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里购物问题习题记》习题:“它们来到我的头顶……为我遮阴蔽日来了,为我送清凉来了"作者这番感受所表达的故乡

2010年高考江苏满分作文抄袭李汉荣的《购物记》全文
李汉荣的《购物记》 全文 
  牛皮鞋
  很难说,我买的这双,也许就是我山里的亲戚,我那年迈的姑父养的那头黑牯牛身体的一部分。那年我去看他,他正在坡地放牛,他为牛身上被荆棘划破一点皮而叹息,他说牛辛苦,不该让牛再受疼。他小心体贴着他的牛,但他不知道,他最终只是体贴了一双毫无知觉的皮鞋。
  罐头鱼
  我按商标上的厂址找到那家罐头厂,想打听到那些鱼和那条河,想看看鱼的样子,河的样子,看看鱼游在河里的样子。
  当我赶到,看见罐头厂坐落在沙滩上。河早已干枯了,我看见了大大小小好多个养鱼池塘。其实,我跑这么远,只是从罐头跑向罐头——这些养鱼塘,不过是没盖上铁盖子的罐头。
  阅历贫乏的鱼,没见过河流的鱼,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鱼,养活着我们的身体。
  我们也是一种阅历贫乏的鱼,我们没见过真正的河流,没见过真正的鱼,我们见过的与鱼有关的最大世面,乃是:在火锅店吃鱼。
  我们见过的鱼,都是鱼的遗体。。。。。。
  当我们从母亲子宫里走出,那第一次包裹我们无知身体的,是纯棉。
  我穿过的所有棉袄,是真正棉做的袄,里外的棉布,包着棉花的心。挡在冬天的一切路口,护着我单薄的身体,是纯棉。
  疫病袭来,我们戴上口罩,穿行在病菌横行的空气里,这小小的屏障将我们锁定在安全区,它有着军人的勇敢,但它是如此柔软,是的,它是纯棉。
  与世上众多身体一样,我的身体接受过各种布料、各种丝绸、各种化纤的包裹和爱抚,最后,我还是归依了纯棉。
  棉袜子——有它忠厚地一路叮咛,走在路上,我可能有趔趄,有徘徊,但我不会被污泥浊水收缴了双脚,我总是崇拜黎明和白雪的方向,我总是记得,脚底的纯棉。
  棉衬衣——或许,我们免不了不得不穿上各种外套在台子上走来走去,并系上旗帜般的各色领带,但是,紧贴身体的,与我肌肤相融的,是这隐埋于花色后面的,朴素的纯棉。
  棉手巾——我们辛劳的汗水,我们忧伤或喜悦的泪水,我们的伤口,就交给它吧,被它擦拭过的生活,不再轻薄而有了分量,因此更值得一过;被它擦拭过的泪眼,能看见深远的海,你分明从潮湿的手巾闻到了海的气息,看见了波涛里的盐,这就是说,我们再渺小,也是无限海洋的一部分,它擦拭我们的时候,一片云正在擦拭大海之上的天空。。。。。。
  就这样,棉花默默地布满我们的生活,使越来越僵硬的世界不至于彻底硬下去,而保持了一部分古朴和柔软,使充满危险的生存,仍然值得信赖,至少有一部分可以信赖。那靠近棉花的一部分,那具有纯棉品格的一部分,是可以信赖的。
  孩子,你迟早也会喜欢纯棉的。。。。。。。
  顶针如今是没有用的,我们穿着批量生产的衣服和鞋袜,从头到脚,我们已经被商业包揽。穿针、引线、缝补,这些动作已经与我们的手没有关系了。但我还是买了几枚顶针,放在家里,有时还戴在手指上,体会那种凉意,那种与金属肌肤相贴并被轻微压迫的感觉。我的母亲,母亲的母亲的母亲。。。。。。世世代代,她们的某一根手指都戴着顶针,金属的光,闪烁在她们的日子,岁月因此不那么幽暗。一枚枚顶针从她们的夜空旋转而过,无数个年代的顶针,就连接成光的星河,她们的家族和儿女,就在这星河里次第而行。。。。。。有时候,我看一眼顶针,就想起无数年代的母亲,就看见她们辛苦、慈爱的手指。。。。。。。
