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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愿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_全文_第五章&戏子情&逢场戏_皇飞雪_历史
第五章 戏子情 逢场戏
沈瑕秋觉得心慌得很。他手一抖,眉心的红点就点歪了,画不下去。只得起身,想找点水擦去油彩,却听见窗外,劈劈啪啪的声响,却不像爆竹声那麽浓密。
他一惊。手中的笔啪地掉在了地上。
“沈老板,您得快点了,中轴子就要演了。”推门而入的是戏班的班主,满脸堆著笑。
“喔,我这就扮起来。”沈瑕秋赶紧捡起笔,顿了一顿,又问,“班主,您听见外面什麽声响没?”
“声响?没啊。有也是观众的喝彩声嘛!说来,您其实不用特意接这中轴子的,压轴子和大轴子都等著您哪。”
沈瑕秋微微一笑:“不,我不累。多少场也尽管吩咐。”眼下,可不是喊累的时候。
然而过了好一会,那声响又传来了。劈劈啪啪,劈劈啪啪,声音里有股血腥的味道。
沈瑕秋被这声响扰得心烦,他摔了笔,喝问刚进门的小厮:“外面究竟是怎麽回事?”
“外面?”小厮一愣,随口说,“喔,今天是什麽纪念辛亥革命大会嘛。不过我们这些不想生事去‘革命’什麽的,还是少管为好。”说罢就要出门,沈瑕秋却拦住他追问:“纪念大会,那也有学生参加了?”那小厮奇怪地看他一眼:“学生,或许有吧,他们不是向来冲在最前面的吗?”
沈瑕秋忐忑不安起来,妆也不化了,大片子也只贴了一边,就呆呆坐在那里。好在今天不知怎麽的,来看戏的人也不多,班主决定延时开中轴子,倒令他缓了一缓。
劈劈啪啪的响声密集起来了。沈瑕秋松了口气,想,这大概还是鞭炮吧?安心下来,终於再提起笔,刚要描眉,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大喊著:
“不好啦,外面商团和学生打起来啦!”
众人都吃了一惊,虽然商团之前就和革命政府似乎有些矛盾了,可是如今怎麽又和学生打起来了?都纷纷围过去,七嘴八舌问这问那。
报事的沾了口茶,就忙不及地说开了:“打起来了,真打起来了!我亲眼见著的,真枪实弹,不知商行怎麽弄到的!本来只是一群学生社团在那里,开什麽纪念大会,开完了又游行示威。也不知是不是开会时说了商会什麽不好,突然商会头子陈廉伯一声发难,两边就打起来了,现在子弹在街上到处乱飞哪,大家千万小心上街!”
一个来听戏的闻言笑了一声,说:“你连商会和学生为啥打起来都不晓得?太落後啦!还不就为了上次扣枪支的事情吗?为了要回被扣下的枪支,陈廉伯组织人围攻大元帅府,一边还搞商民罢市!”
另一个说:“陈廉伯是个野心家!他想要当‘中国的华盛顿’,这些枪就是他把自己卖给了英国换来的!”
也有清醒的人叹息道:“只是可怜了那些不更事的学生们,赤手空拳去和铁枪钢炮斗,死了都不晓得怎麽死的!”
“大家……大家听我问一句好吗?”众人正七嘴八舌说的热火朝天,沈瑕秋拨开人群,就那样顶著脸上才画一半的妆容,披著戏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诸多戏迷的眼前。人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沈瑕秋,都静下来,吃惊地望著他,似乎这个才在港粤混出名没多久、会唱昆曲也会唱皮黄的戏子,比外面枪炮声更能吸引他们注意。
“商会……”沈瑕秋却不能回应周围人或是好奇或是惊豔的眼神,急匆匆地问,“商会……打了学生吗?”
“是……因为游行的都是学生哪。好像死伤了不少……”
“那!!”沈瑕秋的声音陡然提高,更急切地问,“黄埔的学生呢……?”
