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的邪恶力量第一季提到了那两位著名人物

命运的力量—威尔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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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的力量—威尔第传 
  没有希望、看不见前途的日子天天一样,日复一日,很不好过。隐居农 村不过是一种幻想。威尔第内心仍然不甘失败,但是他也没采取任何行动以 雪前耻。晚上的时间稀里胡涂地打发过去,在公寓旁边的小饭馆吃一顿简单 的晚餐。往往一天忧吃一顿饭,在晚上六点钟。走进餐厅,在角落里找张小 桌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白桌布,一句话也不同旁人说。把食物胡乱塞进 肚,就穿上雨衣回家。回到家里,倒在床上想心事,盼望有一个安定生活, 有一个给人以希望,使人能够恢复信心的立足点,而不要在这座阴暗的城市 虚度光阴。他对米兰没有丝毫留恋,在这儿没有交游,感到孤独,而且越来 越厉害。  有时他在新建成的克里斯托福里斯美术展览馆附近遇到各种名成业就的 人士,其中有风度迷人的美男子加埃塔诺·多尼采蒂,人人尊敬的托马索·格 罗西①,著名的政治家和作家马西莫·达泽利奥和安德烈亚·马费伊(他是意 大利首先翻译莎士比亚剧作的人土之一,公认的有才华和文笔优美的诗人)。 在那儿甚至可以见到亚历山德·曼佐尼,不过很难得,因为这位伟大的作家 不喜欢出门,他神经有毛病,不能同人交往。当然,米兰对他们很慷慨,凡 是他们想要的,都给予了。他们甚至可以发表反奥地利的言论,可以谈论烧 炭党和青年意大利党。你在他们那儿感到自己是个欧洲人,处于局势演变的 中心。人们在那儿阅读卡塔内奥的文章,讨论最近出版的文学、戏剧和音乐. 新作。这样的生活很美好,这样的清谈也很惬意。但是威尔第没功夫参与这类清谈,没有可能从事政治和文化活动。当务之急是——求生存。他心力交瘁,灰心绝望,用他自己的话说,感到“一种 奇怪的难过,无边无际的悲痛”。前途渺茫。搞音乐吗?脑子里空空的,一 个音符也想不出来。没一点思想的闪光,没有一个情节能使他鼓舞。回农村去种地,开辟葡萄园和菜园,漫步于陇亩之间和灌溉草场上,建起一个收益良好的农场,这样就是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心情也是愉快的。他 向往的是这个,而不是回布塞托去投奔岳父。为了谋求教堂管风琴师或者音 乐教师的职位,同教堂堂长争吵,央求巴马或者雷焦,或者配森萨的某个剧 院经理发善心,允许上演他的新歌剧,或者将《奥贝托》列入上演剧目,最 后怀着壮志未酬的遗憾心情悄悄走向暮年,回忆自己在米兰的那段生活,——不,这是他所不取的。他不愿意再回过头去重温布塞托的旧梦,穷愁潦倒,听天由命。 还是留在米兰,留在这座大城市为上策,在这儿你想独自生活就可以独自生活,而不必向任何人去作解释。他不急于想同朋友见面,再说也没多少 朋友。那些朋友邀请过他几次之后也不再提到他,把他忘记了,连他的去向 都不打听一下。威尔第这个怪人性情固执而高傲,别人不知道怎么同他相处。 一旦有需要,他自己会露面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威尔第总是在塞尔维区的科尔西亚和杜里尼大街这两个地方漫步,有时 一直走到大教堂广场。湿漉漉的鹅卵石马路闪闪发亮,路灯光在地面散作点 点光斑。他有时心情是那么抑郁,那么颓丧,以致连家门都懒得出,整天枯①
托吗索·格罗西:意大利复兴运动时代的著名作家,他的长诗《季塞尔达》是威尔第的歌剧《第一次十字军中的伦巴第人》脚本的基础。坐房里。窗外白天的灰色亮光慢慢暗下来,而不相信自己的心情却不消释。 他觉得万事皆空:不存在他本身,不存在周围的世界,也不存在音乐。他连 饭都懒得去吃,就吃点水泡饼干充饥。  过去,当他跟着拉维尼亚学习,或者在布塞托教音乐,或者写作后来改 名为《奥贝托》的《罗彻斯特》的时候,他对自己充满信心并且对美好前途 抱着希望。可是如今他觉得那段时期是如此遥远,简直象是隔着一个时代。 农民总是善于支撑的,即使冰雹毁了庄稼,他们也不气馁,而寄希望于未来。 威尔第也是这样,即使前途非常渺茫,他仍然相信未来是美好的。他不沉而 于幻想,但是抱着强烈的希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才能,深信自己有话可说。 而且也知道、他要说的是自己的话、可是现在看来,命运比他更厉害。他没 有钱,没有工作,没有合同,也没有家。只好又去求岳父解囊相助。《一日 王位》被断然撤下广告,他的希望随着被埋葬,他所处的现实就是这样。他 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并且认为从事音乐创作是走错了路,也许压根儿就不 应当打算在米兰安家立业。他再也不到斯卡拉剧院去,不去看首次上演,也 不去看著名歌剧的重演。心情这样仰郁,对芭蕾舞剧《气仙女》的音乐自然 也不感兴趣。伟大的塔利奥尼在这个刷中跳得非常精采,使得观众如醉如痴。 不同朋友交往,不上剧院,不热烈交谈,不同人会面,甚至没有值得回 忆的美好时刻。他离群索居,沉浸在逐渐变得越来越猖狂、越来越苦恼的忧 思中。他还不到三十岁,可是已经感到自己象个老年人,为失去的机会而悲 伤,怀念无力挽回的往昔。信心象薰风一样推动你前进,一个人失去信心, 就不可能朝气蓬勃。各人有各人的命运。罗西尼在威尔第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名驰遐迩,而威尔第却不能存这种幻想。  寒尔维区的科尔西亚,杜里尼大街。带家具的出租公寓的狭窄潮湿台阶。 廉价小饭馆。刺骨的寒冷,打身旁走过都没发现你的顾客。没人要打招呼。 他在从在教堂广场辐射出去的各条小胡同里漫步,以此消磨时间。身上裹件 黑色雨衣,脖子上缠条大围巾,目光严峻,脸孔瘦削苍白,胡须又黑又密, 背有些驼,——前来征服米兰,但是惨遭失败的威尔第就是这个形景。现在 他再无所求,无意奋斗,无意抗争,也无意写音乐。过一天算一天,天天一 样过。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他毫无察觉。达泽利奥曾经写道,奥地利”??利用斯卡拉剧院统治了伦巴第三十年。也应当承认,它在一定时期是颇为成 功的”。他所写的情况,以这段时期最为典型。意大利也好,卡洛·阿尔贝 托也好,奥地利也好,威尔第部不关心。可以推断,他对马志尼,对烧炭党 人和爱国者也不感兴趣。他不看报,只偶尔看看《圣经》,翻翻《约婚夫妇》 或者某部拙劣的冒险小说。政治事件同他风马牛不相及。他想挣点钱,担任 了几堂音乐课。但是颇为勉强,因为他不愿意到富豪权贵的华丽住宅里去教 少爷小姐视唱练耳,默写乐谱或者弹钢琴。难道当年锲而不舍地从拉继尼亚 学艺,是为了当家庭教师吗?专门为了当家庭教师而孜矻矻地钻研卡农曲、 赋格曲和对位法吗?脑子里出现这类问题时,他尽量不回答。稀里糊涂混日 子,消磨时光。过着一种奇怪而空虚的生活,没有幻想,没有壮志,没有思 想。胸中的愤懑越积越多,就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时候,也在增加。不是吗, 他在米兰的遭际同斯汤达或者曼佐尼在米兰的机缘大相径庭,甚至同梅雷利 也不一样。这个既没有钱、又没有指望,甚至不存幻想的青年人在米兰看不 出会有出头的征兆。不过,威尔第从来不特别爱幻想。他被铁面无情的现实困住了,这个现实没有丝毫令人快慰的地方。 天气变冷,下了头场雪。这雪在市郊是那么美好,覆 盖住播了种的田地,保护种子过冬,来年春天好发芽。可是在市里却立即变成泥泞,被马蹄践踏, 在马车轮下飞溅。威尔第故乡的谷地这时大概也沉睡在白皑皑的雪被下。那 儿无边无际的灰沉沉的苍穹下,光秃秃的乌树和冰封的水渠中,是多么宁静! 房里很冷,生炉子的柴火买得不多。冻得实在忍受不住了,他就用那件黑色 长雨衣裹住身体,到街上去蹓跶,久久不归。不左顾右盼,也不在商店橱窗 前驻足,什么也无心观赏,只是散步消磨时光。米兰有很多极其美丽的宫殿、 花园和公园,有不少温暖舒适的住宅,窗口射出灯光。这一切,他都视而不 见。其实他从来不曾有过自己的住宅。他伤心地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  有一次散步,他同剧院经理巴尔托洛梅奥·梅雷利相邂逅。梅雷利快步 迎上前来,满面春风,嘴里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他挽住威尔第的胳膊,两 人并排走着。威尔第只想尽快把话说完,摆脱梅雷利,自己去生闷气,发无 名火。梅雷利在不久前交给他一个歌剧脚本,名叫《流放犯》。威尔第勉强 看了一遍,没写出一个音符。他不喜欢这个脚本,再说,没有丝毫坐下来弹 钢琴的愿望。他找了个借口,想摆脱梅雷利。