  在所有帽子里,我最喜欢草帽,麦秸编的那种。戴在头上,就有回到故乡,回到麦地的感觉。每一根秸杆的前生都是一苗麦子,都曾青翠过,摇曳过,芳香过,饱满过,都曾是大地的风景。现在,它们来到我头顶,我就这样想:这是远道而来的故乡,为我遮阴避阳来了,为我送清凉来了。此时,故乡在我头顶,这是应该的,故乡应该高高在上,谦卑的土地,谦卑的麦子,从来都在低处,现在我把她放在头顶,让她俯瞰这失去露水、失去弹性的城市,她是旋转在城市上空的芳香的月亮。其实,这也是故乡抱着我的头,在悄悄提醒我:水泥不是你的故乡,水泥上不生长庄稼,不生长露水,不生长灵性,不生长记忆,不生长诗,你的真正故乡是那片麦地,即使你回不去了,你也应该在心里保存一片麦地。。。。。。。有时,我看一眼挂在墙上的草帽,就像看见了小时候蹲在屋檐上看我的那个月亮。。。。。
  阴丹布
  母亲年轻的时候,爱穿阴丹布做的衣服,在那时侯,阴丹布可能是她穿过的最好的布料,在我的记忆里,穿阴丹衣服的母亲,是很好看的。上次回家,八十多岁的母亲,说起当年的阴丹衣服,竟然很激动,不知她是否想起了与阴丹衣服有关的往事?人老了,总爱把年轮往回转的。临走时,母亲希望我在城里给她买一点阴丹布,她想做件衣服穿。我回到城市,跑了很多商场,却都没有阴丹布,多数人,年轻一点的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阴丹布。我感到不好对母亲交代,内心也觉得十分遗憾,母亲穿不上阴丹衣服,我也无法看见穿上阴丹衣服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母亲和我,都无法重温和再现一段时光了。想不到,一个年代过去了,连那个年代的布料、颜色、款式都很快消失了。。。。。。。
  我小时候,穿过草鞋,也学会了编草鞋。草鞋多用新鲜结实的稻草编成,金黄色的,香喷喷的,柔软的,如果合脚,穿在脚上是很好的,用现在的话说,是很爽的。穿上草鞋,走在初夏原野上放牛,或采猪草,或与小伙伴奔跑捉迷藏,特别有感觉,有一种幸福感,你想,穿着草,走在草上,草走在草上,是怎样的柔软、温存。现在人们爱用什么“指数”来定义生活,什么幸福指数,快乐指数,指数是用数字来计量评估的,但是,很多东西,特别是属于内心感受的东西,与数字是没有太多关系的,我当年穿的那自己编织的草鞋,在统计学上根本就算不上数字,但是我穿在脚上却很幸福,比现在穿上花几百上千元一双的名牌皮鞋,还要幸福的多。穿那昂贵的鞋子,我只觉得是踩在一大叠钱上,踩在牛的疼痛里,踩在商业的圈套里,顶多有点虚荣心的满足感,一点也没有真正的幸福感。
  我至今还记得,在秋天的夜晚,我穿着自己制造的第一双草鞋,去找小朋友玩,月光洒在地上,我走在月光上面
,金黄的草鞋,金黄的月光,我都有点分不清哪是草鞋哪是月光,我好象也是一片月光,在月光里奔跑。。。。。。
  每次在鞋店里买鞋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多瞅几眼,想从层出不穷的鞋里,找到与流行的鞋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鞋,常常是找不到的。同时也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到底要找什么鞋,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脚下也空空的。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我是在找那早已失踪了的草鞋,那单纯的草,单纯的月光。。。。。。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会了吹笛子,当时没钱买笛子,就在河边生产队的竹林里,偷偷砍了一根竹子,仿照老师的笛子,用铅笔画了笛孔的位置,在家里用烧红的粗铁丝钻了笛孔,正好用竹子里的薄膜做了笛膜,笛子就制造好了,一吹,还真能吹出不错的音调。为了让笛声发出颤音,我有时就在笛子里灌一点水,估计别人听起来能感到这笛声还算悦耳,至少不刺耳。我几乎天天吹,在晚上,大人嫌吵,我就跑到河边吹笛子,河水哗哗唱着,很有激情地唱着一首老歌,我吹奏的笛声,正好为她伴奏。特别是很投入地连吹几首曲子,停下来,抬起眼睛,看见数不清的星星都集中在我的四周和头顶,好象也在倾听,我内心里竟然涌起了一种彻底淹没一个小孩子的意识能力的无边的神秘感和神圣感,还有一种幸福感,同样也是无边的。
