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一生 瓶邪文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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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用我的瓶邪吧吴邪生子甜文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
这个具体表达什么意思,能讲下,谢谢
网友解答:
南派三叔 :吴邪最惨
一生都是一个注定的悲剧
但是老张也不容易
南宫苓 :然后?
南派三叔 :延迟了整个悲剧的发生
南宫苓 :然后他们了一起杯具了?
南派三叔 :用自己的一生,再换你十年的天真无邪……看到这里咱还能说什么= =?还用怀疑什么?叔乃要是不去写虐心文、祖国不答应~!广大腐众们也不答应~!……“用我的一生,再换你十年的天真无邪”。这是张起灵的愿望。无数次、在斗里无数次惊险万分的情况下,救下吴邪的,永远都是那个拥有一双淡然如水般眸子的人。他不爱言辞,却用自己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诠释了那个吴家小三爷对于自己的特别。张起灵、吴邪口中的“闷油瓶”,我们相信,他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你要是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忽然就想到这句,在塔木坨的夜晚,两人的对话已经成为经典中的经典。面对张起灵近乎平淡的语气诉说着自己没有过去的可能,吴邪的话不是戏言,进而或许可以说是一个承诺。他要他知道,无论他是否寻得回自己的过去,都有一个时刻在牵挂他的人,那个人,永远都可以把他放在心底,无论他是否存于这个世界上,他永远都可以一眼就认出他。于是、结局如何似乎变得不再重要,只要他还记得他、他还念着他,足矣。
历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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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一生 瓶邪文
卷二完结了么?
提问者采纳
在更,不过几乎是月更的节奏= =
在哪能看?
在哪能看?
提问者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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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盗墓笔记&瓶邪同人文&用我一生(1)下
闷油瓶混进青铜巨门的景象是我最不愿触及的回忆之一,甚至每次一想到这里头都隐隐作痛。按理说再惊悚诡异的场面都见过了,何况当时闷油瓶还活得好好的,也未必进去了就出不来,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吓成那个样子。无边的恐惧和痛苦毫不留情地向我袭来,那种一瞬间犹如万蚁噬骨的感觉令人记忆犹新,而不可思议的是这感觉竟然并不陌生,好像是直接从我的身体里被唤醒的一样,好像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我眼睁睁看着闷油瓶消失在眼前,去向不明、生死难料、归期未知,我疯狂地想要阻止他,却无能为力。
后来胖子说他当时简直怀疑我要被活活吓死了,青铜门关上之后他放开了我,但我整个人仍然呈现出用力过度的僵硬,而且全身发抖,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子都不转了,他给我顺了半天气我才回魂,然后就散架了一样倒在地上。他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只记得当时眼看着闷油瓶消失青铜门合拢,我的脑袋疼得像疯了一样,不断闪现闷油瓶笑着向我道别的样子——他确实笑了,那个笑容和那句再见让我痛不欲生,可我却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我完全不懂。直到现在也一样。
从那里开始我的意识就有点模糊,记忆也不再清晰,只记得是一直在跑,身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手脚完全是靠惯性在动作,以为就要这样跑到死。
当然了,最后我还是出来了,而且还活着。
时隔一周再次感受到太阳在头顶照耀,恍如隔世。我们每个人都模样凄惨,阿宁的队伍损失严重,估计她不太好向老板交代。看来在秦岭的单打独斗确实让我的求生经验和体力都上了一层楼,否则这次不用说别的,累也足够把我累死。
与大家一一分别后,我独自留在吉林的医院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三叔。我的伤大多是外伤,好得很快,然而三叔一直不醒,我整天无所事事,到后来甚至一天里有大部分时间是盯着那张黑白照片度过的。我当然不是在反复瞻仰三叔年轻时的风采,而是每天都控制不住地对着20年前的闷油瓶发呆。
其实半个多月前我们伪装成游客爬长白山的时候我偷偷拍了好几张闷油瓶的照片,有一张我很喜欢,是在阿盖西湖边上,他靠着一块大石头,面对着镜面般的湖水,不知道在看什么,眼中有种淡淡的怅惘,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依然冷漠而强硬。在他的身后,群山巍峨,天空澄净。那张照片其实是我无意中拍下的,所以距离有点远。后来我又找机会特意照了几张,可惜没有比那张效果好的了。
不过说这些也没用了,现在,那些照片,连同那架相机,都已经不知流落到长白山的哪个角落去了。
虽然每天都在看闷油瓶的冰山脸,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想,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单纯地想要看见他而已。他就像是一个符号,因为蕴含着太过丰富神秘的内涵反倒显得愈发简单,而每当我想起他,这个符号又变成了一堵结实的墙,阻断我的思路,也挡住了我对他的所有情绪和记忆。这是一种很古怪的状态,与他有关的一切过往、诸多感受,好像都被装在了箱子里封存了起来,我明知它们还在那里,我没有忘记,却也不会再想起。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许属于我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因为当时我根本无法相信闷油瓶还能活下来,而我的潜意识中也许已经知道“张起灵死了”对我来说会是一件何等痛苦的事情,所以不自觉地关闭了对他的感官。
总之,我百无聊赖地耗在医院里杀时间,即使日子过的不是那么太舒服,至少我觉得自己是正常地在生活着。然而,一边过一边意识到自己很正常,这本身恐怕就是不正常的。
那是我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如果之后没有收到那个署名张起灵的快件,没有看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在地上爬行的影像,我在听完三叔第二个版本的往事之后或许就会安心地放弃这个谜团。我会回到杭州继续当我的小老板,过个几年就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然后每天快乐着和别人一样的快乐,烦恼着和别人一样的烦恼。等我老了,我也会对我的孙子吹嘘年轻时的经历,我或许会从那些遥远的记忆中捕捉到一个底细不明的怪人,或许会记起自己曾如何为他所救,又是怎样全心地信赖他,或许还会怀疑自己当时是否曾懵懂喜爱过他,又或许,早已经不记得他了。