但是梅雷利不答应,坚持自己 的意见,领着他朝斯卡拉方向走去。到了剧院门口,邀请他上搂,进办公室 小坐五分钟,因为有件小事要请他帮个忙。他边说边开玩笑,建议威尔第把《流放犯》让给尼古拉。作曲家立即答应,甚至感到如释重负。接着剧院经理谈起另一件事,不动声色地下说辞。他对一个情节赞不绝口,后来才说出, 这个情节的脚本已经脱稿,作者是索莱拉,专门为尼古拉写的。情节很精采, 生动活泼,富于想象力,但是不中尼古拉的意。威尔第为什么不拿去看看呢? 没有任何条件,他们仍然是好朋友。就让他读一读而已。梅雷利立即红了脸, 而威尔第则脸色阴沉。他不想再从事歌剧创作,也不想再从事音乐活动,便 拒绝了。但是梅雷利坚持自己的意见,请他再考虑考虑,在没有读索莱拉的 脚本之前不要轻言拒绝。他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个厚本,塞进威尔第的雨 衣兜里,便同他告别了。“我回到家,狠狠地把手稿往书桌上一扔,”威尔第在很多年之后回忆说。“稿本落下的时候,摊开了。我情不自禁地看了摊开在我面前的那页一 眼,读到一句诗:‘飞翔吧,思想,展开金色的翅膀??’我接着往下读, 诗句深深打动了我的心。况且这几乎就是我经常爱读的《圣经》里的名句。 我匆匆青了一段又一段。但是不愿意作曲的决心仍然很坚定,便克制自己, 合上稿本,上床睡觉。可是哪儿睡得着呢!??《纳布科》在我脑子里翻腾, 没有睡意。我披衣起床,拿过脚本读了不是一次,不是两次,不是三次,而 是很多次,到第二天凌晨,可以说我已经把索莱拉的大作记住了??今天写 一段,明天又写一段,慢慢积累,便把歌剧写了出来。”  当他对音乐创作已经不再存什么希望的时候,就这样绝处逢生,找到了 克服灰心失望的力量。他为情节的戏剧性所陶醉,相信自己会成功,相信这 次的抉择是正确的。他灵感洋溢,认为值得把这段被奴役民族的历史,国王 昏庸乱政和无法思议的虚荣心的历史谱成音乐。这段历史使他激动,在他心 中引起共鸣:新的主人公和新的情景震动了他。于是产生了心灵发出声音的 愿望。他满怀热情着手创作《纳布科》,过去几个月的痛苦、忧虑和冷漠一 扫而光。他相信这次抉择没有错,这是最后一次往前冲刺的机会。他必须取 得成功,取得巨大的成功,不能再满足于《奥贝托》上演时那种表示尊敬的  鼓掌。  因此,他对脚本还不满意。题材极好,情节也妙,但是威尔第从《一日 王位》的上演情况吸取民教训。他了解观众不喜欢冗长拖沓,悄节要迅速、 猛烈地展开。所以他要求索莱拉将脚本加以修改增删。索莱拉址个写脚本的 老手,他认为自己的作品已经竣稿,不愿再在它上面花费时间,况且一个不 久前铩羽的后生晚辈,竟然想起教训一位大帅的职业技巧来了,这是哪路的 新闻?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事?这个年轻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这个威尔第 为什么这样高傲?  可是威尔第坚持己见,他作为一个来自陇亩间的人,知道田园只有精耕 细作才能丰收。他的田园就是《纳布科》,他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 上面,所以脚本必须符合他的要求,满足他的愿望。索莱拉反对也好,象狂 怒的火枪手那样吹胡子瞪眼睛也好,咆哮如雷也好,他都不为所动。必要的 时候,他也又喊又骂,甚至嗓门更高。结果威尔第胜利了,脚本作者只好坐 下来。将有些场次加以删节,使有的场面带上另一种色彩,变动主人公跟背 景的相互关系,给予合唱以更大的作用,于是歌剧的戏剧性加强了,从中可 以感觉出深深的痛楚,出现悲哀的基调,这都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纳布科》经过修改之后,完全符合威尔第的心意。脚本风格雄健,气 势磅礴,有许多紧张的戏剧场面,笼罩着悲剧气氛,合唱统领全剧。歌剧的 作者出身陇亩,他稳重、内向,写作起来就象着了魔似的;他亲自改编乐队 演奏曲,有的地方虽然激烈、粗扩,但是热情奔放,引人入胜。然后反复推 敲、修改、锤炼。创作出来的音乐轻快流畅,几乎不露雕琢痕迹,就象一支 优美壮阔的曲调。伟大的艺术家的剧作家的敏感告诉他。这个情节——主人 公是争取摆脱桎梏的被压迫民族,——这个对于失去的无限美好的祖国的悲 叹必然在观众中间赢得热烈的反响。因此,他在《纳布科》中突出的正是这 个主题。创作对他有益处,他很高兴创作。这使他感到自己是个有用之材, 使他相信自己的力量,使他重又获得生活的意义。他又有话可说了,又有机 会展示自己的整个内心世界。随着创作的进展,他又成了过去那样的音乐家。 喉咙又开始作痛,而这就是说,一切正常。他一动手创作音乐,喉咙就疼了 起来可是梅雷利这时突然产生疑虑,威尔第在一八四一年秋天告诉他,《纳 布科》已经完成,这位剧院经理表示满意,并且照例对他表示祝贺:可是年 轻的音乐家请求在面临的嘉年华会的狂欢季节把歌剧搬上舞台,他却不作明 确回答,说得确切些,经过一番犹豫后退了一步,说是在即将到来的狂欢季 节他已经有“三部著名作家的新歌剧可供上演,把一位初出茅庐的作曲家新 创作的歌剧搬上舞台,对所有的人都是一个冒险”。因此,他劝威尔第等一 等,到来年春天再说。但是威尔第很着急,急得七窍生烟。他知道自己创作 了一部不可能失败的歌剧,深信《纳布科》必然受到欢迎。而且这是一部具 有特色的新歌剧。他不怀疑,不犹豫,不为《纳布科》担忧。他宣称,《纳 布科》要末在这个狂欢季节上演,要末就永远不上演。当然,他白白这样着 急,但也不是一点儿事也不顶。他很清楚,在狂欢季节他可以指望朱塞平娜·斯 特雷波尼和乔治·龙科尼这样的优秀歌手演唱,而来年春天他们部不能参加 演出,因为已经受聘于另一家剧院。  圣诞节前夕,米兰披上节日盛妆。威尔第登门拜访斯特雷波尼,把创作 的歌剧拿给她看,并且弹奏了阿比盖伊尔的独唱部分,这是考虑到她和她的 嗓音而写的。女高音歌手异常高兴,答应全力支持,并且答应去劝说梅雷利  回心转意。但是梅雷利不加理睬,迟迟不予回答。问题悬而未决,威尔第还 抱着一线希望。后来望眼欲穿的狂欢季节海报终于出眼,但是没有登《纳布 科》。威尔第大发雷霆,写了一封措辞激烈,甚至是侮辱性的信给那位剧院 经理。梅雷利经不住这样猛烈的责备,便回过头来履行自己的诺言。好吧, 让威尔第去暴跳如雷吧!只要别闹翻,他将努力满足他的请求。不错,他对 这部新歌剧还有一些怀疑,因为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总谱。希望能取得最 佳效果。梅雷利吩咐重印海报,这次《纳布科》被用大号字母排印,居于显 要地位。然而这位剧院经理不放过讨价还价的机会。他抱怨说,开支太多, 收入菲薄,而且不牢靠。因此,他坦率地说,他不能再冒险购置新的布景和 专门服装,只能就库存的东西派用场:有的东西是罗马时代的,有的是希腊 时代的,大概还可以找到一些带东方色彩的东西。况且观众注重的不是装饰, 他们感兴趣的是音乐和歌唱。威尔第只好同意,他知道,不能事事如意。《纳 布科》上了海报,歌手阵容强大,暂且也就可以满足了。  排演开始。乐队、合唱队、布景管理人员、歌唱演员立即产生了特殊好 奇心,接着转变为诧异、震惊。他们碰到一个崭新的东西,一部不曾见识过 的具有令人倾倒的力量和朴质无华的歌剧:他们在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音乐 中感觉到了意大利舞台上不曾有过的力量和气势。歌剧有如暴风骤雨,有如 一股使人振奋的强大气流,紧紧抓住了你,直到乐声停止才松开。歌剧的旋 律与和声结构极其简单。一切建筑在几个基本主题上。但是与乐声同时升起 的歌唱却象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确是这样,管弦乐队的演奏也许太 喧闹。例如,序曲简直被定音鼓闹得如雷贯耳,看来它似乎比较适合管乐队, 而不宜于交响乐。但是它里面蕴藏着一团火,这团火随即席卷整个总谱,并 且使音乐蒙上一层玄妙的色彩。那节奏又是多么动人,有的地方近乎怪诞。 这一切也许应当行作缺点。也许是这样。但是这一切也标志着一个新人、一 个果断的性格的出现,他提出自己对世界的看法,自己的歌唱风格,而要拒 绝采用这种方法已经不可能了。剧中人物的性格也明显相反,骠悍、顽强, 几乎由于支配他们的激情而失去理智。这一切同时产生一种若断若续、喧嚣 热闹的分句法,使人感到有一股奔放不羁的力量。在这个背景上响起忧郁的 听天由命的咏叹调,充满痛苦和忧虑。还有合唱,它把剧情和所有参加演出 的人融为一体。《纳布科》给观看排练的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这样。而威尔第 在排练时则骂人,诅咒,为了使事情顺遂,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歌剧自然成了人们的话题。消息从斯卡拉剧院飞快地传向四面八方,传进各个沙龙,传到许许多多音乐爱好者团体,传到喜欢新事物的人的耳里。 某些报刊甚至预先发表评论文章,谈论已经造成的印象。