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波娃为什么输给海宁交通运输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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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海豚音惹人爱 莎拉波娃狮子吼要人命
&&&&&& 海豚音VS狮子吼,一个天籁一个噪音,截然不同的风格固有观众喜爱。日前,演员宁静在KBS中韩歌友会上以一曲《loving you》技惊四座,演唱会视频在微博被狂转。不少网友对此相当震撼。更有网友开玩笑道:&宁静要抢了张靓颖的饭碗啦!&&这才是中国好声音,秒杀一批批歌手!&赞誉声一片。无论是真唱还是假唱,竟然宁静敢选择这样一首高难度的歌曲,就证明她确有本事。
  其实体坛上也有大嗓门,女网莎拉波娃的高音也是众所周知的,只是她飚出来的不是海豚音,而是狮子吼,十足令人讨厌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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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向海而生,宁静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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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所幸这次入住在一个依山面海的酒店,推开房门,缓步向前,葱茏绿树映窗而来。躺在阳台的藤椅上,翻阅钱穆()先生《中国文学论丛》,因为,此处离钱穆先生最近,最临台湾。
*这是百家周海滨《行走:埋在城市里的记忆》系列的第四篇分享文章。周海滨微信公众号:oralhistory
波音737-800昂然向上,奔向大海。我下意识地俯视舷窗,只有行人的鼓浪屿忽然远去,触目所及,便是海天一线。
我离开了一个向海而生的城市——厦门。这个城市四面环海,以气候宜居、风景宜人著称。这也是一个五方杂处的移民城市,福建的土豪们颇爱在厦门置业,间或在此间养个小三,过着成功人士的“上流生活”。
温润,是我对这个海边城市的美好记忆。但是,这座城市却逃脱不了中国整体环境恶化的侵袭,温润不再,焦躁不安起来。
因为,2014年 4月25日-27日的厦门雾气重重,雾霾锁住了海面,几乎看不清集美大桥与海面的边界。雾霾本不可怕,可怕的是雾霾会锁住人心,在一个需要敬畏呼吸的环境里,人会感受到什么?
闷热、隔膜……
这次的厦门之行无情地消解了我对这个面朝大海都市的好感。虽然它依然有我向往的繁花四季,虽然它依然有我青睐的曼妙女子。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厦门。-15日,我曾经在这里深切感受了鹭岛的风情。在那个北方寒风习习的季节,厦门温暖如春,甚或开个空调。海面碧蓝如洗,没有阻隔……
所幸这次入住在一个依山面海的酒店,推开房门,缓步向前,葱茏绿树映窗而来。躺在阳台的藤椅上,翻阅钱穆()先生《中国文学论丛》,因为,此处离钱穆先生最近,最临台湾。
未几,天色变暗,一场细雨陡下。
一& 白鹭的渡口
如果不是一场及时的雷雨,这个城市还是要在穿云躲雾中度过漫长的一天。其实,雨水是这个岛屿的生命,它与生俱来就应该是一股湿地气息。
度娘说,厦门有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很早以前,这里寸草不生,一群白鹭南归飞到这里,停在岸边歇息,领头的大白鹭,发现水里鱼虾成群,既没有毒蛇猛兽的威胁,也不见猎人弓箭的骚扰,便定居下来。白鹭开凿泉眼、衔来花籽,岛上花团锦簇起来。盘踞东海的蛇王想霸占小岛,率领蛇妖兴风作浪,领头的大白鹭重创了蛇王,赶走了蛇妖,但它自己也身受重伤。在大白鹭洒过鲜血的土地上,长出一棵挺拔的大树,开得花像大鹭的鲜血一样火红,这便是凤凰木、凤凰花。
白鹭们安心地嬉戏于树林、海水、沙滩之间,做这个美丽小岛的主人,直到迎来了人类。当饥不择食的人们来到这块土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群群的白鹭,他们惊呼:“鹭岛、鹭岛!”
鹭岛即厦门岛。
白鹭属涉禽类鹭科,又名鹭鸶,嘴长脚长颈也长,全身羽毛纯白,头后还垂着长长的白冠毛,毵长如丝;背部有白色疏松的鬓毛和尾翼,形态潇洒。
当地长老说,1920年代以前,厦门树林山野,到处有白鹭栖闹,飞翔于田间海际。
不问便知,我的厦门之行自然没有看到群起群落的白鹭。白鹭与这个岛屿的距离渐行渐远。
这里,从白鹭的家园逼仄为白鹭的渡口了。
二& 向海之地,必信教化
冯梦龙在《醒世恒言》第三卷里说:“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厦门,靠海吃海。
当地人喜欢吃海蛎煎:鸡蛋搅散,加入海蛎,以油煎之,摊成饼样,辅以厦门甜辣酱。厦门甜辣酱艳红而非暗红,甜辣兼备。当地人认为,海蛎的鲜味、鸡蛋的香味、辣椒酱甜味的多层叠加,味道好极了。
不过,我在品尝后,不甚喜欢,味蕾对海鲜味不够敏感么?
