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哥哥家里的ai底板换颜色出了问题,换什么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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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弄清那发亮的是个什么东西,心想这个时候,有可能是月亮升起来了。满月差不多就是那么个形状,我又想了想,好像这几天就是十五了。正想着呢,那个亮点又一下冒了出来。斜挂在树梢上,显得挺白净皎洁的一块。齐方这时候也看见了,站住脚朝那个方向看。他的猜测跟我一样,也说那个是月亮吧?我答说大概是吧,没太注意抬头看,光埋着头在地上找痕迹了。齐方倒是很专注,半仰着头,看了一分多钟,才把眼神收回来。他说他进林子有几天了,都没看见这天上有过月亮。今儿是怎么回事,不仅有,而且还是一满月!
  他嘀咕完,转了个方向,正打算继续搜寻。我却突然看到那月亮在树梢上蹭了一下,闪电般的,挪了个位置!我大吃了一惊,急忙喊齐方往那看。正在喊的时候,那月亮似得光点,一瞬间扩大了好几倍。我只觉得一片白光笼罩在身上,压根就不需要再打打火机了。齐方也露出震惊的表情,出神地盯着那个可大可小的光斑。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都感觉非常的不妙。我开始觉得现在这一幕跟我刚进山的时候很像,在那条公路上,也有这样一个会发光的东西,曾经试图袭击我们。不过那会儿光斑是两个,现在,怎么就只剩下一个了?
  齐方慢慢地回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先别动,别引起它的注意!”我也没有想动,盘算着要不要把我之前的对策告诉齐方。我手里刚好就有刀,那光斑要真是怕带血的利刃,我马上就可以割自己一刀。齐方开始喘粗气了,说这么个东西,怎么越看越像是一只眼睛!他才刚说完,那个光斑一扑闪,竟然又大了一圈。现在看它已经有汽车头那么大小了,亮得几乎耀眼。我想不出什么东西的眼睛会是这个样子,也低声对齐方说,你他妈的别吓唬我。
  齐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眼神一变,在地上打了个滚。我只觉得莫名其妙,心想他就算是要跑,也不该用这种姿势才对。我还没能想明白,忽就感到小腿肚子上,被结结实实地扫了一棍子。两条腿顿时就撑不住了,顺着那一棍子的力道,我也在地上滚了一圈。我这才知道,原来齐方是叫人给放倒的。情急之下就想赶快爬起来,可是两手根本还没撑住地,就被一个什么东西,在后背上狠狠地拍了下来。这一下拍得我几乎陷进土里去,嘴里一阵腥甜,差点都要吐血。
  齐方的情况要比我好一点,打完了滚,顺势就站了起来。他拼命躲到树后面,两只手都抱着头,还不忘冲着我喊:“我知道那是什么了!别盯着那个会发光的东西看!”我想说我也没看啊,我都趴地上了我看个屁啊!背上的剧痛还没缓过来,整个后脑连带着脖子,又好像被死死地按住了。我吃了一嘴的土,慢慢地喘不上气来了。我还记得我手里有刀,举起来只管一气地乱挥。这一招竟然还起了点作用,压着我后脑勺的力道一松,我立马拔出脑袋,就往灌木丛里钻。
  这时候也不管灌木里是不是有带毒的植物,被毒死,也他妈比被拍死的好!我躲好了才去看齐方,他正把一堆枯叶往外抱,拿着打火机就要去点。枯叶还没干透,火星子才冒了个头,马上就变成一缕烟熄灭了。齐方一声声地骂娘,还不死心,又试着点了好几次。眼看着火就要起来了,他人却突然腾空而起,撞在了一棵树上。这一撞力道非常大,碗口粗的树干,顷刻间便给撞折了。齐方也被撞得不动了,脑袋一歪,嘴角滚出一连串的血。
  我差点以为他被撞死了,急得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就要往外冲。灌木上的刺把我衣服挂住了,我这一冲,就听撕拉一声,身上的衣服只剩下半截。这时候,那个无比巨大的光斑翻了个个,露出底下一条黑黝黝的长虫一样的怪物。那光斑就长在它背上,随着它的身体扭曲,忽大忽小的变幻着。我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长相这么离奇的玩意!那怪物拱起身子来,我又发现,它头和尾长得都是一个模样。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那传说中的虹!我之前手刃了它当家的,现在,它找我来算旧账来了!
  那条虹并不是直接上来就攻击,而是先侧着身子,把它背上的光斑亮出来。被那光一绕,我就觉得两眼一花。它趁人看不见了才甩尾巴冲上来,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从地上抛到了半空中。我落地时浑身的骨架都要散了,挣扎着爬起来,就看见一道黑影,豹子一样从林子里蹿了出来。那道黑影直冲着虹奔了过去,一只手抓住它背上的光斑,猛地发力一扯。我眼看着一层发光的皮被黑影给扯了下来,虹巨大的身子一缩,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嘶吼。
  那黑影正是飞僵,看起来,它似乎有能力制住那只怪物。我也就不再掺合了,跑去看齐方,打算带他先躲起来。齐方还靠在树上,我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他竟然一把抓住了我,哼哼着说,疼死老子了!我问他能不能动,你刚才吐血了,肯定是受内伤了。齐方一听,一下就坐了起来。他拿手蹭了一下嘴角,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血。我瞧他那动作,突然就觉得,这家伙估计根本就没受伤。齐方自己也说了,这血是磕破了嘴皮子流出的,不是什么内伤。他看见飞僵正在往虹肚子底下钻,跳起来就喊:“快!点火!那东西应该怕火!”
  就在我和齐方手忙脚乱想点燃一堆树枝的时候,飞僵已经骑到了那只怪物的头上。那家伙拼命扭动身子想把飞僵甩下来,看似像是尾巴的那一头,突然间张开一个圆形的口器。口器里布满细密的小尖牙,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吸食而非撕咬的。那怪物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就在一瞬间,那张口器便吸在了飞僵的后背上。飞僵试图挣扎,一拧身,就听它背上,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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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齐方都惊呆了,没想到情势变化这么快。飞僵没有再动,只是用一双手,死死地抓住那怪物的另一个头。怪物整个成了个环形,一头咬着飞僵,一头又在飞僵手里。它发光的那截身子就在环形的正中央,耀眼的白光,照得跟白天似得。齐方比我要镇定,趁着双方僵持的时候,把火点了起来。他也等不及火烧旺了,掏出一根刚烧着的木头棍子,便冲那怪物扑了过去。他手里的棍子**怪物的身体,可接连捣了几下,却好像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那怪物还是头尾相衔,咬着飞僵不放,倒是齐方手里的棍子,三捣两捣就给捣灭了。齐方诧异地看着那怪物,自言自语说:“不能啊,它怎么能不怕呢?”
  我正在一旁煽火,看齐方想出来的招不灵,顿时有点泄气。齐方还不死心,又再跑了回来。这回他操起两根烧火棍,抡圆了往那怪物脑门上砸过去。木头上的火在怪物头上一撞,飞溅出一连串的火星。那怪物反应不大,但好像,把飞僵咬地更死了。齐方急得直跺脚,突然一转身冲我喊:“汽油!营地里是不是还有汽油!”我也已经慌了神了,听他这么喊,马上就要跑回营地去找汽油去。我都跑了几步了,才想起来,大骂齐方道:“你他妈什么时候有过汽油!蜡烛倒是有几根,对付这么个东西,能有用吗?”齐方一愣,说那怎么办?可能火太小了,这东西它不怕啊!