众人互相尴尬地看了几眼,有人回答:“似乎,游行时见冲在最前面……”
沈瑕秋怔在当场。他那向来传神惑人又朦胧不定,被报章命名为“烟视”的眸子,此时灰蒙蒙的,陡然丢了神采。他害怕似的慢慢向後退了两步,却突然猛一个机灵,挣起身子冲开人群,一时间仿佛看不见别的活物,只瞪著前方,发疯地拔足向戏园外奔去。
“沈老板……沈老板!外面去不得了啊!”
“沈老板,满园子的人都还等著听您的戏呀!”
他恍若未闻。有人拽了他的戏袍想挽留他,他干脆整个一缩,戏袍便从身上滑了下来,只穿著净白色的里衣,像一道光,投身进去,融入了那昏暗迷茫的灰色街道。
满街是“打倒孙政府”、“驱逐孙文”的标语。许琰痛得直眦牙,有流弹擦伤了他的胳膊和手掌,虽然万幸子弹没留在肉里,血却也流个不停。眼下,商会竟然筑起了炮台,并试图封锁市区,遏制游行。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打死百余学生了。
“妈的,老子有枪的话!”许琰愤愤地骂了一句,挥著受伤的手,指挥大家抬著受伤和死去的同学,撤离已被商会控制的市区。刚才还热闹喧天的大游行转眼就以这种方式收场,剩下满地鲜血、破烂的标语和游行旗帜。
他捡起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旗将不停流血的手勉强包扎起来,上面有“打倒商会”的字样,他故意将这四个字包在手背上,显眼地露在外面。眼见著同学们陆续撤离完毕,他转身要走,一抬眼,对上对面炮楼里黑洞洞的枪口。
他咬著牙,向那枪口一笑,还故作不羁和潇洒的模样,将受伤的手高举起来,那“打倒商会”的字样,在那枪口前面嚣张地晃动著。
这样出格的举动只换来了敌人的一梭子弹和自己的灰头土脸,他跌跌撞撞地打滚到一边的掩体後面,刚要喘气,却见著远远的街尽头,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焦急慌张地向他走来,疲惫忐忑地寻找著什麽。
“……瑕──”呼喊他名字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整个人早在能够理性思考之前就如离弦之箭扑了过去,将他整个揽住,以微厘之差躲开子弹,两人双双跌滚在路边的泥地上。
“琰哥,你流血了!!”
“笨蛋,你差点没命!!”
两人同时吼出声来,然後彼此顿在那里,不知该在接什麽话好。许琰手上那写有“打倒商会”的布条早在刚刚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里断成两截,露出血流不止的手掌和胳膊。沈瑕秋看著那翻起红肉的伤口,微微皱了眉头,许琰赶紧想把手再包起来,却被他一把抢过了,捧到脸前,轻轻地吻上去,再用细小的舌尖,将血液和秽物一点一点、细心地舔食干净。
许琰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愣著,竟不知是该抱住他好还是推开他好;他只是愣著,也就这愣著的一刹那功夫,那些微麻痒的温暖触感就已通过血液刻入骨髓。
所以,当沈瑕秋再抬起头,用那带著氤氲雾气却比舞台上更加真实的眼神看著他,再用他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点涩味的微笑,说“谢谢你,又救了我”时,枪声已然稀疏,稀疏得犹如这街头的行人,满地五颜六色万国旗般的反商会标语被萧瑟的秋风卷得到处乱飞,而墙上则呆板一致地刷著商会反政府的海报。这个时候许琰突然明白了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所关心的,或者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他搂紧了只穿著单薄里衣、正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沈瑕秋,明明拥抱著一片冰凉却觉得自己仿佛火炭燃烧得更加炙烈起来。他看著他脸上点歪了的额心红点,笑著他只贴了一边的大片子,口中责备地问:“你的中轴子戏呢?”却终究是心疼地将他揉进怀里。
“可笑吗?”