倘若真是如此,这该是多么平淡而安稳的人生。那样的我是否更加幸运?我依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杭州的不眠之夜,我抽着烟望着天花板,疑问如潮水般涌来,我脑中一团乱麻,好像想了很多,仔细探究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意识到闷油瓶很可能还活着,对他的种种感触也开始逐渐复苏——我想去找他。尽管并不清楚找到他以后我要干什么,但这个意愿是如此的迫切和强烈。其实这大概是我远离张起灵和这整个散发着阴谋气息的谜团的最后一个机会,但那个时候的我是不可能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一切的,不管是事情的走向,还是我自己内心的转变。事实上我当时的选择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快速和主动地做出了只身前往格尔木的决定。
我自认不算是个宿命论者,但有时也确实认为人的一生中所发生的事情可能真的是有定期的,恰如一些宗教不约而同讲到的:生有时,死有时,悲欢离合皆有时。这起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为什么有些东西人们苦苦追求却终不能得,而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却进展神速。
作出决定的两天之后,我已经坐在了飞往格尔木的飞机上;再过十个小时,闷油瓶已经用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嘴;再过三个小时,闷油瓶正叹了一口气,准备叫我哪凉快哪待着去;又过了一个白天,我已经躺在睡袋里,开始思考一些我之前从未想过或者说是被我不自觉回避了的问题。
那是前往塔木陀的路上第一个扎营的夜晚,入夜后的戈壁寒冷而苍凉,在帐篷里可以听到外面空旷的风声。自从在成都双流下了飞机之后,我少说也有30个小时没有真正休息过了,身体很疲惫,但是躺在那里,头脑却越来越清醒,那些问题秩序井然地排着队踏入我的脑海:
我为什么那么想来格尔木?为什么非要跟到这里?听说闷油瓶是阿宁的顾问时为什么觉得被背叛?闷油瓶叫我走的时候又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和……伤心?又是为了什么不肯走?在疗养院地下室被闷油瓶夹在怀里制住的时候,前有棺材后有禁婆,是什么感觉战胜了恐惧战胜了紧张让我一片混乱?更早的时候为什么想要接近他?为什么相信他?为什么对他好奇?为什么怕他失踪?失踪了又为什么盼着他回来?为什么总想看见他?为什么看到他就安心?——为什么看到他就安心??!!
所有我未曾留意的事情,我刻意忽略的事情,我用借口掩盖的事情,都在这一刻卷土重来。所有的矛头都齐刷刷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一年来我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楚明晰——原来我喜欢他。
原来,这么简单。
用理性来看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但是用感性来看又如此自然而然。我的爱情空白了二十几年,开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喜欢闷油瓶,这个结论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认知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环环相扣的顿悟,忽然间一切都正确了,一切都通顺了。我知道这就是答案。
想来这一段时间我确实改变了很多,经历了那么多生关死劫,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毕竟生死面前实在没有几件大事。大概是因为很多东西都看开了,所以对于自己相中了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竟然可以接受得这么平静,换成以前的我这有点无法想象。不知道别人坠入情网时是什么感觉,会不会也是看着那个人,就觉得跟他走在一起,就是自己一生的归途。
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也根本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如何产生的,而当我向前回溯,我同样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时间点可以证明它是何时开始的。我只是在那个时刻忽然发现了它,实际上它也许已经安静地蛰伏在那里等待我很久了,可能比我想象中更久。
我在黑漆漆的帐篷里睁着眼睛,探着头想看看闷油瓶,无奈我和他分别睡在这个帐篷的两端,中间隔着黑眼镜和一个阿宁公司的人,实在看不见。这位置还是我自己选的,闷油瓶老早就把自己安置在角落里打瞌睡了,等到我们也准备就寝的时候,我拖着睡袋径直走到了离他最远的那个角落,黑眼镜看看睡着的闷油瓶,又看了看我,一个人自得其乐地笑了好一阵子,我懒得理他。我承认我是在赌气,阿宁说我是闷油瓶带来的,叫他自己照顾我,可我看他那样子哪里像是要照顾我,根本是想一脚把我踹回家。他娘的,我就不明白了,老子在这里碍着他什么事了?!
我泄气地躺回去。就是这只臭瓶子,让我上了车又赶我走,知道我加入了就开始板起脸不说话,要命的是我偏偏在这个时候发觉自己看上他了……我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使劲揉,哭笑不得。
阿宁他们公司一如既往地高效率,一路上各项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路虎驰骋在戈壁上的感觉非常棒,我暗下决心等自己赚够了钱也搞一辆开开。我和高加索人还有另一个藏族司机一个车,刻意避开了闷油瓶。这可不是我犯别扭,而是我不想自讨没趣。闷油瓶这次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真的和我生气了,不仅不理我,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有几次我见他一个人呆在那里,鼓起勇气想过去和他说几句话缓和缓和,没想到这混蛋竟然觉察出我的意图转身走开了!我气得要吐血,心说喜欢他也不是送上门给他这么欺负的,就憋着一口气跟他死磕到底,他娘的不理我拉到,老子也不理你总行了吧!
反倒是那个黑眼镜,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老是嬉皮笑脸地过来找我说话,聊的都是没营养的废话,连戈壁上见鬼的破天气他都能断断续续说上十几分钟,我真无语。我看闷油瓶似乎和他走得比较近,就试探着问了问他们是不是以前认识,但他听了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笑得老子直脸红。行了我懂了,你们一个面部神经坏死,一个面部神经习惯性抽搐,你们其实是当年一起飞越疯人院的病友对不?