观众迫不及待地等 着歌剧演出。消息被添枝加叶传说着。例如说阿比盖伊尔的独唱部分难度很 大,唱法不同寻常,女主人公的性格非常鲜明,她完全被漫无节制的虚荣心 所控制,把精力完全耗费在这上面。消息传到布塞托。人们说,这个龙科莱 的青年这次真的露脸了,应当帮助他,在首演那天同他在一起,给他捧场、 鼓掌。  《纳布科》果真颇有新意,确实是一部具有特色的歌剧。如果仔细加以 观察就可以看出,剧中的主要人物已经具有威尔第后来塑造的灾难深重的父 辈(从利哥莱托到菲利普二世和阿莫纳斯罗,更不用说西蒙·波卡涅拉了) 的特点。他们都命途多舛,几乎没有理智、热情和温存。过去舞台上从未出 现过这样的人物,从未有过这样自然的歌唱。这里的痛苦和愤怒是真实的,  而不是做戏。 歌剧在一八四二年三月九日上演。米兰的傍晚还带着凉意,冷风阵阵。天不作美,但观众并不介意。从序曲一开始,《纳布科》攫住了他们,使他 们倾倒。演出大为成功。优美结局的最后几个音被淹没在掌声中。而在这之 前,合唱《飞翔吧,思想,展开金色的翅膀》则引得观众如醉如狂,赞赏不 已。这个合唱是一篇异常纯洁并且象太阳一样灿烂的祷词,采用齐唱的形式。 音乐语言的新颖使得观众为之倾倒,兴致昂扬。威尔第被数次叫到台上, 向鼓掌的观众表示感谢。他鞠躬(次数不太多,说实在的,而且老不自然), 唇边露出冷静的微笑。现在他满意了,如愿以偿。但是并没有高兴得失去理 智。他知道,此时向他鼓掌的观众,就是那些曾经无情地批评他的《一日王 位》的观众。不,他不喜欢观众,就是他们向他鼓掌,喝采叫好的时候,也 不喜欢。作曲家避开群众赞扬的场面,不同他们拉交情,也不自鸣得意。他 想到安东尼奥·巴雷吉,后者带了很多钱从布塞托赶来,准备在必要时收买 人心,给捧场者以报酬。现在功圆果满,不用他掏腰包了。因为威尔第已经 充分汲取教训,懂得观众的心理。他明白,他的音乐语言的新颖和善于唤起 新的、更加强烈的激情,唤起朴素但是永恒不变的感情的本领,同最近几年 所经历的深刻全面的变化速度极其协调。伟大的罗西尼不得不沉默,离开音乐事业,也许正是这些新的要求造成的。  评论界突然成了威尔第的良友,忘记了自己曾经多么轻率地嘲讽过《一 日王位》的首演。《米兰日报》三月十三日发表一篇评论《纳布科》的文章, 其中写道:“威尔第从他头一部歌剧到这部歌剧大有长进,他的思想也有了 独特的发展。进步如此之大,如果有哪位评论家即使不同意威尔第这部新歌 剧是歌剧艺术中的一个明显进步这一论断,他也不能否认他具有极大的,可 以说是宏伟的创造力。”罗马尼(他同那位大名鼎鼎的脚本作家毫无共同之 处)也在《费加罗报》上撰文,他这样写道:“威尔第对这个歌剧投入了极 其巨大和殚精竭虑的劳动??直截了当地说,歌剧震撼了观众,他们疯狂鼓 掌,不断喝彩。”现在风险真的过去了。《纳布科》天天晚上演出,座无虚 席。出版商乔万尼·里科尔迪素有知人之明,他毅然决然把希望寄托在这个 年轻的作曲家身上。威尔第还不到三十岁,未来肯定是属于他的。如今罗西 尼已经脱离创作,贝里尼已经不在人世,才华横溢的多尼采蒂也已日薄西山, 所以没人能同这个来自龙科莱的朱塞佩·威尔第一争雄长。他也许脾气不好, 性情固执、高傲,但是人们同时也肯定他认真严肃,头脑清楚,对事业精益 求精,力争上游。里科尔迪出版了总谱,付给威尔第三千奥地利里拉稿费。 这是歌剧史上最美妙、最牢固的合作之一的开端。  《纳布科》在斯卡拉剧院首演后,总共只重演了七场。可是过了几个月 再次上演时,又演出五十七场。多尼采蒂听完《纳布科》后,说道:“好极 了!极其精采!”梅雷利不再持怀疑态度了。应该把这位音乐家充分利用起 来,他于是建议威尔第写一部歌剧供下季度开幕演出。他把一张没写明稿费 数目的合同放在威尔第面前。威尔第生平第一次感到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怎 么办。他便同斯特雷波尼(她在一定程度上是威尔第的保护人)商量,后者 说出一个数目,就是贝里尼从《诺尔玛》上所得的稿费——八千奥地利里拉。 威尔第便把这个数字填在合同上。  功成名就,征服上流社会便轻而易举。人家来找你,邀请你去沙龙,出 席晚宴,参加豪门显贵的庆典。威尔第的马车也出入于那些场合了。作曲家  的名字在米兰所有的宅第里,甚至在那些只有上层人物进出的宫殿中常常可 以听到。由于他沉默寡言,性情孤僻,不懂上流社会的虚礼,而且矢口不谈 自己的经历,所以大家特别希望多了解一些他的情况。这个威尔第是个怎样 的人?老家在哪儿?谁是他的保护人?以前在什么地方?结交些什么人?好 奇者尽管费尽心机,但是一无所获。威尔第成了克拉里娜·马费伊伯爵夫人 沙龙里的座上嘉宾,两人一见面便成为莫逆,直到伯爵夫人去世。威尔第也 是阿皮亚尼伯爵夫人府上的常客。据说这位上流社会的美人曾经是多尼采蒂 的情妇,如今时移势易,人们认为她会成为威尔第的情人。世界就是如此这 般,崇拜歌剧的上流社会美人就是这样行事的。  这个小饭馆老板的儿子,不管他对上流社会生活多么没有好感,不管他 那副尊容多么象狗熊,竟然也要领略一下成功的乐趣。同人聊聊天,开开玩 笑,说说俏皮话,大写献殷勤的信。从这些信可以看出,他缺乏写情书的经 验。例如他在一封短札里写道:“送给一位小姐一个吻,另一位——什么也 不给。我同佩皮娜还有几笔大帐要算,这个狐狸精休想躲过我。”他给迷人 的莫罗西尼伯爵夫人写道:“祝您玉体康泰,并请您记住:我是个多情种子, 柔情似海。”被成功冲昏了头脑,“陶醉在上流社会”。但是威尔第很狡猾, 是只地地道道的狐狸,他有他的盘算。他很清楚,社会舆论就是这些沙龙、 这帮贵妇人和她们的追求者制造的,他在为面临的考验——新的演出季度的 开幕打下基础。举足轻重的上流社会站在自己一边,非同一般。威尔第不喜 欢这个阶层,但是他凭着准确无误的敏感利用它们。因此他继续过着上流社 会生活,周旋于沙龙之间,给贵妇人写笨拙的情书。他当然也结识了罗西尼。 那是罗西尼来到波洛尼亚参加自己的《圣母悼歌》演出时的事,当时指挥演 出的是加埃塔诺·多尼采蒂。威尔第在一封信里谈到两人这次结识的情形: “我在波洛尼亚住了五六天,拜会了罗西尼。他待我很亲切,我觉得他的态 度是真诚的。不管怎样,我对这次会晤感到很愉快。”两位伟大音乐家的关系从来不曾超出一定的水平。他们以后还见过几次面,但是只限于冷冰冰的应酬。两人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历史时代,属于两 个共同点很少的世界,性格相差悬殊。双方尽管对对方有自己的认识,但是 自尊心太强。加之罗西尼听了《纳布科》之后,评论威尔第说:“这是个戴 钢盔的作曲家。”这句开玩笑的话自然迅速传开,也传到威尔第耳中,他一 直记在心里。要知道威尔第没有幽默感,而且永远也不会有。尤其在当前斗 争方兴未艾之际,他更少幽默感。他一时一刻也不能忘记青年时代所受的压 迫和屈辱。想到自己不是科班出身而产生的恼怒与痛苦的懊丧情绪,也破坏 了幽默感。  威尔第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上流社会和各个沙龙,因为他需要上流社会 和沙龙,从中受惠不浅。他也回布塞托,但是停留的时间不长。如果说他以 前在布塞托感到天地狭小、不喜欢当地社会,那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就可以想 见了。好在城市离乡村不远,威尔第从不讨厌乡村。他在布塞托最喜爱的活 动就是长时间在田野上散步。他观察土地,看上质好坏,心里盘算在什么地 方购置哪一块土地。因为一旦攒足钱,必然要购置大片土地,经营农场、猪 圈、葡萄酒窖和葡萄园,这是确定不移的。土地是可以信赖的,是将来的依 靠,是对一个饱受贫困煎熬的人的补偿。土地和音乐将成为他终生的事业。 他过不得贫困生活。而舒伯特这个音乐天使却能安贫乐道,过着漂泊艺术家 的生活。威尔第作不到,他不是音乐天使,他是弹唱诗人,是被音响、幻觉  和自己迷住了的歌手。土地和音乐。但是音乐会哀竭,有朝一日可能什么也 写不出来。土地却哪儿也跑不了,不管你瞅它多少次,它还是躺在你面前, 你感到心里踏实,感到自己是它的主人。主人!  但是画饼不能充饥。于是他埋头写新的歌剧。这次选脚本时没产生犹疑。 他采用了托马索·格罗西作品中的一个情节。至于脚本,为了不冒任何风险, 还是请索莱拉执笔。梅雷利和里科尔迪表示同意。新歌剧的性质将同《纳布 科》相仿,合唱场面和对位旋律占优势,个人的命运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合唱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它将象赞歌《飞翔吧,思想,展开金色的翅膀》那 样取得成功。为了稳操胜券——也应该有必胜的把握,——必须更加鲜明地 突出民族独立的思想。  威尔第这样考虑和作出这样的安排(至少在开始时是这样),也许有悖 于自己的艺术动机。但他目前主要是想试试身手,创作一件装璜精美,能够 受到观众欢迎的作品。至于注意戏剧的更加深奥的音乐规则,对他来说还没 到时候,但这些规则他无疑是掌握的。他希望再次取得《纳布科》那样的成 功。为了站稳脚跟,廓清残余的怀疑阴霾,确保自己前途稳定,他需要这样。 