  他话音刚落,那只巨大的怪物,突地就浑身一颤。它身上的光好像没刚才那么亮了,我还在心里想,怎么着,它也有电快用完的时候?想到这,我不禁心头一动。攻击这怪物的身体似乎没有效果,可刚才飞僵撕它那一下,它显然是能感觉到疼的。这么看来,它的弱点,估计就是那一团发光的部位!我片刻都不敢耽误,操起一把火,就往怪物身上最耀眼的地方戳过去。这一下戳到一块软肉,我手里的火把,顷刻间就陷进去大半截子。同时一股腥臭的液体喷了出来,我躲避不及,被它溅了一脸。
  我这一击得逞,那怪物便拼了命地挣扎起来。它先把飞僵甩了出去,接着,把我也推倒在地上。飞僵落地后躺了一下,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又一腾身站了起来。它竟然把刚被齐方撞到的树抱在怀里,对着那还在不住扭动的怪物,直直地捅了过去。我倒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他妈下手比我黑多了。怪物在扭动中暴露出了发光的部位,只一刹,便被飞僵捅了个对穿。怪物的两个头同时昂了起来,我就看见它大嘴一张,各自吐出一股浓重的黑气。飞僵向后一撤,躲开那黑气,顺势揪住我的领子,把我也给拉了回来。怪物最后翻腾了两下,轰然倒地,再也不动了。我还依然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手啊脚啊,全都抖得跟筛子一样。
  歇了有半天,确定那怪物真的死了,我才松了一口气。身上好几个地方都在流血,有摔的也有挂的。我看了一眼伤,第一反应不是包扎,而是把带血的手往飞僵嘴里一塞。它愣住了看我,那张脸上,居然也还能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来。我催它说你快吃啊,别浪费了我这血。飞僵含着我的手,向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齐方。齐方瘸着腿走过来,在飞僵头上按了一下。他的意思似乎是许可,飞僵这才拿舌头,去舔我伤口上的血。齐方又说我,你别给它喝那么多血,万一上瘾了,要借血食可就难了。
  我答应说好,觉得差不多了,就把手抽了回来。血马上又从伤口里往外涌,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飞僵眼瞅着地上的血,看样子是觉得怪可惜的。齐方绕到它背后去,估计是想看看它受伤的情况。我问齐方怎么样伤得厉害吗?齐方一阵长吁短叹,说刮掉了一层肉,都能看见骨头了。它这样一点太阳都不能再晒,不然,可就彻底毁了……
  那怪物的尸体就横在一边,发光的部分逐渐变暗,最后,成了一截近乎透明的躯干。它那两个脑袋说是一头一尾,可真要从外表上来看,压根就没有区别。我又想这玩意要是能弄出去,卖给大学的研究所,肯定能挣一大笔钱。说不定还能批个一级二级保护动物什么的,以后要再有人碰见活的,就不能随便打死了。
  我们这儿折腾了半天,动静大的,就差没把林子烧起来。周琳他们不瞎也不聋,肯定都看见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在来这的路上,过不了多会儿就能把我们都逮住。齐方也正在琢磨这事,跟我商量说,要不然咱别找周同了,先带着飞僵,能跑一段是一段。我啊了一声,说怎么能不找周同呢?齐方还以为我是担心他,又说周同那小子挺机灵的,真要碰上危险,他自己能照顾自己。而且他再怎么着也是周家人,就算被周琳找到,也要不了他的命。
  我打断齐方,把王大磊让我看着周同的事告诉他。我虽然没提王大磊叫我**那一段,齐方却还是听出了这一层意思。他的神情突然变得特别严肃,看着我,说如果你哥知道的话,他肯让你这么做吗?我其实也在苦恼这一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齐方又问我,你哥的底细你一点都不知道,他不在了就不在了,你为什么还要拼了命去找他?我答说那是我哥啊,我就他那么一个哥。他不在了,要是连我都不去找,还有谁会去找?
  齐方听着我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脸上看不出表情来。我接着说等找到了我哥我会问他,如果他不想再借周同的身体活着,我也不会去伤害周同。办法总会有的,最不济,我也把我哥当个小鬼养着呗。齐方冲口骂了我一句,说你他妈就是个傻逼!我被他骂的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回嘴,齐方已经拽着飞僵朝营地走去。他还是坚持先收拾东西离开这,等到我们能自保的时候,再想办法去找周同。
  我没法反驳齐方,只能顺着他的安排,回去收拾东西。我们留下的痕迹太多,遮也遮不住,干脆就不管了。齐方说棺材也不要了,等太阳升起来,就把飞僵直接埋进土里。我们正各自忙着,之前发现过断腿干尸的那一块,突然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的神经还紧绷着,一下就反应到那声音不对劲。我又怕打草惊了蛇,也就没跟齐方说,只一个人悄悄地摸了过去。才刚摸到草丛边上,我就感觉有个什么玩意,在我面前冒了出来。黑暗中我也看不清楚,下意识地伸手一推,把那冒出来的玩意,又给推回到了草丛里。
  那玩意哎呀叫了一声,忙不迭地喊:“我是周同啊!”我暗自吃了一惊,光听声音不敢断定这人就是周同,于是叫齐方打火过来。有了火一照,果然,那还真是周同。我早在心里把他骂了十万八千遍,现在见着面了,真恨不得冲着他的脑袋踹上一脚。周同浑身都是树叶子,拍了拍手站起来,看我俩收拾东西就问:“你们去哪?”齐方都不想理他,狠狠地甩了个白眼,就去背他的包去了。周同意外地问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我们要出发,也不告诉他。我忍不住骂了一串的脏话,骂痛快了才说,你他妈跑哪去了!你人我们都见不到,告诉个屁啊!
  周同搔了搔头,说他也没走远啊。他从背上取下个包给我看,挺高兴的说,他是去拿这个东西去了。那包上有个红十字,翻开了,每个隔层里都装着药。我赶紧招呼齐方来看,又问周同,你从哪拿的这包?周同回忆了一下,说他在守夜的时候,看见这个包挂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觉得反正也不远,走这么一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就趁着我们都没醒,自己往那林子里走进去。没想到那包看着不远,走起来还真有点距离。周同叫齐方看看包里有没有他说的那种抗生素,是不是能一下子就把我腿给治好。看周同兴高采烈那样,又不像是在说谎。
  齐方一面翻那包里的东西,一面对周同说:“你离开我们之后,没听见营地里有声音?”周同摇头说没有啊,反问齐方,你脸怎么青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和林柒打架了?他又看了看我,说你们俩谁厉害?我气都不打一处来,一把把周同提溜起来,让他去收拾他的东西去。周同撒开腿就要跑,又一下,被齐方给拦住了。齐方掀起他的衣服看他后背,我也凑过去,跟着看了一眼。他背上那符还在,只不过被衣服给蹭花了。我问齐方有没有问题?齐方摇头,一个字没说。等周同跑开了,他才跟我嘀咕了两句,让我留心周同,看看他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还有就是别让周同走在我们身后,别让他拿任何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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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齐方不说,我也一样会对周同的突然离开和突然出现起疑。我留心看了看他的动作,表面上来看,倒是没什么异常。齐方拿着那个医药包捣鼓了一阵,说这是周芸他们队伍里的标配,里面还真有能治我腿上那毒的抗生素。他问我敢不敢打,要敢,他就给我打一针试试。我中毒那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知觉了,走三步有两步都是用跳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顾忌,跟齐方说你打吧,反正情况也不可能更糟了。
  齐方想想也是,取了一管药兑进针管里,推到我的肌肉上。我那块肉明明已经没有感觉了,药水进去那一下,却好像被蜜蜂蛰了似得,狠狠地刺痛了一阵。我咧了咧嘴,问齐方这药多久能起效?齐方说他也不确定,怎么着也得两三个小时吧。这两三个小时内我最好不要用这条腿,齐方做了个手势,正在一旁坐着休息的飞僵,便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看它的样子是要背我,可我看着它破破烂烂的后背,又有点忍不下心去。齐方看着我问我磨蹭什么,赶紧上去,咱该出发了!