更加令我郁闷的是,黑眼镜来和我闲扯的时候,通常意味着我那挨千刀的闷油瓶正在独自一人发呆、或望天、或边发呆边望天,而我却不能去找他。再一想到就算去找他了也只能碰一鼻子灰,更加悲从中来。我猜黑眼镜那时候一看我就傻笑有一半原因在于我的苦瓜脸。
我的郁闷无法排解,只好没事儿就和阿宁公司那帮人泡在一起。我们相处得不错,有说有笑倒也热闹。大概是娱乐生活太匮乏的缘故,这帮人很喜欢开我和阿宁的玩笑,有些话说得非常暧昧。可能是性格使然,纵然阿宁是个美女,这种玩笑还是让我不大舒服。不过阿宁对此好像并不在意,表现得很大方,甚至偶尔还配合他们一两句,于是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辩驳什么,况且这种事只能越描越黑,只好由他们去了。这种时候闷油瓶总是远远坐在一旁,很显然没心思听我们插科打诨。
没心情说话的时候我就靠在帐篷上发呆,很快我就烦死我自己了——每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我都无一例外地发现自己的目光稳稳地落在闷油瓶的身上。自从察觉到对他的感情之后,我进入角色的速度之快连自己都惊讶,我看着他,常常错觉我曾经这样看过他许多许多年,感觉又陌生又熟悉。他喜欢坐在篝火旁边,但又不靠近,只是在火光照得到的地方静静地呆着,有的时候闭目养神,有的时候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人简直沉静到了沉寂的地步,像是深海里的一块石头,坚硬冰冷,什么都不能惊扰他,什么都无法打动他。为什么要喜欢这样一个人呢?我明明一点都不了解他,他也根本不给我机会了解。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喜欢挑战极限和自讨苦吃的人。
他的世界铜墙铁壁,任我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也绝对进不去。除非,他肯为我开一扇门。
我傻傻地看着他轮廓完美的剪影,心里其实很清楚:张起灵这个人,不近人情、一意孤行,天生不适合被期待。
闷油瓶对我的不理不睬一直持续到定主卓玛把我们两个叫去传口信的那个晚上。我忽然意识到闷油瓶其实很可能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他之所以沉默寡言,是因为知道自己说的话一多,别人的大脑就会死机。我以为定主卓玛的话已经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没想到闷油瓶子一山更比一山高,我觉得我的脑袋从一台计算机变成了一台录音机,分析数据的功能彻底丧失了,只能机械地记录下来。
他还是不想让我去,但赶我走已经于事无补,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可惜他已经把能用的招数都用了,瞒也瞒了、赶也赶了、气也气了,我就是不走。对于我的固执,他最终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和妥协。那些话,他这一辈子恐怕也只说过那一次,他把他最软弱的一面摆在我眼前,我不知道我干了什么事情竟会令他如此束手无策。后来他和我说过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和我在一起,但他又说不出具体原因来,或许只是觉得不该扰乱我的生活。所以我愈加肯定,闷油瓶其实动情不比我晚,只是依他的作风,要不是我自己乖乖送上门还不自觉地三番五次挑战他忍耐的底线,他一定会永远站在安全线以外,绝不向我迈出半步。因为这个,我无比感激我的冲动和莽撞。
当然这些都是我在和闷油瓶的关系突飞猛进之后才逐渐领会到的,当初在塔木陀路上的那个傻小子可没这觉悟。那时候我颠簸在茫茫戈壁上,用被闷油瓶和定主卓玛的话联合摧残过的脑子没完没了地钻研他们的含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天后遇上的那场风沙没准还救了我,要不是被打断了思路,老子说不定就像欧阳锋一样因为人家一句话而走火入魔了。
闷油瓶和黑眼镜把我扔到沟里停都没停就出去继续搜救其他人了。这一路上他俩总是这么“出双入对”,我看在眼里,总忍不住想要是那个能和他并肩出发的人是我该多好。我开始自我厌恶,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不满,同样是男人,为什么我老是被救的那个?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次次以身犯险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我心里难受极了,难道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和这个世界没有联系?什么你消失我会发现,我忽然觉得那根本不够,我不能只是发现,我还要阻止,我不能让他消失。就算是不自量力,我也想保护他,想让他感到温暖和快乐,不再孤立无援。
他每一次拎着人回来我都眼巴巴地盯着他瞧,他老人家间或瞥我一眼,就转身又出去了。这样来回几次他们的体力也吃不消了,也就和我们一样缩在沟里。他看了我一眼就开始靠在一边打盹,奇怪我刚才心里还翻江倒海来着,被他这一看整个人平静了很多。黑眼镜在他旁边看着我俩,嘴角勾起个怪笑,我以为他又要来和我说话,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装睡,结果装得太投入,真的睡着了。
按照惯例,凡是和阿宁他们公司一起进行的活动都该自觉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凶险到什么程度呢,摸到正主之前,通常得先死一次热热身。鲁王宫之前有尸洞,海底墓之前有鬼船,云顶天宫之前有长白雪山,于是,西王母之前有了魔鬼城。
我悲惨地迷路了。最惨的是我身上什么都没带。比最惨更惨的是我什么都没带,竟然神奇地带着阿宁。
当时就她一个女人,我大男子主义条件反射地抓着她就跑出来了。按照我的本意,我是打算撒丫子跑去投奔闷油瓶的,结果他娘的拐来拐去不知走到了什么鬼地方。
走了整整两天之后我相信自己这次不得不死在这里了,真是欲哭无泪。我不甘心,死在以前任何一个时候任何一个地方我都不会这么不甘心,我他娘的不想死,我刚刚有了心上人,我想要给他的许许多多好处还一样都没有兑现,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没来得及牵手拥抱接吻也就算了,可我连一个像样的告白都没对他说过,我还不知道那只闷油瓶对我这思想上的壮举到底持什么样的态度,老天怎么能这么玩我!
可惜求生的愿望再强烈也是无法超越人体极限的。最终我倒在地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能看见闷油瓶在海底墓摇头轻笑的样子。我模模糊糊地想,老子就这么不争气地挂在这里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意见。
仿佛经历了一个虚无的长梦,或者一条漆黑的走廊,我踏出最后一步,摸到了光,于是醒来。我没有死,我又一次被救了,又一次被他所救。劫后余生的心情难以用语言形容,尤其是一眼看到闷油瓶闷闷地蹲在那里煮食物的图景,温馨得我直想哭。
我和潘子胖子把情况说了说,然后缓慢地喝了点水,就见闷油瓶一言不发地端着个小盆子递到我面前,示意我吃。我接过来,对他笑,估计那样子很狗腿,潘子在一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赶忙低下头,慢慢吃起来,闷油瓶又面无表情坐回篝火边上发呆去了。不知是不是由于火光的掩映,他看起来有点憔悴。
闷油瓶煮的东西,我只能看出里面有压缩饼干,还放了什么就不知道了,烂糊糊的一坨一坨的,卖相实在不敢恭维。至于味道,这怎么说呢,它就是一堆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味道,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我猜把面粉和发酵粉用水泡一泡也就是这口感吧。要是换个场合谁让我吃这种东西老子肯定果断全扣他脸上,可是那个时候,我捧着那一盆连猪都未必肯赏脸的饭,一口一口吃得还挺来劲的。
吃完了东西,又和胖子闲扯了一会儿,困倦袭来便倒头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不好,天还没大亮就醒了,有点发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看到边上睡袋里的阿宁才反应过来,抬眼再看胖子躺在中间打着呼噜,凭一己之力居然也能睡出横七竖八的视觉效果,远一点的地方闷油瓶睡在角落,与胖子一比他的存在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听说喜欢呆在角落心思缜密善于沉默的人通常比较缺乏安全感并且内心黑暗,不知道这在闷油瓶身上适不适用。
我浑僵僵地呆了半晌才看出不对劲,少了一个人啊。起身走到洞口,潘子果然正靠在那里抽烟,见到我过来便递给我一根,我就着他的手点上吸了一口,感慨自己不在杭州好好享福,跑到这鬼地方来当山顶洞人,这他娘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
我很二傻地伸出手去接外面的雨,一边的潘子凑过来,回头朝洞里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小三爷,你和那小哥,关系很好吗?”