新歌剧《第一次十字军中的伦巴第人》没有《纳布科》那么自然天成, 从场面的安排上可以看出作者冷静的心机,但是他在这部作品中注入了更多 的心血,写得更加尽心。他对索莱拉的监督一步也不放松。现在他可以提高 嗓门讲话,任意指点,要对方服从自己的意愿。如今他是获得成功的作者。 他知道自己开的处方必然会博得观众的欢心。他的处方就是:祖国,人民, 自由,正义,赞歌,军队进行曲和上帝(上帝被吁请来帮助那些为上述理想 而战斗的人们)。合唱,这里需要合唱。《呵,至亲的上帝!》就是这样产 生的。歌剧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检查方面的麻烦也随之出现。首先起来反对 的是专横武断的米兰大主教,他不希望《圣经》中约瑟遇难的那个山谷出现 在舞台上。接着奥地利警察总监托雷萨尼也表示反对,不过他对威尔第比较 谨慎。但是这一切都枉然。不管大主教怎样威胁,他终于未能取消《圣经》里的山谷那个场面。  歌剧在一八四三年二月十一日演出。观众欢欣如狂,在合唱《呵,至亲 的上帝!》之后欢呼声久久不息。评论界的反应也很好。出版商里科尔迪又 掏出一笔钱。简而言之,威尔第的希望全部实现,取得了象《纳布科》那样 的成功。不过《伦巴第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作品。剧中有些地方矫揉造 作,因循保守,尽管也可以见到一些非常优美动听的乐章和具有巨大的戏剧 力量的场面。可是没有统一的风格,没有真正的道德支柱。技巧高超,功夫 扎实,自不待言。有些地方流露出自然真诚的感情。而且还使人产生一种印 象,就是威尔第能够拿出一些新的东西来,他有自己独特的音乐创作手法。 但是只要仔细听听歌剧,就可以感觉出《伦巴第人》中创作灵感有些迟钝, 不均匀,有的地方失之滞涩。  歌剧重演了二十七场。梅雷利现在已经不怀疑找到了一只会生金蛋的母 鸡。他断言,这个威尔第注定将有伟大的前程,而且还会在观众心目中占据 同罗西尼一样的地位。威尔第呢,他把《纳布科》献给了“奥地利郡主阿代 拉伊德”,而这部新作则打算呈献给巴马公国的执政玛丽亚·路易莎。他找 到邦贝莱斯伯爵,央求他转求女执政接受他的奉献。他还说:“如果女王陛 下能赏给我一枚勋章,使我今后的光辉前程得到保证,我将感恩戴德,没齿 难忘。。”    宣扬祖国和自由,赞美笃信上帝的人民,这是很自然的;鼓吹意大利复 兴运动思想,也完全可以理解。然而具体实际问题,也必须加以考虑。同当 局还是保持良好关系为好,至少是在未达到最后目的之前应该如此。他暂时 还没有掌握自己的命运。威尔第出身农民,而农民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没有信 心,他们需要切实可靠的保证。  贵族的称号可能是这样的保证之一,金碧辉煌的沙龙也能提供许多保 证。于是乎又巴结权贵,书信往来,登门拜访。威尔第知道自己还需要这个 上流社会,因为它主宰一切,拍板定调,操纵时尚。他同阿皮亚尼的关系日 趋稳固,两人不见面的时候便书信交往,音乐家派人给她送去花束,伯爵夫 人则回赠以糖果。他有时也到弗雷佐利尼家作客,越来越常去看望斯特雷波 尼。只是他在斯特雷波尼那儿象是体会到另一种感情,这种感情胜过殷勤的 友谊和短暂的好感而更其深沉。他俩之间有一种信任,平静而坚贞不渝的神 交,相处如鱼得水,无需交谈就互相了解。  米兰的贵妇人争相与威尔第交结。威尔第那特别引人注目的严厉和矜 持,那鲜明的刚毅气概,那总是冷冰冰然而殷勤的态度博得了她们的欢心。 他那优美的体形,苍白的面容,隐隐含着忧郁的黑眼睛也吸引着她们。况且 他是个胜利者,名弛遐迩。而人所共知,上个世纪的女人几乎总是喜欢胜利 者的。威尔第是个孜孜不息的人,他急切要达到目的。威尼斯的费尼切剧院经理卡洛·莫切尼戈伯爵建议他为一八四三——一八四四年狂欢季节写一部歌 剧,音乐大师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在斯卡拉剧院四度首演后,正考虑要换 一个舞台演出。更何况费尼切剧院是意大利最著名的剧院之一,他决定为威 尼斯写下一部歌剧。第五章 新 人  威尔第三十岁了。还是那样执拗孤僻,不爱说话,神情严峻,不招人喜 欢;写信带着很多语法错误,不懂英语,也不懂法语。不脱乡巴佬习气。这 是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听出来的。但是他知道要什么,也知道怎样去达到 目的。如今他不怀疑会取得成功了,他熟悉观众和他们的趣味。他从来不曾 拒绝过写新歌剧的建议,而且总是信守诺言,争分夺秒,以便尽快弥补失去 的时间。他明白,自己在数年之内还必须按照别人的要求创作。每换一次海 报都有一部新歌剧问世。这是很自然的,因为他如今是最受欢迎的作者,观 众希望听他的音乐。他心中有数,他的任何一部作品都将在最好的剧院演出。 每次商订合同时,他态度坚定,提出许多条件,要求预先付款。后来被他本 人称之为“服苦役的年代”就这样开始。没有喘息机会,没有停顿,一个又 一个歌剧相继问世。没有人提出任何美学方面的疑问,几乎没有任何批评。 驱策威尔第的动力是狂怒、愤懑和报复心,这在我国歌剧史上是绝无仅 有的现象。意大利音乐文化史上还从来不曾有过象他这种性格的人,那样别 扭,那样急躁,几乎是疯狂地希望出人头地。他几乎使所有的人感到惊奇,但是只有少数人能够理解他。 威尔第还没有选定给费尼切剧院上演的新歌剧的题材。本来可以采用科拉·迪·里恩佐的故事作情节,他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题”。但是担心检查机关通不过。《伦巴第人的失败》亦颇有吸引力,但是这个情节他也 放弃了,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唱他打算用急剧的、若断若续手法写的独唱部 分。接着产生采用莎土比亚的《李尔王》的设想。这个悲剧也成了他没能实 现的幻想,他后来还一直考虑这件事。不过他认为眼下着手创作这个题材, 未免太早。威尔第坐立不安,心情焦躁,在史籍里搜寻,阅读戏剧作品,然 后向莫切尼戈提出采用拜伦的《福斯卡里父子》中的主题。他解释说,这是 威尼斯历史上的事,威尼斯观众可能产生浓烈的兴趣。可是莫切尼戈有他的建议。他希望威尔第用维克多·雨果的剧本《克伦威尔》里的情节写一部歌剧。这位法国诗人和剧作家在全世界享有盛名,作 品被翻成各种语言,风靡全球,到处都在谈论他。威尔第反驳说:“据我所 知,克伦威尔当然是个好情节,但是关键在于怎样处理。”总之,莫切尼戈 的建议没能打动他。他认为雨果的剧本,“如果从音乐剧院的要求看,不很 有趣”。威尔第用了很多时间物色情节,这跟写曲一样费力,也许有过之无 不及。他选择情节时总是疑虑重重,忐忑不安,老不满意,他还在动手作曲 之前就很关心乐队合奏的分谱、排练、挑选歌手、布景,最后还关心观众会 说些什么。这些加在一起是决定他成败的关键。他经常想到自己不应该出差 错,考试是无止境的。威尔第挣了不少钱,但心里仍不踏实,因为还没购置 土地。在音乐创作上,要常胜不败是困难的。他来自那种性情执拗的农民中 间,这种人只要能发财致富,是不顾身体健康,不怕赴汤蹈火的。但是他们 依然从来不曾摆脱过自古以来的贫穷和屈辱的烙印。他已经物色好一座极好 的田庄,就在龙科莱,名叫普鲁加罗。他只要能得到那座田庄,尽快签订契 约并且确有把握田庄已经属于自己,是自己的财产,甘愿呕心沥血。所以还 要写歌剧,挣钱,呼吸舞台上带灰尘的空气,迎合观众的爱好。  这时威尔第开始同弗朗切斯科·马里亚·皮亚韦合作。这位脚本作家三 十三岁,住在威尼斯,在知识界的外围从事不受重视的城市文化活动,生活  相当清苦。他当校对,印刷为婚礼或者其它家庭事件写的诗歌,发表文章, 还希望从事戏剧创作。他是教会学校出来的学生,性情温和,心胸开朗,威 尔第拒绝采用的那个关于克伦威尔的脚本,就是他的作品。他的父亲是穆拉 诺岛上的玻璃吹制工,因债台高筑而拍卖了自已经营的作坊。起初皮亚韦仍 然劝说威尔第把他的诗作谱上曲,但是随即明白,在涉及情节选择时,威尔 第是说一不二的,只好作罢,并且请求莫切尼戈再给他一个同作曲家合作的 机会。莫切尼戈又想起维克多·雨果的那部悲剐——《欧那尼》,这部作品 数年前曾经吸引过费刊切·、罗马尼和贝里尼,如今他建议威尔第采用、, 威尔第同意八他立即就明内,《欧那尼》象是专门为通俗歌剧而创作的,他 能够把这部作品谱写成与《纳如科》和《伦巴第人》泅然不同的新篇。他把 剧个飞快地行了一遍,顿时产生强烈的兴趣。随即写估把这告诉莫切尼戈, 并同脚个作家谈妥报酬之后,便开始干起来,因为他心中对《欧那尼》产生 了”人得不能冉大的热爱”。皮亚韦也兴致勃勃,他感到同威尔第的合作会 有成果。音乐人师立即向他说明对脚个的要求:”建议您要‘丐得短小精悍”, 俯肾”应该迅速向终场发展”,“行在上帝的面上,请不要以回旋曲终场, 而一定要以三重唱结尾,并且这个三重唱应该是歌剧中最精采的情节”,“一 切都要短小精悍,充满热情”。如果对他的愿望执行得不够迅速,就要受到 他的责备。皮亚韦起初被那么猛烈的批评,被那些命令、指示、训海、建议和责备弄得无所适从,尔后就起来反对了。