  这一次出发,由齐方打头阵,周同居中,我骑着飞僵殿后。我们选了一条深入林子的路,但大体方向还是向南。我好长时间没看定位仪了,这时候掏出来一看,上头的数值竟然变得非常离谱。我估摸着是因为这一带有磁场干扰什么的,没法准确定位,就趴在飞僵背上睡了一会儿。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我都忘了背着我的是一僵尸。睡醒了以后,我问齐方,我们到哪儿了?齐方好像累得不行,一边喘气一边说不知道。他说完停了下来,带着整个队伍,都坐下歇了一会儿。
  我伸了伸腿,之前麻木的感觉稍微好点了。我又试着走了两步,听齐方说,我们正在翻越一个岩架。这个方向应该没错,等翻过去,就又能看见周芸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了。齐方之前跟我提过他离队的事,但一直都没机会说下去。我旧事重提向他问起来,他看了看天,说他离开的时候,队伍里正在死人。先是他们找的那个本地向导,头一天晚上出去,就再没回来。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土里,浑身扭曲,口鼻里全是土。可以看出来,是被人活埋的,死之前,还经历过剧烈的挣扎。可问题是埋他的土并不厚,他身上有些地方,甚至都从土里露了出来。他挣扎的时候,为什么就没能爬出来呢?
  我把自己代入那种情境里,点头说是啊,为什么呢?齐方接着说他们查看了死尸,在那附近的土层里,挖到了一种藤。那种藤上长着一个一个的木瘤,仔细看,木瘤上的花纹很接近于人脸。队伍里有个年轻人说它认得这东西,是属于鬼面疣一类的、能控制人的行为的玩意。那向导估计就是被这种东西控制了,把头和身子插进土里,自己把自己给憋死了。
  我正好就坐在一条藤上休息,听齐方这么说,赶紧挪了个位置。我问齐方他们怎么处置这件事?齐方眯了眯眼,答说这事根本没法处置。鬼面疣有一个庞大的共生系统,能延伸到这片树林的每个角落里。斩草除不了根,类似的事就还会发生。所以当时周芸下令,以后队伍里任何人,都不允许单独行动。每两个人结成个对子,拉屎睡觉都要在一块。这样的话要是其中一个人出了问题,另外一个还能把他拉住。她这法子看着是挺好的,但才实施了两天,就又出了纰漏。这回队伍里一口气死了两个人,而且,都是被他们自个的搭档弄死的。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齐方喝了一口水,转手把瓶子递给我。我没喝,捏着瓶子问他,你不是说你们那队里都是能耐人吗,能耐人怎么会被自己人弄死?齐方说那有什么不可能的,能耐人之间,谁都不服谁。而且这次的行动又有可能获得极大的利润,在利润驱使下,杀个把人算得了什么。齐方早就看出会发生内讧,只是没想到,才刚进林子不久,眼前这群人就开始借机相互倾轧。死了这两个人之后,队伍里的人数便降至二十二个。其中十六个抬棺材,剩下六个,包括领队的周芸,以及掌管死人的齐方。我说周芸难道不管他们吗,开了这个头,以后死的人会更多!齐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说周芸肯定也事先料到了,队伍里会发生内讧。至于她的管理手段,你要是能见到她,可以当面领教。他似乎觉得说得已经够多了,招呼我们起来继续赶路。
  周同还躺在一堆树叶上不肯起来,问我们说,什么时候才天亮啊?我看了看表想告诉他,一看,发现表上的秒针正在倒着往回走。我以为是表坏了,拍了它一下,它干脆就不走了。齐方却说仪表紊乱是正常现象,我们已经在灵海能够影响的范围内了,接下来的路,要更小心才是。他说完马上看了一眼周同,瞳孔猛地一缩,说你背后是什么?我听见这话也立马转过头去,只见周同正要站起来,一只手还在地上撑着。在他背后,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我不明白齐方为什么要这么问,又去看周同的反应。那家伙吓得动作都僵住了,支支吾吾地问:“是…是什么?”齐方首先示意我不要靠近,又冷着脸喝道:“出来!”
  周同背后有棵树在动,不对!那不是动,而是在往外走!走着走着那树就变成人了,打亮一只手电筒,往自己脸上照。手电光里映出一张老脸来,像鬼片里的鬼一样,笑得鬼气森森的。周同还是不敢往后看,看见我和齐方脸色都变了,更是吓得都不行。我只觉得那张老脸看着眼熟,在脑子里拼命回忆,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老头也不说话,笑眯眯地看了我们一阵。最后才伸出手,在周同肩膀上拍了拍。周同被他拍得大叫了一声,手舞足蹈地就要往我们身边跑。可那老头手里竟好像有什么魔力,拍完了三下,周同居然就动也不动了。老头从周同身边走过,向着我们继续走来。
  我就感觉一阵压迫感扑面而来,眼角不停地往飞僵身上看,希望它能扑上去,**这么个怪老头。起初飞僵也好像被吓住了,非但没有冲出去,反而还后退了一步。那老头眼看着就要走到我们跟前了,飞僵才突然一闪身,插到我们和老头中间。我看它后背止不住地哆嗦,可还是张开两手,把我和齐方挡在身后。老头一笑,好像觉得特别有意思,一只手拿着手电在另一只手上敲,对飞僵说:“你这身体还能扛得住吗?多少年前我就跟那些人说了,找什么灵海、破什么禁忌,真要想不老不死,找你就对了。你看你多能耐啊,化成灰都几十年了,还能上天入地,吞云杀龙。”
  他说的话句句都很蹊跷,说完了,也没再挪动步子。他看了看齐方,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说小伙子警觉性不错啊,我还以为能一直跟着你们进去,都不会被发现呢。齐方哼了一声,情绪显得很激动。他嘴皮子一直在哆嗦,等了一分多钟,才终于说出一句整话来。他问那老头,周同去找医药包,是你使的绊子吧?那条双头龙,也是你故意引出来对付我们的吧?你老人家都已经是天师级人物了,还跟我们这些小辈争个什么劲。我们也不图别的,就是单纯想知道,当年那些事的真相罢了。老头听完哈哈大笑,手电光在他脸上来回地晃。我对这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厌恶,可又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齐方一直等到他笑完了,才转过脸告诉我说:你看见了,这就是你那个秦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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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咔擦一口咬着舌头,顿时满嘴的腥味。那老头终于看到我身上,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我记忆的阀门一下打开了,有关这个秦叔叔的画面,潮水般涌了出来。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爸还在,秦叔叔来家喝酒,愣是把我千杯不倒的爸给灌醉了。我爸也不知道是不是醉糊涂了,非要把我叫到跟前,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谢秦叔叔。他还差点让我认他做干爹,说什么我能有今天,都多亏了秦叔叔。秦叔叔那时候的年纪似乎不大,反正看着要比我爸年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老得这么厉害,哪还有叔叔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爷爷。
  那一次见面之后,不久我爸就过世了。家里人都对这事讳莫如深,除了最亲的亲戚和走得近的朋友,其他人谁都没告诉。我妈甚至不许我戴孝,还说要是学校里有人问起我为什么请假,就回答说是生病了。那时候我也确实是病了一场,我爸下葬以后,我连着发了三天高烧。烧得都没了个人形,嗓子也烧坏了。所以在这事上我觉得我没撒谎,后来直到小学毕业,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没人知道我只有个妈妈。
  再后来,我哥就走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爸就像是我哥和我们家之间的一条纽带。我爸在的时候我哥还偶尔会回家,他们爷俩,时常还会喝一杯什么的。我爸不在了,我们家的生活开始变得困难。我妈没正面提过不让我哥上学,是我哥自己提出来他不上了,去南方打工去。我哥这一走就是十好几年,期间,祖奶奶过世。我第二次见到秦叔叔便是在祖奶奶的葬礼上,我妈说,是祖奶奶临终前要求,让秦叔叔来主持丧仪的。祖奶奶是我们村最年长的人,要算上闰年闰月,她活了超过一百二十岁。即便是已经到了如此高龄,还有好多人觉得,祖奶奶不该这么早走。
  葬礼的过程我还记得很清楚,一共办了三天,前两天热闹的都快赶上过年了。第三天的仪式不向宾友开放,就我们家几个人,像守灵一样,跟我祖奶奶说一些悄悄话。有家里的长辈跟我说,祖奶奶死了之后是要上天当神仙的。有什么愿望现在就得告诉她,等她当上神仙,好给我们先安排。正好那会儿赶上我快高考,我就跟祖奶奶说,我要考一所好大学。我当时怎么就忘了,求祖奶奶也保佑保佑我哥。祖奶奶她老人家生前很喜欢我哥,这点愿望我要是提了,估计她会放在心上……