听见怀里人这样问。许琰笑了,狠狠地点头。
“那你还抱这麽紧!”
“没办法,因为喜欢哪。”
沈瑕秋猛地从许琰怀里跳起来,歪著头,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他,问:
“比起你那个同窗旧友呢?”
许琰一愣,开心地笑起来,走过去,扶住他瘦削的双肩,闭了眼,吻上那点歪了红点的眉心。
虽然因为临时扔了场子而被扣了不少戏“份儿”,虽然还时不时被人叫做“小友”看做“倡家”,虽然广州城还是一片山雨欲来的模样,但沈瑕秋眼里,这山,这水,这羊城的一草一木,已比他初到广州之时,亲切了不知道多少倍,美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很满意了。他又寻回了当初的自我,承受着万千人爱慕玩味的眼神,此起彼伏的叫好,只为他一颦一笑。他爱这种感觉,被注视着、被簇拥着,被包裹着,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才是他熟悉的生活,人生多少年他大都是在这样的生活中度过,这生活令他醉倒。
然后还有更多的、以前生活中未曾有过,小说家们将之名为“爱情”的温床。
唱完了大轴子,一身疲累地回到租住的屋子里,总有人,秉着半截摇晃的烛光,故作勤学的模样,其实是在等着自己,自己却故意装做不知道;或者,他也会持着自己给的戏票,在最好的、连广州市长都得不到的席位上紧张地看着自己,好象生怕出错似的,搞得究竟是谁在唱戏也不知道;然后,等散场了,踏着还清冷的月光急匆匆地赶回家去,才走一半就有谁按捺不住,交错着十指,贴紧了身子,焦急地搂过彼此的腰;老天却不解风情地下起雨来,撑起一把伞,谁也舍不得先淋湿了对方,结果只得各湿着半个身子、半边头发滴着水,还来不及擦干,就只顾着拥抱。
“知道么,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许琰半撑起身子,看着窗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扭回头来,一本正经地对身旁的沈瑕秋说。
“嗯……?你说说看。”沈瑕秋早习惯了他的一惊一咋,倒不期望他说出什么道理来,但想着明儿起就得去巡演了,恐怕又要好长时间见不着面,因此也搭他一句,随他扯去。
“今天课上先生说了,今天是美国的感恩节。”
果然扯不出什么道理来。沈瑕秋在心底暗暗一笑,说:“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了?”
许琰撇了他一眼,拽了拽滑落的薄毯,故作浪漫地说:“我想,是不是果然还是外国人聪明一些,晓得设立一样这样的节日。我也赶一回摩登,借这外国的月亮,来向我们的汤显祖汤大师感恩感恩。”
“汤大师?”这下倒换沈瑕秋惊讶了,他将被许琰拽去的毯子狠狠拽回来,这才开口:“你怎么轮着向他感恩了?”