  我无法做自己的听众,站在自己对面倾听自己的演奏,因此总想从别人那里听到对我吹奏技艺的印象,有说好的,有说不错的,有说我是胡吹的。我当然希望能给听到我笛声的人们带去快乐,但我毕竟是自娱自乐,别人的不屑我并不在乎,连古人都说了:“儿童倒骑牛背上,短笛无腔信口吹”嘛。
  现在,我已不再年少,我吹过的笛子,早已丢了,我吹过的曲子,早已忘了。懵懂无知的岁月,我曾经给世界制造了纯真的声音,长大了,我再也没有给这个世界添加过任何生动的声音,那如潮的音乐,只是别人,或仅仅只是电子复制的流水,浑然漫过我们身体。尽管如此,我仍然保持着逛乐器店的习惯,无论来到哪个城市,我都要到乐器店看看。有时也想买一件乐器,尤其想买一个笛子。不是为吹奏的技艺,仅仅是想重温少年单纯的激情,什么都不为,仅仅只为发出那伴奏河流、感动星星的透明的声音。但是,乐器店的乐器,它们都太专业化,太技术化,太成人化,太标准化了,用它们怎么也吹不出那“短笛无腔信口吹”的音调了。
  看来,在这个日益标准化、技术化、市场化的年代,我想找一支不规则的笛子,想走个调,想“短笛无腔信口吹”,竟然成了不可能。
  我想用我小时候的方法,再为自己制造一支笛子,找个地方,就回到故乡的小河边,把少年时吹过的曲子找来再吹一次,痛快地走一次调。。。。。。。。。
  连环画
  我们这些四五十岁年纪的人,都是读连环画长大的。连环画,也叫小人书,出版社把比较流行的故事、小说、电影缩写成简明的脚本,并配上图画,图文并茂,图文互释,通俗明白,悦目赏心,是那个年代青少年普遍的文化快餐和精神口粮,对普及文化、丰富内心起过很大作用。《水浒》、《三国演义》、《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以及许多电影,当时都有连环画册,我读过不少。连环画是真正的小人书,开本很小,只有手掌那么大,可揣在衣兜里随时读,那时小伙伴之间互相交换阅读,若伙伴多,就可读到很多,小小的书得到了最大的传播,真正做到了效益最大化。我至今记得,夏日的一天,我曾经揣了几本水浒连环画,钻进河边柳林里入迷地读,其时蝉声如雨,林深而幽静,小小的心随了林冲、李逵、鲁智深。。。。。。。们,紧张地走村串宅翻山涉水除暴安良杀富济贫,这林子一时间深得比历史还深,比宋朝还杀机四伏,自己却手无寸铁,不禁有些害怕,赶紧跑出林子,一看,头上悬着当代的太阳,大人正在稻田里拔草,心才跳得慢了。回头再看那林子,觉得有点深不可测——在那里,我和古代的英雄们度过了不平凡的时光,那不大的林子竟有些浩瀚无边的意思。我想,这实际上是书改变了人的目光和内心,从而也改变了他对世界的感受和理解,虽说那只是一本本小人书。
  现在每次进书店,总要瞅瞅孩子们的读物,这不仅因为自己是做家长的,潜意识里可能也与小时侯的阅读经历有关,总想看到与早年记忆有关联的蛛丝马迹,这样,心似乎才会熨帖。但遗憾的是,早已不见了连环画的踪影。少儿读物不少是所谓的大开本,甚至是国际开本,很大的纸页上只有稀疏的几行文字,配以千篇一律、千人一面的卡通画,图画基本都是电脑制图,都是出自冰冷的技术操作,而少有人的气息和痕迹,这样的书缺少趣味、情感和美感,不温暖,不亲切,不微妙,离人的心很远。而且以那么夸张的大纸张,传递的内容却是那样的稀少,对资源是很大浪费,有的书开本又大又是精装,更像是展览品,不像是要让人阅读,小孩的手是捧不起来的。为什么不能精致一些,小一些,柔软一些呢?