他还不习惯威尔第的作风。对脚本作者 总得有一定的信任呵,真见鬼!再说也该让他有安安静静写作的条件。皮亚 韦已经将自己的《克伦威尔》忍痛割爱,如今又得同这么一位音乐家打交道, 他固执己见,要求严格,高傲而执拗,压根儿就没想到问问脚本作家的意见。 但是皮亚韦终究会习惯这种状况,成为威尔第的最可靠的合作者,给音乐家 创作一些考虑到所有舞台规矩的优秀脚本。不久他就心平气和,承认威尔第 的领导地位。音乐大师一八四三年十二月到达威尼斯后,在给阿皮亚尼的信 中写道:“威尼斯很美丽,诗意葱笼,真是人间天堂??不过,我不愿意在 这儿居住。我的《欧那尼》有进展,诗人为我创造了一切条件。”音乐大帅对威尼斯并不迷恋,这是可以理解的。它太柔弱、敏感,缺乏生气,情调过时,而且海的面积也太多。他头一次见到海,没有什么好感, 因为它浩瀚无垠,奔腾不息,充满意外。它空空茫茫,引人产生一种奇怪的 感情。江河湖泊就不同,透明清澈,一目了然。再说他也顾不上欣赏海景, 他要把歌剧的钢琴改编曲写完,编出乐队总谱,接着进行羽管键琴排演。事 情多得不得了,而威尼斯的运河与广场,咖啡馆和餐厅,以及花枝招展的淑 女却要有闲情逸致去欣赏。他同皮亚韦已经不是通过书信进行合作,而是天 天见面。威尔第即使在两人直接接触时也没改变门己的作风,变得和蔼可亲 一些。还是一副命令腔调,就跟信里的一样,吩咐对方要如何如何作——精 简某个场面,去掉某段诗,加速结尾的节奏,让感情更加浓烈,写得具体而 又个枝不蔓,——毫无商量的余地。而心地善养良的皮亚韦,这个脸膛红润, 眼睛近视,长着一脸大胡子的搭档,也再无异议,完全唯命是从:修改,变 动,精简。只是有时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喘口气。他着实被这个好发号施令、 不容别人有任何异议的瘦削的威尔第吸引住了。威尔第有时简直象着了迷似 的希望摧毁传统歌剧的陈规旧套,而且他也正在那样作。作曲家不停地创作,不知休息,而且他还要关心《伦巴第人》在威尼斯的首次演出,这部歌剧象是莫名其妙地正在走向失败,关于这一点,他在给 阿皮亚尼的信中写道:“帷幕在不到一刻钟以前落下。《伦巴第人》遭到惨 败,这真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除小咏叹调之外,再没受欢迎的。这种情 况有时难免,不足为怪,我此刻对您讲这件事的心情既不满意,也不痛苦。” 不过威尔第还是苦脑的,而且很厉害。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伦 巴第人》的失败折磨着他。要知道他不能遭受失败,况且这可能预先决定《欧 那尼》的结局。而他非常喜爱自己这部新歌剧,认为这部歌剧是他的最佳作 品,不愿意失败。他在给米兰的友人路易贾·塔卡尼的信中坦率地说:“我 正在写作我的可怜的《欧那尼》,而且感到满意。别看我貌似平静,如果这 部歌剧失败,我一定要砸破自己的脑袋。我忍受不了失败,况且天知道这些 威尼斯人希望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夜晚正在降临,我感到绝望。”他心情 很不平静。布景和服装还没准备好,他认为乐队也不行。脚本作者和音乐家 联合向费尼切剧院的领导提出正式抗议。威尔第在完成器乐总谱之后,仍然 不停止羽管键琴的排练。他拚命地工作,以难以思议的速度写作乐谱。他象 通常一样受疾病的折磨:喉咙疼,胃疼,背疼。但是他顽强地前进。他很喜 欢《欧那尼》,他还从来不曾这样喜爱过自己的作品。这部歌剧的音乐是他心灵的肖像,他的深沉的性格特色的反映。 威尼斯的天气老是阴阴沉沉,寒气袭人。作曲家对这种气候很恼火,但是当然并未降低工作进度。他成天呆在剧院,出来的时候两眼熬得通红,头疼,嗓子也喊哑了。因为歌剧排演的时候,不断要同人争论。所幸同皮亚韦 的关系日渐融洽。脚本作家为人厚道,这对抑制音乐家的暴躁是有利的。威 尔第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就从中调解,尽力消除冲突,恢复平心静气的气氛。 他承担了同检查机关谈判的任务,不过检查机关不如人们所担忧的那么严 厉。在一八四四年的头几个月,还没人预料到《欧那尼》具有多么强烈的爆 炸力量,多么切合观众的期望。歌剧将象赞歌一样响亮,将化作飞舞的旗帜, 将成为人民思想的代表和喉舌。《欧那尼》酋次上演那天——一八四四年三月九日,剧院大厅座无虚席,水泄不通。威尔第在给阿皮亚尼伯爵夫人的一封信里这样写道:“《欧那尼》 于昨天晚上演出,颇为成功。要是有象样的歌手,不敢说佼佼者,但至少要 能唱,《欧那尼》就会受到象《纳布科》和《伦巴第人》在米兰那样的欢迎。 瓜斯科的嗓子很差劲,那么嘶哑,叫人听着害怕。廖薇昨晚出的漏子简直不 能再多了。”首演没有取得轰动一时的胜利,但是每演出一场声誉就扶摇直上。人们站在费尼切剧院售票窗口,等候购票。狂欢季节结束,《欧那尼》随即搬到 威尼斯的另一剧院,圣贝内代托剧院演出。接着开始了在意大利全国各地的 胜利旅程,在弗罗伦萨,在罗马,在米兰都受到热烈欢迎。观众清楚地感觉 到,《欧那尼》是歌剧发展史上和威尔第创作手法上向前迈出的具有决定意 义的一大步。歌剧那么生气勃勃,那么热情洋溢,令人不由得叫绝。那么多 精彩的地方,不能不使观众为之倾倒。  正如马西莫·米拉一针见血地指出的,威尔第“扬弃了那种罗西尼式的 合唱歌剧(近乎清唱剧)的飘浮轻逸的悦耳旋律,以其创作展示出一系列典 型人物,不出十年他们将成长为当代的(就其意义而言)利哥莱托、阿祖钦 纳和薇奥莱塔的形象”。《欧那尼》的主人公们立即大显神通,他们的许多话成了名言锦句,而他们的行为则成了模仿的榜样。民众在这个歌剧中认出了自己,并且认为它 反应了自己的思绪。歌剧没引起争议,无保留地全部得到公认,街道上,酒 馆里,家家户户都学唱。《欧那尼》的音乐充满青年人的朝气,这也许是威 尔第唯一青春洋溢的歌剧。  《欧那尼》无疑是威尔第早期最灿烂的作品之一。爱情,死亡,强烈的 权力和占有欲以及对荣誉的追求错综复杂地互相交织,融合为一体。色调是 阴暗的,充满血腥味。但是歌剧的音乐中也有柔情蜜意,也有真诚的倾吐, 也有感情的抒发。还有美妙的音响,真正动人心弦的音响。如果说多尼采蒂 和贝里尼以感人肺腑的抒情音调,歌颂的主要是爱情,那么威尔第则后来居 上,创造了奇迹:他能以同样的激情和兴致在音乐中表达出此时此刻控制着 他的主 人公的,或者隐藏在他们心灵最深处的任何感情——仇恨,忌妒,强 烈的复仇愿望,对无法挽回的失去的幸福的怀念,对一个人从来不曾有过而 且也永远不会有的东西的惋惜,——将一切化为歌唱,威尔第在豪放、轻快、 自然的歌唱中,表达出自己最美好的一切。  那个时代的芸芸众生都在《欧那尼》里登场,其中有:土匪,起义者, 流放犯人,脸色苍白的受追捕的好汉,狠 心的老人,感到青春易逝的壮年男 子,被三个男人(男低音、男中音和男高音)追求的女人。主人公在狂怒中 或者爱情冲动的时候高举双手。当然,这些事都发生在夜间,神秘而不祥的 黑夜。歌剧里有许多抒情短曲、二重唱、小咏叹调、浪漫曲、密接和应、三 重唱和重唱曲。皮亚韦在作曲家的激励下,注重艺术效果,凡是可以容纳的, 他都融入歌词,并且尽量按照威尔第的吩咐写得短小精悍,充满热情。我们 行列脚本集浪漫歌剧典型情景之大成,将壁炉边和傀儡剧院里讲的童话与法 国伟人的故事揉合在一起,也看到托马索·格罗西和乔万尼·贝尔舍①的惊险 小说和诗歌中的人物。在灿烂的舞台灯光照耀下,展示出种种难以想象的强 烈感情和典型人物。那些人物如果没有威尔第的音乐渲染,如果不是他那狂 涛巨浪、奔腾不息的幻想给予他们以火一般的热情,赋予他们以真实的生命, 简直就同板纸剪的傀儡一样。《欧那尼》中那汪洋恣肆的灵感,那奔腾浩荡的旋律(充满狂暴的、野性的力量)简直呼之欲出。例如在《罪恶的西尔瓦》的独唱部分中,西尔瓦 那迟暮的爱情以及痛苦的忌妒戕害着他的身心,改变着他的面貌。这是威尔 第创作的第一个伟大的男低音独唱部分。男主角唱的抒情短曲《不幸的人, 你却相信过!》充满无边的悲哀和忧郁的、绝望的痛苦。正如许多音乐学家 所指出,器乐合奏也许过份喧闹,有的地方甚至失之粗俗。但这不足为怪, 威尔第没有在维也纳学习过音乐,他的父母亲不是音乐家,他欠缺文化修养, 不懂得(这时还不懂得)优雅章法的规则。他是靠自学成材的,听的是差劲 的乐队和蹩脚的演奏者的演奏,他的老师不是教育程度不高,就是墨守十八 世纪的陈规旧套,给予他的东西很少。但是在《欧那尼》里却可以感觉到那 样威严的力量,那样清晰的节奏,那样热烈的旋律和那样奔放的幻想,以致 看不出丝毫粗俗的痕迹。这个总谱里没有任何犹豫、妥协和怀疑,也没有一 个无谓的休止符。一切都明确、坦率、自然。粗俗吗?也许有点。但同时它 又是具有高度的戏剧力量、忠实地表达出使作曲家自己感到震动并且促使他 推翻通常基础——歌剧大厦到这时一直建筑在这个基础上,——的那种感情①