“没他那阙秾丽思春的《游园惊梦》,又怎会有现在躺在这里说话的你我呢?”许琰嘻嘻哈哈地一笑,故意露一个地痞式的嘴脸。
“那——”沈瑕秋本想争辩说那你也应该先向我感恩,却怕被许琰逮住了话舌头,接下来免不得又一番纠缠,那他可要真没得力气巡演了。于是便截下话头,翻了身,自顾自睡去。
“瑕秋,你知道么,这两日里学校要开表彰大会,说要授予我功劳奖状。”许琰说。他听得瑕秋迷迷糊糊地在枕窝里应了声“嗯”,倒跟小猫似的,免不得觉得可爱,伸手在他头发上抚摸了几下,倒换来他抗议地一甩头,伸手啪地将那不安分的爪子打落了。
“瑕秋,你现在还说得出,‘这个世界对不起我们’吗?”许琰问,接着他又自己作答说,“但我是个没出息的,我已经很知足了……只要现在这样便足够了。”
沈瑕秋有些着恼似的翻了个身,咕哝着:“……我才不知足……不够!……要更加的……讨回……自由……”
他仿佛睡着了似的不再说话了,耳边只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许琰看着他的睡脸,又抬头看看月色,并没有半分困意。他轻触着瑕秋的手指,想攥住,却又怕惊醒了他,只是犹豫地悬停在清冷的月光中。
他对着这样的自己苦笑:
我怕是魇着了,被这样一个灵魂的妖精,被这样一个生命的尤物。
时光匆匆吹黄了1924年的台历,湿冷的广州迈开了名为1925的脚步。眼看着旧历除夕将近,举国上下都无一例外地忙碌起来。学校里藉着元旦表彰了对抗商会一役中表现突出的学生代表,政府也趁此大作了一番宣讲和文章。许琰作为优秀学生领导者,接连不断的演讲、学习会、座谈会令他“声名远播”,广州学界提起许琰许沧谈来,竟没几个人是不知道的;一些仅有的事迹也被操笔杆子的捕风捉影,写成了好一篇篇波澜壮阔的史诗。直到后来,连外省和香港的学校也有来请他演讲的帖子,一时间成了“革命名人”“学生领袖”的许琰,倒站在风光的顶端了,报纸文化的板块里,时有他手持讲稿,豪迈演说的照片。然而另一个也是不差的。只把那报纸往后翻上几页,戏曲或消闲的板块里,一准能看见当今港粤最为红火的戏子——现在是改称“艺术家”了的——沈瑕秋,看到他或时装或古装的扮相,那一双眸子或怒或笑,或泣或嗔,仿佛一腔诉不尽的风情,却在唇间欲言又止。
虽然常常被并列在同一张报纸的前后,然而许琰并不觉得高兴。演讲,一开始还觉得新鲜,然而不久就乏味了,都是一样的重复着宏大的理论和不切实际的理想,然后鼓掌、下台,和众人交流志趣与经验……虽然常常被那些有志于革命的青年们火一样的热情感动,但更多的时候是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们灼伤了。而因为这些该死的演讲,自己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当面”见到瑕秋——这才是最令他头痛的问题。
即使是有时回到租住的那间小屋,瑕秋也不在。将近年关,哪里都要赶场子,他又最红,只望不要卯起来唱坏了身子才好。听说前些日子上演的《贵妃醉酒》又获了满堂彩,劈天盖地的戏评都快淹了报馆,加演了十几场仍未能满足观众的要求。然而这样的消息自己都是从报纸上获得的,连去看一场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抽过一张报纸的消闲版,上面果不其然地登着瑕秋的大幅照片,旁边配有采访的文字。不由得心头有些恼怒了:我托人那么多次地去问你信息,你连一张纸条都懒得答复我;然而报馆的采访,你却有时间坐下来,和那些打探你私生活的记者们在咖啡馆里呆上一天,去回答这些琐碎而无聊的问题,然后当作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盯着照片上瑕秋谈笑风生的嘴角,愤愆地将报纸丢到一边,全然忘记了就在那叠报纸的前几页,一样有自己夸夸其谈的嘴脸。
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踱步,看的出瑕秋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住了,到处是一层薄薄的灰尘。他在那狭小的房间里转了几个来回,终于下了决定似的,冲下楼去,给学校挂了电话。
“明天的——是的,请帮我推掉它。不管如何重要、有什么理由,请帮我推掉它!”