不是,靠海吃海的厦门,不以吃海鲜著称,它的菜肴总是陆海相间。
拿沙茶面来说,这是厦门人最普通不过的小吃。无论是闹市或深巷,沙茶面几乎无处不在。即便名为面,但主角是那碗值得喝到底朝天的沙茶汤和自选加料:大肠头、猪肝、鱼丸、虾仁、鱿鱼、鸭腱等二三十种。
向海之地,必信教化。
背山向海,日暮渔人,归舟灯火点点……漂泊在大海上求生,最在意的是失去存在感。而宗教,则成为所付所托。
南普陀寺在厦门大学旁,寺中供奉观世音菩萨,与浙江普陀山共奉一佛。
度娘说,南普陀寺始建于唐朝,后几经沧桑易名,现存为清代康熙年间重建。寺庙背依五老峰,面濒大海,具山海之景,风水极佳。
与中国大多数佛教胜地一样。第一进,天王殿中供弥勒佛坐像一尊,殿后有钟、鼓二楼。第二进,大雄宝殿内奉“三世尊佛”及千手千眼观音、释迦牟尼阿难等神像。第三座殿为大悲殿,内奉四尊观音,掌中有眼,以示“法力无边”。寺后则有藏经阁。南普陀寺周围还有许多题刻,留有抗倭名将俞大猷的诗章和抗荷将军沈有容及由闽赴台的首位学者陈第石刻。
今天的南普陀寺自然是喧嚣的。慕厦门大学而来的年轻游客,有意或无意,顺便就挤进了南普陀寺。
三& 宁静而放浪
与南普陀寺的朝钟暮鼓相比,一海之隔的鼓浪屿琴声更能入世。
只要你漫步在鼓浪屿角落小道上,就会不时听到悦耳的钢琴声,悠扬的小提琴声,轻快的吉他声,动人优美的歌声,加以海浪的节拍,气氛迷人。
音乐,是鼓浪屿的魅力呈现。殷承宗、许斐星、许斐平、许兴艾、周淑安、林俊卿、吴天球、陈佐湟、李嘉禄、卓一龙……群星璀璨。
与巴厘岛一样,音乐不是孤独的艺术。有音乐必有建筑。
古希腊的三大柱式陶立克、爱奥尼克、科林斯各展其姿,罗马式的圆柱,哥特式的尖顶,伊斯兰圆顶,巴洛克式的浮雕,门楼壁炉、阳台、钩栏、突拱窗……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欧陆风情与中国古韵,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
这里并非只有音乐的宁静,还有不屈。
“越是生冷的地方,越显得放浪、美丽。不拘墙头、路旁,无论草坡、石隙,只要阳光常年有,春夏秋冬,都是你的花期。”厦门作家舒婷在《日光岩下的三角梅》里对三角梅的“放浪”言简意赅。或许,正如晋人王羲之在《兰亭集序》所言:“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宁静而放浪,非郑成功()莫属。
郑成功据金门、厦门抗清军,于鼓浪屿操练水师,率兵东征,驱逐荷兰人。1950年厦门市将市区改名为“思明区”,以纪念郑成功。
鼓浪屿是郑成功最初的根据地。《南疆绎史》等文献记载,郑成功在南安故里焚青衣起兵后,立即“与所厚陈辉等90余人第一旅遁入金门,随往南澳收集余众,得数千”,随之“移屯鼓浪屿”,时在隆武二年(1646年)。郑氏起师伊始,军费拮据,处境艰难。恰好有一艘郑家的商船从日本开来停泊在鼓浪屿,郑成功遂将这艘商船带来的10万两银子用来募兵和购制军械。此后,郑成功在鼓浪屿日光岩等要地屯营扎寨,设水操台练兵。直到永历四年(1650年),郑成功计夺厦门岛,兼并郑彩、郑联所部……个中种种,不再赘述。
统领金、厦的郑成功,出路而在?1661年,郑氏纳谏直指台湾,向海而生。
初稿于日-27日?厦门
二稿于日-29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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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币变作“人名币”,放在以前是无奈之举。【云南】艳遇大理洱海,邂逅宁静美时光!_天下脚下_旅游美食_千华网
【云南】艳遇大理洱海,邂逅宁静美时光!
  图文/ 维尼小熊
  来到6月,才发现2015年都匆匆过了一半。
  想到6月,才发现旅行计划还依然搁置不前!
  6月伊始,刚嗅着初夏的气息,却有不少朋友问我暑假亲子去哪游。有人问我七彩云南值不值得走,或最值得推荐的云南经典路线在哪?还有人问到大理。老实说,提起大理,我情不自禁联想到古老城墙、宁静的石板路、特色情调的酒巴客栈。大理的天气,和天空一样透明有层次。早起清冷凉爽,中午太阳热的发烫,晚间凉的要穿毛衣。比起大理古城来说,洱海更多了份小资、浪漫、唯美的情调。去过国内很多地方,让我最怀念的就是洱海时光,洱海在我感受里,风足够大,心却能足够宁静。
  记得到达双廊后当时发了条这样的微博:&幸福就是,当洱海醒来,坐在床上便可面朝洱海,周围阳光渐射进屋,然后听着舒情音乐吃着早餐!&是的,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盛夏的炎热,那蓝蓝的天,青青的草,艳丽的花,迷人的夜色,让无数人勾起遐想,还有那些不曾有过的感动,及那一抹荒凉与沧桑。来到洱海,最不能错过的还有坐渡轮或包艘小船,畅游在洱海正中抬头看天的心情。或找好的海边客栈,听着海风入眠,清晨起来后坐在宽大的阳台上,再沏一壶好茶与志同道合的好闺蜜,聊生活聊男人聊孩子,然后品着茶香看蓝入心脾的天空,并同时享受这种徐徐浮起的海面,吹着微微袭面的海风,让自己融入其中,忘却俗世&
  大理是个亲切的地方,它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苍山、洱海,变幻的云、透明清新的空气、蓝的炫目的天、肆虐灿烂的阳光、一切就在那里,就算只是初见,也没有陌生感,仿佛很熟悉。
  有些地方去过一次,就会让人有归属感;
  有些人情画面,不管隔多久,任何时间翻开看到,都会有种莫名的怀念与感动。
  大里到洱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车程约40分,租车费200元左右。
  到达洱海区域后,租车司机特意把我们带到这个半山位置,说在这里可以眺望大半个洱海全景。
  车子是无法进入洱海双廊里面,只能脚踩石板路到达我们早预定的住店。
  虽洱海双廊不是特别大,但一路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小工艺品,还有风情特色的客栈,最有趣的还看到这个类同本家&小熊维尼客栈!&
  小物件小摆件很有特色,露台真有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觉。
  终于来到洱海醒来精品海景客栈,青石外墙,拱门拱窗,风格融合传统白族建筑和现代简约设计元素,连小细节都给人安静舒适氛围。这栋带有理想色彩的海边城堡式客栈主人,是5名资深媒体人,因厌倦城市,放弃了许多人羡慕的高职位领导工作,渴望回归山水间简单生活来到这里建的,有时不得不羡慕人家这种高心境。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突然阵雨的来袭,就只能待在房间里。
  感谢好朋友洋光陪着我们的各种玩拍。
  有幸入住传说中的洱海10号房,据说这间房非常火爆,通常要提些好些天才可以预定到这间房。
  如遇上暑假或春节这种旺季时,有的在半至三个月前才能预定到哦。
  刚进门那带纱幔的床品都很舒服温馨,宽大露台阳光风景无限美。
  最幸福的事,就是听着海风声入眠,清晨起来后坐在宽大的阳台上,再沏一壶好茶与好闺蜜聊生活聊男人聊孩子,然后品着茶香看蓝入心脾的天空,并同时享受这种徐徐浮起的海面,吹着微微袭面的海风,让自己融入其中,忘却俗世。
  一直觉得,洱海这个地方养出来的人都淡然,不争,性格里与生俱来的不急不躁。
  如洱海和苍山的感觉一般,这样的环境里,你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感悟。
  在这里,你可以在懒人部落里发呆,也可以在这样桃梅盛开时节,听着那带着沧桑的醉人歌曲下一站美好!
  来到双廊猫窝,喝上一杯特色的奶茶,还能遇见好多美丽可爱的猫猫。
  因为进玉几岛参观需要买门票,我们花60元租了一艘小船游洱海,回来船票还可以当门票进入杨丽萍的岛上私宅。
  有钱就是任性,遥望传说中的杨丽萍玻璃房四面环海,巧幸的是今日她正回到大理双廊。
  近距离的看到杨私人豪宅,并在她房的周围看到两只可爱的流浪猫。
  在碧波荡漾的宽阔海面上,一条条小渔船上的渔民在忙碌地撒网捕鱼。在不经意间,有时还会听到一阵阵从渔船上飘来的悠扬的歌声。这时,洱海又是那么的灵动、秀美。洱海其实不是海,而是一个高原湖,古时候名叫叶榆泽,因形状像人的耳朵而得名。洱海湖水透明,清澈如镜,被人们称为&玉洱&。洱海是大理白族人民的母亲湖,更是享誉中外的&高原明珠&。
  傍晚时分,当玉几岛岛上的游客越渐渐离去时,远处的山在夕阳反射下似王者般巍峨屹立,与蓝天形成一道屏障,日出日落时天色渐变,颜色变幻美轮美奂。
  双廊洱海边的酒吧街到了晚上很热闹,都说这里是艳遇圣地。
  但是,有多少人能在这里艳遇呢,或能收获多少真感情呢?