乔万尼·贝尔舍:意大利革命诗人,意大利浪漫主义的创始人之一。的典范。歌剧中有些篇章异常质朴,这在《利哥莱托》问世以前是无与伦比 的。  还有人说,这部歌剧中一切都公式化,一切都变成了象征。可是,这正 是威尔第目前所需要的。西尔瓦、欧那尼、埃尔维拉、卡洛如果不是充满巨 大的热情(并且是头一次),不是充满威尔第那种象火一样炽烈的热情,不 是充满几乎超过人之常情的界限的那种炽烈的热情和激情,他们就会失去生 命,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了。歌剧之所以显得面 H 一新,原因就在这里。《欧 那尼》使人陶醉,使人心潮起伏,而不让人有时间去评论它。理智在这里不 起任何作用,就象以后在威尔第最成功的歌剧中所常见的那样,这儿起决定 作用的只是感情,那些不顾人们意志如何改变他们的命运的感·睛。在这里 威尔第相信的是命运,是决定人的命运的神启和天命。音乐家从小形成的对 世界的看法,对肉己在伦科莱熟知的那个世界,农民的世界的行法,在《欧 那尼》中部表现出来。  《纳布科》还没充卡脱人罗西尼和衫尼采帮的影响,《伦巴第人》也是 如此。《欧那尼》则实际上没受任何人的影响,彻头彻尾丛威尔第的第一部 歌剧,独树一帜。它也是第一部真正的意大利浪漫主义杰作。歌剧中有些地 方不均衡,事件罗列过多,其间的联系不很明显。但这是威尔第所独具的风 格,曲谱和歌词浑然一体,大衣无缝。意大利歌剧,而且不仅是意大利歌剧 中响起一个新鲜、独特的声音。威尔第从《欧那尼》得到一万二千里拉稿酬,从里科尔迪那里也收到不少这部歌剧的版权赞。他终于发财八有钱购肾田产八他把咏叹调,总谱,脚 个搁到一边,也把剧院经理和歌下暂时忘却,离开城市去物色干酌制造厂、 田地和猪阁。他出身寒微,U 尽艰辛,长期过苫穷愁潦倒的痛椅生活,现在 他深伦已经永远摆脱贫困,,他很淌楚(1 己需要的是什么,——他研究现代 l=地耕作法,学习有关 R?饲料的知识,了解合理的灌溉法。他们信土地,不相信观众。观众今天赞扬你,明天就把你忘了:成功也是一样,既能得到, 也会丧失。而土地却不同。威尔第三十一岁了。他的思想和行为却象一个中年人。不过可以说他一贯是这样,从未作过不理智的事。诚然,有过绝望的时刻,他打算抛弃一切, 跳进深渊。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音乐家的青年时代永远是一个谜,谁也 无法知道他的青年时代是在何时何地逝去的。也许压根儿就不曾有过青春, 青春在求生的奋斗和糊口的奔波中消逝。如今名成业就。他成了音乐大师朱 塞佩·威尔第先生,无求于任何人。  一八四四年三月二十一日,威尔第回到米兰。那是初春的头一天,空气 清新,不过略有凉意。从大教堂的屋顶上看得见群山。威尔第感到精疲力尽。《欧那尼》象是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力,夺走了他的毅力。但是还要同形形色 色的剧院经理洽稿,定稿酬(索价越来越高!),了解对方的要求,挑起新 的重担。威尔第在稿酬上决不通融,索价高昂,而且要现金,当时付清。谈 判干脆利索,提出价钱,接受就成交,嫌贵就拉倒。至于歌剧情节、歌手、 演出等,总之除稿费以外的一切问题,以后再商量。  《欧那尼》陆续在各剧院演出,大获成功。威尔第在给皮亚韦的信中写 道:“正准备在维也纳上演《欧那尼》??那儿没有合适的剧团,我本不情 愿,但是他们硬要上演,因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好吧,随他们去折腾吧, 不过我不去。罗马也在上演。贝加莫也将演出,迎接交易会。斯卡拉剧院也  将在秋天演出??”多尼采蒂表示愿意提供帮助,监督在维也纳的演出。威 尔第很高兴,但是勉强(这个多尼采蒂一度同阿皮亚尼过从甚密,甚至还可 能追求过斯特雷波尼)感谢道:“既然您表示愿意关心歌剧的演出,我求您 在必要时进行删节??我无意恭维您,爵士先生。象您这样才华绝顶的人是 很少的,无需专门颂扬。我对您的鼎力支持铭感五中。”就是这些,信中对 那位贝加莫作曲家享有的荣誉以及他在维也纳享有的威望,着笔不多。  奥地利首都的演出事宜安排妥贴,可以继续进行创作了。皮亚韦向他推 荐《洛伦齐诺·梅迪奇》,但是威尔第担心奥地利书刊检查机关不会批准这 样不登大雅的题材上演。他给皮亚韦写信说:“如果警察当局不批准,就要 考虑有以代之,我建议采用《福斯卡里父子》。我喜欢这个主题,而且脚本 的提纲也已拟好,我寄给了威尼斯剧院的经理,你可向他索取。如果你想作 些改动,悉听尊便,不过不要背离拜伦原著的精神。我拟请求你把这部作品 改编为三幕,第二幕要以小福斯卡里之死终场。”  不到一个月,音乐大师收到《福斯卡里父子》的脚本。皮亚韦很快完成 改编,威尔第写信表示感谢,信里说题材“很好,好极了”。但是接着就提 出一堆意见:第一场写得很好,合唱诗简直“绝妙”,老福斯卡里和卢克雷 齐亚的形象很鲜明:但是,他又写道:“雅各布这个人物刻划得不好,舞台 表现力弱,而他本来就几乎是个次要角色,在第一幕里他仅仅有一个咏叹调。 这个独唱部分必须彻底改写”。在这样一段相当客气的开头之后,接着就不 容分辩地指出:依我看,这段应当挪到那儿,这段应当删去,那儿应当增加 一段,写得含蓄一些,然后应当想法引进合唱,而后是二重唱,但要非常具 有戏剧性。而最主要的是避免枯燥,要写得短小精悍而又自然流畅。威尔第把信发走,等待皮亚韦执行。皮亚韦作事一贯兢兢业业,他丝毫不爽地按照作曲家的请求作了修改。又过了一段时期威尔第终于把经过修改 的稿本寄往罗马教皇审查机关审查,因为《福斯卡里父子》将在罗马阿尔真 蒂纳剧院上演。如今威尔第成了大忙人。他在自己蒙特拿破仑大街的住宅里同几十个剧院经理保持联系,同费尼切剧院即将签订合同。这里所说的就是将要在一八 四五年至一八四六年狂欢季度演出的新歌剧。如果这个合同突然被撕毁,另 一个城市——弗罗伦萨——的剧院准备同他洽谈。威尔第忙于这些事务,自 然无暇与上流社会应酬交往,或者卷入缠绵的谈情说爱。他对《福斯卡里》 很感兴趣,同时也不断寻找别的题材。后来几乎突然停止寻找,动手作曲。 到六月间,写作进入高潮。他对已经写出来的部分甚为满意。脚本称心,作 曲也得心应手。还有一件使他感到满意的事是热浪袭击米兰,因为夏天总是 给他带来成果。他几乎整天坐在钢琴旁边,然后写信给皮亚韦,要求新的诗 作或者要他修改旧作。累了,就去探望女友阿皮亚尼,马费伊或者莫罗西尼, 但总是来去匆匆,而且有点心不在焉。不过,他感到最吸引他的还是同朱塞 平娜·斯特雷波尼的交往,虽然这一点他甚至对自己也没承认过。这位女歌 星到贝加莫巡回演出时,威尔第必定去看望她。要是斯特雷波尼在米兰,他 就写封短信或者送束花去致意。这不是那种难以克制的情欲,而是某种非常 平静的、爽心快意的东西。  斯特雷波尼芳龄二十有九,妩媚动人。白净的瓜子脸,笔直的鼻梁,专 注而温柔的大眼睛里透着淡淡的忧伤,嘴唇线条分明,肩膀皮肤莹润,一头 秀发平分在两边。她无疑是个聪明而温柔的女人,很有幽默感,博览群书,  学识丰富,精通法语,对戏剧界发生的事总是了若指掌。她的生活并不很顺 利,屡次受过创伤。她知道,尽管自己还青春年少,但是歌星生涯已经日薄 西山。据说她有肺病。她生了两个孩子,丈夫是著名的男高音,他不承认孩 子是自己的。斯特雷波尼用淡淡的微笑掩饰自己的悲痛,对任何矛盾总是设 法缓和。看来她爱上了威尔第。这个人强烈的事业心和朴质的性格使她倾倒。 音乐家的天才也使她折服。可是威尔第迟迟不作最后决定。毫无疑问,斯特 雷波尼比其他女人更吸引他。这个女人性格开朗,仪态大方。但是威尔第没 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钟情于她。阿皮亚尼责备他,他回答说:“请您别着急, 您知道,谁也不能打动我,我永远不会做任何人的奴隶。”  这话也不假。没人能使他唯命是从。他只服从自己头脑中的幻影和想象, 只服从他那农民的执拗劲儿。对于别人,对于周围的世界他永远是统治者。 他是一个高傲自大、独断专行、盛气凌人,有时甚至能作出不体面行为的自 私自利者。有什么办法呢,是生活使他变成这个样子的,生活教会他保护自 己,不相信别人。所以凡是想同他交往的人,就得对他有一个真正的认识。 他几乎每天都从早晨八点钟工作到半夜,只在进餐和同穆乔玩一局台球的时 候,才作短暂的休息。他仍然担心人们可能很快把他忘记。他热爱自己的工 作,但有时又痛恨它,合同承担得太多了。他希望从从容容写作,考虑得更 加周密些。可是又不愿意冒任何风险,不能让别人超过他。他不愿意看到有 同他争夺第一把交椅的同行对手。因此他这样孜孜不倦地工作,因此他努力 争取计所有的剧院都上演自己的歌剧。但这种紧张的生活使人变得不幸。《福断卡里父子》的创作进展很快。音乐大师得悉欧那尼》在继也纳演出获得很大成功,非常高兴,决计休息一天,把友人邀请到寓所,举行了一 个小型庆祝会。第二天早上就又埋头工作。要履行合同,没有喘息的机会: 一个音符接着一个音符,一页接着一页,一支咏叹调接着一支咏叹调,一场 跟着一场,不断地写。就是在没有任何创作愿望的时候,疲倦不堪、想象力 眼看就要枯竭的时候,也要工作。于是草率代替了精炼,粗疏排斥了凝重, 雕琢掩盖了质朴。在这种情况下创作非常困难,简直等于受罪,痛苦极了。 当然,才思泉涌的时候是另一种情况。威尔第为了多少摆脱困境,请求在脚 本里增加某种“强烈的感情”,寻找“带点热闹的东西”。