然后再冲去那早已人山人海的戏院前面,从黄牛手中买一张昂贵的戏票。
戏院的门廊里画着巨幅的海报:今晚的大轴子戏,沈瑕秋《贵妃醉酒》。
即使是广州,在这将近除夕的时节,风里的寒意也已很浓了,夹杂着潮湿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然而戏院外边等候一睹当今名角沈瑕秋风采的戏迷们,仍然彼此拥挤推搡着,热烈地议论着,个个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待着。
许琰被夹在如此高涨的人群中间,颇有些尴尬与不适应。他先前并不爱看戏;后来与沈瑕秋开始了这段不为人知的缘分之后,他总能得到最好位置的戏票,虽然当时演出的戏院也破也小,灯光布景都很一般,自己也还爱看不看的,想拿一拿架子,并且也想着,他反正天天唱戏的,即使今天不去,明天不也一样吗?或者,可以让他在家里,单独唱给我听。
然而那种骄傲的成本现在丧失殆尽。他沈瑕秋年前去香港走了一遭,身价便成倍增长,看看如今能在这珠江畔顶负盛名的戏院里出演非粤剧戏目还能令万人空巷,简直不能相信前段日子里,他还混迹于三流的小剧场,过着流落街头,甚至被人倒卖为娼的生活。
他离我渐远了,许琰清醒地痛楚地想着,他奋力地向前挤动身体,的确朝那尚未开放的戏院门口挪动了点,然而人们突然一阵欢呼和骚动,又如同一股大浪,将他打翻、淹没,又推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今晚的戏开场前,沈瑕秋有另外的应酬。被那些替他改写新剧的一些广州戏剧界人士陪同着,在名为澜香居的雅座里,见一位“希望与他谈一谈”的剧界大家。可是究竟是见谁,众人却是瞒着,只笑着打着诳语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来人是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学者。他有着英俊而柔和的五官,清澈的眼神,给人一种温柔的踏实感。他看了看沈瑕秋,笑着在他对面坐了,微鞠了一躬,动作很是熟练,且蕴着淡淡的东洋风味,令人不禁觉得他或许在日本留学过吧。他开口说话,声音温和,也并不大声或者刺耳,却底气十足,厚重安稳。
“你好,沈先生,初次见面,冒昧打扰了。我是欧阳予倩。”
沈瑕秋几乎浑身一震。眼前的年轻人,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子竟然就是上海戏剧社顶负盛名的剧作家、新剧的主力作家之一的欧阳予倩先生,他竟然主动来找自己;而被这样一位大家用如此敬重的、自然的语气称为“先生”,也令他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哪里,欧阳先生……”他语无伦次了,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一下子急得连耳根都通红起来。
“今天能见到沈先生,才是我的荣幸,”欧阳予倩笑着化解了他的尴尬,“我在北京时就看过沈先生的戏,后来又听闻您在身段和唱腔上总是力求突破与创新;又在广州这边很有身价和号召力。如果沈先生愿意演我写的新戏,相信一定能造成很好的宣传效果。”
“我很乐意!”沈瑕秋激动得当即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觉得了自己得失态,赶紧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唇,补充说,“我……先前也看过欧阳先生您的剧本。新剧很有情节性,也很新奇……如果我能有幸尝试,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您大概听说过,我在南通开办了伶工学社。培养新剧人才,是我的意旨……”欧阳予倩说,“如果您愿意……”他突然收了话头,转而问,“听说您今晚的戏,是‘贵妃醉酒’?”
沈瑕秋被他头尾不相干的话弄的一懵,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
“这戏,难演!因为是老剧了,要出新很难。沈先生如何诠释,我拭目以待。”欧阳予倩笑着说,沈瑕秋听来却话中有话。他话音刚落,外边就有人来催:“沈老板,时间快到了。”
“那,沈先生,我先一步,恭候您的大驾了。”欧阳予倩闻言当即礼貌地起身,告辞。
沈瑕秋恍然了:他是在试我!想要今晚亲眼见一见我现在如何演戏,而不是光听报纸戏评的一面之辞。他只见过在北京城里、按班主要求中规中矩演戏的我;没见过来到广州、涅槃新生重获自由后的我。——我得让他看看如今的沈瑕秋!我得让他知道,我和当年,是两样的!