  因为逛到比较晚,回到醒来客栈店长还邀请我们,一起吃她们丰富的工作餐。无处不在的细节,如此细心与热情,感受像认识多年的像朋友一样。这种感觉那些正规星级酒店是体验不到的,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或许这也是大部分人喜欢到大理洱海来的原故之一吧?
  享受完洱海醒来慢时光,我们从双廊回大理古城的路上,途经挖色小普陀红嘴欧。
  这个景区不算大,但是当地小吃也应有尽有。
  从洱海到小普陀,最后到大理古城,一路上风光美无限,传说中谢庭锋与王菲爱巢的海东方墅区也在这附近。
  其实,之前看过各种风情古镇与乡村,而这一站彩云之南,传闻中净如瑰宝的大理洱海,就算用最温暖细腻的语言,也无法描述这里最真实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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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八天《宁静海》――一部来自东欧的“人间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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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宁静海》――一部来自东欧的“人间奇书”
  欧洲文坛最为震撼的小说
  《宁静海》作者:巴尔提斯•阿蒂拉
  译者:余泽民
  《宁静海》是匈牙利目前最为活跃的年轻作家之一巴尔提斯•阿蒂拉的作品。这部小说被欧洲文坛称为最让人震撼的小说。诺贝尔奖获得者、《钢琴教师》的作者耶利内克读到其德文版后,盛赞该书比《钢琴教师》写的更好,反映了人性最深处的幽暗。也有人将其与雅各塔•克里斯多夫的恶童三部曲并称,盛赞其在文学上的贡献。这本书的英文版在美国出版的当年,即获得美国布克奖――2008年美国国家图书奖最佳外语小说奖。曾被改编为同名电影和戏剧。
  小说的题目来自于阿波罗登月基地的名称,这个叫“宁静海基地”的地方,代表着人类摆脱束缚追逐自由的脚步。
  小说堪称一部描写母子关系的“人间奇书”。故事以母子同在屋檐下的十五年生活为主线,写上个世纪80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的匈牙利社会。母亲维尔是匈牙利著名的话剧演员,但她的舞台生涯的终结却来自于女儿、一个小提琴演奏家的叛逃。从此,母亲把自己关在公寓里,自我囚禁了十五年。十五年间,她唯一的儿子,一个作家,跟她相依为命。他模仿姐姐的口气用左手给母亲写信,他以朗诵会的名义不断离开家。后来,他遇到了自己的爱人尤迪特,又遇到了女编辑乔尔丹。由此他有了解到父亲曾经作为匈牙利秘密警察的真相。最后,母亲死了,作家却并没有就此解脱。连神父也不能让他获得内心的安宁。小说全部从母子关系的角度切入,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写和插叙倒叙的方式,在平静的语调中讲述匈牙利共产主义时期的林林总总。没有直接的意识形态议论,只有日常生活中,普通人的身上所折射出来的社会氛围。
  作者简介:
  巴尔提斯•阿蒂拉是匈牙利最为活跃的年轻作家之一。《宁静海》是其第二部小说,甫一出版即在欧洲获得极大反响。获奖无数。并被改编为同名的电影和戏剧。2010年受邀来上海。
  译者简介:
  余泽民,翻译家,作家。1989年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后在中国音乐学院音乐学系攻读艺术心理学硕士。1991年赴匈牙利,现定居布达佩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翻译凯尔泰斯•伊姆莱的《英国旗》《命运无常》《另一个人》《船夫日记》,艾斯特哈兹•彼得的《赫拉巴尔之书》《一个女人》,德拉古曼•久尔吉的《摘郁金香的男孩》等。著有长篇小说《狭窄的天光》、中篇小说集《匈牙利舞曲》、文化散文《咖啡馆里看欧洲》、《欧洲醉行》、《欧洲的另一种色彩》等。
  《宁静海>:在自我寻找与毁灭的迷宫里
  余泽民
  世上写母子关系的小说肯定不止这一部,但是我敢肯定,迄今为止,绝对没有一部能像《宁静海》这样写得如此之狠,如此之痛,何止爱恨交加?实是你死我活!世上流传下许多家族小说,但是能像《宁静海》这样折射出东欧人近一个世纪屈辱的作品屈指可数,个体的命运被置于历史的放大镜下,卑微渺小得简直如蛆如蚁。世上的爱情小说层出不穷,但是巴尔提斯讲述的爱情仍是绝无仅有:癫狂之极,绝望之极,残酷之极,爱情拯救不了爱情,即使在销魂时分,也怵目惊心。
  世上很多人写过成长小说,但却很少能够有谁能像匈牙利作家巴尔提斯•阿蒂拉(Bartis Attila)这样写得我心赤裸,犀利无情,他挥舞先匕首疯狂地乱刺,最后将刀刃转向了自己。小说中的所有人物,都在自己的周围建造一起孤独、空旷、无助的即使上帝也难以眷顾的封闭世界,一个迷宫,一个在寻找自我的同时又毁灭自我的迷宫。
  世上的悬疑小说花样翻新,但惊险大多建造在一个一抖就破的包袱上,看那种书就像看恐怖电影,只能一遍,而且看之前最怕听别人泄露情结。这部书则不然,即使我告诉你故事的主线和人物的结局,你仍会忍不住一行接一行心惊肉跳得读下去,因为它的惊险渗透在叙述的过程中,藏匿在阅读者内心的险处,越是看到后来,越会经常翻回到前边,恍然醒悟地印证一条条密如蛛网的因果链条。德国评论家安德里阿斯•布列登斯坦因在题为《文学界经常在我们没有期待的时候发生什么》的书评中写道:“《宁静海》是一部可读性极强、构思十分严谨的小说,通过回忆、几条主要线索的交错和精心安排的镜像,刻画出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心世界,有着让人不能释手的诱惑与震撼力。是悲剧?还是喜剧?巴尔提斯•阿蒂拉清楚地知道该如何让这个问题不断地飘摆,将冷嘲与忧郁、现实批评与形而上学、情色与俗世生存的沉重交织在一起。自米兰•昆德拉的早期小说之后,我再没有读到这样的作品。”
  这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
  这是一部奇书。
  奇在哪里?