  第三天晚些的时候,秦叔叔主持盖棺。这是整个葬礼当中最重要的环节,可我竟然在盖棺开始之前,就给睡着了。也没人来叫我,直到祖奶奶都入了土,我才迷迷瞪瞪地醒来。家里人扶灵的扶灵哭的哭,就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我后来发现脚心有一块烫伤的痕迹,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弄的,还以为是祖奶奶生我的气,故意烫了我一下。
  回忆就这么多,搁在当初,这个秦叔叔对我来说,算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对我的人生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他给周二叔造楼用了我的八字,在海神庙里摧毁了海老爷几十年的根基,后来又设下阴牢诱捕我和我哥。前前后后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要了我和我哥的命。我根本不清楚这个人的企图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爸会那么感激他。
  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秦叔叔的出现无疑是一噩耗。凭我们在场的这几个人,他想要谁的命都不是问题。我看着齐方,齐方看着飞僵。谁都没说话,都在深深地思考着什么。秦叔叔就在那不急不缓地摆弄手电,周同在他身后,像根木头似得戳着。这会儿好像空气都不敢流动了,死死地凝固在我们周围。突然齐方呵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松了下来,摆出个放弃抵抗的姿态。他对着秦叔叔说:“要论本事,我肯定干不过你。但我觉得你一时半会,也没法把我们都干翻在这。要不然咱们坐下来聊聊,看还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我没想到齐方会抛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间有点震惊。定下神来又转念一想,这个秦叔叔隐瞒行迹跟踪我们,说不定在这林子里,还真有他也办不到的事。他对我们有所顾忌,才会引出个怪物,替他打头阵对付我们。这么一想,齐方所说的合作,还是有可能成立的。秦叔叔不知道听没听齐方说,一直看着我,看得我都觉得,自个脸上开了一朵花。他看完了还显得特别欣慰,好像自己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发现儿子都长大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那眼神,这时候,秦叔叔开口说话了。他说聊聊就聊聊吧,看看我们这,还能拿出什么他感兴趣的条件来。齐方指了指周同,说你先把他放开。你别怕,他个小孩,坏不了你什么事。秦叔叔一直都很得意,听齐方叫他别怕,眼神就有点不高兴了。从这么个细节来看,他应该是个非常自负的人。他也没亲自去把周同解开的,而是指了指我,叫我去拍周同的后脑勺。说是重重地拍三下,周同就能醒过来。我只管走了过去,摸到周同后脑勺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摸到一块冰疙瘩。我啪啪啪连拍他三下,刚拍完,周同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周同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来,一下子被我拍醒,蹦起来老高。他嘴里喊了声我的妈呀!喊完才看见我站在他跟前。他又一眼看见多了个人,径直问我,那老头哪来的?我示意他不要做声,别又说错了什么,被人定在那儿。秦叔叔看周同已经解开了,就对飞僵说:“你现在没有顾忌了,是不是打算要跟我动手?之前我跟你说的话还作数,你已经不是人了,不要逼我,让你连鬼都做不成!”他的话听在我耳朵里,简直就像是一声惊雷。他那话当初是对我哥说的,现在他对飞僵说,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飞僵就是我哥!
  我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和飞僵对视了一眼。它那眼里黑的多白的少,瞳孔的边缘已经很模糊了。它也意识到瞒不住我了,于是冲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顿时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敲得太狠,两眼都有点发昏。我既没想到能在这儿找到我哥,也没想到我哥就在我身边,却没人告诉我。这事齐方肯定知道,果然,他们俩又是串通好了的!为什么我哥就这么不愿意我知道他的事,我在他眼里,就比不上一个完全陌生的齐方!我一直觉得我俩感情挺好,难道都是我一厢情愿的……
  我一口气噎着下不去,突然意识到,我正站在秦叔叔的身后。这时候要是我从背后抱住他,我哥和齐方,说不定就能从正面制住他了!不过这个想法才刚冒出个苗头,秦叔叔便很警觉地侧过身,一面看着我和周同,一面又能看见我哥和齐方。我哥始终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反而主动退到一边。齐方走到和秦叔叔对立的位置上,说你老人家既然向周家打了保票,要指引他们找到灵海。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指挥部里坐镇吗,跑到这来干什么来了?你是和周琳一块来的?他们人呢,不会都被你杀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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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方说话的语气非常冲,不像是谈合作,倒像是来挑衅的。我知道他这是在刺探秦叔叔的底线,要是他连一个小辈的冒犯都能忍,那就证明,他现在真的很需要和我们合作。秦叔叔果然没有动怒,也没有再看着我,顿了有那么片刻,开口说道:“我也不是**上瘾的人。我是和周琳他们一块来的,不过,进山的就只有我一个。他们都在山外头等着,等我把周芸那小妮子,给他们带出去。”他说完,看样子是想找地方坐,回头看了看地上到处都乱,也就作罢,依然还是站着。齐方瞪大了一双眼睛,问说怎么着,周家不找灵海了?还是你又使了什么诈,让他们觉得,灵海不在这山里面?
  秦叔叔有点发笑,看样子又有点无奈。他说这事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的,归结成一句话,就是有别的势力介入,迫使周家不敢再打灵海的主意。他像是知道齐方会往下问,又一个眼神甩过去,说你最好什么都别问,这种事不是你能知道的。现在,你该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样的筹码,能让我跟你合作。他说的是“你”,似乎跟他谈的,就只有齐方一个人。我们统统都不算数,最多,只能算是齐方手里的筹码。齐方低下头想了想,再一抬头,朝我哥看了一眼。他摊开手说我这边有什么你一眼就能看清楚,可是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不如你先说说你的要求,我可以适当地考虑一下。
  我怕秦叔叔会对我哥下手,马上就往我哥那儿看。我哥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考虑什么,眼皮耷拉着,盖住了眼珠子。他想了一阵,突然移动脚步,朝我和周同走了过来。他走到我跟前只匆匆瞥了一眼,接着便径自靠近了周同。他们两个离得非常近,我只能看见我哥比划了一个手势。周同好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拍着我哥的肩膀说了声小心。我还没弄清他为什么要提醒我哥,就看我哥一只手摸到自己头顶上,在百会穴的附近,拔出一根长长的像针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拔出来后,我哥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得,直直地向后倒下去。
  我忙不迭地冲上前,在我哥倒地之前扶住了他。我嘴里喊哥你怎么了?摇了两下,我哥都没什么反应。他眼眶里瞳孔完全散了,脸上弥漫着一股之前没有的死气。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着的真就是一具尸体,再不是之前齐方吹嘘的什么僵尸王了。我哥这是怎么了,见到秦叔叔之后,就给吓得歇菜了?我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求救似得看向齐方。齐方没说话,但眼神里全是痛惜。倒是秦叔叔一边冷笑一边说:“怎么?觉得僵尸的身份不好使了,打算还借活人这层皮对付我?”他话音未落,便有人在我身后说道:“你不是要筹码吗,我这里有一个,看你愿意拿什么来换!”