他丢下碗筷,匆匆地走到门口,却被寒冷的北风猛扎得生疼。不一时,豆大得雨点就迫不及待地砸了下来。
他心里一片冰凉:天气突然变得如此恶劣,去看戏的人可想而知;然而广州戏剧界支持他的人们都正期待着他与欧阳予倩的这一次交流,如果令大家失望,不,如果令欧阳予倩失望的话……
他想象着南通伶工学校,想象着上海,想象着新剧开演时的盛况。我要那样的生活……声誉、地位……不再是人们口中的“小友”,而是万人景仰的“先生”……我失去了那么多的人格、尊严,因此这是这个世界欠我的……我该得到那样的生活!他在心底呐喊着,有股火苗窜了上来,却在眼睛触到车窗外冰冷的雨点之时猛地黯淡下去。他突然叫:“停车!”
“怎么了?”旁边陪着他的是专为他量身改写戏词的杜闻英,他也觉得沈瑕秋有些不对劲了。
“我……不舒服。今天回场吧。”沈瑕秋皱着眉头,半蜷着身子,象是害怕什么似的,委顿在汽车后座的一角。
杜闻英闻言吃了一惊,却看他也不象玩笑,只能好声好气地说:
“瑕秋,票已经卖出去了,你在想什么呢?”
“我不舒服。雨又大……”沈瑕秋用并不大声、但却固执的语气说道。
“瑕秋,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家都在等你,都这个时间了,不能回场了!”杜闻英有些气恼了,为了这出戏,他特意新改良了戏词和唱腔,更加能够凸显沈瑕秋带着沙哑却腻人的嗓音,正巧今天欧阳予倩来了,不正是展现一番,得到认同的大好时机吗,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场?!他转头吩咐司机:“开车!”
“停车,我要下车。”沈瑕秋执拗起来,甚至企图去打开正在行使的汽车的车门。
“瑕秋,你不要胡闹!”杜闻英见状大惊,一把将他抱住了;司机也赶紧刹住汽车,车门此时已经被推开,一股吵杂而热烈的声响轰然而入,一时间雨点与寒气都被这骇人的声浪冲刷了干净,当即令还在挣做一团的三人都傻了眼。
“这声响……怎么了?游行吗?”
“似乎是从戏院那边……”
“可是,这里离戏院还有两个街口啊!”
沈瑕秋还没把这被声响吵得混乱嘈杂的思路理清,早有戏院的经理火烧火燎地冲了过来,一连声叫:“沈老板,您怎么还杵在这?您要是再不出现,戏迷都要把我们戏院的屋顶拆了!”抓过沈瑕秋的手,一叠声地催促开车。
“唉……这……”沈瑕秋微微睁大了眼,还想要问什么,话却在喉咙口堵住了,眼见着汽车缓缓转过街口,热浪一般的人群胜过了寒夜与微雨,他们站在那里,夹道欢迎着,忘记了打伞,伸着脖子,本来还似乎在吵嚷着什么,却在看见沈瑕秋的汽车驶来时陡然安静了,随后,猛地爆发出澎湃而一致的欢呼喝彩声。
“哈、哈,好险。这些观众也真热情,雨中等您许久不见,不知道哪个爱惹事的猜您是回场了,结果观众们也不讨退票,只是要见您,围着我们戏院几个管事的吵,害我的脑袋一个赛俩个大……只得答应他们您今晚绝对会唱,再晚都唱,然后一路小跑来找您……您快点、快点吧!”经理紧张得头上汗不住的流,来不及擦,只看着沈瑕秋,像奉着金元宝,不住地拜托。
沈瑕秋微笑了。他走下车,夹道是滚烫的声浪;他四下顾盼挥手,眼神飘到哪里,喝彩声就跟到哪里。他逡巡着那一张张陌生而热情的脸,目光几次扫过许琰所在的方向,却没有注意到他——他哪还来得及去注意?他早被众人簇拥着,预祝成功的鲜花捧在怀里,几乎要把他那妖冶俊美的脸庞埋没。
“瑕——”许琰叫了一声,没有人盖过他的声音,但周围的一切都是嘈杂而忙乱的,杂乱到一切都在混乱中埋没了。他没有叫下去。他看着沈瑕秋被几个仿佛头顶上顶着“某某作家”“某某名士”光环却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扶过了腰身、搂着肩膀,极亲昵地并肩进了会场,而本人脸上只露着欣喜,并没有任何抵抗或不满的意思。
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喉咙里却疙着一块冰;那火苗舔着喉咙气管,却被那冰生生阻拦下来,吐不出去。许琰看着沈瑕秋远去的背影,努力将那冰往下摁,往下摁,直把那火苗也一并压进胸膛里。他想,我们之间是真的隔膜了;我得当面跟他说清楚,这些日子里冷落他,并非我的本意,但他也不能这样,故意妆这种模样来气我吗?!