我胳膊还伸着,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贼心虚。我叼着烟转过头去愣愣瞅着潘子,又发蒙又惶恐,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潘子被我搞得莫名其妙,挠挠头继续压着声音道:“操,老子在道上混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遇着过?可这小哥这样的咱还真没见过,怎么看也看不透,来路不明就不说了,但你说这分钱不积极,摸明器不积极,下起斗来倒是比谁都积极,你说他图个啥?”
我心说别说你了,老子多少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不也照样看不透。不过我知道,倒斗对闷油瓶来说是一件别无选择的事情,他的来龙去脉只能靠这种方式寻找,可是我没法告诉潘子,我怎么说,难道说小哥他倒的不是斗,是寂寞?
潘子猛吸了一口烟,又回头看了看里面,才接着说:“而且他一身功夫那么厉害,胆子也大,入哪一伙他都是张王牌,他就是自己干也不是不行,阿宁那娘们儿财大气粗说不定给他开出啥价码,可他为啥就选了三爷?你想想咱们以前去的地方,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动不动就没影了,谁知道他干了啥?我跟三爷提起这事儿,三爷只说他要是想害咱们他早下手了,让我别瞎琢磨,但是他娘的,真不知道这小子安的什么心。”
我抱着胳膊听着,手臂上沾了雨水,很凉。此前我一直怀着十分美好的幻想和愿望单方面地追逐着闷油瓶,潘子的话把我拉回了现实,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太大了,他不是我追就能追得上的。他实在太过神秘,而且根本什么也不肯透露,纵然我毫不怀疑他,我也找不出理由劝我身边的人也相信他。我说过,他的世界除了他自己谁都进不去,就算定主卓玛找我们的那个晚上他对我说了那么不同寻常的一番话,但仔细想来,他所保留的还是比说出来的要多得多。他要找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可是找到之后他要怎么样呢?他说他没有过去和未来,如果真是这样,我就要拼命抓住他的现在,可问题是,我抓得到吗?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想把那股沮丧压下去,潘子的话我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含糊道:“他……他就那样……谁知道呢……”。
潘子见我的脸色,大概以为他把我说紧张了,又拍着我的肩道:“小三爷你也别想太多,我这也就是犯犯嘀咕,就当提个醒吧,你没见过道上的事,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得多留个心眼。不过我看这次这小哥还真是靠谱,找你的时候尽心尽力,三天三夜几乎没怎么睡觉,饭也没吃几口,找到你的时候体力都不行啦,背着你没走几步就倒了。我说你也真有能耐,连这么个黑面神都能交下。”
我愣愣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烟已经烧完了,只剩下一个烟屁股,我随手扔了,垂着眼对潘子胡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走回山洞里。我不敢留在那,我不知道自己会露出什么表情,那种突如其来的甘苦交织的心情冲的我眼眶直发热。我坐回篝火旁边,歪着头仔细观看闷油瓶的睡脸。他已经睡了一夜,睫毛下还遗留着一圈寡淡的青色。
神经病。你那么拼命难道是因为我三叔吗?难道是因为阿宁吗?还是因为我?……难道你也喜欢上我了吗?还是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我望着他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暂时相信最后一个可能性。
在洞里休整了两天之后,我们冒雨上路,去和其余的人会合。雨水打湿了我们的衣服,有几次我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阿宁,会情不自禁地停留一下,她的身材很好,我觉得这样的女人身体还是很有美感的,心说我也不是同性恋嘛,只不过小哥特别了一点。
营地的人觉得我们能回来简直是奇迹,只有黑眼镜并不意外,拍着我的肩膀笑笑。有些人天生就带着自己的气场,闷油瓶的气场是请勿打扰,黑眼镜的气场是莫名其妙,就算知道了他对我的热情是冲着三叔的面子,还是很难适应他那一脸不知所云的怪笑。
白天大家都在忙,等到晚饭之后闲了下来,我坐在篝火边上抽烟,黑眼镜却晃晃悠悠走过来坐到了我旁边,我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黑眼镜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笑嘻嘻地看着我道:“小三爷,迷路好玩吗?”
我心说原来是他娘的来嘲笑老子的,没好气道:“还行,下次带你一起玩。”
黑眼镜笑得更开心了,这人真的不正常。他扬起下巴示意远处整理装备的闷油瓶,对我道:“我倒是没意见,不过,我看你还是带着他吧。”
我听了这话一愣,随即郁闷起来,心说不会吧,难道老子相中闷油瓶这事儿真的已经明显到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了?
