿子不谋而合了。”  “噫?”  “噫什么?”他敲我额头,“傻丫头,走。”  “你娘在里面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臣们周旋,你要走去哪里?”  “走就是了!”  “可是……”  “侍卫看不见你,可看得着我。你再磨蹭,惊动了侍卫,娘要功亏一篑了!”  好罢。反正这家人人人狐狸就是了,小海歹命,误闯狐狸窝,抽身已不及,只能跟着越走越深。  举着太后所赐的通行腰牌,秋长风第一道宫门始,遁规韬矩地进得了皇宫大内,步步未省,直至皇上寝处居安宫。  “请禀太后,西卫属国国君秋长风求见!”  他这一声,不啻石破天惊。犹在居安宫殿内为权为势奋力游说的重臣各带着一脸愕色,齐出宫门。  “西卫君,听闻您业已离京,怎恁短时辰内去则复返?”被称“王相”者先出一问。  “本王是去是留,还要请示过王大人么?”  “话不是这样说……只不过,未获旨谕,擅自进京,有悖法典……”  在秋长风专注专心的注视下,王相渐偃声息。人愈老,愈惜命不是?  “风儿?”“太后”无疑也是怔愕的。由她亲斟的那几盏茶里的好料,曰“无香三日”,与太后“软筋散”相同之处为,皆是无色无味。中“软筋散”者,一个时辰后苏醒,武者内力全失,若无对症解药,终生如此。“无香三日”则只要睡足三日三夜,药放甫过,万事无碍。  这是我在为秋长风两次解除药性时,“药”传递我知的。  无香三日。秋夫人想在这三日里,为爱子觅出个万全出路来,好魄力,好胆识,也好凶险。  “长风见过太后。”  “风儿,你……”三日未到,爱子神消气爽的现身,意外不可避免。  “禀太后,长风离京途中,与一伙行踪可疑人遭遇,值此多事之秋,自当宁枉勿纵。一经拷打盘问,方知这伙人竟是授意于秋远鹤前来刺杀吾皇的无耻逆贼,且听其口吻,是已得手了。长风惟恐吾皇有失,不敢怠慢,星夜返京,匆忙间疏忽了法礼,望太后恕罪。”  “……风儿能来,哀家不胜欣慰。快去里面看看皇上罢,他昏迷之中,一迳呼唤的,是长风的名字。”  半年后。  “海儿,过来,到这边来,娘娘在这里哦……”  “啊哈!”长长的绒毯上,我顽强的儿子扯动他的胖手胖腿,如一只大肚青蛙般,吱吱哇哇爬来。  那个肉肉的身子刚到近前,我就抱个满怀,“海儿好乖,娘亲亲哦。”“啊哈。”儿子大张着一对像我的眼睛,挣着小脑袋瓜向我胸前钻磨。“啧啧,巫族妖女,摆这副母慈子爱的模样给谁看呐?” 
嗤,嫉妒。我懒和那些看不得别人幸福的人计较,头不回,声不应,眼中只有我儿子的柔嫩小脸: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东西呢?  “巫族妖女,你就这么放心,让秋长风一个人呆在那个花红柳绿的宫墙里?听说秋长风已立襄阳郡主为后哦。”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海儿,笑一个给娘看,娘喜欢。”  “嘎!”我儿子咧开空空如也的小嘴。  真是……可爱到日月无光呐。只不过,婆婆说小娃娃到了四个月头上就有生牙的了,我儿子都已经七个多月,怎半颗还不见?  “听说,秋长风和秋远鹤在不久前有一场大战,二人都负了伤。”  “哈嘎!”  我儿子在说什么?是我多心么?怎听着吱哇出儿子小嘴的,恁像“活该”两字?  “有人说,这一场大战,是最后一次,秋远鹤已现颓亡之势,无异强弩之末了。你家秋长风的那个大位是坐稳了。”  “卟卟卟……”  儿子,你不能总让娘误会,这听来听去,又像是“呸呸呸”呢。  “秋长风还趁势将战局推到了各属国,趁乱收了各属国的国玺。属国国君中不服者,欲投秋远鹤阵营,却均死在了投奔路上。你家的秋长风不计前嫌,为之收殓发丧,在百姓中博尽了仁君之名。”  “嘎哈嘎哈!”  假的假的?我疑惑地盯着儿子脸儿,与那双大眼睛对望,“海儿,你对你爹爹很不满意是不是?”67  第六十七章纵是与太后母子间并不和睦,昭景帝对自己的母亲亦是毫无防备。是以,那杯“无香三日“饮得如平日的每一盏,只余涓滴。待他神志昏迷,“太后”掷杯为号,安排在旁的刺客出手刺中皇上肋下,引得宫堂大乱。顺理成章地,“太后”连夜密宣重臣进宫商计国之大事。所谓监国,所谓顾命,她都不曾放在眼里,只不过想让爱子堂而皇之地脱离那间密室的囚禁而已。  在房顶睹得一切的秋长风,离宫门,出兆邑,堂堂西卫国君行捕快之职,在村镇间捉了五六名当街逞霸之徒,再返逃邑,进宫门……  自然,这中间少不得我这位巫族妖女的推波助澜。带他移形换影,给歹人迷心催心,将行刺之事毫无破绽地推给了秋远鹤,助得狐狸母子唱圆了这场戏,居功至伟呢。  另一些人,也少不得。  “皇帝如今怎样?”  “皇帝?哪家皇帝?“冷蝉儿明知故问。  “你家皇帝。”  “他当然好。”  “他当真没有计较你那一刀?”  “他……”冷蝉儿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奇怪女人,此时际,颊上倏抹起了两团红意……害羞?“他说,他感谢那一刀。若非如此,我永远不可能和他相守。”  “……真是个痴情皇帝呢。”刺中昭景帝肋下的那一刀,正是出自冷蝉儿的纤纤玉手,她便是那个刺客。那一刀,斩去了她与皇帝所有亘隔的心结,使她靠近他时,不必再纠缠于对妹子的欠负而却步。“他既如此痴情,连你的一刀都能坦然接受了,为何你设计秋远鹤谋反,他还要以一耳光外加趋你离开来招呼?若是以前,还可解释为,江山于他比你于她来得重要,但明明……”“他是在吃醋,他气我将自己设计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冷蝉儿鸠笑,“还有,他的母亲若知是我逼反了秋远鹤,必定会杀我,那样的罪名,是任他如何阻拦,也阻拦不住的。他只得先赶我离开。”  “嗤。”我气音对之,“此时甜得发腻,那时为何要寻死觅活?”  冷蝉儿笑得更加娇媚,“你是在嫉妒罢?他为了我,早早就不想要那个皇位了。太后寿宴时,他欲以秋长风腰牌谋秋长风罪名,就是想借他反噬交出皇位。河州城下,他当着几十万兵士之面,拿你作胁,就是为败坏自己的名声。可惜啊,你家那只狐狸偏偏不领情,非要自己夺过来才算过瘾。”  这个,我无话可说。臭狐狸的确有些许……变态。察悉皇帝的心思不是一日两日,非要周旋恁久,以“夺”来过瘾。  “我家皇帝初萌退意时,即在秋长风、秋皓然、秋远鹤三个人中掂量许久。秋皓然有辅君佐世之才,但不足以独挡一面。秋远鹤能力卓着,驭人有术,但心性寡仁,过于戾狠。秋长风……你也该了解你家狐狸了,无疑成了最佳人选。”  “呿,把你家皇帝说得如此伟大,好像事事都在他掌握中似的。”  冷蝉儿立即就摆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儿,甜兮兮道:“他的确早有部署,但我也不领情啊。他让出来的有什么意思?就要别人夺过去的才作数。虽然,最后还是他自发写了禅让书,但想想看,病榻前颓力举笔“逼宫”的意味就十足了是不是?