  对此,匈牙利著名诗人拉茨•彼特说了一句大实话:“要想给这本书写评论很不容易。”不容易在于,这本书里的人物纠葛、事件冲突、背景历史和讲述手法都过于复杂,整部小说就像一条黑夜丛林中的崎岖小径。你刚开始读时可能心不在焉,觉得故事跟自己无关,你不过是局外的旁观者,即便开场的段落就冷酷袭人,“我很想让她看到我母亲那副萎缩的躯体、在最后一夜咬秃了的指甲和戴在痉挛手指上的七枚纪念戒……戒指上的镀金早已磨净,由于铜制或铝制的质地不同,把她的手指根染成绿色或黑色;我很想让她看到我母亲那因喷了太多摩丝而变得粘腻的焦黄枯发,由于染发膏涂得一年比一年更不均匀,隐约露出头皮的烟灰色,尸体的僵硬使她的胸脯重又变得紧绷起来,想当初她刚刚喂奶一个半月,就开始在自己的乳房上抹盐,生怕乳头会被叼长;我最想让她看的是死人的眼神,居然跟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那副永不瞑目的碧蓝目光,将从星期六开始照亮已经空等了她十五年的墓穴深处。”这就是主人公希望自己的情人能看到的、自己母亲死后的恐怖样子。但是为什么呢?你会随着文字的展开进入情境,被反常吸引,就像读伊恩•麦克尤恩的《只爱陌生人》或杜鲁门•卡波特的《冷血》,在不知不觉中钻进了绞肉机的齿轮之间,与主人公的心理搅拌到一起,融为一体,即使暴力、癫狂也合情合理。最后,你慢慢被一种惊恐捕摄,如果你处于这种境遇会怎么样?
  历史相似,生活无常,这一切真可能发生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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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中没有真正出场(或只在回忆中出场的)两个人均是叛逃者:作家的父亲达尔瓦什•安多尔和姐姐维尔•尤迪特。父女俩叛逃都为了自由,为了逃离独裁,只是前者想要逃离的是政治独裁,后者想要摆脱的则是母亲的独裁。小说里有一个细节:安多尔在一个老妓女的栖所过了一夜,老妓女跟他的母亲叫一个名字,在壁橱养了二十五只折断翅膀的鸟。尤迪特出走后,始终没能摆脱母亲的阴影,不仅改用母亲的名字,并在二十五岁于尼斯自杀。显然,这个数字背后的意味是:母亲一次次这段孩子的翅膀。
  小说中唯一一个积极生存、传递温暖的角色是拉扎尔神父,他请作家到家中喝酒,带他看维尔家族的过去的庄园,给他讲自己因为读奥古斯丁的《忏悔录》而摆脱了尘世困扰的故事,甚至到布达佩斯登门探望……但是神父的努力毫无效果。想来,即便神真是万能的,k也无力拯救不信神的人;更何况神本来就不是万能,既然人不是完美的,那么人造的上帝也不会完美,否则虔诚的拉扎尔神父也不会被从加冕教堂贬谪到被遗忘的角落。
  “什么时候回来儿子?”
  “你去哪儿了儿子?”
  十五年里,儿子每次出门、进门,都要回答母亲同样的问题,或者编织不同的谎言;十五年里,在无数次“什么时候回来”和“你去哪儿了”之间,昼夜交替,四季更迭,政治剧变,东欧解体,乌托邦的桃源里建立起拜金的宗教,十五次颁发诺贝尔奖,三百颗人造卫星发射上天,三种亚洲语言被宣布为死亡语言,三千名智利的政治犯在矿难中销声匿迹;十五年中,这个衰败家族的最后两名成员之间,只有日趋变态的情感纠葛勉强维系……这种黑色与荒诞,似乎塞缪尔•贝克特是巴尔提斯•阿蒂拉的精神教父。
  小说中人物不多,但关系复杂,背景复杂,明缠暗绕,纵横交错,但是归根结底:实际上的人物只有母子两人,实际上的关系只有母子关系。其他的人物,都是为了刻画主人公分裂的自我。艾丝特实际是尤迪特在不同时空中的化身,也像一面镜子,照出的是主人公自我寻找的那一部分“本我”。她俩与安多尔的对话总是前后对应,她俩站姿都像一棵挺立的白杨树,她俩都在自己周围筑起一个被上帝遗忘的世界,她俩一个逃走了,一个鼓励他逃走。
  乔尔丹•伊娃是母亲的替身,是另一面镜子,照出了隐伏在主人公体内的色欲、兽性、压抑后的残忍――自我毁灭的那一部分“本我”。事实上,安多尔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甚至从见她第一面就充满厌恶,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伊娃发生了关系,而在潜意识中,实际是母子关系的象征想实现,在性暴力中,伊娃不过是他母亲的替身。两个女人不仅年龄相仿,性格相似,甚至身上散发着一样酸腐的杏仁味,甚至当母亲问“你去哪儿”时,儿子用鄙视、讥讽、憎恶的态度直言:“其实我跟您在一起来着,妈。”
  自我寻找与自我毁灭――这种分裂的自我在书里也不乏具体表现:一个是巴尔干珍珠小酒馆的厕所里裂成两半的镜子,二是安多尔用左手模仿姐姐的笔迹给母亲写信,右手则在烟灰缸里将字条捻成细卷。左手与右手,左手是行动者,后者是观察者。
  在小说的结尾的部分,作者更是不惜笔墨地借助于写字楼窗玻璃的意想,再次阐述了主人公内心的分裂:坐在窗内的人能一清二楚地看到街上,看到走在人行道上的W先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自欺欺人;而站在窗外的W先生突然惊愕地发现,许多年来窗内一直有人在观察自己,看自己如何自欺欺人。“坐在玻璃窗后的人,感到某种怪异的尴尬,但他深深地理解,恐惧正在另一个人的眼中恶变成憎恨。这种理解可能离原谅不远。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彼此对视,确实无以应答。从里面看可能颇为复杂,但从外面看则更加复杂。”实际上,安多尔写的是他自己,他内心的体会:坐在窗内的观察者、站在窗外的W先生和新修写字楼的窗玻璃,全都是他一个人。
  “现在,让我们想象一下我们自己站在玻璃窗两侧,乍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么复杂,但是一旦彼此对视,情况便发生巨大的变化。写作大概就是这类事情。忏悔与解脱,只能通过告解室的木格窗。”换句话说,写作不是忏悔,不能让人解脱,安多尔之所以选择写作,是为了让自己面对自己。