黑眼镜自得其乐了一会,又对我道:“说真的,小三爷,你也太要人命了,刚给你盖完毛毯,转眼你就拉着美女私奔了,真让人伤心。”
我诧异道:“你给我盖的毯子?”说着就想象到黑眼镜把毛毯披在我肩膀上的情景,立刻就被恶心到了,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
黑眼镜笑着摇头道:“轮不到我,我也干不出那么肉麻的事情。”
我瞪着他心说这可真是反咬一口,老子还没说你肉麻你倒先说我了。然后突然意识到,他娘的!不是他?那那那——他娘的难道是闷油瓶?!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黑眼镜看见我的傻样格外高兴,点头道:“你没看见发现你们俩丢了的时候,他那张脸……哎哟老天……”,说着还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我看向闷油瓶,他已经把水和食物都装好了,搬起箱子,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转身走向帐篷。
旁边的黑眼镜仰头朝空中吐出个烟圈,过了半晌才说:“小三爷,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也没人会无缘无故就对一个人坏。”他顿了顿,忽然又笑了,低声道:“真是废话啊,这道理你怎么会不明白呢。”说完,他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慢悠悠走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那,愣愣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经过一番重新整合,闷油瓶、我、胖子、潘子和阿宁一行五人打先锋,踏上了深入沼泽的道路。
从那时开始直到在三叔的营地和闷油瓶会合之前的一段路,绝对是我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经历过的最恐惧最绝望的一段历程。几个月前闷油瓶住在我家的时候,我帮他忆往昔峥嵘岁月,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异常艰难。阿宁突然就死了,潘子后来昏迷不醒,闷油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追着泥鳅似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陈文锦的东西跑得没影了,最要命的是我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一个在关键时刻可以窝囊废到连刀都拔不出来的人。我对自己失望透顶,害怕、担心、焦虑和绝望几乎把我击垮,如果不是闷油瓶回来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就直接安息在西王母那块风水宝地上了也说不定。
闷油瓶看出我的郁闷,伸手在我头顶揉了揉,说了一句“你这样也挺好”。那一刻他完全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样子,整个人感觉很柔和。其实他平常很少对我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他要是有那个闲心多半就真刀真枪地扑上来了,不太会搞那些小动作。他这话说得挺认真,神情间居然带点感慨,我觉得他是想安慰我,心里满满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闷油瓶静了静,忽然说道:“这个阿宁,应该不只是因为受雇于裘德考那么简单,一般人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这么卖命。”
我点头道:“这个我也想过,像阿宁这样的女人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对什么事执着至此,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她,而且不会是钱。”想到阿宁我难免唏嘘,她就死在我的怀里,那么年轻漂亮、聪明强悍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得有多不甘心?她死了谁会为她伤心,谁又会一辈子怀念她呢?人命这么危浅,现在张起灵就坐在我身边,纵然他不记得我,我是不是也应该满足了?
闷油瓶看我两眼放空地停顿在那,大概觉得我为阿宁伤神得有点过了,他不爽地捏我的脸,“怎么不说了?”
我打掉他的爪子,看着他,忽然灵光一闪,在脑中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串联,得出了一个非常大胆而合理的假设。我按耐住激动,斜着眼睛审视他,字斟句酌道:“说起来,你好像对阿宁一直有点敌意嘛。”
闷油瓶淡定地看着我。
我继续斟酌道:“在西沙的时候就不追究了。单说这一次,从格尔木你就开始摆臭脸,因为你没想到我会去找阿宁要求加入,是不是?之后你一直都那么横眉冷对的,我们处理草蜱子的时候你那脸都要冻出冰碴来了,阿宁还跟我抱怨说你不理人……当然这里面也许有你在担心陈文锦的因素,但是……我说张起灵,你别不好意思承认,其实你是在吃醋吧?”
我把脸凑过去正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盯住他不放。我看到闷油瓶罕见地不太自在,他躲不开我的视线,见自己避无可避,便对我板起脸,大言不惭道:“我忘了。”
我瞪着他,咬牙切齿。
忘了。真是个绝顶的好理由,我有多少问题都被堵回来。我一直都想问他,在三叔营地和我们会合的时候,他干出那样一件足以令我的世界风云变色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能像个黄花闺女似的,被亲了一下就逮住人家不放,我只能等,想等到天时地利,我再新帐旧账一起算,不信闷油瓶不坦白从宽。只可惜,这样的机会一直没来,等终于来了的时候,他已经失忆了,这比死无对证还叫人吐血。
摸到三叔的营地时我已经筋疲力尽,拼命撑住一口气不让精神涣散,这个时候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我肯定就完了,因为已经连逃命都做不到,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都没那个能力了。我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绝望就在四周的空气里侵蚀着我,我觉得自己不可能走出这片森林了。
闷油瓶在这个时候回来,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动力和支撑,超过语言所能表达。
我看他吃了东西,和他说了几句话,奇迹般地一点都不困了。看到他脱光了衣服站在那里洗澡,虽然是背对着我,无奈自己心里有鬼,想看又不敢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讪讪地在树下找了张折叠椅坐着,茂密的枝干正好把裸体美男闷油瓶挡了个严实,这下看也看不到,不用心痒痒了。我惦记着他的伤口,又找来医药箱,打算等他洗完了给他处理一下。
闷油瓶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裤子,没穿上衣,我把他叫过来,让他坐在我刚坐的那把椅子里,准备帮他包扎。闷油瓶表现的无可无不可,大概是太累了懒得管我要怎么折腾,坐下来撑着头就开始闭目养神。
我这才近距离看清他的伤口,只看一眼我就觉得心口血气翻涌,我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把那股难受劲儿压下去。这人他简直就不是人!肩膀都几乎被咬穿了,挣脱的时候又连皮带肉地豁开,这么热的天,没有及时处理,还他娘的裹了一层烂泥,现在所有的伤口都张着,满眼皮开肉绽,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感染了。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闷油瓶等了半天我还没有动静,便睁开眼睛,看了看一手绷带一手脱脂棉傻站着的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肩,毫不在意道:“不用管了,就这样吧。”说着就想站起来。
“不行!!!”我大怒,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血一下子冲上脑门,可是他的肩膀已经那副奶奶样了,我又不好去按人家的头,忙乱中一手捏着他的后脖子一下就把他按回了椅子里。
闷油瓶肯定没想到我会对他动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跌坐回去了。我觉得我的手指碰到他耳朵后面的皮肤时他全身好像条件反射似的震了一下,可再去看他的样子又没什么端倪。我去拨他的头发,“你耳朵怎么了?”闷油瓶很敏感地侧头躲了一下,但还是给我碰到了,他抿了抿嘴,脸色很冷,低头皱眉道:“没事,你快包吧。”我又看了看,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心说奇了怪了,难道耳后有内伤?还是他其实是个机器人,耳朵是开关?变形金刚?