  乍一听这声音是周同的,但仔细一听,却不是周同会有的口气。我猛地一回头,看周同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正冷冷地盯着秦叔叔。他脸上那表情和气势,完全就是我哥以前的样子。我一下子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片刻之间,我哥竟然又回到了周同身上!他慢慢地朝秦叔叔走去,步子显得很虚弱。齐方上前一步去迎我哥,压低声音吼了一句,说你他妈也太儿戏了吧!万一这个身体承不住你,你和周同都会魂飞魄散!我哥点了一下头,问齐方,你那还有鬼头金吗?这鬼头金也不知道是个啥,齐方不情不愿地点头,指着我哥的鼻子,最后说了一句你欠我的!说完他自动让了个位,留下我哥和秦叔叔,眼对眼鼻对鼻地站在那儿。
  秦叔叔要比我哥矮一个头,我哥低眉顺目地看着他,好像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说。秦叔叔果然先开了腔,似笑非笑的,说:“林逸啊,你的朋友说的没错,你太儿戏了!我们都知道你了不得,一缕魂儿,想往哪儿钻往哪儿钻。但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这容器不是,好容易成了飞僵,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多可惜啊!”我哥拿右手扶了扶左胳膊,笑了一下,没接秦叔叔的话。秦叔叔自讨了个没趣,咂吧咂吧嘴,又把架子端了起来。他说你有筹码跟我谈?就你!能有什么筹码?我哥这才抬起眼,很认真地瞧着秦叔叔,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会碰上兵灾,会要你的命!我能救你,这算不算筹码?”
  秦叔叔一愣,显然没料到我哥会抛出这么一句话来。齐方正在他包里找东西,听我哥这么说,也回头看了一眼。我早把怀里抱着的尸体放下了,不远不近地看着我哥。他摇摇欲坠地站在那儿,我都怕他一个没站稳,就会倒在地上。秦叔叔愣了一阵,才心虚地笑着说:“你说这话,是想吓唬我?”我哥摇了摇头,指着秦叔叔的脸,说兵灾的纹路已经显出来了,你自己应该也知道,这次躲不过去。所以你才会去换阳寿,以为老得快一点,就能把这场灾祸跳过去。但其实这么做根本没用,兵灾还是会落在你头上,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这片林子里。
  我哥这话说完以后,秦叔叔脸上,已经一点笑容都看不见了。他甚至有了一丝惊恐,但还是咬着牙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能救我?我哥向后退,终于有点撑不住了,扶在一棵矮树上。他答说信不信由你,反正这就是我给出来的筹码。秦叔叔阴恻恻地咧开嘴,又说,就算你真的看出来了,兵灾会落在我头上。但救我一命换你们三条命,你觉得这笔买卖,对我是划算还是不划算?我哥没有要和他讨价还价的意思,齐方找到了鬼头金,跑去递给我哥。我哥握着那东西就地蹲了下去,我以为他哪难受,赶紧过去看他。我哥出了一脑门的汗,一摸,还有点发烧。我问他感觉哪儿不舒服,我哥轻声说,周同还在。活跃的魂魄也是一种能量体,两个挤在一块,体温是会高一些。
  秦叔叔考虑了一会儿,我看他那张老脸上,褶子越堆越多。兵灾什么的我倒是看不出来,不过我哥说有,那就一定有。秦叔叔他自觉大难临头了,才会一路上跟着我们,不敢现身。他之所以愿意跟我们谈判,也是出于消灾避祸的考虑。这么一想,我们双方起冲突的几率,又大大降低了。我想把我哥扶到一边去,才刚站起来,就听见秦叔叔叹了口气。他显得挺惆怅的,说他这一辈子,命里的劫数都能渡过去。就只有这一场兵灾,无论怎么算,结果都是个死。他突然欺身上前,看着我哥,狞笑了一声。说你要是真能救我,这一回,你们仨我谁都不对付。齐方马上就说道,你老人家可要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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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叔叔松开脸上的褶子,把我们仨挨个看了一遍。他虽然嘴上说不相信我哥能救他,但从神态上看,已经是松了一口气。我哥这会儿也站了起来,手心里紧握着齐方给他的那块鬼头金。我还在想那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就听齐方对秦叔叔说:“条件谈好了,那咱是不是该谈谈具体的合作内容了?你要去找周芸,我们要去见识见识灵海。目标还是一致的,我们帮你消了灾,你是不是也得帮着我们解点难。去灵海的路你是知道的,赶紧拿出来说道说道,省得大家再绕弯子。”
  齐方说着,把我们之前一直打着的探灯拨亮了。光起来那一下,我突然发现秦叔叔脑门顶上,出现一抹非常明显的黑气。我不禁吃了一惊,心想这大概就是我哥看出来的兵灾预兆了。一眨眼再往那看,那抹黑气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秦叔叔有意举起一只手去挡眼睛,身边没带什么行李,就一个随身的挎包。我看着他从挎包里掏出一份图纸来,清了清嗓子,才说这是周家给他的卫星图。这图和周芸手里的图不是同一份,而是五天前,周芸的队伍失去联络时印制的。
  秦叔叔招呼齐方,说你看过周芸那份图,再来看看,这一份有什么不同。齐方甩开膀子走过去,接过那图,仔细看了一眼。他顿时满脸惊讶,手指头在那图上指了指,说这个地方,原来不是这样的!秦叔叔嘿嘿一笑,赞同道:“你说的没错。这张图上有一个区域,卫星信号被人为地屏蔽了。所以印出来的样子,才会和之前那幅图不一样。”
  齐方转手把图给了我哥,我哥只有一只手闲着,就让我帮他撑开那图的另一个角。图上大块大块全是绿的黄的色块,大体可以看出来,整个“么”字形山脉的走向。山脉中间有一块,看起来非常的模糊。秦叔叔在一旁叹着气,说这灵海,要根据他的判断,位置应该就在被屏蔽的这一块地方。这时候我哥插了一句话进来,说你刚才说过,另外还有别的势力,逼得周家不得不放弃寻找灵海。在这里设置屏蔽的,应该就是你说的那股势力。
  秦叔叔冲我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我哥对着图上的比例尺估算了一下,又说屏蔽的范围这么大,普通的集团根本做不到。你说的那股势力一定有官方背景,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压制住周家。秦叔叔一下笑了,拍了拍手,说我的看法跟你是一致的。他说的是“看法”,被齐方一下揪住了破绽,问道:“怎么着,周家派你来找人,事先没给你撂底啊?你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势力在这里头掺合,还有就是周芸他们,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秦叔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非常不友好地说:“要不是你和那个姓王的捣乱,我也不至于被周家抓回去。我在他们那只能算个有作用的阶下囚,多余的事,他们不可能让我知道!”他越不高兴齐方就显得越得意,追着道:“怎么能说是我们给你捣乱呢!你要不布置那个什么阴牢困住他们哥俩,我和王大磊,根本就不会回头去找你。这叫什么,这叫现世报!”他们你来我往的又把旧仇挑了起来,好不容易达成的合作局面,又有点闹僵了。我拽了齐方一把让他少说两句,秦叔叔也决定不理他了,说翻过这座岩架,就到了整个山脉的最底部,也就是到了被屏蔽了信号的区域内。
  我开始有点走神,他们之后还说了什么,我大部分都没听进去。我在心里琢磨,怎么这个灵海,还会吸引官方的注意。他们介入进来,总不可能是为了保护女娲娘娘留下的文化遗产吧。我哥、齐方、周家,零零总总的这些势力,到底想从灵海当中得到什么?等我回过神来,秦叔叔已经在布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了。他完全就是一副主导的样子,好像我们几个都得要听他的。他估计翻越岩架需要七八个小时,这段路会非常难走,所以最好放在白天。在这片林子里,一个白天也就七八个小时。所以等到明天天黑左右,我们便可以到达屏蔽区域内。接下去该干什么,还要视情况而定。今晚上剩下的几个小时,我们可以找地方,再歇一会。
  秦叔叔一马当先站起来,冲我哥招招手,让我哥走在他前面。他几乎就贴着我哥的后背,说是要看看,我哥是怎么替他挡这一场兵灾的。我哥什么也没说,走得不快,但比刚才要稳。我跟上去和他走一块,问他为什么要去找灵海?想知道的真相又是什么?我哥侧过脸看了看我,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倒是秦叔叔迫切地在后边发话道:“小子,你用不着着急。这里头的事少不了你的份,总有一天,即便是林逸一个字不说,你也会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一边说,一边想把手扶在我身上,被我一侧身躲了过去。秦叔叔感觉出我想和他拉开距离,挑高了眉头,又叫了我一声小子。他说你这可就有点忘恩负义了,没我就不会有你,你要是谢我,这辈子都谢不完!