  有一次,安多尔去外地参加读书会,他去的时候不想购买双程票,回来的时候希望列车员能在自己的车票上查出什么问题,能被中途赶下火车,被弃置荒野……回到布达佩斯后,他第一次没有直接回家(曾回去过一次,但没有进家门),先在火车站的地下通道里游荡了一夜,而后在情人的空巢里呆了几日,自己跟自己下棋,读了许多次想读都未能读完的《魔山》。与其说读《魔山》,不如说是跟着汉斯•卡斯托普上了魔山,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自由,“此时此刻,就事论事,自由不能理解为飞行员进入侦察区时的狂喜、选举权或我们可以根据道德准则做出的判决或决断,而这种决断极其难得地与我们最隐秘的欲望和情感直接相关。自由并不是浸着黑色墨汁的稿纸,不是四根绷紧的琴弦或一万根风琴管,不是隐居的洞穴,也不是当上帝道具库里的马蹄表停走或什么东西撬开胸廓的瞬间。这么说吧,现在我们最好把自由想象成一种这样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没有任何东西将我们与外部世界相连。”
  几天之后他回到家中,发现地毯上铺满了尤迪特的来信,写字台抽屉被撬开了,母亲穿着一身虫蛀的正装躺在他床上,眼睛睁着,看上去还跟活着一样。尽管他在潜意识里幻像过母亲的死,甚至当着母亲的面声嘶力竭地咒过她死,但是母亲的死,并没能给他带来想象中的自由,十五年里,他已经习惯了囚禁,习惯了绑缚,习惯了欺骗,习惯了母亲的存在,习惯了那种爱恨交织的相依为命。于是,他又开始自责,想去警察局自首,他认定母亲是被自己给饿死的……
  “坐在湖畔老宅的庭院内,坐在喀尔巴阡盆地中某个被上帝遗忘了的角落,那么我能写的只有这个,只有一样东西充满奇迹:我头顶的星空。然而,这个对我来说又远远不够。”
  小说的结尾读似宁静,但恐惧滋生。幸存者的头顶是充满奇迹的星空,但是这种宁静是否真是曾渴望的那种?似乎不是。这种美是一种无用的美,这种宁静是宁静海的宁静,环形山的宁静,外星球的宁静,没有生命的宁静,死亡的宁静。
  我初读《宁静海》是在2004年秋天,当时刚刚译完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凯尔泰斯的四部作品。书架上,吸引我拿起它的并不是书名,而是封面那只睫毛清晰可数、眼白血丝可见的女人的眼睛(德国写实主义画家克里斯汀•夏德的作品局部),目光犀利,冷艳袭人。
  粗翻了一下,后勒口上的作者像又吸引住我:黑白照片,背景阴暗,一束光打在男人的左脸上,另一侧隐在灰影里,乍看上去,感觉像是透过一把放大镜看,准确的说,是透过嵌在门上的窥视孔。男人胡茬粗硬,脸上有颗明显的黑痣,脖子上挂着一根皮项链,嘴角斜叼着一支燃着的烟卷。头稍稍右偏,眉头微皱,戴着眼镜,用一副怀疑、警惕、厌世并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读者。从那张俊酷、狡黠、令人敬畏不安的脸上,散发出某种毁灭的气息和潜伏的残忍。
  事实上,我在2000年就读过的巴尔提斯的另一部长篇《散步》,写的是一个女孩坎坷的成长(《宁静海》中的艾丝特,实际就是这个女孩命运在作品中的延续)。当时我的匈牙利语并不是很好,大多数情节读了就忘了,但开篇的场景给我印象很深(狠过赫塔•缪勒《那是狐狸已经是猎人》的那个开场):小女孩将三只猫咪塞进布袋,然后勒紧袋口从阳台朝路边的磨石狠摔过去,之后,她看瞪着眼睛看着血从布袋里涓涓流出,直到晕倒……当时我就感到震惊,作者写《散步》时只有二十七岁,那股成熟的冷酷从何而来?
  读《宁静海》的时候我几乎窒息,字里行间流露出一股骇人的力量,他用真得不能再真、细得不能再细、狠得不能再狠的笔触记录下一切,如同一架摄像机镜头,不仅记录下人物和事件,还连同许多乍看上去可有可无的细节一起记录下人物内心最暗处的纠葛。巴尔提斯用罕见的文字力量建造起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细小的情节,后来都会引发令人惊愕不已的结局,每一个出场的人物,都会在揭示主人公的命运中起着直接或间接的作用。摄影机的镜头缓慢移动,每移动一寸,向人们展示的内容都出人意料,且并不由于出人意料而不可信,再极端的东西都在人性可能的情理中。读者紧张地跟随镜头,无暇追问作者为什么现在要讲这个,之后又讲那个。
  巴尔提斯不仅清楚地知道应该用手中摄像机拍下什么,而且还知道怎么拍,拍到什么地步,镜头该拉多近,停留多少时间。他用富的层面呈现出动荡中的东欧社会悲凉、边缘、孤独、无助的生活景象,勾勒出特定的历史背景。世界是你的眼睛看到的样子,生活你的心境感受到的状态。比如,他对进口的残疾人、打黑工的罗马尼亚工人、搬道工夫妇、铁路工人和改养平菇了的铁路司机、受辱自杀的同性恋演员、撤离中的苏联驻军、意淫内衣模特的酒鬼们、噩梦中登门的秘密警察、接受文艺洗脑的监狱犯人,以及那个能把所有道具吞进肚肠的垃圾车……貌似闲笔,却没一句闲笔,准确刻画出专制社会中人们的恐惧,剧变过程中人们的惊惶,有时三言两语,有时长篇大论,比例掌握得十分恰当,从不超过应有的长度。尤其是,作者独白中的一个个“我想”,直到把读者的情绪推到作者想要表达的强度为止。过少,会力度不足;过多,则会泄掉张力,尽管加大了阅读难度,但从来不是枯燥无味,不是只图自己的表达快感。
  巴尔提斯是很会讲故事的作家,当然我并不是说,从头到尾地体验小说中的残忍是一种享受(当然就阅读而言确实是享受),但作者从不会让人觉得那些段落是为了残酷而残酷。对性爱的描写更是张弛有度,既不遮遮掩掩,也不渲染过度,即使野蛮粗暴,也不是为了刺激读者,而是发自主人公复杂的心性。
  小说的故事发生在1956年至1992年间,但叙述的顺序正好相反,从1992年儿子为母亲办理后事,回溯到1956年母亲怀上儿子,之间经历了冷战下的独裁和东欧剧变,所有人物的悲剧并不是简单的个人悲剧,全是人类历史悲剧的牺牲品:母亲足不出户,是因为受到女儿叛逃的政治牵连;艾丝特被送进养育院,是因为身为大法官的父亲得罪了独裁者而遭受暗杀,他之所以遭到移民官强奸,是因为想逃离高压下的家乡;伊娃的父亲身为秘密警察高官,但受到部下叛逃的株连而饮弹自杀;维尔家族的财产被公有化,艾丝特的祖父则随割让的土地一起沦落他乡,因而跟娶了罗马尼亚妻子的儿子断绝关系……尽管家里的时间停止了,但所有历史的冲突集结在主人公的命运中。