他娘的,我倒真希望他是变形金刚,换几个零件加满油就啥事儿没有了。但目前的情况是我咬着嘴唇屏着呼吸用镊子夹着沾满消毒药水的棉花往他伤口里捅,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发抖,他会是什么感觉我压根连想都不敢想。闷油瓶没事人一样闭着眼睛坐在那,眉头都没动过一下,反倒是我自己心脏一抽一抽的,紧张出一身冷汗,妈的敢情他的神经都长在我身上了。
我对自己的厌恶在那个时候达到了一个峰值。眼前这个人,什么事都独自去面对,浑身是伤也默不作声。是不是孤独太久、疼痛太多,所以习惯了?我那么喜欢他,可是我到底能为他做什么?
光是清理他大大小小的伤口就用了将近半小时,弄完之后我长出一口气,手脚都软了。闷油瓶抬头看了看我,我当时脸色肯定难看极了,堪比谁欠了我一万块钱拖了一万年都没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有点恍惚。他突然伸手在我下唇上划了一下,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才竟然把嘴唇都咬出血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开始给他上药缠绷带。纱布缠得极其缓慢,一来他伤口的面积太大,二来由于消毒水和药的缘故有的伤口还不时渗出带着血丝的组织液,我不得不一边缠一边擦,那感觉真是让人抓狂。
为了缓解紧张和难受,我便跟他没话找话,我说这伤口都被你搞成这副德行了,这里气候又是这个鬼样子,肯定不容易好,接下来的路你自己注意一点,别动不动就拼命,碰到什么危险都往上冲。说到这里我又郁闷了,心说现在潘子已经这样了,三叔的人又不知道去哪了,他不拼命怎么办?他不往上冲难道指望我吗?我他娘的不给他添麻烦就烧高香了!我一下子就被自己打回原形了,不由叹了口气,沮丧道:“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但是你……你你你至少顾及一下你自己啊,就那么追进泥潭就没影了,你不知道别人担心你啊!”
我说得有点激动,但是声音不大,闷油瓶一直低着头,我觉得他八成睡着了,才不会听我念叨,就算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肯定不会搭理我的,却不料他静了片刻,忽然说:“不知道”。
我把视线从他的肩膀往上移,发现他也正抬眼看着我,他的眼睛从微湿的流海下面牢牢盯住我,幽邃得吓人,那眼神像是被逼到绝境后蓄势待发的孤狼,细密地研读着最危险的对手的每一丝变化,显露出一种盛怒之后的冷静抑或爆发之前的平静,仿佛在问我敢不敢,此刻就决定生死成败。事后我越想越觉得,那个眼神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某种鼓动,或者说,诱惑。
我看着他,同样平静道:“我担心你。明知道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强,我还是担心你。就算没人认为你会回来,我也还是想等你。这下你知道了吧。”
说完我自己先愣了。我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实际上我自己都是说出来了之后才意识到原来我是这么想的,才觉得这么说真是太对了。不知为什么,面对闷油瓶,我特别容易做出这种自己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闷油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好像我的话对他产生了某种无法应对的打击,令他想要挣扎。他的眼神变得非常非常深暗,像是要把我看穿。我被他那么望着,无意识地伸手就去拨弄挡住他眼睛的头发。结果刚碰到他,他立刻触电一样往后一缩,然后立刻低下头去,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我顿时尴尬起来。我这话说得基本上同表白没什么区别了,IQEQ及格的人都听得懂,不过对象是闷油瓶我还真没把握,毕竟他要跟我装傻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想一想,说了也挺好,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再玩失踪我也拦不住,那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我能不能活到再见面的时候都说不准,还是趁大家头脑清醒四肢健全的时候把这心愿了了吧,至于他的想法,那本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埋头继续把那点绷带缠完,为了拖延时间,还恶劣地在结尾打了个蝴蝶结。我看了看,实在是包得很完美,没有可以让我继续发挥的余地了,于是闷闷地说了声:“好了。”
话音未落,闷油瓶突然抓住我还没来得及从他颈边收回的手,一下站了起来。
我吓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闷油瓶抓着我的手跟着朝我迈了一步。
我抬头看他,一看就傻眼了,那是什么表情啊?悲伤?愤怒?心痛?无奈?不甘?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上出现那么复杂而强烈的情绪,本能地往后缩,心说我操老子不过就是喜欢你么你至于闹心成这样吗,他娘的不知道刚才哪句话冒犯了这尊神现在求饶还来不来得及?
闷油瓶见我不停后退,抓着我的手又紧了紧,说道:“别动”。
条件反射是令人绝望的东西。闷油瓶说别动,我通常是连眼睛都不敢眨的。于是我就那么僵硬地石化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闷油瓶渐渐靠近过来,然后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都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茧碰在我的眼角,我想问他这他娘的是搞什么,刚张开嘴,就感到一个什么东西落到了我的嘴上。
不对……不对不对,我马上意识到,那肯定不是个东西,那是闷油瓶!!!!
他娘的他要干啥??!!
闷油瓶的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腰把我带向他,我贴到了他身上,一下子就蒙了,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会动了,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到和他接触的地方去了。他泄愤一样咬了一下我的上唇,很快松开去舔我下唇上刚刚自己咬出来的小伤口,轻轻亲了一下,又离开一点,我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游移,然后他发狠一般结结实实地堵住了我的嘴,舌头也跟着探了进来。他一点都没有了平时的镇定,我感觉到他在颤抖,他的嘴唇冰凉冰凉的,与他火热的进犯截然相反。我被他的力道撞得直往后仰,他圈在我腰上的手立刻按上我的后背把我往他怀里推,他的舌头在我的口腔里为所欲为,我脑子完全乱了,都不知自己在干什么,惊慌间居然色胆包天地舔了一下他的舌头——闷油瓶的味道……原来是这样?还没等我想完,就感觉他的呼吸骤然凌乱,他的手又向上移了移,固定在我的脑后,唇舌也愈发强势激烈,我觉得他是想把我吃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觉得很久,因为我不会换气,有点窒息——这场纠缠由狂乱凶猛变得温柔,闷油瓶轻轻地一下一下亲我的嘴唇和鼻尖,还把刚才流出的我俩的口水都吻干净。最后他搂着我,把额头和我的额头抵在一起,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我一动都没动过,脑子一片空白。我们就那样头对头地靠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开一直捂住我眼睛的手,转过身,一句话也不说地走了。
我的眼睛被他捂得一时适应不了光线,朦胧中只看到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帐篷,模糊的背影有点萧索,脚步乱得简直像逃。
我傻站在那,花了好半天才终于把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找回来凑凑齐,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争先恐后冒出来,搅成一团浆糊。
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都有点麻了,想进帐篷,又想到闷油瓶刚才捂着我的眼睛,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我觉得他现在不想看到我,或者说是他不想让我看到他。于是我又发着愣去打了水,发着愣洗了个澡,磨蹭半天,才掀开门帘进去。闷油瓶果然已经睡着了。我坐下来,脑袋里面空空的,除了发呆想不出自己该干什么。
后来胖子醒了,经过一番扯淡和商议,我被打发去睡觉。闷油瓶一觉醒来电脑重启一般恢复到了常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像那个亲我的人不是他。我对他这反应不意外,我觉得现在情况特殊,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要装要逃避都随他去,反正我手上已经有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把柄,迟早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他要一个解释。
我躺在那里睡不踏实,一边骂自己没用一边担心外面两个人的体力吃不吃得消,心里有事情,一直就这样半醒不醒地,直到半夜出事。
那晚的事情就不用细说了,如果不是闷油瓶回来并告诉了我们淤泥的用途,后果不堪设想。可惜这两个猪头不肯戴上防毒面具,他娘的要是乖乖听老子的话,小哥能中招吗?!