他随着众人熙攘着进入了戏场。戏场很高档,不像先前的小剧场里,隔着一条帘子,就能隐约看见后台的景况;然而他逡巡了下贵宾席的座位,刚才那些头顶光环的家伙还没有落座。他不安起来,在座位上频频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仿佛眼睛能够透视过遮挡后台与前台的那帘子,看见沈瑕秋笑着歪在别的什么脑满肠肥的官僚或者学士们的怀里,和他们开着有些桃色的笑话,那调笑的声大得穿透了他的耳膜,刺得他脑海里嗡地一下。
他再没有心思去听那些讲诉爱情与悲欢的戏码,好容易熬到散场,还没等观众如雷的掌声停下,他便倏地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后台冲去;但是那些出色的守卫和巡警早如猎犬一般闻声而动,将他当作一般的狂热戏迷一样,死死拦住了。
“放开我,我要见瑕秋!”
“你要见他?!吓,要见他的人多了去了,你是他的什么人呢?”
“我……”
许琰梗住了。是啊,我是他的什么人呢。他看见沈瑕秋从后台出来了,听见观众再次如潮的掌声;然后一个儒雅而清俊的青年人快步地迎了上去,伸出双手,将沈瑕秋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他看见他们亲昵地说着话,彼此的手都交叠地紧握着,脸上是欢快的笑容。他们那样彼此握着手,向门外走去了,警卫们立刻组成了人墙,将蜂拥的观众们阻挡在他们身外,用身体挡出一条道来,让沈瑕秋与欧阳予倩顺利地走出门外,相挽着坐上汽车,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
清冷的月光透着窗纱,从那间会吱呀呀叫的二层小屋的窗口撒进来,屋里许琰颓然地坐着,枉然地等待那个今晚定不会回来这里的人。直到天已大亮,不知过了多少个钟点,房东突然气呼呼地冲上来,使劲地敲门,叫:“搞什么,学校找你,电报竟然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他茫茫然接过了电报,读完“急令,速返”几个字,又只得茫茫然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黄埔奔去。
“那么,我们就先这么约定了,沈先生。”
走出门外时,欧阳予倩礼貌地再度转身,握住了沈瑕秋的手。
“欧阳先生,您能这么看重我,我真的很高兴!如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吩咐。”沈瑕秋微笑着说。他受邀去上海参与上海戏剧协会的新剧演出,如果演出后有闲暇去南通伶工学校的话,还将在那里举行教习和演讲。
“沈老板,王委员那里,还劳烦你过去,应酬一下。”戏院班主不失时机地上来提醒了。沈瑕秋点点头,别了欧阳予倩,前往早就打过招呼、要应酬那些没见识过中国“国粹”的外国友人们的文化部王委员那里,满足那些爱看希奇的外国人的胃口。虽然一夜未眠,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累,更不觉得难堪,——他喜欢这种感觉。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筵席上宾朋满座,酒过数巡,沈瑕秋扮了杜丽娘,娉娉婷婷、欲遮还掩地走出来,唱着,却哪晓得那些宾客们喝得多了,调笑着将裙裾一扯,叫道:“现吧!不然哪里看得清楚?”沈瑕秋重心不稳,低声惊叫,便歪进了宾客之间,让谁软玉温香抱满怀,当即哄笑一片,顺便还有想偷香却还没胆量的,也乘乱在他的腰间股上捏了几把。
沈瑕秋也不气,也不恼,转身给一个笑,微微斜了斜那凤眼,扭了扭那身腰,也不介意,继续念白:“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一面微笑着,将抚到他面颊的一只毛茸茸的手掌软软地推开了。
好容易唱完,沈瑕秋抹一把汗,正打算往后厅去歇,刚过转角,却见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了,挡在他面前。