  不由得记起那可爱的小人书,我还能想起连环画的画面上,画家们那细致的笔画和笔触,他们是在认真地为那些纯真的眼睛描绘人生最初的意象和风景,他们生怕亏待了那些“看世界的第一瞥”。我猜想,现在制造印刷品的书商们,没有几个人愿意安静地坐下来,认真地为我们的心灵画一幅插图和风景,更不用说画那成千上万的连环画。他们把一切都交给电脑去进行冰冷、快速的技术操作,自己的脑袋则主要盘算如何发财、利润最大化。。。。。。
  农具店
  隔一段时间,就会特别想故乡,想那原野、溪流、稻田、麦地、荷塘、菜园,想那纵横阡陌上的野花,笔直机耕路边的杨柳,想那静静走在月光里的晚归的农人,他荷锄的肩上,扛了一小片月光,他正把这片月光带回家。。。。。。
  有时候是多么想自己也扛一把锄头,试一试田野春墒的深浅;或者握一把镰刀,收割秋天的第一缕稻香。
  但你总不能天天回故乡,即使回了故乡,你还得离开,离开不久,又开始想。
  这样,我就有了一个不经意间养成的习惯,过一段日子,我上街购物,绕来绕去,最终却绕到农具店里,看看那些锄,镐,锨,镢头,镰刀,撮箕,簸箕。。。。。。有时忍不住还摸摸它们。这些古老的农具,一代代传递在农人手上,如今,它们还活着,它们是故土的衣钵,是我记忆的徽标。
  我最终并没有买,我已无地可耕,买了也无法用,水泥的城市是不能耕种的。但我久久端详着它们,我其实是在端详故乡。。。。。。。。
  丝绸店
  我无法将这柔软、细腻、华丽的丝绸,与故乡的桑园,与幽暗、难免闷热的蚕房,与蠕动的傻乎乎的蚕联系起来。
  但是,千真万确,这华美的丝绸,就是从桑园走来,从蚕房走来,从蚕的身体走来。
  小小的蚕,将自己的生命全都化作丝,织成茧,在空阔宇宙里,为自己建造一个私密的小小宇宙,然后化为蛹,化为蛾,化为虫,一次次死去,一次次复活,演绎着一首无声而悲壮的史诗。
  但这精灵般的生命却被视为虫的一种,即会抽丝结茧的昆虫,我们对之是多么不礼貌不尊敬啊!但是我又无法另外为之命名。我只好就叫它们蚕吧,我坚决不称它们是虫。虫,你才是虫!
  看看,这小小精灵身上蕴藏了多少美德——
  世上没有懒惰的蚕,我们看见的都是勤劳的蚕,至今也没见过哪只蚕会不劳而获,或不织茧,或织一个不合格的豆腐渣破茧,在中途溜走,躲进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醉生梦死。
  世上没有贪婪的蚕,我们看见的都是本分的蚕,至今也没有见过哪只蚕会独占大家的桑园,独吞大家的桑叶,或者在蚕房里包养二奶、三奶、n奶,恨不得把漂亮的春蚕全都占了。。。。。。不,蚕没有精英富豪们多吃多占的习惯,每只蚕都平等地分享着他们无限热爱着的春天。
  世上没有邪恶的蚕,我们看见的都是善良的蚕,至今也没有见过哪只蚕伤害另一只蚕,或伤害别的生灵,比蚕更小的蚂蚁、蜘蛛、跳蚤,都做伤害的事,惟有蚕,一生一世都怀抱着善意,倾吐着纯洁的情感。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因为蚕还是没有充分进化的生命。你说的不错,是的,蚕还没有进化出懒惰、贪婪,还没有进化出邪恶。一定非要有了我们身上那些不好的品行才叫进化吗?索性,蚕就不要进化了吧,这个世界的恶已经饱和了,蚕,你就不要再进化出新的恶了。
  依我看,比起我们这些充满恶习的人类,每一只蚕,都是完美的蚕。
  在丝绸店,我想起桑园,想起蚕房,想起蚕,想起进化和文明。
  无穷的情丝,织成这华美锦绣,装饰了历史,装饰了一个热闹的星球。