而且,如果没有那一刀,纵算我和别人联手设计走了他的江山,也无法安然接受他的拥抱。你那位婆母大人真是让人喜欢,让人喜欢得不得了哦。”  “你那位婆母大人呢?她如今情形如何?”冷蝉儿摊手,淡淡道:“她很恨。恨她的儿子,恨我,恨秋长风,恨所有人,最恨的是……”“她的妹妹。”  “你的婆母。”  早有预料。她那样一个喜欢呼风唤雨、喜欢掌握时势的人,猝然间失去了长久罩于己身的那层荣耀,必定是恨的。而这其中,最不能原谅的背叛,必定是来自那个以为永远不会背叛的人。且可想而知,依她心性,不会反省自身,不会去设想对方何以致此,能做的,仅有将所受“委屈”无限扩张,于是,恨意与之同涨。  “你劝劝秋夫人,近期内别再去探望她了。此时去,她只会当人去看她热闹,只会将恨意积累更多。”  好罢。看来我只能把儿子借给秋夫人多玩一下,让他缠住他那位美丽祖母的脚步,少去那处自找气受。  “实则,你家狐狸还是该感谢太后的。如果不是她处心积虑将先皇的皇子们都养成了废物,我家皇帝纵算要禅位,也轮不到秋长风这个堂兄弟是不是?”那么,这便叫人算不如天算了罢?太后处心积虑,为自己的儿子扫请了登帝路上的障碍,到头来,反为他人做嫁衣?她以一本名册,转移了咄咄目光,保住了儿子帝基得稳,却也使得秋长风这个强者更强?就连那本原本不曾存在的名册,秋长风也没有浪费——“皇上信任长风,病榻前禅长风为帝,长风不胜惶恐。长风受命于多难之际,愿与各位同雨同舟,共度时艰。为示长风至诚,长风愿将这本先皇授予的名册在各位朝臣面前焚之一矩,让它追随先皇而去。自此我大陇皇朝君臣无欺,坦荡一心。”  这话,是秋长风接了昭景帝的禅让书后,在金銮殿上磅礴所云,且当场将一本教百官忐忑了十几年的“名册”掷于香炉内,化作一抹青烟湮去。直赚得一干王公朝臣跪伏于地,山呼“万岁”……  “话说回来,你当真放心让秋长风一个人呆在皇宫?”  “以他脾性,若当真有了别的女人,必然是他爱上了。我在与不在,有什么分别?”  冷蝉儿明媚的眼珠滴转,“可是,你并不一定要离开,既然离开,总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这女人如此聪明作甚?“远东王这个人,你听说过么?”  “秋长风的盟友之一。一度风传是冷千秋的生身之父,其后才知是一场乌龙。”  “你既然了解,总该晓得他好色成癖罢?”  “何止。据闻他还有些令人发指的恶习,如饮食处子之血,夜御多女等……”冷蝉儿美眸倏瞪,“不会罢?他……看见了你?这还了得,那种色中魔王,若是见了你……”“当年他到大苑公府为客,曾一夜消受了数名美婢。他以为,凭着秋长风过往的慷慨,我这个爱妾也当不吝赠予。”  冷蝉儿同情地,“他要完了。”  “我和秋长风在书房,他恃着功高,直冲冲闯了进来,我避之不及。他向秋长风开口要我,是他的随行谋臣看出了秋长风瞬间转变的脸色,当下以他醉酒之由告罪,把人拉走。我为免再生事端,又想带秋夫人出那个高墙散散心怀,就带她和儿子回来了这巫界。”  “这样说来,你家狐狸立襄阳郡主为后,是为了让襄西王安心,帮他牵制住远东王,以备日后有暇剿之了?”冷蝉儿自问又自答,“该是如此没错。那个远东王哦,死得不要太惨。”   那时,若不是费得多及黑白无常全力拉着,远东王怕在那刻就没了性命。甚至因瞒我失踪之事,秋长风把人家莹郡主骂了个狗血喷头。那只臭狐狸,可是我儿子的爹,疼我疼得紧呢。  “海儿,海儿!”  