  “所有的一切,都要他来记忆,还有所有的人,他母亲的记忆,成为他的,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父亲的记忆,成为他的,他邻居的记忆,成为他的,义务警察的记忆,也成为了他的,所有的一切……”匈牙利作家艾斯特哈兹•彼特在《赫拉巴尔之书》里这样写道。而出生在罗马尼亚匈族区的巴尔提斯,从小就体会到政治强权与种族强权的双重淫威,十五岁那年,就跟着父亲成了背井离乡的政治流亡者。因此,跟赫塔•缪勒一样,巴尔提斯也以最近的距离体验到了独裁机器的恐怖运转,对东欧人经历的历史悲剧刻骨铭心。
  巴尔提斯•阿蒂拉是匈牙利当代著名的小说家、摄影家,日出生在罗马尼亚艾尔代伊(Erdély)匈族区内的马洛什瓦沙海伊市(Marosvásárhely,即特尔古穆列什)的一个匈牙利族家庭。单从他的出生地看就可以想象:他从哇哇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负了一个民族屈辱的记忆。
  在历史上,巴尔提斯的家乡属于匈牙利领土,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奥匈帝国解体,被奥地利被绑上战车的匈牙利不幸充当了德、奥、意同盟国的替罪羊。1920年,在巴黎的凡尔赛宫内签定的《特里阿农条约》,使匈牙利丧失了72%的领土和64%的人口,巴尔提斯的祖辈就这样随着被割让的土地一起变成了罗马尼亚人(就跟小说中艾丝特的爷爷一样,只是艾丝特的爷爷所遭受的屈辱更多一层,因为他还是犹太人)。
  二战爆发后,匈牙利起初保持中立,希特勒为了拉拢匈牙利加入轴心国,于1940年8月通过第二次《维也纳仲裁裁决》,将北部的艾尔代伊地区重新划归给匈牙利,并且做出更大的许诺,半年后,复国心切的匈牙利人又被绑上了法西斯的战车。二战结束后,作为战败国的匈牙利再次遭受宰割,1947年的《巴黎和约》废除了《维也纳仲裁裁决》,将北部的艾尔代伊疆域重新划归给罗马尼亚,巴尔提斯的父亲亲身经历了这第二次屈辱。
  巴尔提斯的母亲是位小提琴演手,父亲巴尔提斯•费伦茨(Bartis Ferenc,)是著名的作家、诗人和记者。巴尔提斯的父亲也出生在艾尔代伊,在齐奥塞斯库统治时期先后五次被捕,饱受铁窗之苦,他第一次被指控犯有叛国罪,只有十三岁!1956年秋天,匈牙利爆发了反抗前苏联统治的人民自由革命,巴尔提斯的父亲在艾尔代伊被捕,年仅二十岁就被冠以反革命罪判处死刑,而后改判有期徒刑,他青春时代最宝贵的十年光阴是在罗马尼亚的监狱里度过的。出狱之后,他不仅举家遭到流放,还时刻面临被捕的威胁。
  1983年夏天,巴尔提斯的母亲病故。日,他和父亲一起被齐奥塞斯库当局驱逐出境,并被注销了罗马尼亚国籍。父子俩移居到布达佩斯。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故乡,当时巴尔提斯只有十五岁。
  巴尔提斯回忆说:“我直到日,才第一次被允许回乡探亲。而我父亲,直到1991年12月都不许入境,被禁止参加我爷爷的葬礼。罗马尼亚边防军耍了一个这样的花招,他们将我父亲的护照拿进哨卡检查,过了一会儿,他们从屋里出来,说我父亲持的是无效护照。怎么会无效?因为护照里缺了四页。实际被他们撕掉的。说来很巧,当我听说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处决的消息时,我正好在德国,就在同一天我得到我孩子出生的喜讯。我当即赶回布达佩斯,然后去了艾尔代伊。”受到父亲的牵连,巴尔提斯的少年和青年时代动荡不安,不断地转学,总是不能完成学业。流亡之前,他在家乡读过美术学校,迁到布达佩斯后,曾到科尔切伊中学参加了两项录考,但最后还是留在家中接受私教,最后勉勉强强从夜校毕业。之后,巴尔提斯读了两年记者学校的摄影专业,但从来没当过摄影记者。他还读过一段天主教神学,但是最终也没有学完,而是听到了文学的呼唤。
  说到文学,巴尔提斯从小就收到熏陶,他的父母两支都是书香门第,出了父亲之外,外祖父和舅舅也都是作家。巴尔提斯的写作生涯,可以追溯到十八岁,很快涂满墨汁的本子就填满了他爷爷给他的一个箱子。
  “我写东西没有规律,有时一年只写五六页,有时一个月写满了三个本子。”巴尔提斯•阿蒂拉在回忆时说,“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曾在年轻时代开始过写作。大多是在初恋或感情危机期间,大多写诗,回头看来并非出于偶然。但是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称之为文学,则需要经过很长时间。我毫无原由得花了六年时间写了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散步》。那也是我出版的第一本书。”
  1995年出版处女作时,巴尔提斯只有二十七岁。《散步》引起了评论界的关注,匈牙利诗人、作家凯梅尼•伊什特万(Kemény István)评论说:“《散步》的地点之一是浴场,但并不在浴场的黄金时代,而是很久很久之后,在年期间。在巴尔提斯•阿蒂拉那一代的孩提时代,那些看到过白银时代的人相继死去。后来塑料时代的作家,现在应该将他们埋葬。《散步》可能就是做出这一举动的第一部小说。除了女主人公之外,几乎所以的人都是老人。在浴场里慵懒、隐居的老小孩,或用旧工具维修旧物的智慧者。《散步》讲述的也是他悲伤而神奇的故事。只是衰退的近观,是腐朽。衣服破烂,木舟腐朽,革命者来了,进行杀戮。作家们则不得不记下肮脏的东西。巴尔提斯•阿蒂拉小说的秘诀,就是美。然而,至今为止陈列的怀旧道具,只是道具而已。关于故事本身我不想泄露。就是这本小说。”
  三年之后,巴尔提斯出版了一本小说集《蓝雾》。2001年推出他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宁静海》,这部书一石激起千层浪,使巴尔提斯•阿蒂拉一跃成为欧洲文坛的热点人物。之后,他还出版过一本散文集《拉扎尔的经外书》(2005)和一本对话录《谈可以谈的事情》(2010)。
  《宁静海》是一部奇书,将历史大背景下的个体命运、血缘、情欲和孤独、希望与绝望的心理剖析得淋漓尽致,近乎残忍,残忍得真实,真实得耸人。我读它的时候,就连自己都不理解自己:尽管情节变得暴虐野蛮,为什么还是不能搁下它?