  而它们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生生世世重复着劳作和牺牲的循环。
  我对那小小生灵怀着肃然起敬的感情,同时又生起几分惭愧。
  丝绸店,是蚕的业绩展览馆,是蚕的灵魂纪念馆。
  我们穿上丝绸,不妨理解成对这伟大生灵的一种缅怀方式。。。。。。。
  瓶装水
  难怪记忆里的河流日渐枯瘦,难怪凝视过我童年的山泉都陆续闭上了纯真的眸子,难怪我们的视野里和内心里很少出现露水,难怪天空和我们的思想都越来越不能提炼出一道唯美的虹,难怪过去那总是提着画笔的夜雾现在很少在我们的窗玻璃上为我们贫乏的梦境画几幅插图,难怪除了股市的波浪和欲望的波浪之外我们基本上已看不见自然界真正的波浪
,难怪我们必须用电力把池塘里的水抽到假山上才能为孩子们制造一挂瀑布从而帮助他们完成一篇水淋淋的作文,难怪诗人们一群群从荒凉的纸上和更荒凉的网上走过却总是找不到清澈的语言更找不到比倒影更有暗示力的句子,难怪我们必须到洗脚房里才能洗干净自己的脏脚,因为我们这双可怜的脚几乎不认识溪流不认识露珠它只认识终生囚禁它的商业的袜子水泥的鞋子,难怪。。。。。。。原来我看不见的许多好东西都被技术和市场装进了瓶子,水声、激流、波光、只有低处才能出现的浩瀚和辽阔、星空的倒影、雀鸟翅羽下的涟漪、月映澄潭的寂静、水草对岸的爱抚、寂静峡谷里的深邃幻象和不可穷尽的寓意。。。。。。。这一切都被囚禁在商业和塑料的瓶子里。我听见它们在无声抗议,它们正在窒息中渐渐死去。
  为此,我每到一个地方总要买几瓶水,为自己解渴之后,我至少要把其中的一瓶倒进草坪或树根下,让它在复活之后,变成露珠或雨滴,说不定会打湿某个孩子的睫毛和手指;或者倒进附近奄奄一息的河里,让它像一个越狱的囚徒,也自由地奔跑一回,逃回母亲身边,虽然它的老母亲已枯瘦如柴。。。。。。我解救不了所有的水,如同越来越少的水解救不了我越来越严重的渴,我所能做的只能是一个象征的举动,只能是对水表示的一点问候和歉意。。。。。。。
  华盛顿州苹果
  是否有美国的农药?或病菌?
  我先用家乡水冲洗苹果。冲洗美国的灰尘,冲洗华盛顿州的农药和可能的病菌。
  这一简单的举动,流露了我对世界的不信任,对商业的不信任,
  我端详它。她浑圆、硕大、红润。它显然发育正常,是否还有些超常?它令我想起在电视上、画报上见过的那些美国的棒小伙、美妇人。他们也浑圆、硕大、红润。他们是否也吃过这苹果?
  华盛顿州的雨水不错,土壤不错,这苹果不错。
  我似乎有点激动。美国的糖分、维生素就要进入我的身体了。
  美国那么遥远,美国又很近,美国就在我的手中。
  我开始用水果刀为苹果削皮。
  我在削美国的皮。我要看看美国的脂肪和内心。
  我要尝尝美国。
  新西兰奶粉
  我看见大西洋岸边草地上移动着一群奶牛,正午的阳光俯冲下来,它们巨大的奶囊悬垂着,母性饱满的欲望使大地笼罩了焦虑的阴影。
  我看见海风吹拂,大雨骤降,一头受惊的牛忽然从倒伏的草里抬起头,它想辨别风的走向,它想寻找避雨的地方。
  当它抬起头,它惊慌的目光,越过草地,越过雨云,越过挤奶机,越过灌装车间,越过商业的巨轮,越过辽阔大西洋,它一眼就看见了我,它把忧郁和信任的目光,投向了我。
  其实,我此时看见的,只是包装袋上那头幸福的奶牛,它站在青翠的草地上,它幸福地吃着草,它幸福得有些可疑,它似乎比我——一个喝它奶的人还要幸福。
  在它的后面,我更相信风雨中有一群受惊的牛,我看见海水剪辑着它们古堡般的倒影。