我回首,眺见夕阳之下,我娘和秋夫人手牵手,跳跃着奔来。我这个娘啊,自己如少女般快活也就罢了,把雍容高贵的秋夫人也一并拉下了水,比我和冷蝉儿还要活得恣意。  “小海,该把海儿给我们了罢?”秋夫人盯着我怀里的儿子,馋诞欲滴。  “他睡着了。”海儿肉鼓鼓的小脸偎在我心口,睡得正好,哪能打扰?  “睡着更好,比他醒时可爱,给我玩啦!”不由分说,娘抢了人,拉着秋夫人就走。  唉。我这儿子有个怪癖,除了我,对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姿态,哪怕是娘有一张和我几乎相同的脸,也唤不起我儿子的热情相待。但偏偏是他那张冷板板的小肉脸,惹得娘和秋夫人心痒难耐,爱不释手,常以和我夺人为乐。  “秋夫人被你带来巫界,她家老爷呢?你把人家夫妻拆了?”  “那又怎样?“秋夫人自从和娘见了,越发年轻美丽。她那个不讨人喜欢的丈夫,扔了也就扔了。  “你家的狐狸虽做了皇帝,但要平定天下,还需废个一两年工夫,你就在此独守空房?”  “不然,你是要建议我红杏出墙么?”  “那倒不必,你家狐狸用起情来还算专一,你若不守妇道,未免不厚道了。”  “……”这个女人!“你到巫界已够久了,该回家陪你那位前皇帝,以守妇道了罢?”  “我是想告诉你,你家狐狸一旦大事底定,必然要以正仪迎娶你,你甘心让他安安稳稳的把你娶走?”  “……你有更好的建议?”  “照我说啊,你何妨如此……”番外 之父女相亲场景一地点:议事殿人物:父与女,及若于“爹爹!”  “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幻儿来了,爹爹在哪里哦?”  这一串串呼唤,糯糯嫩嫩,甜甜蜜蜜,恍若天籁般,由远及近地拂到了男人心尖上,酥麻的痒感随之传达四肢百骸。  “幻儿!”在满室文武重臣惊异的目光中,男人欣然站起,大步迈如流星,迎出门外。脚步才到阶下,一个小小躯体就撞进了臂弯里。  “爹爹爹爹,幻儿想死爹爹了~~”  “幻儿……这个娇软小人儿,他五岁的女儿,心尖上的嫩芽,男人牢牢托着,眸光里映出那张雪团揉成的小脸,男人严凛的五官融在一汪柔波里,就连眉间那道恶剑如刃般的立纹,也抹了锋,敛了芒,仅余满满的温情荡漾。  “爹爹!”雪做的小人儿倾家幻儿先呶起红艳小嘴在男人颊上连亲几记,一双嫩藕般的胖腕绕上男人颈项,“幻儿好想爹爹,爹爹有没有很想幻儿?”  “想,爹爹很想幻儿。”  倾幻儿歪着小脑袋,“幻儿想爹爹,是很多很多很多的想,爹爹想幻儿,也有很多很多的想哦?”  “爹爹想幻儿,不止是很多很多的想,还是很多很多很多的想。”  “很多很多很多哦?”幻儿眸儿登时瞪得更大。  “对啊,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特地,又加了一个“很多”。  “爹爹真好,幻儿爱爹爹,幻儿最爱爹爹!”小脸儿释放出世间最美的笑靥,在男人颈间肩上蹭着磨着拱着转着,把爹爹威严天成的龙袍染上满襟奶香,“幻儿爱爹爹,有很多很多很多。”  “爹爹爱幻儿,也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不知不觉,又多加了一个,只为了换爱女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的晶莹笑串。  这时际,男人心里眼里,只有被他托在掌心的小小人儿,至于身后一干重臣亲随们的情绪,彻底忽略。  