我心有余悸,在神庙外面和胖子准备晚饭的时候还止不住地后怕,胖子受不了我那样子,说我是林黛玉,我也没力气反驳。
我真快被吓疯了,胖子只说一句小哥被咬了就把我扔在那,阿宁的死还历历在目,万一闷油瓶也那么挂了,我操,我一个睁眼瞎,手里握着把匕首,直接把自己捅死是最佳选项。后来他们两个撤回来,蛇也退了,刚松一口气,闷油瓶突然又晕倒了。我当时一回头就见闷油瓶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我一口气卡在胸口怎么提都提不上来,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蛇毒发作,他死了!紧接着第二个念头是这不可能!然后就完全无法思考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浑身僵硬地站在那,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是胖子越过我检查了一下闷油瓶的情况,还说了什么,但我一句都听不见,除了视觉其他的感官都没了。胖子气得狠狠一巴掌拍过来,我一下就摔倒了,这才听见他骂娘:“我操!小吴你他娘的魔障了?傻站着干嘛?!小哥晕倒了你没看见?!快他娘的过来搭把手把人抬进去!!”
我颤颤巍巍爬过去摸了摸闷油瓶的脖子,确实有脉搏,一下就想崩溃,想求老天爷别他娘的玩我了,再这么吓唬我一次,老子真的就归位了。
我望着炭火出神,闷油瓶回来所驱散的绝望又聚拢回来,我开始怀疑我们能不能撑过今晚。我发现我的信心和闷油瓶的状态是成正相关的,只要他好好地在这,我就觉得多大的困难都顶得住,而当他受了伤或脱了队,我老是认为活下去很成问题。我对他简直迷信。
正发着呆,胖子叫我看闷油瓶在上面鼓捣啥,我逮着这个借口名正言顺地上去找他。
上去一看闷油瓶正在用炭灰图墙,看我来了就跟我说了说他的发现,我觉得很神奇,同时也好奇这家伙是怎么发现这东西的,要知道我自从上了小学以后就再也没有研究墙根的习惯了,难道这小子还童心未泯?
他涂完之后站立不稳,我赶忙扶住他。结果这一下扶的位置太正点,直接搂在了他腰上。闷油瓶肌肉分布均匀线条流畅,漂亮的腰线我早见识过,摸上去可真是……流连忘返。但我觉得在这种时候这么明目张胆地吃他的豆腐实在不像话,天人交战了一番,还是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闷油瓶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有点不好意思,多此一举地挠了挠头。他又转头去摸那些石刻,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猜测和结论,一边却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呆了呆,去看他的侧脸,这家伙从表情到动作自然得简直浑然天成。我是一个发育健全的男人,我喜欢的人正拉着我的手和我谈论交配,要我一点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我这边心猿意马着,嘴上难免胡说八道。闷油瓶有一点特别招人喜欢,就是不管我说了什么傻话犯了什么低级错误,他都不会笑话我,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人是可以用来笑话的。
用胖子的话说,我俩在上面抹着炭灰研究石墙,着实“卿卿我我”了一阵子,胖子叫了好几声才意犹未尽地下去。我们沿着石台的废墟慢慢往下走,手还牵在一起——他一直没有松开,我更不会。走到一半的时候闷油瓶停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远处,我也跟着停了下来,一起看去。
黄昏时分,太阳快要下山,浓郁的金黄色余韵照耀着整个峡谷,三叔的营地外面空无一人,一大半都被掩在树丛之后,从这个角度看去像个等待良人归来的女人一般娴静,再放眼看去便都是茂盛的树冠,深浅不一的绿被夕照染上了几分温柔,天空中没有云。
闷油瓶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收回视线看他,他也正望着我,眸光如余晖中静静流淌的河。野战罐头的味道在空气中四散,胖子大声吆喝开饭开饭,我们刚刚经历过生死浩劫,都受着伤,更加不可预知的巨大危险已经近在眼前,然而那一刻我的内心忽然无比的安宁,比我二十五年来活过的每分每秒都要安宁。那不是最美的景色,也不是最糟的,可是每当我想起塔木陀一行,这幅画面都第一个闪现在我的脑海中,仿佛那一路上所有的千辛万苦都是为了要像这样,与他同看一场日落。
我们饱餐了一顿,按照闷油瓶的指示执行“抓文锦”大计,这闷油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畜体质,明明刚才还得人扶着,吃了一顿饭居然就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追着文锦一眨眼就跑得不见了。胖子是天蓬转世,自然也是身手不凡,一个不小心,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惊悚就不用说了,最可气的是居然他娘的被蛇给耍的团团转,我怀疑自己的IQ卡是不是欠费了。不过也多亏了这些蛇精,我才能救到胖子。我拖着他壮硕的身躯误打误撞,又被三叔和黑眼镜所救,后来更是巧合地碰上了闷油瓶和文锦,最后大家一会合,连带着拖把那帮乌合之众,一起向西王母城的最深处进发。
经过一系列变故之后,我们到了地下的水道,我被拖把那帮人搅得很烦,要不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逼,刚才那些粽子根本就不会尸变。我一边恼怒一边又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耿耿于怀,连胖子都知道闷油瓶不会那么轻易白白送死,我却没想到,看到他被围在血尸堆里一下就抓狂了,也顾不上自己那两下三脚猫功夫,一心只想冲过去。