  它们的背上永远不会出现一个倒骑着的儿童,牧童和那短笛无腔信口吹的笛声,已消融在东方古典水墨画的墨痕里。现代的牧场,现代的牛,不负载美感和诗意,只生产口感和利润。
  在资本和商业流水线的终端,我端详着大洋之外的一头奶牛。此时,亚洲的一双人的眼睛,与大洋洲的一双牛的眼睛,相遇并相望。
  彼此都看不懂对方复杂的眼神。
  收银员的催促将我惊醒过来。我的目光,从万里之外收回,落到收银台上。我将购物卡交给收银员,收银员又交给收银机,轻轻一声咔嚓,交易成功。
  轻轻一声咔嚓,奶牛一个箭步,跨过大洋,跌进我滚烫的杯子。。。。。。
  巴西咖啡
  美洲炽热的阳光注入我黄昏的杯子。
  一杯复一杯。
  今夜我要写一首长诗,今夜我决定不眠。今夜我要向月亮学习,为天空值班,为大地守夜。
  我的血流加速,心跳加快,咖啡因搅动着也兴奋着我的血液,流淌在血液里的古老汉语也被搅动,惯常的语法被颠覆,平和的语态被撕破;一些奇怪的句子和诡异的意象频频出现,终于,在后半夜,一首连我自己也读不太懂的诗,被浓烈的咖啡浇灌出来了。
  总是在茶香和宁静的轻雾里,散步、沉吟的汉语,儒雅、安详的汉语,圆润、清净的汉语,言简意赅的汉语,修炼成仙的汉语,竟然也看不太懂它写的这首诗。
  这是诗么?诗是这样子的吗?
  被咖啡因搅动和操控,我的汉语走火入魔,濒临癫狂,它已不知道意境、意味、神韵为何物,它以为诗就是欲望宣泄,就是胡言乱语,它果然胡言乱语了一大堆,据说是一大堆诗。
  看来,清茶的汉语读不太懂咖啡,也不太欣赏咖啡。
  虽然,茶杯与咖啡杯紧挨着,就像汉语词典和英语词典紧挨着,它们彼此都读不太懂对方,尽管可以互译,但那核心意蕴,是无法互译的。
  (汉诗里那种丰赡、微妙的意境和韵味,是英语能够翻译出来的吗?)
  于是,我决定,明天,或后天,我将在一个晴好的日子,净手、焚香,沏一杯清茶,放一段古乐,在一种缓慢、清澈、冲淡、幽深的心境里,揣摩并修改这首诗。
  我相信,清茶有修改咖啡的能力。相反,咖啡不能修改清茶。
  被清茶修改的句子,将更接近诗。
  被清茶修改的世界呢,是否也更接近诗?
  我真想用东方的清茶,修改这个被咖啡灌坏(惯坏)的世界。。。。。。。
  三鹿奶粉与三聚氰胺
  三鹿奶粉终于演变成三聚氰胺,这家奶粉企业以化工企业的真实身份向祖国人民和和他们的花朵——向少年儿童,向他们的身体和灵魂,源源不断地注入化工物质,通过制造死亡和病痛,使私有利润最大化。
  我多次购买过这名牌奶粉,没想到带回家的却是化工产品,像许多人一样,我们都被暗处的魔鬼绑架,自己做了自己死神的仆从,协助它把自己整死或整惨,而且要为死神付款。想起来真是可怜。
  我年少时没有学好化学这门课,这次通过自己喝、看人喝三鹿奶粉,我补习了化学课,使我懂得了104种化学元素之外,还有一种吃人的元素:三聚氰胺。
  这场化学补习课,也同时加深了我对《资本论》以及对资本之本性的理解。伟大的马克思说,资本来到世间,就带着罪恶和肮脏的东西。以前觉得马克思言重了,或者马克思批判的只是原始阶段的野蛮资本,像我一样的许多人对资本抱着幼稚天真的幻想,以为资本经过几百年进化和修身养性,如今已变得纯正高尚了。我们实在是太天真幼稚了,资本可是既不幼稚,更不天真,狼改不了吃羊,资本戒不掉贪婪,除了对利润的疯狂追逐,资本并无别的美好的信仰和高尚的冲动。听任老奸巨猾、嗜血成性的资本控制世界,无异于让魔鬼操纵地球,这颗星球还有可能向理想的境界运转吗?