暂且莫提那些新晋要位的科场新贵受到了怎样的惊吓,纵是对这等事看得太多听得太多以为司空见惯的费得多、秋皓然之流,也忍得万般辛苦:恁多肉麻到极致,甜腻到极致,粘缠到极致的话,陛下为何就能讲得而不更色,流畅自若,仿佛练习了千百回般的信口说三道四来?难道,陛下一点也不会担心如此出人意表的演出,会让他的臣子轻者受惊过度、重者吓个三长两短?届时谁供他趋使,让给他料理国家大事?场景二地点:书房人物:父与女“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奶声奶气,至此处,忽戛然而止,小小人儿苦皱起雪团脸儿,“唔,爹~~”对案而踞的男人自蛮、胡两族首领将至京城的报折中倏然抬起头来,“怎么了,幻儿?”  “上上有爹爹,有娘娘,也有哥哥,还有明月伯伯,还有天伯伯、山伯伯……”右手上的小指头掰到完,再攥拳控诉,“没有幻儿!”  “嗯?”纵是男人神通盖世,一时也难领会小女儿这天外来语的真义,把异族异国的大事推开,伸出掌心,“过来,拿给爹爹看。”  “喔。”幻儿嘻咧开小嘴,举起小腿,爬过宽大书案,先把身子安置进爹爹胸前稳稳坐牢后,再拿小小指头点着握在手里的小书,“这上上啊,没有幻儿。”  男人逐字读过,很是肃凛地点首,“没有幻儿,就不算好诗。”  “幻儿要有幻儿啦,哥哥都在上面,没有幻儿……”小嘴弯出委屈弧度,墨中含绿的大大眼眸内,泪意点点。  每当女儿这副模样,纵使她开口索要天上的太阳,男人也会让自己化身后羿,举弓射日。何况,那诗里,有人的存在的确碍眼,遂执笔下书,一气呵成:  云海茫云霄,长风游长空。  风海但相逢,心魂且相从。  心魂归一处,幻海得相成。  天荒地未老,绵延尽苍穹。  “这下,有爹和娘,也有幻儿和海儿,喜欢么?”  “唔……”小人儿的大眼睛在爹爹写成的笺间骨碌来去,点着领儿,“爹爹喜欢娘娘比喜欢幻儿要多多哦。”  “……嗯?“男人失笑,“幻儿从哪里看得出来?”  “爹爹和娘娘写得近近,靠得近近,幻儿和哥哥远远。”  古怪精灵的小东西。“那是因为,只有爹爹和娘娘在一起,才能有你和哥哥。爹爹爱幻儿和爱娘娘一样多。可是,只有你娘娘生的幻儿,爹爹才会爱那么多。或者说……不是你娘娘生的,就不是幻儿。”  这话,不管年幼的女儿能否领会得出,他仍郑重而言。他所珍爱的儿与女,只有她生的,也只能是她生的。  “幻儿也喜欢娘娘啊,娘娘漂漂,幻儿也漂漂。”  “是,你们都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人儿。”男人点了点女儿吹弹可破的雪琢小颊,“看在娘娘给了你一张如此美美的脸份上,不和娘娘计较了罢?”  脑袋瓜儿摇了又摇,小嘴告状好忙,“幻儿不会啦,娘娘才爱较较,幻儿不会!”  小东西!男人越发的忍俊不禁。场景三地点:寝殿人物:父与女,及……看热闹人群“爹爹,幻儿困困哦。”正午时分,小小人儿吃饱喝足,又在太监宫女陪伴下玩耍一气后,跑进寝殿,对正在暖玉榻上闭目养神的男人道。  “爹爹哄你睡。”男人当即起身,伸臂要将女儿抱进怀里呵哄。  “不是啦~~”小小人儿声娇娇,语甜甜,睫眨眨,瞳转转,“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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