  我心说我谢你大爷!终于找着机会,去看我哥手里拿着的鬼头金。那是一颗半大的金珠子,又沉又凉,正面简陋地刻着一张人脸。我见我哥拿着它不肯放开,于是就问,这是个什么东西?我哥答说这东西也叫冥金,是从黄泉里捞出来的。经常会有一些不愿意投胎的鬼魂,在下地府时,自沉于黄泉之中。时间长了,自沉的鬼魂就会变成这种冥金。当魂魄太轻容易飘散时,可以拿这个东西,起个坠子的作用。我哦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拽住我哥。我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拽着他干什么。我说我也帮忙坠着你点,别到时候,你又一声不响地飘走了。在这个当口我突然就想起王大磊来,告诉我哥说,王大磊死之前留下过一句话,说他不想让你恨他。
  我哥走了两步停下来,好像也在回忆王大磊。齐方跟在后面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停下,走上前看了看,说就在这儿歇会儿吧。我们停的地方是一处缓坡,没有大树遮蔽,灌木也不太茂盛。我们随便辟了块地方出来,便席地坐下,稍微休息了一会儿。隔没多长时间太阳就起来了,周围的环境,也渐渐地能看得清楚。缓坡朝前走不远就是一断崖,刀削似得,直上直下。我和齐方爬到崖上往下看,发现崖底堆着一堆崩裂的石块。看样子不像是自然崩塌的,倒像是用了什么工程手段,硬是从崖面上把这些石头给切了下来。我还想站在崖上眺望远处,被齐方一把按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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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方把我按倒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崖底来人了。趴了一会儿却没听见动静,再看齐方,正在地上挖不知道什么东西。我靠过去,悄声问他是不是看见人了?齐方还是叫我先别做声,等着他把手里的活干完。我没辙,只能在一旁看着,心里想他到底会挖出个什么东西来。齐方把表层的碎石子都扫开,露出覆盖在底下,深色的泥土。完了又用手指抠开泥块,捻了一把,放在鼻子底下闻。我强忍着好奇,想着等他闻过了,估计就会有结论了。
  结果闻完了还不算,齐方又猫着腰爬到身后的一棵树旁,沿着树干一寸一寸的往上摸。差不多摸到离地七八十公分的地方,他才终于停了下来。自己先仔细瞧了瞧树干上的皮,接着,招呼我也过去看一看。我看那树皮上有个洞,洞眼打得很圆,不像是虫子蛀出来的。可要不是虫子蛀的,这林子里,还有什么东西会在树干上打这么一个洞?齐方见我纳闷,举起一只手,摆出**的架势顶住了自己的脑门。我这才恍然大悟,对嘴型问齐方:有人在这开过**?
  齐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我先离开这,不要待的久了,碰上什么麻烦。我便跟着他匍匐着爬下了断崖,在回去的路上,齐方才告诉我,刚才我们趴过的地方,地面上有**味。虽然刻意用碎石掩埋了,但往下挖,也还是能挖出浸过血的泥。再加上那个**眼,综合起来判断,是有两方面的人,在那断崖上下,相互开**火并过。断崖上有人被打伤或打死了,下边的伤亡情况怎么样,现在还弄不清楚。齐方又说在这两方面人当中,应该有一方是周芸他们。
  我一边走一边问齐方,怎么除了周芸,还有别人也到了这片林子里?齐方咬了咬牙,说既然有官方势力混进来,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另外那个断崖也断得太不自然了,好像是有人,故意要把向下的路切断似得。说完这一句之后,我们便回到了我哥和秦叔叔临时休息的地方。我哥正窝在地上睡觉,秦叔叔就坐在他旁边,离得非常之近。他这一路都这样,好像是我哥答应了,要随时帮他堵抢眼似得。我拿了点吃的出来,把我哥摇醒,让他多少吃一点。然后把我和齐方看到的情况,在队伍里通报了一遍。
  齐方等我说完,又着重提到了断崖的情况。他说原来向下的路已经被切断了,要还走这条路,就只能用绳子,把人从断崖上吊下去。可是这么做风险很大,我们已经知道了,对方手里有**。如果下面林子里有人设了埋伏,我们人吊在崖壁上那会儿,等于就是活靶子。要不然就得绕路走,但是凭我们现在的装备,多走一天,水粮都撑不住。秦叔叔难得没有发表意见,自从听说了那**眼的事,他好像整个人都安静了。快到下午,天突然阴了下来。过不多会儿就开始下雨,天已经很冷了,下来的雨都夹着雪。
  进山之前我专门买的冲锋衣,这会儿刚好能派上用场。身上没怎么淋上雨,可这两条腿,却很快就被打湿了。湿裤子贴腿上,简直就跟冻住了似得。齐方的情况要好一点,他那身装备是周家的标配,从头到脚都能防水。我再看秦叔叔,他竟然从自个的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撑了起来。那伞从外面看很普通,伞骨上,却都缠绕着细小的金丝。这么看那伞估计也是什么法器,就是在这林子撑,一来目标大容易被发现,二来,也容易被头顶上的树枝给挂住。
  雨下了一会儿,周围慢慢腾起一层灰蒙蒙的水雾。能见度变得很低,稍远一点的树都没法看清楚。我哥冒着雨向断崖上走了几步,说天气这么差,前边即便是有埋伏,也应该撤回去了。咱们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用绳子把人,吊到断崖底下去。我不反对我哥的提议,齐方也没说什么。于是一行人收拾好东西,便结队往断崖上爬去。
  这一路脚底下到处都是水,走不了几步就要滑一下。爬起来费了老劲,等到了断崖上往下看,整个低处都隐没在了水雾里。我们把绳子一头固定在大树上,另一头吊上石头,顺着崖壁慢慢地往下放。这座断崖的垂直高度将近有二十米,五十米一捆的绳子,只够一次把两个人放下去。齐方朝我哥看了一眼,意思是他们俩打头阵先下。我和秦叔叔在上面等着,等确定没问题了,再跟着他们下去。
  以往凡是到了要冒风险的时候,我哥都习惯把我安排在后面。我以为这次也是这样,下意识地往后退,跟撑着伞的秦叔叔站到一块。我没想到这回我哥竟然没照齐方的安排走,而是对我说:“你跟齐方先下。”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脸上全是雨水,眉毛那儿都有点结冰了。我又想他大概是怕秦叔叔对我耍什么手段,答应了一声,便跟着齐方走到断崖边上。那绳子也被雨水打湿了,抓起来滑不溜丢的。不过这是下不是上,也不需要接力,只管跐溜着往下滑就是了。
  滑到了崖底是一片乱石,我和齐方确定没听见其他动静,便翻出乱石堆先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崖底的气温好像比上边还要低,而且因为地势也低,山里的雨水都汇了过来,已经有点积水了。我一双脚泡在水里,只不过一分钟没动弹,马上就冻得跟冰坨子似得。我哥和秦叔叔又迟迟不见下来,我心里着急,问齐方,别是上边出了什么事?齐方皱着眉头,一边吸溜鼻涕一边说,再等会看看。又等了几分钟,才看见崖上飘下来一把伞。
  我哥和秦叔叔跟在伞后边下来,两个人动作都不太利索,看起来也是冻得不行。他们人在乱石堆里一闪,并没有马上朝我们过来,而是就站在那堆乱石上,仰起头看了看天。他们好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玩意,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惊讶。我也好奇地抬头去看,一看才发现,原来雨已经不下了。到了崖底树木变得更高更密,剑一样直指上天。树顶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树腰以下的部分,在雨雾之中若隐若现。树枝树杈间有一些丝状物质相互勾连,看仔细了,竟然都是之前我和周同碰上的那种菌丝。我赶紧招呼齐方也往上看,正在看的时候,我哥和秦叔叔才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