  好在,我喝下的那些三聚氰胺没有要我的命,可能已经被我的内分泌系统成功地转化成我身上的某一撮白发,某一处白癣,某一根硬化的血管,或某一个隐蔽的病灶,这病灶至少让我提前三年或十年卧病或完蛋;或者转化成潜意识里对资本的怀疑和戒备,或者转化成对人性持久的不信任情绪,或者转化成人生观里的颓废部分。
  化学物质进入身体和记忆,总要合成一些东西的。
  所幸我终于逃过一劫,我还在世,我还在学习,三鹿奶粉,不,三聚氰胺,你让我补习了化学,补习了社会学,你让我懂得了马克思的伟大、仁慈和深邃,你让我明白:这个全球资本一体化的世界,是多么需要马克思,是多么需要超越个人利益和团伙利益的伟大心灵、高尚理想,是多么需要一种被精神照亮的人性力量,来为充斥三聚氰胺的世界解毒,来为被潜规则伤害的社会疗伤,来为无处安放的心灵重建家园。
  三鹿奶粉,三聚氰胺——通过喝奶,我们喝进了化学,补习了化学,也深化了对社会学的理解,并且知道:单纯的美学根本不能揭示这个被化学和资本控制的世界的真相;作为诗人,我由此懂得,在老奸巨猾的世道面前,诗,未免太天真了,从露水和月光里生长出来的诗,无法理解三聚氰胺是怎样合成的。
  我把从超市里买来的三鹿奶粉(三聚氰胺)撒进汉江岸边的草地——但愿祖国的那片青草不会中毒。
  前天晚上,睡到后半夜,我做了一个梦,我遇见了马克思,他还是那么苍老,浓密的胡子似乎集中了全世界的忧郁,他缓慢地在我前面不远处走着,我能看到他的一部分侧影,但他始终没能回过头看我,他好像深陷在某个巨大困惑里,深陷在思想的幽暗峡谷。他沉吟着,他自言自语着,我听见他沉重地说:资本一来到世间,就带着罪恶和肮脏的东西。。。。。。。
  美国吉列牌刮须刀
  没想到会是一枚美国的刀片来到我的脸上。
  轻轻的,美国贴紧我的皮肤,像亲吻,像温柔的开垦。
  商业的美国如此殷勤,它在为我效劳,它在对我进行无害的吹毛求疵。
  它在为我打扫卫生,修理颜面。此刻,这单薄的、锋利的的美国像是我的仆人。
  在它的侍候下,我似乎变得年轻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爱我,也不意味着商业爱我。
  通过商业,美国抵达我,占领我的脸,剪裁我生活的细节。
  但是,商业仅仅只是商业,商业没有灵魂和血液;商业里的美国没有感人的体温。紧贴我皮肤的,只是一枚精致的、价格不菲的、美国制造的刀片。
  但是我不能不感叹:无远弗届的商业和技术,使得遥远的美国变得如此贴近,它竟然连我脸上这点蛛丝马迹也不放过;中东的石油,我的微不足道的胡须,都是它志在必得的战场和商机(都是它要占领的殖民地)。
  清早起来,一睁开眼睛,我就感到了商业的厉害和美国的锋利。。。。。。
  印度檀香
  此刻,我的鼻子四周,萦绕着恒河晓雾。
  想象里,檀香木覆盖着印度的山野,经声与法号漫过广袤的人群,清香的雾岚里,头顶的星子举起灯盏,预示着生命彼岸的极乐仙境。
  嗅觉中的印度是如此飘逸和神秘。
  书架上,泰戈尔从诗行里探出身子,与我一同进行灵魂的深呼吸。
  忽然,我看见泰戈尔忧郁的眼睛望向远处,望向人世的纵深,望向那片山坡。
  那山坡是倾斜的。
  倾斜的山坡上,生长着檀香木。
  衣着褴褛的母亲和她贫穷的孩子,正冒着烈日,采集檀香木。
  隔着一层烟雾,我看不清她们的眼神和表情。
  她们为我们采集香木,用浓郁的芳香装饰我们的生活。
  隔着缭绕的香雾,我看不见她们受伤的的手,愁苦的内心。
  我只看见,倾斜的山坡上,她们倾斜的身影。
  我看见她们倾斜的命运。。。。。。。
  巴西亚马逊红木地板
  足不出户,我已到达巴西。
  经过技术处理,经过资本切割,经过商业交易,南美洲炽热的阳光、茂盛的林莽和如潮的鸟鸣,已化作我脚下安静的地板。
  奔腾的亚马逊河的滚滚波涛,化为滚滚利润,迅速向后退去,退去,终于波平浪息。
  最后,它匍匐在我的屋子里。
  一条浩瀚大河,用它潮涨潮落的水位,仅仅灌溉了我的消费指数和居住品位吗?