  目前,《宁静海》已被译成包括英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波兰语、罗马尼亚语、保加利亚语、土耳其语、爱沙尼亚语等十几种语言。2005年1月,《宁静海》德文版刚一出版,就在德国一路畅销,被评为当月最佳图书;三年之后,英文译本出版,逐又获得2008年度美国最佳翻译小说奖。在匈牙利更获得多项文学奖,如戴利•蒂伯尔奖、马洛伊•山多尔奖、尤若夫•阿提拉奖和匈牙利共和国骑士十字勋章。不仅各国的评论家们对它不惜笔墨,导演们更是偏爱有加,2002年,巴尔提斯应著名话剧导演戈拉什•德热(Garas Dezső)邀请将《宁静海》被改写成话剧剧本《我的母亲,克里奥帕特拉》,2003年在匈牙利国家大剧院正式公演,匈牙利著名女演员乌德瓦洛什•多罗乔(Udvaros Dorottya)主演,该话剧还被搬上了德国舞台。2006年,匈牙利导演阿尔弗勒迪•罗伯特(Alf&ldi Róbert)又将这部小说改拍成同名电影,乌德洛什•多罗乔再次领衔出演,由于画面大胆而引发争议,也在多个国际影展上获得好评。
  大凡读过《宁静海》的人,一定都想问作者同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写这部小说?一个月前,我去阿尔提斯家中拜访,自然也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巴尔提斯•阿蒂拉住在布达佩斯八区沃什大街(Vas utca)内一幢奥匈帝国时期留下的老楼里,大门口的门铃上,写的是他父亲的名字。环行的悬廊开向敞亮的庭院,不过巴尔提斯的家门没有开向悬廊,而是通着楼道,相对清净而独立。屋门打开,两米多高的作家站在门口,瘦削,刚硬,浓密的头发梳向脑后,两腮留着青皮胡,比书上作者像的愤青样子更智睿更成熟也更男人一些。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临街的大窗不仅灰蒙,而且还在窗玻璃的四周贴满不透明的米黄色胶带,感觉已有许多年不曾打开。两面墙上是直通天花板的书架,架上桌上地板上都堆满了书,其它的墙上挂满油画,从晦暗的色彩和沉实的风格看,怎么也是一个世纪前的作品。客厅的一角是方桌方椅,靠窗的一角横着一张笨重漆黑的旧写字台,另一角的矮柜上摆满了烟斗,多得感觉像在办展览。这套屋子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是博物馆,吸引我的是挂在墙上的一把小提琴,犹如一个象征性符号,让我联想到《宁静海》尤迪特作为遗产继承的那把名琴,以及书中描绘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家。
  未等我开口,主人就开始向我解释:“有个记者来这里采访,我花了半个小时跟他解释,《宁静海》是在这里写的,但这里并不是维尔•莱贝卡的家。我妈妈更不是维尔•莱贝卡,她在我十三岁时就过世了,没有当过话剧演员,更不是那种专制的倾向。”不过,巴尔提斯提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细节,他母亲还生过一个女儿,但时候后来不幸早夭,从那之后,母亲再也不拉小提琴了。
  “那你怎么想起写这部书?”我乘机提出这个对他来说估计已经厌烦了的提问,“我指的是,这种母子关系,有没有自传色彩?有多少纪实或虚构的成分?”
  “我首先设想出这样一种关系,之后顺水推舟地写下去,这本书可以说是自己形成的。”巴尔提斯说,“永远不能把纪实文学跟虚构小说混为一谈。然而,如何将真实的元素渗透到虚构中去,那是另外一回事。我敢肯定,不存在那种与作家体验无关的虚构作品,而渗透进过少或以什么方式渗透到文字中去,那并不重要,因为不管怎么样,它都会建立一个有着独立的自身法则的世界。在一句话或一段话里,完全可以用十分特别的东西建造另一种世界,但是这并不等于说,可以跟现实相混淆。当时,我去看话剧排演时,乌德瓦洛什•多罗乔问我,我怎么对戏剧这么了解?我说:很简单,就因为我坐到了写字台前。至于所提到的母子关系,我也是坐到写字台前才知道的。我在写字台前经历了那一切。要知道,我对五十年代布达佩斯的戏剧生活毫无体验,想来我1968年才出生在马洛什瓦沙海伊。”
  “但是,要让自己做到写字台前,总会有什么具体的动机或冲动吧?”我说。
  “当然,我说过。完全跟现实无关的书,只有那类不是没有经历过现实生活的人用非人类的语言才能写。《宁静海》里有着许多来自现实生活的客观元素。更何况,小说使用的是第一人称,因而与自己的关系更为密切,可以视为一本设了密码的个人传记。写这本书时,我处在一个特殊时期,第一稿只用了三个月时间,我几乎一步没有跨出这个房间,十四个月里,每天至少都写七八个小时……”至于那是什么样的特别时期,我在巴尔提斯送给我的一本新书――他与诗人凯梅尼•伊什特万的对话录《谈我们能谈的》中找到了答案。
  “我在十五岁时,准确的说在十四岁时,我就成了成年人。这并不是说在那之后我没有改变,而是说最本质的东西已经确定了。但这个并不意味这快乐。最糟糕的是,一个人多多少少获得了一些关于自己和世界的认知,虽然这种认知还远离智慧。然而这时,他发现这些认知对生活的建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无论怎么努力,都一次次重复原来的错误,甚至罪过,人在这种时候很容易坠落。”巴尔提斯•阿蒂拉在《谈我们能谈的》中回忆说,“现在我快四十岁了,完全可以说自己处于男人时代,但我并不能将那段时间称为青少年时代。尽管从年表上看,或从中学毕业的角度看,我这么说并不对,但是仍好像在我的生活里缺失了整个青少年时代。比方说,我没有典型的青少年记忆。总是转学,辍学,我从夜校高中毕业时已经二十岁了。如果不算神学的话,我没当过大学生。我没当过兵,生活里没有一个典型的青少年时期的朋友圈。回想那段岁月,当时就已经知道会有一个漫漫长夜……这么说吧,我没有过两个状态之间的突破,不像我母亲的去世能够划分童年和非童年那样。同时,我知道,我在十岁、二十岁时无从获得能让我们将男人时代称之为成年时代的生活阅历……为人之父,那种爱人们只有在孩子出生后才能体验到。但我还是不能说,你看,我的男人时代开始了。1998年,我的婚姻破裂,终于发生了什么变化。那是,我最勇敢地直面了自己的软弱、感情的盲点、我的无奈、依赖感和双重标准。准确的说,就在那个时候,我的那些在无形之中施于他人、施于自己的技巧宣布失败。《宁静海》,便是那次危机的结果。去年(2006年)六月又发生了一次危机,我父亲去世。可以说我当了第二次孤儿。那时我发现,在童年孤儿和成年孤儿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以这么说,离婚促使巴尔提斯写下了《宁静海》,而《宁静海》让他跨进了男人时代。从这个角度讲,这是一部名副其实的成长小说,作者在书中正视了自己的懦弱与疯狂、困惑与无奈、孤独与恐惧、坠落与挣扎,记录了自己和自己家族、民族的苦痛记忆,以及在自我寻找与自我毁灭的迷宫中绝望的奔跑,讲述成长,并在讲述中完成了成长。
  巴尔提斯还讲到这幅作者像的来历,他说那是的自拍的,选自1998年举办的题为《皮格马利翁的照片》的个人摄影展,因为那种照片与这部书有着密切关系,可以说在同样的生活状态下完成的。那次展出的作品是他自己、妻子、情人的肖像摄影,而他们三人令人精神崩溃的三角恋爱,正是《宁静海》写作的直接动因。