  秦叔叔面色不善,收起他的伞,便急着要往密林里闯。齐方怕他急出什么事来,赶紧就去追他。不过追也没追几步,秦叔叔发现我哥没跟上去,马上就主动退了回来。我怕那无处不在的菌丝会缠上我哥,摸到他身边才想起来,我哥现在的体温比我们都高,菌丝压根就不敢动他。他也没显出难受来,踩着地上的积水,绕着一棵大树转了个圈。转完以后他给我们指了个方向,说是那一面菌丝最多,该往那面走才对。我们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踏上路,又蒙头走了快两个钟头。
  这一次走得非常之急,之前的所有顾虑,好像都不存在了似得。一路上没碰见半个活人,死人也没有。不过这儿菌丝如此密集,就算是有死人,也应该早就站起来到处走去了。走完整两个钟头,终于,林间空地上出现了七口棺材。棺材的规制跟飞僵那口一致,盖子都被钉死了,用绳子吊在七棵大树上。棺材离地有半米多,风吹过时不住地摇晃,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齐方对这类东西最感兴趣,想走过去看,快到跟前了,却突然一下停住了脚步。他的脸色跟着沉了下去,退回来说,棺材里的人,都是还活着的时候,被钉在里头的。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换命了,拿七个大活人,去替换棺材里原来的七个死人。他说的我心里掠过一阵寒意,哆嗦了一下问他,这换命的仪式,是不是就是周芸他们进山的目的?齐方转过脸看着秦叔叔,叫我问他,说是他最清楚了。秦叔叔也走过去看那七口棺材,皱了皱眉头,说不对啊!他掐着手指又算了算,猛地一惊,嚷嚷道:“不好!这里头有个女的!”齐方曾经说过周芸队里就她一个女的,如果这其中一口棺材里封着的是个女人,那一定,就是周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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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秦叔叔说棺材里有个女人,我们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了一惊。齐方的反应尤其大,说:“这七口棺材的摆放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你凭什么隔着棺材板,就说里面有个女的?”秦叔叔也不理会齐方的质问,只说如今必须得尽快开棺,把那个女的找出来!他刚说完“开棺”这两个字,齐方便突然一下挡在棺材前面。他大喊道不能开!直勾勾地盯着秦叔叔,眼神像刀子似得。他顿了一下,又说换命是极为凶险的法术,现在这些棺材里的人,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了。你要开棺,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吗?
  齐方的态度非常坚决,看样子秦叔叔要想开棺,除非是从齐方身上踏过去。秦叔叔眯起一双眼睛看着齐方,怪笑了一声,说是周家吩咐过,让他把周芸带回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周芸可能就在这些棺材里,这棺是开定了!他说话的语气也很狠,和齐方对峙了一会儿,突然就将一只手揣进了挎包里。我只觉得情况非常的不妙,似乎面前这两个人,就要为开棺的事冲突起来了。
  我哥站得离他们两个人都不远,迅速地思考了一下,把背着的包放了下来。他从包里摸出一把撬杠来,二话不说,便朝着那七口棺材走了过去。齐方一看我哥竟然听秦叔叔的,一下就恼了,说林逸你想干嘛?你可想清楚了,棺材一旦打开,我们这儿可能谁都活不了!我哥走到齐方跟前,动了动嘴皮子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那话估计是要劝齐方让开,齐方听完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他像是在仔细考虑我哥说的话,考虑完之后摇了摇头,说你这样做,也不等于没有风险,万一要出了问题,你可是会害了林柒的!
  我听见他们提到我,凑过去想听清他们到底在谈什么。我哥拿着撬杠的手紧了又松开,最后说:“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开棺,事情只会更麻烦。”他说完回过头去,只见秦叔叔揣在包里的那只手,已经抽出来一截子。他手里抓着一样什么东西,看那底子上的竹节,像是一节细长的竹筒。竹子原来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灰不溜秋的,似乎才刚从灰堆里扒出来不久。秦叔叔拿那东西一定是要对付齐方,我一下也觉得事情不妙,冲过去跟着我哥一块,劝齐方不要轻举妄动。秦叔叔要人命的手段多了去了,被他折磨死,还不如死在棺材里的怪物手里。
  齐方瞪了我一眼,说你根本不知道棺材里的东西是什么,又有多可怕。真要把它放出来,姓秦的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他说着叹了一声气,自己也觉得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无可奈何地把路让给我哥。我哥拿着撬杆走到最近的棺材前,沿着棺材缝细细地摸了一遍,才把他想出来的办法告诉我们。他说开棺必然是会出事的,不如我们试试看,在棺材底板上撬开一条缝,打缝里看棺材里那人的脚,再判断到底是男是女。
  我觉得这个法子还成,看脚,总比直接看死人的脸来得踏实。齐方叫我跟他一块固定住棺材的两头,然后我哥便拿着撬杆,开始在棺材底板那块用劲。棺材底部的四个角都有嵌紧的楔子,直接撬是撬不开的。我哥先沿着底部的细缝捅进去一根钢丝,勾住其中一个楔子,然后猛地一拉。棺材底发出咯噔一声,原本几乎密闭的板材,便被拉得稍微分开了一些。我哥再把撬杠架上去,稍微一使劲,撬开一条足够观测棺材内情况的缝隙。
  棺材里没有光,我哥掏出手电,贴在棺材缝上朝里看了看。他在看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好像是烂透了的猪下水,又像是放了好几个礼拜的臭鸡蛋。我想看齐方闻没闻到这味儿,把头探出去朝棺材另一头看了一眼。齐方正心无旁骛地托着棺材,看样子又紧张又专注,眉头都拧成团了。我哥看完摇了摇头,说这个不是。他示意我们慢慢地放开棺材,等我们都退开好几步远了,他才把棺材缝里插着的钢丝抽出来。
  照这样的步骤我们又看了两副棺材,每一副撬开的时候,我都能闻见那股臭味。我开始在心里嘀咕,这些棺材吊在这不过几天功夫,怎么里头的人都臭成这样了。这林子里温度也不高,按理来说,尸体应该还没有腐烂才对。正这么想着,我手里托着的第四副棺材,突然向上蹦了一下。这一下蹦得非常突然,齐方和我哥都感觉到了,三个人围着棺材,一时间谁也不敢动弹。我不确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觉得先前一直闻到的臭味,这会儿忽然变香了。那香味说是烤鸭烤鱼烤兔子都成,乍一闻到,我肚子马上就饿了。
  之前有臭味的时候齐方一声都没吭过,这时候变成香味了,他竟然立马大惊失色。我听见他大骂了一声,说是这儿果然有这个东西!我哥已经把撬杠插了进去,那香味冒出来以后,他竟然再没敢碰那根撬杆。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从兜里掏出一把咸盐,二话不说,就糊我脸上了。完了他又往齐方的方向挪过去,看样子是想也给他加点盐。他还没走到那头突然就站住不动了,我只看见他咬紧了牙,然后整个人一下子蹲了下去。靠近他的那一侧棺材板不停的发出吱吱呀呀的挤压声,最后整个就变了形,从板材的裂隙中,伸出一根细长的类似于触手的东西。