“……?!琰……哥……?”沈瑕秋吃了一惊,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像害怕他似的,将视线微微偏开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陪校长来,……有些事情。没想到……又见到你。”许琰尽量稳定着自己的声音,不使它们过于激动而丧失了理智。
“……又?”沈瑕秋奇怪地反问,“我们该一个多月没见了……你知道,我到处表演,反响很好啊!——对了,我见到了欧阳予倩……”
“快两个月了。”许琰慢慢地打断他,“可是,我昨天去看了你的虞姬。”
“是吗?……你怎么没来找我!我忙得要死,也没留意……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呢?……”
“瑕秋。”许琰咬着音节叫他的名字,“我最近,可能要上战场了。”
“唉……?”
“政府决定东征,先打陈炯明。然后可能北上。”
“可是——你不还是学生吗?!”
“黄埔学生培养出来,就是为了这一刻的。上次讨伐商团,已经初见成效。蒋校长觉得我能用,想把我直接插进政治部,先锻炼着。”
沈瑕秋沈默了一晌。他说:“……好啊。你也有出息了。……去吧。小心点。”
许琰定定地看他。没有挽留、没有犹豫,没有关怀,更没有别离的凄伤甚至眼泪。
他的心仿佛陡然变成了灰色,但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似的问:“瑕秋,和我一起走,好吗?我们……”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得先考虑彼此的未来!”沈瑕秋先打断了他,“我……近期也要去上海。”
“……上海?!”
“是,上海戏剧协会邀请我,去那里演出新剧。……这才是我要的将来!”他扶住许琰的肩膀,有些激动地笑起来,“我们之前约定过,不是吗,要讨回这个世界欠我们的,终于——”
“不对!!……”许琰突然吼出来,那块疙在喉咙里的冰终于再抵挡不住火焰的威力,彻底融化了,那带着辛辣苦水的火焰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喷发出来。
“你只想要歪倒在那些学士名流们的怀抱之间,享受他们给你的快乐与金钱吧!或者,还有他们恶心的褒扬、抹了蜜的嘴!”
“你何时在意过我?在意我的感受?你只想着你的未来!!!”
沈瑕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身子有一些微微发抖,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许琰。
“……琰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副嘴脸吗……?”
“我也不想你是这样一副嘴脸!可是……刚才那个,刚才那个是什么?!”许琰激动地看着他,伸出手,指向筵席的方向。
沈瑕秋说不出话了。他默默地看着许琰,眼睛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猛地抓住许琰的手腕,死命地掐紧了,仿佛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琰哥,你怎能这样……你……你是我的……”
他没能说得下去。他突然摔开许琰的手腕,一如他刚才握紧那般用力;然后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1925年的2月,天气依然是春寒料峭。许琰以及黄埔的众多优秀学生们,带着满脸稚气,赳赳昂昂地跟随东征军,呼喝着口号,唱响黄埔的军歌,开往讨伐陈炯明的战场。
沈瑕秋将登载这样新闻的报纸搁在桌上,从火车的豪华包厢的窗口递给报童几角硬币。
“沈先生对广州很留恋么?”身旁的欧阳予倩问。他有些凄凉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此身本是无情草,也难绾系也难羁——”
长长的汽笛声响起来,随后是喀喇喀喇的车轮倾轧,将他句尾那长长的叹息不动声色地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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