我抬头看了看闷油瓶,他走在最前面,文锦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地和他说一句什么,多数得不到回应,不过文锦大概了解闷油瓶的性格,并不在意。我承认看到他们之间这种默契我多少有点别扭。他们曾有着相同的经历,遭遇过相同的不测,都处在这个谜团的中心,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闷油瓶从发现文锦就开始心神不宁,此前从没有哪个人能对他产生这种影响,况且他因为我不配合他抓文锦竟然还跟我翻脸,靠,想起来就不爽。还说什么暗示过我以为我知道了,我他娘的知道个屁,我又不是他脑袋里养的鱼!起初在海底墓的时候我还怀疑过闷油瓶暗恋陈文锦,所以刚遇上他们的时候那叫一个晴天霹雳,晴天是捡回了闷油瓶找到了陈文锦,霹雳是这俩人怎么他娘的混到一起了。估计我当时心里想什么全摆在脸上了,表情比较精彩,闷油瓶瘫着脸冲我摇头的时候文锦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暧昧,都快和黑眼镜有一拼了,还主动撇清说她和闷油瓶是清白的,反而搞得我不好意思。
不过细想起来又有点不对劲,我怎么觉得文锦一早就知道我和闷油瓶之间有点什么事儿呢?后来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总拿眼睛询问似的去看闷油瓶,好像告不告诉我还得经过闷油瓶的审查批准才行,我靠,他又不是我家长!我更想不通的是,文锦说的事情,闷油瓶显然也是知道的,但既然他都不阻止文锦告诉我,那他干嘛不自己跟我说?为什么非要让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我三叔不是吴三省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抬头瞪了闷油瓶的背影一眼,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台疑问制造机,这一路跟着他走下来,十万个为什么都不够我问。不过我那时非常有信心,我几乎可以确定这家伙也是喜欢我的,最不济至少也是对我有点意思的,我以为这个破油瓶子这下肯定逃不掉了,我以为我有的是机会,早晚可以抓住他问个明白。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得意忘形。可是那个时候又怎么可能想到,我刚尝到的这一点点甜,竟要用那么多苦涩来抵。
是的,我失算了。他就在我眼前,就在我眼皮底下,义无反顾地钻进了陨石,快得我甚至来不及伸手抓住他。我想也没想地跟着他爬进去,但接连几次都失败了,我冲着他的身影用尽力气吼他的名字,那通道太狭窄他无法转身回头,他顿了顿,然后继续往里爬去。
我就知道他不会回头了。我看着他艰难地前进,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他一直没有停。久违的恐惧从我的身体里苏醒,感觉五脏六腑都结了冰,全身每个毛孔都从里往外泛着寒气。在青铜门前就是这样,在西王母城又是这样,他张起灵要离开,我从来都拦不住也追不上,这是我最大的悲哀。
后面的事情我无法清楚地记起,前六天还好一点,记得和拖把他们吵架干仗,胖子也特别反感他们,但那个时候他比我理智,主要都是在拉着我让我冷静,黑眼镜的立场好像也比较偏向我们这一边,记不太清了。六天之后拖把一帮人和黑眼镜都离开了,只剩下了我和胖子,这对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虽然他们在这里一点用也没有,但这些人一走,似乎更加肯定闷油瓶和文锦不会出来了,这是人的一种不可避免的心理暗示。从那天开始我就进入了恍惚状态,记忆差不多全是空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想了什么,世界对我而言失去了概念。如果闷油瓶一直不回来,我怀疑自己会那样一直等到死。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披着毯子缩在那了。起初我不相信——实际上是不敢相信——他真的神志不清了,但后来证明这是事实。他蜷缩着靠在我身上,眼神没有焦点,全身不住发抖,我一只手紧紧揽住他,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护在我的心口,用脸颊去摩挲他的额头,他在我徒劳的安抚下依旧不停地颤抖着,身子往我的胸膛用力贴过来,像是在寻求庇护和依靠。
我曾肖想过无数次与闷油瓶拥抱的情景,无一例外都带着点甜蜜和羞涩,可是当我真的将他抱在怀里,我只觉得心如刀绞。
最后我们决定把食物都留给不知道会不会出来的文锦,饿着肚子拼出去。虽然是这样,我还是拿了小半袋压缩饼干——闷油瓶怎么看也不像在陨石里吃过饭的样子,我和胖子无所谓,但得给他带一点吃的。那一路上按理说真的是异常艰辛,可是我反而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可能是因为对疼痛和危险都已经麻木了,只剩下一定要活着出去的冷静和坚定。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胖子在前面打头阵,我拉着闷油瓶跟在后面。闷油瓶后来能走了,会自觉地跟着我们,但由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变得有点神经质,非要拉着他才安心,他倒也乖乖地被我牵着走,起初像个傻子似的只会跟着,后来逐渐有了一点意识,看我要摔倒的时候还会伸手扶一下,只不过体力大不如前,神智也一直没有恢复清明。
三天之后,我们终于出了峡谷,看到了扎西,胖子几乎一下就晕了过去,我撑着一口气把闷油瓶的状况大概说了说,让他们把他安顿好,然后就不记得自己干什么了,好像洗了澡,好像吃了东西,又好像直接就睡了。
我天昏地暗睡了两天,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闷油瓶靠在帐篷上发呆,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那种酸楚和欣慰交织的心情,没经历过的人恐怕无法体会。之后的几天我主要是陪闷油瓶发呆渡过,他一直都没有恢复清醒,和他说什么都没反应,看着我们就像是不认识一样,我心里的担忧越来越严重。胖子叫我不要自己吓自己,小哥过一阵子自然会好的,我只能点头,但是焦虑一点也无法缓解。
在回程的车上,胖子扯着破锣嗓子唱起了歌,在广袤荒凉的戈壁上反倒打动人心。想起我们这一路的种种经历,我听着听着就不可抑制地流下了眼泪。闷油瓶坐在我旁边,看到我哭了,茫然地伸过手来为我把眼泪擦掉,我却抓住他的手抵在眉心,低下头,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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