  那触手一面缠绕着我哥的手把他往下拽,一面往我哥的人中贴了上去。我喊了一声糟,眼看着我哥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地挨那触手一下。可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我哥竟突然向后一仰,整个人绷成了一个弓形。那触手贴着他的脸错了过去,等再想绕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我哥反手抓住了它的下半截子。我哥另一只手抽出刀来就是一挥,把那条触手从棺材上削了下来。他看也没看便把它扔的远远地,抬头再一看,一直在不远处旁观的秦叔叔,这会儿也快步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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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秦叔叔向我们跑过来,我还以为他是来帮忙的。没想到他竟径直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直奔我们还没撬过的第五副棺材而去。他从挎包里掏出一把短柄斧,大喝一声,便朝那棺材盖上砰砰砰的往下砸。他年纪大力气也相应就小了,砸了好几下,只看见木屑翻飞,棺材盖却没有被他砸穿。我看的莫名其妙,说他这是干嘛呢?齐方在另一头嚷嚷说还能干嘛,他靠我们牵制住这棺材里的东西,自己跑去找周芸去了!正说着呢,我们手中的棺材又跳了一下。这次幅度非常大,要不是有我和齐方托着,估计棺材已经扥断了吊着它的绳子,摔到地上去了。
  我心说不好,棺材里的东西这是要出来,急着喊话问齐方:“咱是不是该放开棺材离开这儿?”齐方已经是满头大汗,急得脑袋顶上都快冒烟了。他大喝道死都不能放!这东西一旦着地沾了土,会比现在还厉害十倍!说话间我哥已经反扑了回来,一手刀一手撬杆,对着刚才触手挤出来的那个洞,狠狠地捅了进去。撬杠和刀都没入棺材里,我便看见我哥手腕一沉,好像是被棺材里的东西给吸住了。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一边试着把武器拔出来,一边匆匆地朝我看了一眼。我脸上都是他给我抹的盐,如今汗水下来了,盐粒便混着汗,流进了眼睛里。
  那种感觉非常难受,咸盐蛰地我,根本眼睛都睁不开。我只能不停地眨眼睛,在一睁一闭的当口,看见我哥被棺材里伸出来的另一根触手,给用力推了出去。说是推也不对,我哥是向后飞了一段,才重重地落到地上的。与此同时,那刀和那撬杠,便在瞬间被吸进了棺材里。我还有点纳闷,心说这棺材里的主,倒还懂点策略,知道在短兵交接的时候,要先夺人手里的兵器。我才刚琢磨完这一点,就感觉棺材猛地一震。那十公分厚的棺材盖,竟然就在我眼前,震成了碎片。木屑像**一样打出来,我左眼睛挨了一下,眼泪马上就下来了。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我本能地拿手去挡脸,也就忘了齐方说的,死都不能放开棺材。我这一松手事情就糟了,棺材头脚倾斜,本来由我托着的这一边,嘭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我赶紧去看齐方的表现,只见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托着棺材。我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但眼看祸已经闯下了,只能大声吆喝齐方,叫他赶紧躲开!齐方还是愣在那儿没动静,下巴那儿的脸皮子,不断地抽搐着。我以为他是被触手缠住了动不了,往他脚底下看,才发现他踩着的地方,竟然积着一滩血!
  我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齐方受了伤,忙不迭地绕过棺材,往他那儿跑。棺材盖已经没了,跑的时候我就看见,棺材里躺着一个人。他的脸还没完全烂光,可是五官却都不在了,一张脸面上,分布着五个血窟窿。他穿的高领毛衣,毛衣领子底下,也就是他喉咙那一块,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地蠕动着。我跑到齐方身边去拉他,把他和棺材拉开来一看,便看见他大腿上有一个血口子。一把刀从棺材里透了出来,像颗獠牙似得,镶嵌在棺材板上。那刀正是刚才我哥用过的,没想到反过来,竟被那触手用来伤了齐方。我拖着齐方拼命往后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棺材里的死人正在一点一点地站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神胡乱地四下乱看。秦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劈开了两副棺材盖,如今,正朝着最后一副棺材上使劲。他顺道也朝我们看了一眼,大叫了一声哎呀,斧子也不要了,便朝最近的一棵树跑了过去,手脚并用往树上爬。我也想学他的样子上树,可是齐方失血过多已经晕过去了,我又不可能丢下他不管。这时候我哥跑到我跟前,塞给我一捆绳子,让我一头绑住自己一头绑住齐方。然后我爬上树,把齐方拉也上去。我抱着绳子问他那你怎么办,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那怪物?我哥急急地摇了摇头,说他会尽力,能拖多久拖多久,等我们都安全了,他也会上树去躲起来。
  这一会儿功夫,棺材里那人,已经完全站了起来。他的毛衣领子被撑破了,我便看见一条触手,从他的喉结里探了出来。触手的本体估计就在他肚子里,我还心存一丝侥幸,想着这死人既然是被触手操控的,估计行动起来不会特别地顺畅。等那死人一拧身面向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刚刚是我想错了。死人肚子里好像很沉似得,它便慢慢地蹲下去,把肚子贴在了地面上。它双手双脚像动物一样撑着身体,然后突然发力,猛地向前蹿出四五米。
  我一下子就被它吓住了,拼了老命要往树上爬。那东西再一蹿已经到了我脚底下,受了伤的齐方,正软绵绵地卧在树根那儿。我大喊了一声糟糕,人在树腰上,根本没办法把齐方拉上来。那怪物像要抱齐方似得伸出了手,喉咙里的触手,说话间便往齐方的脸上贴了过去。我正打算要纵身一跳压下去制住它的时候,我哥突然冲了出来,从背后抱住了怪物的头。他手里握着刚刚刺伤齐方的那把刀,冲着怪物喉咙上的触手,猛地就是一刀。这已经不是我哥第一次下这种狠手了,触手应声而断,被他一脚踹到了一边。
  那怪物没了触手好像就蔫了一半,被我哥抱着头向后拖,一直拖到秦叔叔砸烂的棺材旁边。我哥似乎是想把它重新塞进棺材里,双手往那怪物的腋下一穿,便要将它抱起来。可就在这时候,那怪物喉咙里竟然又新长出一根触手来,鞭子似得向后一甩,便打在了我哥的头上。我哥吃痛连退数步,头皮上立马就见了红。他也不去管流出来的血,横刀当胸,摆出个防守的姿态来。
  那怪物被我哥连断了两根触手,士气上已经有点不振。它看我哥拿着刀就好像不想去惹他,转了个身,还想往齐方那儿去。我这会儿已经爬到了树杈上,拽紧绳子,就要把齐方拉上来。齐方个头跟我差不了多少,这时候他人又失去了意识,拉起来死沉死沉的。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了,也就没发现,那怪物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和怪物一起不见的还有我哥,等我把齐方拉上树杈安置好,林间空地上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我着急的在树上转着圈地向外看,可不管朝哪个方向,都没看见我哥或是那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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