他显然是企图在 想象力衰退、脑子疲乏的时候,找到某种外力来唤起自己的才思,使自己振 奋起来。可是这样的法子是不能持久的。不管皮亚韦想出什么点子,音乐大师已经疲倦,疲倦不堪。第六章 再过三年就洗手不干了  盛夏的波丹谷地是多么色彩鲜明!多么宽阔和美丽!波河快干涸了,慢 悠悠地沿着谷地曲折爬行,绕过几座长满灌木丛的小岛。时间在这里似乎过 得也慢一些。环境异常幽静,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天空蒙着一层轻烟似的 热气。谷地就象荒漠一样,哪儿也见不着一个人影。布塞托就在谷地中间, 形状象一个浅红色的蘑菇,四周蔓延出成千条小路。威尔第躲到布寒托来, 以便把《福斯卡里父子》写完。剩下要写的已经不多了。他在米兰的时候废 寝忘食地工作。他的同乡和唯一的学生穆乔照例向巴雷吉报信说:“音乐大 师拚命工作,只有傍晚才出门遛遛??第一幕快竣稿了。他经常把写好的东 西弹给我听,问我喜欢不喜欢。我当然喜欢罗??”  威尔第在布塞托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节奏,但是他给阿皮亚尼写信 说,写作进程非常缓慢。这不是实话。大概是为了减轻自己通常的忧虑和写 新作品时经常产生的不满。其实只要再写少许,就脱稿了。他这时已经又在 为演出操心,并且写信给剧院经理商量演出事宜,接着又要求皮亚韦作某些 修改。  夏季快过去了。威尔第几乎不同任何人见面,离群索居,与世隔绝。八 月底,他收到盼望已久的罗马检查机关寄来的演出批准书。夏天在消逝,谷 地染上黄色,天空变得明净,波河涨水了。九月也接近尾声。农民说,今年 葡萄大丰收,将酿出上等葡萄酒。威尔第的歌剧就要脱稿了,他把皮亚韦写 的脚本又看了一遍。书斋的窗户一直亮到深夜,夜游的人经过巴雷吉住宅时, 常常听到音乐大师在弹钢琴。出版商里科尔迪办的《音乐报》在九月底登载了一则关于威尔第离开布寒托前往罗马的消息。总谱已经竣稿。大部分器乐总谱跟通常一样将在排演 过程中完成。十月三日,威尔第抵达京城罗马。他平安地经受住了从里窝那 到奇维塔韦基亚的海上旅行。一个月之后,《福斯卡里父子》在阿尔真蒂纳剧院上演。首次上演说不上成功,也谈不到失败,很难作出明确的评价。观众对这个歌剧的态度究竟 如何,也不甚清楚。关于这一点,威尔第在致塔卡尼的信中是这样写的:“我 本来是很喜欢这个歌剧的,结果大概上了当。在重新恢复对它的信心之前, 我想听听别人的意见。”《音乐报》上的一篇报导里写道:“观众对有几场 戏和演员拙劣、死板的表演表示不满。演员大概知道大家对这次首演期望很 大,所以颇受拘束。然而对于音乐大家是肯定的,感到是一种享受。音乐大 师被多次请上舞台便是证明。”第二场演出后,这家报纸又写道:“演出完 全成功,非常圆满。场场都赢得暴风雨般的鼓掌,大师被请上舞台三十多次。” 罗马的《观察报》也说:“本月六日晚上八至十一点钟度过的这段时间,将 永远铭记在音乐爱好者和音乐大师朱塞佩·威尔第心中,因为它给了观众不 同寻常的享受,同时也给威尔第带来了如此辉煌的胜利,它肯定将成为他生 活中最光辉的时刻之一。”  然而威尔第本人的意见,例如上面引用的给阿皮亚尼信中的话,较之报 导要可信得多,这些报导在某种程度上是里科尔迪授意给采访记者的,而里 科尔迪有十分明确的理由要支持自己的好友。其实这个歌剧从来就没有受到 过观众的赞扬:一八四五年在斯卡拉演出时观众态度冷淡,过了一段时期在 里窝那演出观众反应平平,而“在的里雅斯特情况很糟”(威尔第信里的话)。  作者本人后来在谈到《福斯卡里父子》时说:“他们从头到尾一个色彩,太 单调”,甚至还说:“??这是地地道道的送葬曲”  这话未免太尖刻。英国音乐学家理查德·谢利认为,《福斯卡里父子》 “是一部色调阴暗的歌剧,没有希望,也许没有一线光明。但是仍然可以感 到剧中有一股潜在的力量,有关妙的典型人物,总谱丰富多采,这表明作者 具有极强的直觉和巨大的天才。此外,这个歌剧是以后《西蒙·波卡涅拉》、《堂卡洛斯》和《奥赛罗》这一整套作品的胚胎”。威尔第的歌剧的最主要 的研究者和最杰出的指挥者之一贾南德雷亚·加瓦泽尼,对音乐大师早期的 创作进行了深刻的研究,他发现《福斯卡里父子》“构思惊人的完整,音乐 语言充满信心和罕见的表现力,具有强烈的戏剧性”。  除了上述评论,大概还要加上一条:威尔第的新音乐风格正表现在这个 歌剧上。这种风格与十九世纪头二十年意大利歌剧中传统的咏叹调或者十分 典型的浪漫曲,完全决裂。威尔第真正在这部歌剧里“借助音乐语言体现出 情节”,这在第一幕的结尾老福斯卡里和卢克雷齐亚的二重唱中,很容易听 出来。威尔第已经在进行戏剧改革:他勾划出情景的主要轮廓,用几个乐句 把它围绕起来,这个乐句反复出现,几乎令人厌烦,直到获得最大的音响和 心理效果方才罢休。这个改革,大概连他本人也没有充分意识到。这样一来, 咏叹调变为剧情,成了情节的一个组成部分。二重唱、三重唱、重唱曲里没 有任何停滞,写这些曲子的目的不只是为了使歌手能够显示出自己的歌唱技 巧,使作曲家能够显示旋律线索的精纯。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形象鲜明、感情 强烈、效果好、有力量。这一点,加埃坦诺·多尼采蒂非常清楚,他说:“你 看,我说威尔第是个天才,说得多对!当然,他的才华在《福斯卡里父子》 里只表现在有些地方。但是他还要崭露头角的。我可以毫无忌妒地说——我 从来不喜欢忌妒,——这个人还将大放光彩,你就等着瞧吧。”多尼采蒂是 个人格高尚、公正无私的人,他看出了新人的主要的、本质的特点,而这些 特点是他本人所欠缺的。歌剧的某些地方无疑比较逊色。洛雷达诺的形象不完整、概念化、缺乏戏剧性,便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还有几处实在荒唐的音乐插曲.象第一 幕中元老们合唱时伴奏的华尔兹舞曲,或者第二幕第二场中的船夫歌便是。 作曲家在这里显然跌落到庸俗的地步,至少是跌落到轻佻乐曲的地步,他似 乎是想向观众送个媚眼,博得观众鼓掌。然而应当说,即便是《福斯卡里父 子》最逊色的地方,也绝对不能认为那是敷衍潦草或者枯燥无味的败笔。这个歌剧中最动人的形象是卢克雷齐亚,他具有巨大的表现力,是一个鲜明突出的典型人物,他不妥协、顽强、坚决而严峻。还有老福斯卡里,他 脾气暴躁,驯服得近乎听天由命。这个人物身上具有两种对立的感情,恶战 胜了善。还有优柔寡断的雅各布这个苍白的形象,是用缠绵的小调旋律描绘 的,这种旋律一直伴随着他。而卢克雷齐亚也总是在上升的三韵句诗歌中出 现在舞台上。这当然不是后来瓦格纳那么醉心的主导主题。相反,这完全是 一种纯心理手法,可以深刻而明确地揭示出主人公的性格。  歌剧《福断卡里父子》是继《欧那尼》之后,在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内写 成的,它没有达到《欧那尼》那样无可争辩的高度成就,但毕竟是在音乐剧 院中沿着对典型人物进行心理展示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步。这是一条充满荆棘 的痛苦之路,音乐大师在这条路上有时信心不足,也不是一帆风顺,但是这 条道路终究将带来他最优秀的作品。带来象《堂卡洛斯》(就举这一个例子)  这样的杰作。 十一月中旬,威尔第又回到米兰。音乐大师写道,从罗马列米兰这趟旅行“时间漫长而寂寞。皮亚韦一路上愁眉不展.我们在波伦亚分手的时候,彼 此没说一句话”。威尔第也情绪忧郁、低沉、爱发火,几乎一触即发。他疲 倦了,想要休息一下,但又不可能。要继续前进,要不断赢得观众的赞赏。 道路是自己选择的,生活艰苦,节奏紧张,怪不得任何人。意大利歌剧的新 星只能是威尔第,人们谈论的只能是他。斯卡拉剧院,费尼切剧院,阿尔真 蒂纳剧院,又是斯卡拉剧院。会晤、演出、首演周而复始,应接不暇。  这位天才,这位最伟大的作曲家之一的生活就是如此。威尔第在《福斯 卡里父子》之后,无暇顾及任何事,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写乐谱, 一个劲儿地写乐谱。他想超过所有的人,就得付出十分昂贵的代价——放弃 一切享受,就只作曲,就只上剧院,心不旁鹜。最后一道障碍也克服了,他 能够清醒地看待自己的缺点。怀疑,犹豫,沉思,探寻都已成旧话。现在是 要写新歌剧,不断地写,哪怕其中只有一点点戏剧的色彩也可以,——这就 已经够他创作一部具有大家熟悉的雄深精炼特色的音乐作品。他写完《福斯 卡里父子》,立即又埋头创作。斯卡拉剧院正在准备重演《伦巴第人》。音 乐大师注视着排演,调整演员阵容,无休无止地同乐队进行排练。他毫不顾 惜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考虑下一个歌剧了。情节已经找到,就是席勒的同名 悲剧《奥里昂姑娘》。威尔第是那样专心致志地创作,就象要在几天之内把 它写好似的。穆乔又给我们描绘出这位音乐大师的肖像:“他就象疯子那样 大叫大喊,象踩管风琴那样踏脚,汗流如雨,一滴一滴落在总谱上。”米兰的冬天煞风景,天空阴阴沉沉,寒气袭人,城市波雪覆盖。威尔第身体不好:喉咙疼,胃疼,而且这次更加厉害。