  有好几次,我莫名其妙蹲下来,匍匐在地板上,仔细辨认和端详,在涂了漆打了蜡的木板上,抚摸那清晰的年轮和木纹。在价格和品牌之外,在油漆之外,我寻找被商业砍伐了的,大自然的涛声和鸟鸣。
  我的匍匐,对被迫匍匐在我脚下的大自然、对被迫禁锢在我脚下的那条大河,意味着什么呢?
  对匍匐者的匍匐,是尊敬?是惭愧?
  是的。是十分的惭愧。
  地板静静地散发着南美洲的木质清香。我又一次感到,全球化气息已充满我的屋子。
  全球化,这就是说,借助万能的商业和资本,我们可以消费地球上所有的涛声和鸟语,践踏所有的年轮和月光。
  生产刺激消费,消费拉动生产,据说这是消费社会的绝对真理。作为这一真理的实践者,我之消费,不仅拉动了生产,拉动了亚马逊热带雨林隆隆作响的电锯,最终,我还拉动了全球气温升高,拉动了臭氧空洞扩大,拉动地球以更快速度走向末日。
  是的,我们足不出户,就已经踏遍天涯海角,踏遍巴西的落叶。
  我惭愧,但我却天天如此:被商业锁定的双脚,天天踩踏亚马逊的波光涛声鸟语。。。。。。。
  意大利红酒
  晚上,与朋友在一起喝意大利红酒。
  穿过当代的几片浮云,月亮从唐朝和宋朝那边走过来。此时,落满阳台的,是李白的、苏东坡的月光,那么皎洁、飘逸,伸手可掬。
  酒杯里晃漾着意大利的葡萄和酒精,好像对这月光无动于衷。
  都全球化了,这是不明国籍的月光,是已经全球化了的月光。
  朋友们都有些醉了,酒入愁肠,没有化作相思泪,化作了别的话题。
  股市、存款、豪宅、名车、官位、年薪。。。。。。
  一杯一杯复一杯,没有浇出半句诗,杯杯都是物质主义泡沫。
  喝的是意大利红酒,说的是中国醉话。
  全球化的月光,照着全球化的泡沫。。。。。。
  鳄鱼牌皮带
  车童殷勤地拉开车门,鞠躬,你从“宝马”里出来,潇洒走进天堂购物中心。
  头上“霸王”发露黑亮着你的风采,雄霸之气缭绕发际直冲天宇;
  腕上“劳力士”争分夺秒,分分秒秒都在切割利润;
  脚下“金猴 ”稳稳开路,扑向权力和资本,占领成功之巅;
  脖子上“金利来”猎猎招展物质主义旗帜,金来、银来、名来、利来,情来,色来,想要什么全都来。
  对市场围追堵截的财富英雄啊,终于也被市场围追堵截。
  品牌包围了你。市场组装了你。
  我想从品牌的的缝隙,找到没有贴上品牌的,你那质朴的眼神和表情。
  (在我的记忆里,还保存着你那土得掉渣的小名,和你那很可爱的、笑的时候憨憨的样子)。
  但是,遗憾,我没有找到这些。
  倒是,从你身上拥挤的品牌与品牌之间,从品牌的缝隙里,我又看到了一个品牌:
  我发现了一条鳄鱼。
  你转身的时候,“皮尔卡丹”亮开一角衣襟,我看见了那条鳄鱼。
  在你隆起的、大海般辽阔的腹部,它盘踞着。
  我不无惊恐地看见,它正在游动。。。。。。。
  摘自《散文》月刊2010年第一期,主编 汪惠仁& &责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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