  《宁静海》不仅是巴尔提斯感情生活的重要记录,也是他文学生涯的一个转折点,正是这本书使他跻身于欧洲优秀作家之列。我想翻译这本书已经有好几年了,由于相似的历史背景,对中国读者来说会引起更大的共鸣。巴尔提斯离开艾尔代伊已经二十年了,但在强权世界中的恐怖与无助的体验始终伴随着他,在这部触目惊心的小说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读者可以从每句话里感受到历史在一个弱小个体生命的投下的阴影。
  这部书的中文版得以与国内读者见面,首先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付艳霞编辑,去年,我只在MSN上向她讲述了小说梗概,她就立刻着手联系版权。她之所以这样,不仅基于对我的信任,更在于她敏感、准确的文学嗅觉。另外,我要感谢汉学家芭尔涛•埃丽卡(Barta Erika)在翻译过程中给我的帮助,感谢友人魏翔、黄晨凤在创作上给我的一贯支持,感谢我的母亲和弟弟始终默默做我后盾。另外,还要感谢匈牙利图书基金会(Hungarian Book Foundation)主席卡洛伊•多拉(Károly Dóra)女士,她不仅关心并肯定我的翻译工作,并为《宁静海》的中文版出版提供了一笔赞助基金。在文学遭受冷落的今天,这些支持与帮助更显弥珍。
  另外,作者特意撰写的《中文版序》也格外感人,为了向中国读者表示尊重与致意,他还特意提供了手写稿。今年十月,在匈牙利驻上海总领事馆文化教育参赞李雅娟女士(Révesz &Agota)的推荐下,巴尔提斯•阿蒂拉应上海作家协会之邀,参加了“2010上海写作计划”活动。在这篇序里,他讲述了自己重获宁静的感受,以及自己中国名字的来历。
  匈牙利是个美丽的中欧国家,也是唯一与亚洲有着血缘关系的欧洲民族,不仅在民族文化上与中国有着相通之处,更在近代史上承受过种种相似的灾难。早在中国新文化运动时期,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歌就经过鲁迅、白莽的介绍在中国广为流传;2002年,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促使匈牙利文学再度进入人们的视野。让我感到荣幸的是,继翻译了凯尔泰斯•伊姆莱(Kertész Imre)、艾什特哈兹•彼得(Esterházy Péter)、德拉古曼•久尔吉(Dragomán Gy&rgy)等人的作品后,我能再次成为巴尔提斯的“中国声音”。
  总之,巴尔提斯•阿蒂拉是一位很值得了解的作家,《宁静海》是一本很值得读的书。小说布局严谨,可读性极强,通过各种形式的回忆、多条线索的交织的复杂结构、精准冷酷的文字描述、狂悍无忌的场景渲染、用心别具的背景映衬,酝酿出罕见的张力、节奏与穿透力。小说的讲述方式更是变化莫测,有的时候长篇大论,整页冥思,有的时候只用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回合、一个想法或一个喘息。作者用令人惊叹的语言天赋,刻画出小说人物之间爱恨交织的矛盾关系,爆发出自我寻找与毁灭的惊人能量。这么说吧,《宁静海》讲的每个人的故事,即使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悲剧并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布达佩斯
  中文版序
  亲爱的读者!
  这本书是我十年前写的。主要讲的是,有个人寻找自己的宁静。然而,书里并没有太多宁静的迹象。在我写它的过程中,我的体内也没有。写完之后还是没有。
  今年秋天,我应上海作家协会的邀请,成为少数有幸能在中国度过比在旅行社购买的旅程更长的时间、或能在有生之年造访中国的匈牙利(但也可能是欧洲的)作家之一。
  陌生与不解,多得数不胜数。我最先感到不解的是名字。准确的说:为什么有许多中国人给自己还起一个西方名字,大多数是英文名。是什么迫使一位漂亮的中国女士在跟我们做正式自我介绍时撒谎说:我是Amy。
  我从来都没动过这样的念头,我会向某个人或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不作为巴尔提斯•阿蒂拉介绍自己。名字与人是同一的,我只与唯一的一个人同一:与我自己。我连化名或笔名都不喜欢。原因很简单,我不理解有什么能迫使一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无论在感受什么思考什么说什么写什么做什么时,不使用自己的名字。
  言归正传,今年秋天,我成了少数有幸搭乘一辆嘎吱作响的长途汽车离开与上海摩天大楼竞相攀升的喧嚣抵达寿圣寺的欧洲人之一。那时候,我在中国已经住了一个多月,起西方名字已经排到了我不理解之事的最后一位或倒数几位。然而我真的觉得,我在一个月里度过了十年。
  我被安排在一个面向竹林的客房,当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突然开始啜泣失声。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陌生之地,四十二个春秋的甜酸苦辣倾囊倒出,不过体系还能运转,就像用锄头刨开了一座蚁丘。
  在寺庙的庭院里,有一株一千两百年的古树。它比匈牙利还要古老。我在树下坐了整整一夜,试图把我那些四散奔逃的蚂蚁一只只地捉回到一起。想要重建体系。我找到了自己习惯了的、安全有效的焦虑不安。我想说的是,我生平第一次这样远离自己的一切,在大约一万公里之外。远离我的语言和我的信仰。远离我的孩子和情人。远离我的写字台。准确的说:我到过远离这一切数千公里外的地方。但我还是没有到过。
  拂晓,当僧人们去用早餐时,我才躺下。我不是僧侣,没有拂晓吃早餐的必要。我从长椅旁拾起一片树叶,将它夹在题为《美丽心灵――古代中国美学》的书页里,我背着那本书在中国已跑了两个月,但只翻过两次。我捡这片落叶没有任何意图,就跟我在旅途中捡的任何一块石子、一把沙土或一只干果没什么两样:将一个瞬间变成永恒,戏弄一下无常的多变。
  我回到客房里才震惊得发现,事实上我很愚蠢。那棵树确实有一千两百岁,但这片落叶并没有那么古老。它跟寺院里的其它树叶一样,也是在今年春天发的桠。如果我真认为它没有一千两百岁,我还是很蠢。想来它从中汲养的树干要比匈牙利还古老,甚至超过了寿圣寺。但是,如果我认为这两个事实相互排斥,那我就更蠢。如果我认为那位向我自我介绍叫Amy的女士是在撒谎。的确,假如我认为给自己起一个中国名字,比方说“圣寿”,这个名字不能与我同一的话,那更愚蠢之极。
  我想说的是,我回到客房里才震惊得发现,我既没有把我四散奔逃的蚂蚁捉回到一起,也没有忘记它们,我只不过意识到了,这座蚁丘坍塌了。现在,在远离我的写字台一万公里的地方,我与宁静同一的程度,就跟十年前我曾与《宁静海》同一的程度完全相同。
  你现在正在读的这本书,就像是寿圣寺一千两百年古树的一片树叶。这跟世界上任何一本译著一样。它让你感到的陌生与不解,就跟一个两千万人口的都市或一座佛教寺院让我感到的如出一辙。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用匈牙利语写了什么。我永远不会知道,你现在用中文在读什么。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俩还是会彼此知道。
  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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