他过着苦行生活,埋头工作: 不休息,不同朋友见面,不从事娱乐。他知道,不这样做,就不仅不能及时 完成《奥里昂姑娘》,而且也不能保持自己制订的节奏和速度。《奥里昂姑娘》的脚本作者泰米斯托克莱·索莱拉写得挺匆促,他主要依靠自己的职业经验,而不精心修改。他随心所欲地对席勒的故事进行改编, 多少重复了在《纳布科》里使作曲家感到不安的主题思想。只不过这次的主 人公是女人,一个介于战士和疯狂的少女之间的形象,她一方面希望保持圣 洁,一方面又热爱国王。穆乔怀着钦佩的心情注视着歌剧的创作。他不怀疑 威尔第在创作一部杰作,他认为,这部将在断卡拉剧院上演的《奥里昂姑娘》, “是一部伟大的歌剧,必定会震动所有的米兰人”。而且他还进一步说:“只 要听一听《奥里昂姑娘》的音乐,你就会惊得目瞪口呆。”又说:“任何另 外一部《奥里昂姑娘》都从来不曾有过更加富于哲理和更加美妙的音乐。” 总而言之,这部杰作熔各种音乐体战于一炉,“既有戏剧的,又有宗教的, 又有军事的,等等”。  而事实上情况并不是这样。无论是索莱拉在写歌词之前,还是威尔第在 动手作曲的时候,都没动脑子想一想,作一番构思。作曲家就象个熟练的工 匠那样,信笔所之,写出什么就是什么,他关心的只是如何使音乐易受欢迎。 而他创作出来的音乐果然朴质自然,但是庸俗粗犷。他没对主人公的形象作 深入的研究,没对情节作周密的思考、没进入人的心灵深处。音乐大师把脚 本作家写的全盘接过。脚本里的爱情故事空虚荒唐,场面信笔涂鸦,人物苍 白僵死,就象模特儿,而不象活人。总之,写得粗枝大叶。这里一个追求效 果的情景,那里一个重唱曲,再往后来一个浪漫曲。不是根据自身的认识,  而是按照别人的要求写作。正因为这个缘故才出现象《我是一个女兵,邀请 你去夺取荣誉》这样的小咏叹调。其中不知是什么占优势,是平庸的伴奏曲 呢?还是极其庸俗的旋律呢?而且这一切都建筑在粗糙、难听的节奏上。  很清楚,现在创作没给威尔第带来欢快。他是凭着一股锲而不舍的精神, 如同忍受刑罚似地进行创作,因为他只会这样写作,而且这样写作能保证他 获得成功。他写作完全是为了赚钱,为了发财。他写作,因为他是一位到处 受欢迎的作者,因为意大利所有的剧院竞相演出他的歌剧。他不多加考虑, 谁给的稿费高,就同谁订合同。他不喜欢这种作法,感到自己不幸,可还是 同意这样做,因为他想浮在浪头上,不到浪头在峭壁上碰得粉碎就不罢休。  《奥里昂姑娘》同《福斯卡里父子》比较,是一个倒退,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威尔第这时满足于昙花一现的成功,满足于不惜任何代价所得到的鼓 掌。至于新作很快将被人遗忘,他并不担心。音乐他是不会忘记写的,而且 将永远写下去。但是一个热情洋溢的歌手的声音在他身上沉默了。他有意识 地同自己的艺术家的良心妥协。他在一封信里甚至承认,对听众的意见不感 兴趣。他说:“让他们各自愿意怎样理解就怎样理解吧。我对任何成功都感 到满足,别人对我怎样想,我完全不在乎。我只求把这三年赶快熬过去,写 出六部歌剧,就洗手不干了。”也许他打算在发财之后,远远离开米兰和剧院,也离开布塞托,到农村去隐居。他仍然不喜欢布塞托。但是目前他不得不写作,攒钱,积蓄财富。《奥里昂姑娘》于一八四五年二月十五日在斯卡拉剧院首次上演。据米兰各 报报导,歌剧获得巨大成功,一场比一场受欢迎。再引用一下穆乔的话吧。 他写道:“歌剧越来越受欢迎。星期六和星期日观众都请求同音乐大师见面, 一直找他,但是他不在剧院。”谁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呢?很明显,远远离开 斯卡拉剧院,离开这个他不喜欢也不可能喜欢的歌剧。他按照模式写作,向 观众提供合他们心意的东西。他对观众的鼓掌不感兴趣。在不久之前那次声 名大噪之后,威尔第这个第七部歌剧显然会销声?迹,决不会卷土重来。《奥里昂姑娘》脱稿,《阿尔吉拉》立即逼上来。合同还在一八四四年春天就已签订,其中规定这个新歌剧将于一八四五年六月上演。真的,人们 把他当作一个音乐苦役犯对待。一方生产音乐,一方出钱购买。只是这次音 乐大师得了重病,身体非常虚弱,心情沮丧,没有精力从事创作。一想到创 作,心里就发怵。没有激发和鼓舞创作的思想,没有强烈的感情,很难坐到 钢琴旁边工作。他诉说自己身体不好,没有精力从事写作,拖延时间。穆乔 记下了他的病况:“??他的胃病很厉害”,“??给他按摩”,“??人 们担心他得肺炎”,“??他累了”,“??胃仍然疼”。威尔第以医生的 诊断为理由,把《阿尔吉拉》的创作往后拖了一段时期。病情立即好转。关 于这一点,威尔第在给德马尔德的信里写道:“我一停止工作,就立即感到 病情好转。”然而合同的怪影仍然在折磨他,害怕误期的心理仍然在摧残他, 使他得不到松弛。这种条件下的生活实在难以忍受。威尔第忐忑不安,闷闷 不乐,短暂的休息也没给他带来轻松。  威尔第没有丝毫作曲的愿望。他情愿花很多时间指导自己的学生弹奏贝 多芬和莫扎特,海顿和舒伯特的乐曲。春到米兰,晴空一碧,万里无云,威 尔第利用这个时机到威尼斯一行,那里正在上演《福斯卡里父子》。回到米 兰,他看望了一些朋友,随即动手写可恶的《阿尔吉拉》。但是立即百病俱 发:头晕头痛,腰酸背疼,胃病发作,浑身不适。他想勉为其难,因为不能  破坏合同。可是力不从心。他只好通知预订《阿尔吉拉》的那不勒斯剧院经 理弗劳托说,不能按期交出歌剧,因为医生规定他至少要休息一个月,所以 歌剧不可能在七月底或者八月初之前上演。  威尔第咬紧牙关,又开始创作《阿尔吉拉》。他身体不好,憋着一肚子 无名火,没一点儿写作的心气。今天一页,明天一页,这第八部歌剧艰难地 推进。一八四五年六月二十日,歌剧的主要部分脱稿,他动身前往那不勒斯。 乐队总谱和歌剧结尾还没写出来,因为卡马拉诺还没把歌词写好。脚本的作 者萨尔瓦托雷·卡马拉诺很得威尔第的欢心。两人十分默契。卡马拉诺是艺 术家、剧作家、才思敏捷的诗人、戏剧活动家,他因为给梅尔卡丹特和帕奇 尼写脚本,而主要因为是加埃塔诺·多尼采蒂的杰作《拉美穆尔的露契亚》 的脚本作者,在歌剧界享有盛名。他写作有时不严谨,但是善于作即兴诗, 得心应手。他的面貌象一个衰老的流浪汉,性情同威尔第完全相反,交游广 阔,健谈,酷爱女色。也许正因为他们两人如此不同,他们的合作才那样有 成效,八年后创造出象《游吟诗人》那样的无可争辩的杰作。  那不勒斯举行了一个盛会欢迎威尔第。作曲家在这里很快就交了许多朋 友,并且终生同他们保持良好关系。他们是:切萨雷·德·桑克蒂斯(他是 一个富商,人品高尚,喜欢同演员结交,是他们的座上常客),漫画家梅尔 基奥雷·德尔菲科和艺术家多梅尼科·莫雷利。可是威尔第很讨厌那些如影 随形的记者,他们纠缠不休,并且编造出种种关于他同女高音歌唱家欧金尼 娅·塔多利尼的谣言。但是他很快就习惯了,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他喜欢 那不勒斯。这座城市气候温和,风光旖旎,居民热情。作曲家在给马费伊的 信里写道:“我自己不想对这部歌剧进行评论,因为不知不觉,轻而易举地 就写出来了;即使演出失败,我也不会很难过??但是请不必担心,不会失 败的。歌手们热情很高,可见歌剧多少总有点魅力。”遗憾的是歌剧的魅力 并不怎么多,歌手们的热情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应当说,威尔第这封信里写的并非出自真心。首先,他不能(而且永远也不能)忍受失败,即使拚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还是痛苦的。其次, 我们已经看到,他的《阿尔吉拉》并不是那么不知不觉、“轻而易举”地写 出来的。可威尔第还是装出一副能经受住任何考验的样子,而且极力经常装 出这么一副样子。那不勒斯的观众是很难取悦的。这个城市是意大利歌剧的 首府,以喜歌剧而闻名,蜚声国外。歌剧作曲家贝里尼诞生在这儿,多尼采 蒂在这儿长期工作过。后来冠军被别的城市夺走了。于是象这种情况下经常 发生的那样,观众的自尊心变得更强,他们对那些敢于在圣卡洛剧院举行首 演的作曲家,特别是北方作曲家分外挑剔。威尔第很清楚这一点,忐忑不安 地等待着那不勒斯人如何对待自己的歌剧。  一八四五年八月十二日。那不勒斯热气蒸人,暮色降临大地。《阿尔吉 拉》在挤满观众的大厅里演出。威尔第照例写信把情况告诉阿皮亚尼,他写 道:“谢谢上帝,功圆果满。《阿尔吉拉》上演了。这些那不勒靳人很严厉, 但是鼓了掌。”穆乔也写道:“歌剧备受欢迎,这是音乐大师的又一巨大胜 利。”可是《阿尔吉拉》既没有博得观众的青睐,也没有赢得评论界的赞扬。 威尔第当真疲倦了,这可以感觉得到。《阿尔吉拉》是个粗枝大叶的拙劣作 品,其中就只几个地方带有紧张、鲜明的戏剧性。就是威尔第本人几年以后 在评论自己写的全部歌剧时也说:“《阿尔吉拉》糟透了。”八月底,威尔第又回到米兰,准备前往布塞托作短期休息。穆乔告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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